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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念头已经不是第一次出现在他的脑海里了,只是他的大脑总是在自发地排斥着这种猜测,任由那些散乱的线索像断了线的珠子那样滚落在地上,其实他只要稍稍将它们串起来,就会发现,答案几乎是显而易见的。
他曾梦见过温涯怀抱一只浅橘色的小豹,小豹额前有一处小小的白色凸起,像是破土的春笋,身后毛绒绒蓬松松的一团不似豹尾,分明不是凡品,而牧长风恰有一只狰兽,形如赤豹,五尾,额上有角,声可击石;他曾梦见白雪皑皑的山崖,温涯立在小径尽头等他,而书中温祝余所在的一峰,名字就叫做霜雪峰,三季飘雪的霜雪峰;还有那天他见温涯满身是血,那种心脏被用力攥住了一般的窒息感,那种强烈的耳鸣和头痛那是来自于亲眼目睹温祝余伤重垂死却不能施救的牧长风的绝望。
牧野就是牧长风。
温涯就是温祝余。
可是这怎么可能呢?温涯和温祝余,明明半点也不相像。
温祝余性情疏冷,对待牧长风,更像是一个沉默的父亲,虽然用心良苦,一番情谊扎实深厚,但却鲜有柔软温情的时刻;而温涯,在他全部能记起的片段里,则像是一个温柔的兄长,他不止给了他一碗饭,还给了他一颗糖,温涯是心动,是喜悦,是一江春水,是他的绕指柔。
温涯不是温祝余,他也永远不会像牧长风对待温祝余那样对待温涯。
他对他,永远不会猜忌,就算是有一天温涯将他从鬼哭崖射下去,他也一定会无条件相信他有自己的不得已和苦衷;就算像是在诛神殿那晚,他出手伤他,他也绝不会轻易走开;如果有天他不见了,他绝不会让他一个人孤零零地漂泊在世上,他一定会去找他,他就算把六界翻个底朝天,也要把他找回来。
如果他确是来自一本书里,为什么书里的故事跟他的记忆有差?难道书中也有平行宇宙?
为什么他明明对温涯早存爱慕之心,当日对他告白心迹时,他却说如果有一天,你想起来你心里的人是谁,我们就到此为止。,仿佛对他的心思浑然未知。
那些将他负在背上,行走在人世街头的长梦,背上的人瘦得像几根捆起的枯枝,鼻息暖而轻,他光是那样背着他,便会觉得心脏酸痛,那又是什么时候的他们?
他二人究竟因何分别?难道他也像书里的温祝余那般,为他用了相易符,从此便下落不明,生死不知?相易符,三次以身替身,温祝余修为不过元婴,只是三支追魂箭便已伤了根基,之后两次,情形远凶过追魂箭,说是生死不知,可
天生孤剋,刑伤所爱,则灾厄可折。
牧野原本思绪纷杂,疑问众多,骤然想起书中一句,不觉打了个寒噤。
那是书中上古大巫为他批命时所写,是说牧长风的命,所爱之人注定受他冲克,虽一生灾病缠身,无缘共他偕老,但却能化解他命中的灾厄。据说是作者当年连载时连连遭读者逼问,为何男主自始至终未得一段良缘,被问得烦了,所以随手加上的剧情。
不过是他随手一句,也不过就是随手一句。
却仿佛在他心动的那一刻,便已经宣判了温涯的结局。
前生如此,今生又将如何?他回想起他前日因他受伤,想起他初见他那日的头晕,想起他初次见他家门,他犯了胃病,一直苍白着脸,明明身在温暖的春夜,却只觉全身如坠冰窟。
他已经在浴室里呆了太久,久到温涯都忍不住在门口问:还没有洗好吗?
牧野身上挂着浴巾过去开门,垂眸看他,眸色似悲似愤,又好像温柔至极,身上还蒙着一层细密的水汽。他近来睡得不好,温涯只道他累了,并未留心他脸上的神情,只是摘下他的浴巾,随意地擦了擦他挺实的腹肌和胸口,笑斥道:又不涂润肤乳。
说完又忍不住心疼他,伸手拉他出来,累了就躺下吧,等我洗好过来帮你涂。
他的手指白瘦,无意中触到皮肤,有些凉,一点也不暖和。
牧野根本不想让他走开,急切地抓住他亲吻,温柔凶狠,光luo的皮肤灼热地贴了上来。
温涯在静寂的春夜里用温凉的手指抓着他的背肌,感觉到他的肌肉绷得很紧,方才觉察出他的情绪不对,安慰抚了抚他的后颈,让他松开自己,气喘吁吁地问:怎么啦?不想我走?
