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3节

  只要稍一深想,联系娘的反应,她就明白了这一切的始末。
  兰姨娘,是娘这辈子都不想提及的人吧,是她心头的一把刀,娘年轻时嫁过来,本就是低嫁,心高气傲,才情样貌,哪样都不差,可是爹对她总是不冷不热。
  因为,在他们成亲之前,爹就有了意中人,就是后来的兰姨娘,兰姨娘入门之后,爹更是对兰姨娘宠爱有加,兰姨娘很快就有了第一个儿子,爹的大儿子。
  娘那么骄傲,如何受得了这个?宅院里的女人,争来斗去,还不就是那些手段,兰姨娘的儿子死了,娘虽然没有直接动手,但也是借刀杀人。
  温顺的兰姨娘承受不了丧子之痛开始报复,那时候,娘刚好怀孕,便下了毒...尽管娘后来查出来了,杀了兰姨娘,可事情已经无可挽回了。
  她就成了他们之间争斗的牺牲品罢了,兰姨娘临死还是骗了娘,并未告诉她,这毒,不光是要废了她的腿,还要了她的命。
  丧子之仇,确实该以命抵命的!
  从娘的反应,她也看出,娘确实不知道,她命不久矣,罢了,不管真相如何,从前发生了什么,都过去了,她现在都不想管了。
  “她该死!该死!她骗了我。”低着头,竟是不敢看向自己的女儿,木夫人此刻的心绪都带着几分骄傲,不肯低头的骄傲。
  三年,或许也是承受不住吧,本就亏欠这个女儿的,就算不承认,也是事实,如今,知道女儿只有三年可活,心境一言难尽。
  “三天后,我会交出木家当家之位,娘想让云弟接管,就早作打算把,不过,劝娘还是问问云弟要不要。”
  木乘风说完,不再言语,转动轮椅背对着木夫人,示意不想再说了。
  “你想做什么?你疯了!”木夫人一声咋呼。
  可惜,无论她说什么,木乘风都不再开口,她意已决,娘想要木家的当家之位,她已经提前告知了,能不能得到看她自己的。
  “你不能胡来,云儿现在在书院!三天他根本回不来,而且他马上就要恩考,还有你,墨家的婚事已经下了定期,你要做什么?你会让我们大房万劫不复,你知不知道?”不行,这么多年的心血,不能白费了。
  她绝不允许这样的事发生。
  娘,你想着这一切的时候,何曾想过,我只有三年了...
  木乘风做了什么决定,玄凌暂时不知,此刻,她正在听曲赏舞。
  玄凌端着酒杯,这会终于明白自己为何走眼了,这眼前就是一个花魁而已,完全把自己融入角色。
  看着看着,玄凌的视线落在花芙蓉的手腕上,血玉镯?莫非自己看错了?
  凝神想了下,沾水在桌面上了写了几个字,只有她身旁的槐安才看得到。
  借花魁手腕镯子一观?槐安看完随即看向前面跳舞的花芙蓉,镯子?小徒儿喜欢这个?那就借来一看。
  花芙蓉正跳的投入,感觉有个人影在眼前一闪而过,好像触碰到了自己的手,再看,人不见了,而玄凌手中却多了一只镯子。
  这一切发生的太快,快的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目光扫过二人,看到玄凌手中的镯子,花芙蓉终于破功了。
  挥动长袖带,舞步停歇,袅袅而行走到玄凌面前慢慢施礼,琴声也停了,薛羽静静看着,他虽然没了内力,可是,刚发那老人家的动作,他还是看到了,身法快到如此地步,这等高手,从未见过。
  “看来,芙蓉的舞还没这一只镯子入客官的眼,老人家一把年纪,若是喜欢,说一声便是,免得闪着腰。”
  哟,不演了?槐安不予理会,继续喝酒,他也不知道小徒儿要镯子干嘛,反正,小徒儿要,他就取。
  玄凌一手端着酒杯,一手持着血玉镯,摸过之后,确定这的确是燕飘零说的那只,这镯子上的凹凸处,确实有。
  奇怪,那镯子的另一只,不是在逃跑的梅菲身上吗?怎么跑到这花魁身上来了?
  不管为何在这人身上,她记得燕飘零说过这镯子的来历,正好,顺带帮他弄回去。
  “这镯子不错,我喜欢,开个价?”
