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节
因为文理分班的申请是在期末前上交,所以用林老师的话来说,这就是“你们考虑文理的参考”。
理想很美好,但对于大部分人而言,兴趣不是最主要的,哪一科的分数较高,有利于上更好的大学更好的专业,谁就是首要选择。
当然了,这不包括庄家明。
林老师在自习课上把他叫去办公室,和颜悦色地说:“再过两个月就要分科了,你是班长,也是我们学校成绩最好的,老师想问问你,你是怎么想的?”
庄家明犹豫了下,诚实地说:“我还没有想好。”
“来,坐下。”林老师没有失望,反倒是指了指面前的椅子让他坐,又从抽屉里掏了几颗巧克力给他,慢慢说,“以你的成绩,不管是读文还是读理,问题都不大,但是这个文理科关系到你大学的专业,你有没有感兴趣的学校?”
他不太好意思地说:“我想考好一点的学校。”
“那就是清北复交了。”林老师了然,笑着说,“你现在的成绩保持下去,不是不可以,但每个学校的特色不一样,王牌专业也不同。你拿清北举例,清华的理工科很好,北大就偏向文科一点,几个小语种都很有名。”
庄家明低头不语。
林老师放缓了语速:“家明,老师知道你是个成熟的孩子,所以和你说得多一点。考上一个好的学校,学习一个好的专业,都不是你人生的终点,但可能会决定你未来的方向……”
她说了将近十五分钟,看庄家明依旧没有想好,便道:“你回去好好想想,和家里人也商量一下,不着急,慢慢想。”
“谢谢老师。”他鞠了一躬,退出了办公室。
期中考算是大考,班里墙上贴的布告栏统统都用白纸粘上掩盖。每个人的书都收进桌肚或是教室后排的橱柜,不允许摆放任何东西。
没有重新打乱安排教室,但每门功课开考前,监考老师都会随机调换组次,打乱安排,口中道:“作弊这种事,骗的不是我们,是你们自己,考得好考不好,和我们也没什么关系,大家愿意自觉最好,非要找死,呵呵。”
下面安静如鸡。
——并非敬畏,而是习惯了。
芝芝拔下笔盖,淡定地在试卷上写下了自己的大名。
开考。
考完了。
一个星期后,成绩出来,林老师宣布召开家长会:“下周五开家长会,下午两点到四点,这次说的是分科的事,很重要。没什么特殊的理由,必须来一个。”
“老师,什么叫特殊的理由?”好事者插口。
林老师冷冷道:“就是你不读了,辍学了,就可以不来。”
该生顿时闭嘴。
芝芝和庄家明回去转交了学校发的通知单。关家简单,一向都是关母出面参加女儿的家长会,倒是庄家有点为难。庄鸣晖不敢确定当天是否能够准时到。
“爸爸一定会来,具体几点钟不好说。”他如实对儿子说,“你可能要等等爸爸了。”
庄家明很平静:“你不来也没事,我可以和芝芝一块儿回来。”
“爸爸肯定会来的,你放心。”庄鸣晖慎重允诺,但对于通知单上写的分科的事,心里一点底也没有,试探着问,“文科理科,你想好了吗?”
庄家明反问:“爸你觉得呢?”
庄鸣晖笑了:“我儿子这么聪明,读哪个都行,爸都没意见。”
庄家明知道父亲这话是真心实意的,他绝不是个会逼儿子采纳自己想法的人。可他满心迷惘,这样反而让他更纠结不定。
思考再三,他去问了芝芝:“你觉得我适合读什么?”
芝芝很奇怪:“你倾向于哪个?”
“我觉得都行。”他诚实地说,“想听听你的想法。”
这对芝芝来说还真不难回答:“那你念理科吧。读清华,然后出国,好一点的普林斯顿、加州理工、麻省理工,稍微低一点的还有佐治亚理工,以后十年,人工智能什么的会很火,你努力一点,发家致富娶白富美妥妥的。”
她拍着他的肩膀,真诚万分地抱大腿:“苟富贵,勿相忘!我要求也不高,结婚国外办的话包机票酒店就行了。”
庄家明:“……你怎么不把我生几个孩子都安排一下呢?”
“不要得寸进尺。”芝芝怼回去,“又不是从我肚皮里爬出来,我哪知道。”
什么和什么!他心头一慌,面色无可控制地红了。
第41章 代沟
夜色昏暗,两人又是各自站在自家的阳台上,是以芝芝并没有发现他的异常,打着哈欠说:“最重要的是,我听说理科出国比较容易,好拿奖学金,文科比较苦逼。我要是运气好,能够出去交换一年,已经很满意了。”
五月的晚风吹着很是凉爽。庄家明靠在阳台上,问她:“然后呢?”
“什么然后?”
“你说到我结婚,自己没想过吗?”他反问。
“想过,但是……”芝芝仿佛回到了重生前的日子,叹息道,“好对象难找啊,我和你不一样,没钱没颜值也没才华,优秀的男人看不上我。”
她身边最优质的男人就是庄家明了,假如不知道他未来的女朋友这么优秀——注意,不止是她个人优秀,更重要的是她有个牛逼的爹——她可能真的忍不住会提前下手。
可她知道,也很清楚婚姻能够带给人多大的利益,说一步登天也不为过。而她再怎么努力奋斗,就算考上了名校,又能怎么样呢?
