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节
说完,宁辰恭敬地行了最后一个礼,然后便绕过长孙,继续走去。
长孙拿着玉佩怔怔地站在那里,心,阵阵抽痛。
耳边声声尤未断,当日,她答应他可以满足他两个要求,第一个,他要出宫,她毫不犹豫地拒绝了,如今,他又提出第二个,她却再也无法说出拒绝的话。
寒风中,青柠推着要北行的人一路北行,北方,年轻的将军陪着要南行的人一路南行,四人之间,在日落之前,终于照面。
“青柠姐,你回去吧。”宁辰看了一眼青柠,轻声道。
“你也退下。”凡聆月挥手,平静道。
两人神色间皆有担忧,却不得不转身离开,缓缓消失在黑夜中。
“大夏皇城一别,没想到我们会在这种情况下再见面。”凡聆月轻声一叹,道。
当时,她有她要做的事情,就没太在意宁辰的身份,没想到会放过了她最想除掉的人。
宁辰同样感叹了一声,这或许就是所谓的天意吧,那种时候他们若谁先认出了对方的身份,就不会再有今天了。
“我是该叫你月灵,还是凡聆月。”宁辰目光复杂,当真天意弄人,谁能想到当日惜别赠剑之人今日已成为你死我活的敌人。
“不过一个称呼罢了,你隐瞒了你的名字,我也隐瞒了我的名字,算不上谁欺骗谁。”
凡聆月走到宁辰身后,静静地推着轮椅在月色下行走,依然那样的自然,毫不做作。
这个世上,或许只有他与她才是最相似,最相知的人,可惜,他们却成为了敌人。
“你当日所说的理想如今还作数吗?”宁辰没有回头,轻声问道。
凡聆月点了点头,道,“对此,我并未说谎。”
“天下太平,百姓富足?”宁辰轻声嘲讽道。
“呵!”凡聆月轻笑,道,“从未有变!”
“你所谓的天下包括大夏吗,你所谓的百姓包括大夏子民吗?”宁辰言语中的讥讽更浓了。
“当然。”凡聆月回答,不容置疑。
宁辰冷笑一声,语气重新恢复了平静,道,“我以为我的脸皮已经够厚了,没想到在你这里遇到了对手。”
凡聆月丝毫不动怒,秀美的脸上依然如往日一般平静,或许还带着一丝笑容,她总归是喜欢和她一样的人交谈的,哪怕是话不投机。
她在这个世上看到了太多的蠢人,偶然出现一个宁辰,让她忌惮的同时多少也会有一些欣喜。
孤独总是最可怕的事情,而且,她已孤独了许久。
“凡聆月,你究竟在想些什么,北蒙挑起的这场战争,不仅为大夏带来了战火,同样也为北蒙带来了灾难,你认为这身后的这三十万将士最终能有几人活着回到北蒙王庭。”宁辰沉声问道。
“我会尽自己所能,将他们都带回去。”凡聆月轻声道。
“你以为自己真的能以一己之力对抗整个大夏吗!”宁辰冷笑道。
“事实便是如此。”凡聆月平静地回答道。
话声落,两人陷入短暂的沉默,立场相对之后,他们此刻虽然还是如往日一般站在了一起,却真的已经话不投机。
“凡聆月,在你所谓的天下和平中,大夏到底扮演了怎样的角色。”宁辰眸子中闪过一抹深深的疲惫,开口问道。
凡聆月轻声一笑,道,“北蒙的天地太小了,我需要将他们带出来,而大夏是挡在这前面最大的障碍,仅此而已。”
“你怎么知道北蒙的百姓就嫌弃自己的天地小,或许这只是你个人的一厢情愿而已。”
宁辰又一次压不住自己的情绪,讽刺道,在这个女人面前,他不需要掩饰自己,也没有这个必要。
凡聆月并没有回答,而是平静地反问道,“你不是北蒙的百姓,你怎么知道他们不会嫌弃自己的天地小?”