  放下酒杯,当着人家的面,就将人家身上取下的东西套在手腕上,脸不红心不跳。
  “哟,难得这么个小玩意能入贵客的眼,芙蓉也知道,贵客不缺银子,可是...芙蓉也是十分喜欢这镯子,不议价!贵客竟然看过了,是否可以归还了?”花芙蓉面上笑意盈盈,可一双眼睛已经隐有怒意。
  按说,一个如此擅长伪装的高手,是绝不会因为一直镯子就随意暴露的,只能说,她手上的这只镯子,对方很介意。
  槐安挑眉,他徒儿看上的,还想要回去?试试!
  “这镯子,是一对的吧。”玄凌避重就轻,四两拨千斤丢下一句,没有看花芙蓉的表情,因为她身体的微反应,已经说明一切。
  她,知道这镯子是一对的。
  薛羽双手落在琴弦上,此时,心中真的有些诧异了,他也不知,下一秒会发生什么,但是,他预感到,花芙蓉动怒了。
  “我不管你是谁,到这西江是何目的,速将我的镯子还来,我们井水不犯河水。”这是摊牌了?
  不得不说,这花芙蓉是个明白人。
  可是,她越是看重这镯子,玄凌对她也就越好奇,“血玉镯,原本是一对,听闻,是妙空门门主妙手偷天的家传之物,妙手偷天曾给过一只给他的意中人,自己留了一只,寓意成双,只是后来,不知为何没能成就好事,反而劳燕分飞,妙门主的意中人销声匿迹,妙门主寻了十来年,到死也未寻到...让人唏嘘,我素来喜欢收集这有故事的物件,芙蓉姑娘不妨割爱。”
  玄凌不咸不淡的说着她的故事,始终没有抬头看花芙蓉的表情,说着让她割爱,却是半点商量的余地都没留。
  “姑娘真实会讲故事,也很动听,可惜,我却未曾听过,姑娘,镯子请归还,我也不喜一句话说几遍。”
  终于露出原形了,不打算继续装下去了?
  脾气还挺大,玄凌抬起手腕看着镯子,没办法,她本不想惹麻烦,可是,谁让这是燕飘零要的。
  “恩,我们脾气到有点像,都不喜欢废话,这镯子,今日我是买也好,是抢也罢,你有本事,再拿回去吧。”
  没想到,耍无赖的感觉,也没那么糟糕,仗着有个厉害的师父撒泼,也...挺...不要脸的。
  薛羽也没想到,竟然就这么强抢...
  槐安一副纵容的样子瞟了玄凌一样,小徒儿发话了,那就看对方本事,想从他手里拿走一样东西,还真的看本事。
  这一师一徒,欺负人还真是如出一辙不讲道理。
  “那就不客气了。”一只水袖直朝玄凌而去,速度之快已是一流高手了,奈何,她面前的是槐安,手轻轻一拍,桌上飞起一只筷子,将水袖缠住调转方向,攻向花芙蓉,强大的内息,逼的花芙蓉不得不后退躲避。
  而玄凌云淡风轻坐在一旁看武。
  “小姐,还是小心些吧。”虽然那老人家看着厉害,可这小姐却是个没武功的。
  薛羽不知何时走到了玄凌跟前。
  高手过招,看的正精彩,玄凌扭头看了薛羽一眼,头朝着自己旁边的位置点了点,竟是示意对方坐下,眼中半点惧意都没有。
  “要小心的是花魁姑娘。”
  她这是让自己坐下一起看戏?不知是真的生死置之度外,还是对那老者过于自信,高手过招,稍一个闪失,就会没命。
  但还是依着对方的意思坐下了,因为,他实在是有话要问。
  “喝了这一杯,我就告诉你。”酒杯落在薛羽面前,又是一愣。
  知道他想问什么?这个女子...仿佛事事都在她的掌控之中,事事都在她的预料之内,她究竟是谁?
  迟疑了一下,端起酒杯,仰头一饮而尽。
  玄凌笑笑,“这才对,炎火人哪有不饮酒的,更何况是将门之后,这般软绵可欺的样子,可是自己都有些嫌弃?活的坦荡点,有什么不好,再装,就不像了,放心,她要不了木乘风的命,你也无需委屈在此。”
  她...当真什么都知道。
  拿起酒壶,这一次是自己为自己斟满,仰头喝下,“你们可知道,她是谁?”就敢这么出手吗?
