第19节

  黎帕说:“这是个好问题,自从你松开我的手,让我自己走之后,我就像无根的浮萍,根本找不到回家的方向。”
  阿斯蒙蒂斯从怀里掏出她“离家”的留言,虽然写着“老公收”的信封被故意收起,但信纸第一句“亲爱的老公”仍叫他红了脸。
  黎帕读信时,适应良好——毕竟脸藏在面具后面:“语气有点像,但不是我的字迹。”
  阿斯蒙蒂斯:“……”什么叫语气有点像?
  黎帕紧接着转移话题:“我醒来就发现自己成了一个奶娃的保姆和玩伴,每天的任务就是穿着订做的特大号女装,和一群未婚小姑娘一起,一边探讨育儿心得,一边在皇太子身上实践。”
  阿斯蒙蒂斯问:“皇太子是谁?”
  海伦是议员,应龙山是叛军首领,那么皇太子的身份很可能是……
  黎帕说:“迷你版的小应先生。”
  阿斯蒙蒂斯呆住。
  黎帕说:“他小时候也挺严肃,除了吃饭挑嘴,睡觉认床之外,很好养。”
  阿斯蒙蒂斯点点头,等着黎帕主动问起自己的经历,但对方一直没有开口,只是弯着一双纯澈的蓝眸笑吟吟地望着。他被看得满脸通红,忍不住转头回避,须臾,又回转过来:“这是你本来的样子?”
  黎帕沉默了下:“你想看?”
  阿斯蒙蒂斯飞快地摇头:“算了。”
  面具下的黎帕发出无声的叹息,很快就说:“莎拉是帝国著名的美人,据说任何一个男人见到她,都会情不自禁地爱上她,所以,为了不让男人疯狂,她终日戴着面具,唯一例外的,就是面对自己丈夫的时候。”
  阿斯蒙蒂斯仿佛回到了拆信前的抉择——
  那时候是“老公收”。
  那么,收、不收?
  现在是“老公看”。
  那么,看、不看?
  他选择落荒而逃:“不必例外。”
  门外只有两个士兵在,据说皇太子醒了,小姑娘们都被叫去照看皇太子,正好小应先生从隔壁出来,阿斯蒙蒂斯问起归期,小应先生为难地说:“我哥哥不肯放皇太子离开,你先走吧,趁他还没发现你的身份。”
  “他有什么身份?”
  “我有什么身份?”
  两道声音同时从应龙山和阿斯蒙蒂斯的嘴里发出。
  暗悔失言的小应先生夹在中间,一脸为难,许久,才顶不住压力说:“其实,他就是蒙德斯。”
  应龙山表情龟裂:“蒙!德!斯!当年!就是他们家诬陷我们家的!你居然认敌为友!”
  ……
  黎帕从里面出来看戏,阿斯蒙蒂斯下意识地划清界限:“你误会了,我们关系没那么好。”
  第25章 总督(上)
  应龙山拿出校园小霸王的气势,指着阿斯蒙蒂斯的鼻子,盛气凌人地说:“你现在解释已经晚了!今天!这里!有我没你,有你没我!我们之间,只有一个能离开!”
  阿斯蒙蒂斯问黎帕:“你有什么要带的吗?”
  黎帕眨了眨眼睛:“带上你。”
  阿斯蒙蒂斯耳朵有点发烫,急忙转头对应龙山说:“好的,那我离开。”
  应龙山一个箭步拦住他的去路,气得两眼滚圆:“我准许你离开了吗?我要和你决斗!我的白手套呢,我的白手套呢?”随着他越来越高的声调,一个士兵匆匆忙忙地跑过来,递给他一双一次性乳胶手套。
  应龙山拿起就朝阿斯蒙蒂斯甩去,阿斯蒙蒂斯侧身让开了。应龙山更气愤:“你这个懦夫,竟然不敢接受我的挑战!”
  手套落在鞋面上,阿斯蒙蒂斯撤开脚:“它看着不干净。”
  黎帕立刻撩起裙子,伸出亮晶晶的平底皮鞋,经过短暂的蓄力之后,果断把手套踢飞。
  应龙山气得浑身发抖,要小应先生扶着才能站稳,看着眼白比眼黑更多:“我们去战斗室!立刻去!”
  因为小应先生一直打眼色,阿斯蒙蒂斯还是给面子地带着黎帕去了所谓的战斗室,然后就看到了熟悉的四方桌……简直没有丝毫的意外。
  应龙山一落座,就仿佛麻神附体,指着下家的位置,让阿斯蒙蒂斯坐下,还放出豪言壮语:“我今天要你输得连条裤头都穿不出去!”
  黎帕站出来:“不可能,我将誓死捍卫他的裤头!”
  阿斯蒙蒂斯:“……”突然产生脱掉裤头让他们自己争的冲动。幸好,他是个能及时克制冲动的人,念头一转而过,就压了下去——幻境不值得。
  黎帕见应龙山上家位置空着,想要坐过去,应龙山立刻抽走了椅子,想要塞给小应先生,但黎帕眼疾手快地拉过另外一张椅子坐下了。
  应龙山踢他的椅脚:“你坐对面。”
  黎帕抬手,优雅地托了托脑后厚重的盘发:“对女士放尊重点。”
  阿斯蒙蒂斯忍不住抬眸多看了两眼。
  黎帕托腮,一双蓝澄澄的眼睛,不闪不避地与他对望,阿斯蒙蒂斯耳根被看得微微发烫,眼睛本能地转向另外一边,应龙山双手交叉,口中念念有词,仿佛进行什么邪教仪式。
  黎帕好奇地凑过去,侧耳听了一下,就听应龙山喊着:“天胡胡,地胡胡,自摸、清一色、杠头开花……想啥摸啥胡啥!”