他明天的飞机回去北京,代言的眼影后天直播开售,张才俊说替他接了新的代言,可能要跟金主爸爸吃个饭,总共回去三四天,之后再回来跟剧组一起过去象山。
牧野摇了摇头,用一种强大的力道将他往自己身前一拽,固执地将他紧紧地困在了怀中。
温涯也摸不准他摇头是是,还是不是的意思,只好任由着他抱。
翌日清早,温涯设了闹钟起来准备过去机场,醒时牧野已经不在房间里,只是给他拿了早饭过来,发了条微信过来说他去健身,要他记得带件外套,吃完早饭再出门。
他有时早起健身,温涯倒是并未多心,只道小男朋友黏人,分别几天也觉得不舍,便只是发了一张之前在网上存的泪汪汪的柴柴表情逗他,问:像不像你?
牧野秒回了一只委屈的小猫咪,上面还写着委屈,心酸,又不敢多言,温涯好笑得不行,只好回复了他一个摸摸的动图,又隔着屏幕摸了摸那只委屈小猫咪。
*
温涯这回回去北京,落地时便莫名其妙地多了几个小粉丝接机。
他也没料到会有人专门过来见他,担心北京三月春寒,又没带什么抗风的行头,便在里面穿了卫衣,外面套了牧野的牛仔外套,牧野的外套码数比他的大,他瘦,穿起来松松垮垮,也没有多好看,见到女孩子们嗷嗷尖叫着扑过来,还有点不好意思,心想早知道穿得好看一点儿了。
四五个年轻姑娘护送他走了一程,给他带了花和信,一边举着手机拍一边跟他讲话,笑着问:涯哥涯哥,你知道你的粉丝叫高露洁吗?
温涯还真的不知道,也没get到梗,摇了摇头,迷茫道:为什么啊?
女孩子们嘻嘻哈哈,一个带头道:我们的目标是
其余几个便都跟着乱七八糟地喊道:没有蛀!牙!
李乐知道,也跟着直乐,说:我知道,上个星期刚定的,是希望涯哥顺顺利利,百邪不侵,没有蛀涯,所以才叫高露洁的,超话里大家投票投出来的,都说这个好。
温涯听得也跟着笑,忽然感觉到一种陌生而强大的温暖,认真道:谢谢你们。
女孩子们一路送到他走到车前,都对他说:哥!明天直播加油!
温涯笑着朝着她们鞠了一躬,又挥了挥手。
与此同时,黑木崖超话里多了一个新帖,解锁新的同款!乌乌,大码男友风,臭情侣共享衣柜石锤了!
晚上无事,温涯便给叶扉打了电话,准备过去看望一下留守儿童瓜瓜。刚好叶扉下午预约了给瓜瓜洗澡修脚毛,就约在了宠物店见面,还说之后可以一起吃个晚饭,跟他讲讲之前在查的事情有什么进展。
时间约在五点,结果赶上晚高峰,堵在路上半个多小时,到时瓜瓜已经差不多洗完了澡,正被放进烘干机里吹毛。
它在它干爸跟前便不像在温涯跟前那样叫声嗲里嗲气的,对于被迫洗澡这件事似乎很不高兴,一直粗着嗓子骂骂咧咧,直到看到温涯骤然出现在了烘干机前面,开心地把脸怼到玻璃前看他,哼哼一声,才又开始扮乖巧小猫咪。
叶扉刚刚应该是有跟着上阵一起洗猫,经历过了一场恶战,身上又是猫毛又是水渍,看上去相当无奈,抱着手看着它卖萌,啧啧感叹说:真不愧是你俩亲生的
温涯伸手隔着玻璃逗它,随口笑道:我可生不来,要不你问问阿野?
叶扉道:一会儿你带它回去,回横店再给我送过来,我也清净两天。带孩子真是太累了,难怪当代青年恐婚,哎它还得吹一个半钟,咱们先去吃饭?
店员过来调风,听见这话便噗嗤笑了,还以为他是在开玩笑。
温涯莞尔,却知他们是真的把瓜瓜当成小孩子带,他记得从前还在血煞宫时,它要是莽撞闯祸,撞坏了东西,依霜是要让它去墙边罚站的。
晚饭在就近找到的一家小店吃面,原本温涯有心好好请一回客,叶扉却惬意笑言道:你不懂了,真是正经吃饭,非得是这种地方才舒服。
温涯见状便也不勉强,学着他点了牛腩捞面又加了几样小菜。
等餐的时候,叶扉跟他讲查申泽宇的进展,身为千年老魔,也不能免俗地切换成了吃瓜脸,你那个神经病同事,我还真的又挖出不少事来。
第52章
温涯只道是说他跟王承平的事,便问:是他有个金主的事?
叶扉摇头道:他那个字母圈金主?那个得放饭后说,听着怪影响食欲的,先说个不那么影响吃饭的你还记得他去年走红的那档综艺么?
温涯回忆了一下,说:《人海漂流瓶》。
叶扉点头,跟他一起的常驻mc一共有六个,最开始还有一个小爱豆,叫乌泓,名校出身,人有趣、情商高,长相也可以,人气要比他高很多。可惜只录了四期,之后就宣布退出了,当时观众都很可惜。你猜他是为什么退出的?
温涯惊诧道:这跟申泽宇有关系?