“哼,强词夺理。”宁辰怒,却也无话可说,他确实不是北蒙之人,对于北蒙了解不多,只知道这的确是一片资源贫乏的地域。
凡聆月的话可能不错,但她的手段太激烈了。
“凡聆月,燕归城十七万大夏将士,还是数百万的平民,仅仅是因为你一句话就被杀的干干净净,你莫非就不会有半点愧疚吗?”
“不会,通往和平的道路上总会有人要牺牲,你一样,我也一样,他们也一样。”
“你就是个疯子!”
宁辰讥讽道,他曾经以为他很了解这个女人,如今却发现他错了,这女人就是个疯子,他根本一点也不了解。
凡聆月不辩驳,淡淡道,“这个世上就因为有太多正常人,所以这个世界才会如此的不正常,为何大夏可以占据富饶的中原,而北蒙却只能屈居寒冷的北方,天下,是天下人的天下,而不是大夏的天下。”
宁辰无话可说,国度之分,在历朝历代,甚至不同的世界都是存在的,而天下和平也从来都只是理想,没有任何人和任何时代能够真正实现。
“凡聆月,你这样下去,会毁了大夏和北蒙王庭的,在这个世间,不可能出现真正的和平与公平,从前不会,今后也不会。”宁辰沉声一叹,劝告道。
“你没有试过,你怎么知道做不到。”凡聆月冷笑一声,旋即继续道,“你知道你我最大的不同是什么吗,就是你不愿去尝试,因为你讨厌失败,而我从来不管这些,失败了又如何,如若失败,大不了我舍掉自己的这条性命,来为死去的天下人陪葬。”
“但是,不管怎样,我尝试过了,天下太平的路上,我凡聆月不愿后悔,也不会后悔。”
冷冽的寒风中,凡聆月铮铮而立,秀美的脸上充满坚毅和冷酷,她这一生,如此短暂,她不希望在弥留之际来到时,看到是世间还是如此。
宁辰收了收衣服,感觉到些许的冷意,北方的天果然让他不喜,都已经开春了,还是如此的寒冷……
第79章 惊雷
两人之间,终于无话可说,从前是交浅言深,如今却是相视无言。
他们已非简单的立场不同,而是看事与做事的观念截然相反,凡聆月手段太过激烈,宁辰不喜,宁辰做事又太过思前想后,凡聆月同样不耻。
宁辰无法反驳凡聆月,甚至不能证明她的做法到底是对是错。
这个世间没有那么多的对与错,最大的对错,从来只有人心。
若凡聆月成功了,百年之后,她便是世人眼中开创天下盛世的良臣,若是失败,留下不过是一肩骂名而已。
可惜,对此她都不在乎,她在乎的正如她所说,天下和平,百姓富足。
宁辰从不曾怀疑凡聆月说此话时的真诚,他讽刺她,仅是因为他不喜欢她的做法罢了。
同行的两人终于停下步子,宁辰轻叹,道:“就走到这里吧。”
“嗯。”凡聆月点头,是时候该停下了。
他们虽是相似的人,但却并非同路人,终究不能一直走下去。
“我很好奇,你要如何在此将我除掉?”寒风吹过,宁辰眯了眯眼睛,他始终都没有猜到她的底牌到底是什么。
在此地只有他们两个人,他虽然身受重伤,对付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还是绰绰有余。
他从来不喜欢有人走到他的身后,凡聆月却是个例外,一则是因为两人之前确实相谈甚欢,另外则是由于凡聆月不会武。
“很快你便知道了。”
话声未落,凡聆月翻掌提气,旋即嘭地一掌印在宁辰后心,磅礴真气猛然爆发,不留半分生机。
惊诧这一掌,来的毫无征兆,是最无法想象的结果,时间在这一刻放佛缓缓停止,再也不能向前。
“怎会。”宁辰心中的话未能来得及说出,他千算万算,都没算到凡聆月竟然会武。
他本以为他已很重视她,却没有想到到了最后他依旧小看了她,小看了这个连天下都欺骗了的女子。
谁言北蒙军师不会武,如今看来,这是世上最愚蠢不过的蠢话。
然而,瞬间的惊诧之后宁辰还是笑了,笑的灿烂,笑的满面花开。
“轰!”