她不可能给自己换个爹妈。
所以只能忍着。
一想到这里,她就心如刀割,摆着手说:“别说了,我的心好痛。”
她脸上的失落不容作假,庄家明吃了惊:“你喜欢谁啊?”
小男生就知道喜欢不喜欢的。芝芝翻了个白眼,回答他:“江直树。”
庄家明沉默了。
“你在阳台上干嘛呢?”关母出来上厕所,看到女儿还没休息,立刻催促,“快睡了,都几点了。”
“睡了睡了。”芝芝关上窗,对隔壁的庄家明摆摆手,回屋困觉去也。
隔壁,庄家明也关了窗,回屋睡觉。
躺上床,他翻来覆去没有睡意,总是忍不住在想,芝芝说的“江直树”会不会……是他?并不是他自恋,初中的时候,《恶作剧之吻》正火,班上一直就有人这么说他。
到了高中,也时常从同学口中听到说其他班的女生这么称呼他——“你们班的那个‘江直树’有女朋友了吗?”她们这么说。
还有个说法是,《情书》里的藤井树。
这个比喻,芝芝也用过。
他不知道她是有心还是无意,却知道自己不知怎么的,特别在意。
芝芝到底是怎么想的呢?她好像没别的意思,一心觉得他以后能找个很好的女朋友,可他一点概念也没有,然而,要是只出于青梅竹马的关注,真的会这么详细地推算他的未来吗?
他的心忽高忽低,一时忐忑,一时又欢喜。如此辗转到后半夜,才在睡意的笼罩下慢慢睡去了。
翌日返校。
他们依旧是吃过午饭,略午睡会儿就准备离开。行李里塞上了薄薄的夏衣,还有每次往返必带的零食。
临出门的时候,庄家明还被关母揪住叮嘱:“家明,今天天气好,你回宿舍把被子拿出来晒一晒,现在天气热了,可以盖薄毛毯了。”
他一一应下。
关母心底的怜爱更甚,却不敢表现出来,化作最实际的行动——塞了满满一兜的零食给他,全是饼干蛋糕类的零食:“你们现在正是长身体的时候,晚自修那么晚,回去饿了不要忍着,该吃就吃。”
“阿姨你给芝芝吧。”他吓一跳,赶忙推辞。
“她有,这个是给你的。”关母不容分说地塞进他手里,“好了好了,不早了,关知之,你怎么还没好?”
芝芝一听她妈叫她大名就犯怵,赶紧喊:“好了好了,我在厕所,我来大姨妈了。”
“这孩子。”关母马上急了,“我给你泡个红糖水带着。”
“不用。”她道,“现在还好,到学校我再喝。”
关母改为嘱咐庄家明:“家明,芝芝有点不舒服,你路上照顾点。”
他忙道:“好的阿姨,你放心。”
芝芝怕路上肚子疼,催促道:“快走吧。”
“路上当心啊。”关母一路送他们下楼。
庄家明主动提了大部分行李,关切地问:“你还好吧?疼不疼?”
“还行。”芝芝衷心祈祷公交车上有空位。
然而,周末的公交车人不少,他们上车一看,并没有空位。庄家明安慰她说:“一会儿肯定有人下车。”
芝芝也这么想。
可有的时候,事情偏偏如此之巧。没过多久,公交车上来了一群老年人,看起来像是组团去什么地方玩,戴着统一的鸭舌帽,好几个年轻人让了座,一个空位也没留。
芝芝:天要亡我〒▽〒
果然,人还在半路,大姨妈已经开始拍门叫傅文佩,阵阵抽痛从下腹传来,活像是里头塞了个绞肉机。
她吃不下,先是把提着的行李放在了地上,而后书包也摘下了,可还是撑不住,恨不得蹲到地上抱成团。
庄家明犹豫了下,扶住她的胳膊:“芝芝?”
“别和我说话。”她面色煞白,“我疼。”
他不知该怎么做,紧张又慌乱地看着她。过了会儿,发现自己帮不上忙,便环顾四周,想找个空位给她:“我问问别人能不能让个位置好不好?”
“别。”芝芝咬紧牙关,“丢脸。”
“那怎么办?”他踟蹰片刻,小心翼翼地问,“要不你靠我身上?”
小腹的疼痛太过厉害,芝芝没有矫情,直接靠在了他的肩膀上,他温热的体温透过夏天的薄衬衣,灼着她的脸颊。
我已经有十几年没有这么靠近过他了。她这么想着,疼痛悄然远去,无尽的心酸上涌,鼻子酸得像是柠檬。
庄家明一直密切关注着她,看到他鼻尖发红,还以为她是疼哭了,愈发小心:“芝芝,我们下车找地方坐一下好不好?还早呢,没事的。”
她摇头。
前面一个大转弯,芝芝没来得及抓住旁边的椅背,身体不受控制地甩了出去。庄家明眼疾手快,一把抱住了她:“小心。”
车子拐弯转平稳。
他放下手,又怕她再摔,犹豫了下,手抬高到肩背:“你靠着我。”
芝芝骤然收紧五指,把他的衬衣抓得一团皱,但没多久又缓缓松开,低声说:“算了,我没事。”她改为拉住吊环,视线也转到了窗外,一副不想再说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