叶扉叹气道:有他的地方出了事,多少都跟他有点关系。
那个乌泓,一次晚上跟节目组聚餐,酒里被人掺了东西,当天晚上人事不省。第二天早上在房间醒过来,手机上收到了十几张大尺度不雅照,流出去一张就足够让他身败名裂。
去信人给了他两个选择,要么主动退出节目,这些照片从此不会再出现;要么只管跟经纪人说,只管报警,反正到时候这些照片全网人手一份,包括他的队友和父母。
温涯听到这里,也不禁皱眉,这也太
叶扉道:毒,还很黑恶势力。
温涯点了点头,那综艺是他穿书之前就已经火起来的,时隔太久,其实他也回忆不出许多细节,只是记得前面几期那个mc跟申泽宇有点撞型,而且外形条件更好,表现也更亮眼,外界当时都很看好。他宣布因个人原因退出时,所有人都很吃惊,没想到竟是这样的原因。
叶扉继续说道:那个乌泓也才刚刚二十出头,没什么社会经验,遇到这种情况,也想过去查搞他的人的底细。没想到他一有动作,对方马上就知道了,当即发来邮件,又把原本给他的三天时间缩减成了一天。
乌泓怕照片真的流出去,可能也是觉得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后来就真的照做了,退出了节目。后面的事情你就知道了,《人海漂流瓶》成了年度爆款,几个常驻mc也都被奶红了,包括申泽宇。
温涯说:所以,乌泓会被拍不雅照,是
面和小菜被老板娘送了上来,叶扉笑道:就是申泽宇。没事,你可以说大名,小赵姐她先生整天跟我一起打球,是老熟人。
老板娘斯斯文文地朝着他们笑了笑,眨眨眼说:我有时候也在小叶这儿吃瓜,你放心,我记性很糟,听完了转脸就忘,也不怎么认识明星。
说罢,便留下一盘赠送的凉拌鱼皮,转身走开了。
夜非白还是跟上辈子一样,走到哪里都有朋友,当真是一种了不起的天赋。
温涯翻了翻碗里的面,回想着他方才说的话,多少还是有些吃惊。他是真的没有料到,申泽宇竟能干得出这种事来,现在看来,他或许已经可以算是运气好的。
他想了想,说:可这么久以前的事,应该很难找到直接证据,可就算乌泓自己出来作证,应该也没办法证明是他做的。
叶扉淡然道:没证据的事就不用跟你讲了。下药、拍照、监视、威胁,这一系列的事当然不是他一个人可以完成的,世上没有纸包住的火,只要有第二个人参与,当然就会有证据。而且,我已经拿到了。
你放心,他做的事情远不止这一件,凑起来够他蹲几年号子的,只是目前有些事还没查清,不宜打草惊蛇。可惜他走红以后,做事谨慎了不少,你的那件事,暂时还是没有一目了然的证据,可能还得再费些时间
温涯知道他必定未少费心,认真道谢说:真的谢谢你。
叶扉呼噜呼噜吃面,抬起头笑道:不用说谢,我也不敢居功,人手都是老牧跟sharon弄来的,我顶多只能算是执行经理。
说完又忍不住叹气,你总是太客气了。
说实话,人类的生命对我们而言只是一种体验。我们来到这儿,就像巫师陪他的麻瓜朋友去环球影城的霍格沃茨,你可以随意指挥我们,拎包、拍照、排队,怎么样都行。因为我们来这里,只是希望你们能开心,除此之外,没有别的目的。
温涯笑了笑,点点头,心中却生出一种空荡荡的怅然。
是啊,他想,这里终究只是他的世界,但却不是他们的。
晚饭过后,温涯带着瓜瓜回家。牧野提前叫了保洁公司打扫,虽然家里有一段时间没有住人,但却没什么灰尘,到处都很干净。
在一起之后,难得有哪天没有跟牧野一起,温涯换好了衣服,忽然觉得这地方一个人住太空了,还是自己的租屋好些。就是自己的租屋没有猫窝猫罐头猫玩具,好像要带瓜瓜回去住,也不是很方便。
瓜瓜有阵子没有见他,哼哼唧唧地很是黏人,温涯便让它趴在身上,和它窝在一起,有一搭没一搭地撸它,顺便看明天直播要记住的一些产品资料和流程,一边看一边念给它听。
瓜瓜刚刚一岁多,作为橘猫的种族天赋,已经有九斤重,温涯给它压住,初时没什么感觉,过了一会儿便觉得有些胃酸反流,不太舒服,只得又把它放了下来,去药箱里找药吃。
家里被打扫了一遍,他有点记不起药箱被放在了哪里,开了几个抽屉也没有找见,看看时间牧野应该还在拍戏,也不想问他,平白叫他担心。
瓜瓜跟在他的脚边蹭来蹭去,温涯蹲下身,挠了挠它的下巴,想想叫外送送上来还不如自己出去走走舒服些,便又穿了衣服,戴上口罩下楼找药店。
这会儿时间尚早,夜生活才刚刚开始,牧野家在五道口附近,周边都是高校,算得上是北京最热闹的区域,想买什么都很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