  黎帕问:“赌注是什么?”
  应龙山斜着眼去看阿斯蒙蒂斯,黎帕立刻踢他的椅脚:“不要觊觎别人的男人。”
  应龙山说:“你们输了,就留下来当我的奴隶。”
  阿斯蒙蒂斯说:“我们赢了,你就放了我们和皇太子。”
  应龙山冷哼:“能赢再说。”
  幻境里的小应先生也是难得的正经人,即使无奈地坐在这里,也时刻把控着时间与节奏,怕他们没完没了地说下去,直接抛色子开始。
  应龙山是幻境制造者之一,的确可以想啥摸啥胡啥。不过,他的能力来自于阿斯蒙蒂斯,阿斯蒙蒂斯随时可以改变,但显然没有这个意思。
  当人意识到自己在做梦的时候,很容易从梦境中醒过来。像应龙山这样无意识的幻境制造者也是一样。他们未必能够完全清醒或挣脱,但紊乱的思绪一定会影响到幻境发展。
  所以要避免刺激。
  条条大路通罗马,就算留下来,也能获取其他线索。
  连续自摸了三把的应龙山得意洋洋地说:“怎么样!服不服?”
  阿斯蒙蒂斯送他一个“你开心就好”的微笑。
  黎帕打牌的手劲突然变大了,“砰砰砰”地砸了三圈,直接自摸了,紧接着,天胡、地胡……什么不容易胡胡什么,胡得应龙山脸都黑了。
  阿斯蒙蒂斯说:“差不多了。”暗示他不要太过,以免惊醒了人。
  黎帕不以为意:“白日梦做多了,做做噩梦也挺好的。”
  应龙山做万子,黎帕就把手里的万子都扣着,自己做对对胡……逼得应龙山猛踹对面小应先生的小腿,让他管管,小应先生不管牌,只管自己的腿——叉成个“一”字。
  幻境里的应龙山也是个老短腿,再踢就够不着了。
  打到后来,输得头发都扒成鸡窝的应龙山大发脾气,把麻将牌一推,表示不打了,只拿眼珠子偷瞄他们,似乎在等谁说几句好听的下下台阶。
  小应先生还在沉吟,黎帕已经高高兴兴地站起来,拉着阿斯蒙蒂斯往外走。
  应龙山阴沉沉地问:“你们去哪里?”
  黎帕停步,回首,眼波荡漾:“愿赌服输!”
  他在“莎拉”这个角色上,已经逐渐达到了合二为一的境界,阿斯蒙蒂斯看着晃动的蕾丝裙,觉得视力矫正白做了,视线模糊得厉害,眼睛疼。
  应龙山赌品不错,再不甘心,还是让小应先生把皇太子带了出来。
  和黎帕说的一样,皇太子果然是小一号的小应先生,连走路时的外八字都一脉相承。
  少女们跟在皇太子身后,一会儿整整衣服,一会儿弄弄头发,皇太子像是习惯了,一点不耐烦的意思都没有,看到小应先生,表情很呆萌地问:“首富先生,你是来交赎金的吗?”
  小应先生并不希望皇太子与应龙山父子产生误会,说:“你只是来这里做客,并不需要我交赎金。”
  皇太子狐疑地看着他:“你和叛军是一伙的?”
  小应先生无辜地说:“是女皇派我来的,她知道你在这里不会受到伤害的。”
  皇太子心情很沉重,半晌才说:“原来叛军头头说的都是真的。”
  小应先生想问什么是真的,但皇太子怎么都不肯说了,只是在离开的时候,目光深深地、深深地看了应龙山一眼。看得应龙山差点留下两行不舍的清泪,拿着手帕在士兵堆里拼命地擤鼻涕。
  黎帕小声问阿斯蒙蒂斯:“我们要不要把他带走?”
  阿斯蒙蒂斯说:“不能引起他太大的反弹。”不然容易从幻境里吓醒。
  皇太子突然从少女们的包围圈中钻出来,啪嗒啪嗒地踩着小外八字,走到应龙山面前,仰头看他:“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回去?”
  应龙山想:这里有老子的万里江山,怎么可能……
  “爸爸。”
  清脆的童声让应龙山浑身一抖,他用力地吸了吸鼻子,蹲下身来:“你刚刚叫我什么?再叫一声。”
  皇太子抬着萌哒哒的小脸,天真地问:“那你跟不跟我走嘛?”
  “……嗯!”
  应龙山泪流满满地挥别了自己的万里江山。
  久别重逢的父子戏……真的特别让人出戏。尤其与正版长得一模一样的小应先生就站在旁边,年轻版应龙山却和儿童版的小应先生打得火热,莫名的像亲情版的出轨。
  阿斯蒙蒂斯独自去了咖啡厅,坐在舷窗边,看着窗外一团漆黑的风景。黎帕换衣服去了,四周静得落针可闻。
  突然,一连串小脚步声跑进来。
  阿斯蒙蒂斯转头,与皇太子四目相对。
  皇太子做了个“嘘”的手势:“我好不容易把叛军头头哄睡了,你快派人把他拿下吧!”
  阿斯蒙蒂斯:“?”
  皇太子说:“虽然,他说他是我的爸爸,我也有一点点的相信,但是,我首先是帝国的皇太子,其次才是别人的儿子,我必须为人民着想,对叛军的打击绝不留情。”
  洗完澡就匆忙来找阿斯蒙蒂斯的黎帕没想到会听到小皇太子的这段热血宣言,不由深深地佩服起应龙山百折千回的脑路来。
  幻境里,是小皇太子哄骗爸爸,却反映了现实中的应龙山对儿子的忠诚度保持怀疑态度。所以连小应先生这个“弟弟”,刚出场时,也是站在女皇那一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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