  “墨家一个庶出的小姐而已,怎么,让你这七尺男儿也不得不屈服?你是屈服她,还是屈服墨家?”玄凌素来直接,拐弯抹角的事,偶尔为之尚可,大多时候,还是直接点好。
  能在槐安手下抵挡三招,已经是不错了,怪不得这薛羽如此忌惮,可最多,不会超过五招,所以,她也长话短说。
  “你...究竟是谁?”终于问出口。
  绝不是炎火人,能将墨家二字,如此轻易就脱口而出,没有一定的实力,就是狂妄匹夫,明显,她不是。
  “帝玄凌。”玄凌眯眼一笑,看了对方一眼,继续喝酒。
  拿着杯子的手抖了一下,酒洒了一地。
  “可惜了,这么好的酒。”玩笑一句,她的名字,有这么般吓人?不应该啊。
  帝玄凌?以一千人毫发无损,对敌三万落霞沟赢下漂亮一战的帝玄凌?薛羽眼中出现一抹狂热之色,这份狂热之色将他整个人瞬间点燃。
  身为炎火百姓,按说玄凌应该是敌人,可是,作为一个知晓兵事的人来说,这是一场让人匪夷所思的战斗,不光是表面的以少胜多,仔细研究下来,一环扣一环,每一步都是精准到位,一个环节错误,后面就没办法继续,所以说,这是一场主将用才智,胆识、再结合天时地利人和才胜下战役。
  至今,他还有些没想明白,进入山谷之后,她究竟用了什么骑兵布阵?能一兵不损,生降三万人。
  外面说的什么屠杀三万人,他是不信的,就算那一千人利用落霞沟地势设伏,也不可能赶尽杀绝,再说,三万人,完全有机会冲出千人的包围圈,即便地势不利,也不可能全军覆没。
  后来听闻多伦帝家突然出现的三万兵马,他就什么都明白了。
  看来,身陷勾栏,心却装着天下时局,有些人,困顿之下,骨子里的东西,永远都在。
  “乱世英雄不问出处,如何,我麾下缺一员大将,不若同木乘风一起去我多伦?”槐安说对了,她是冲着人来的,顺带当一回红娘。
  举杯相邀,静候佳音,她不急,笑着率先饮下一杯,“看来,这镯子,芙蓉姑娘要不回去了。”说完,轻抬手腕转头看向前面。
  战斗结束,槐安缓步回来,坐在玄凌边上,邀功看向玄凌。
  薛羽还没缓过神,就看着花芙蓉躺在地上,嘴角流着血,一双眼睛却还死死盯着玄凌手腕上的镯子。
  槐安把握的分寸很好,应该没要对方的命,玄凌颇为疑惑,抬着手腕盯着镯子看了半晌,按说,这墨家六小姐,也不至于没见过宝贝,为何对这镯子如执着,竟不惜暴露身份。
  起身,漫步到花芙蓉跟前,低头看着地上动弹不得的花芙蓉,不甘和愤怒,却没有后悔和害怕,哟,是个不怕死的。
  “墨家六小姐,传闻性子软绵,胆小懦弱,有些出人意料之外啊。说说看,为何如此执着于这镯子,如果理由充分,或许,我一时高兴,就还给你了。”她可没骗人,总觉得,这镯子,还有说头啊。
  槐安听的眉头一邹,不高兴了,这小徒儿,这是逗师父玩呢?
  “哈哈哈!你不是炎火人,敢在炎火境内对墨家人动手,你是谁?”看来,墨六小姐不装花魁之后,这性情还挺奔放的。
  明知目前是死境,还能如此傲气,足以说明,她不惜命。
  “我是谁不重要,你若不说,我便走了,机会只有一次。”
  “那是我娘的遗物,还我。”好不容易从墨非熏手里弄回来的,墨铃兰咬牙出声。
  遗物?玄凌有几分懂了,怪不得死都不怕,还要这镯子,“你娘的遗物?你娘不是在墨王府帮你筹备婚事吗?”哟,这里头还有故事?
  “她才不是我娘!”
  “这样啊!”玄凌点了点头,竟真的从手上拔下镯子,弯身放在地上,转身看向槐安,“槐安,走吧。”
  临走,看了一眼薛羽,眼中意思再明显不过。
  薛羽终于反应过来,呆看着对方走出房去,她是帝玄凌...
  “别上她的当...”反应过来,忙提醒,这墨铃兰狡猾的厉害,她的话怎么能相信?她就是个骗子。
  “她没骗我。”玄凌扭身看着地上半死不活的墨六小姐,是真话还是假话,她能判断。
  就算是为了燕飘零,留她一命,将镯子还给她,她自己还会找上门来的,不急,如果燕飘零的故事没错,那这墨六小姐的娘...
  好奇妙的故事啊。
  在玄凌的目光注视下,墨铃兰将重新拿回的镯子护在手心,对上玄凌的眼神,有些复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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