下一刻,一声惊天动地的爆炸声在黑夜中响起,如同惊雷一般,耀眼的光芒远在百里之外都能看到。
“宁辰。”
“军师。”
数里之外,一直关注着这里的青柠和年轻将军神色大变,脚下一跺,飞速朝爆炸中心掠来。
大夏军营前,长孙站在营帐外,注视着北方的眸子狠狠一缩,心中升起一股极为不祥的预感。
夜色迷人,皎月挂高,洒下一地瀑寒,而远方的人指引着前行的道路,两道身影一南一北极速掠来,如同黑夜中的两颗流星,快的让人震惊。
寒风凛冽,倒地昏迷的两人却再也看不到这一幕,身子周围唯有满目的疮痍,静静地诉说着夜色凄凉。
宁辰没有料到凡聆月有乱之卷,可以掩盖任何气息,凡聆月也没有料到,火药这东西,除了用火引爆外,在强大的压力下亦会爆炸。
他猜不到她的底牌,所以穿来了一身火药,还有好几个火折子,本为关键时刻保命用,却没想到受凡聆月一掌之威,什么麻烦都省下了。
青柠和年轻将军同时而至,短暂的照眼,嘭地对碰一掌,旋即卷起地上的身影化为一抹流光离开了。
大夏军营,北蒙大营,不久之后陷入了大混乱,暴怒的长孙和年轻将军几乎要将整个营帐掀翻,灵丹妙药不要命的往床上之人嘴中灌,只求能保住床上之人的性命。
然而,两人的伤都太重了,平日里的灵丹妙药如今却如同废渣一般,丝毫不见作用。
一日后,北蒙军师重伤昏迷的消息传遍整个天下,顿时震惊了所有人。
谁都没有想到北蒙的军师会在这个时候受伤,这是惊天的大事,北蒙大军一旦失去了这位军师,威胁最少要减一半以上,大夏就可以暂缓一口气,甚至腾出手来应付永夜神教和七城之乱。
七城城主心神大乱,这突来的变化打乱了他们所有的部署,北蒙军师出事,再无人能够牵制住大夏的大部分精力,这个无敌千年的强大皇朝一旦喘过气来,第一个要对付的恐怕便是他们。
南疆悦亲王府,悦亲王脸色铁青一片,他怎么都没有想到会出现这样的事情,如今,他想隐藏也隐藏不下去了,七城城主若败,他同样逃脱不了被供出的命运。
他是有皇室血脉之人,如今夏皇生死不明,打着这个旗帜,拼手一搏或许还有机会。
半日之后,悦亲王府发生了一场惊天大战,在七位九品强者和两位半步先天的拼死掩护下,悦亲王终于逃出了悦亲王府。
不过,这七位九品强者和两位半步先天却无一活了下来,燕亲王手中的青红双剑沾满了鲜血,毫不留情将阻拦的人杀光,自此,悦亲王经营多年招揽来的高手全部消耗殆尽,一个不剩。
很快,悦亲王走到明面,成为七城之乱共尊的君主,号令叛军全力打向大夏皇城。
然而,就在这危机之时,失踪多日的夏皇出现了。
夏皇回到了天谕殿,什么都没有解释,直接收回所有的朝政与军权,旋即下令凯旋侯出兵镇压七城叛乱。
军神出,风云变,十万黑水军的威势再度让天下震惊,二十五万七城叛军就如同豆腐一般不堪一击,三日时间,一败再败。
夏皇身边的裴老太监出手了,风卷残云般杀掉了七城之中所有的强者,连半步先天都无法幸免,天下人这才惊恐地发现,原来夏皇身边的这位不显山不露水的老太监竟然是一位先天。
没有人知道,这位老太监是怎么瞒过世人的,但毫无疑问,这老家伙真真正正的是一位先天。
最终,七城之乱上到城主,下到普通将军被屠杀的干干净净,夏皇以这种冷酷无情的方法宣告了自己的回归,彻底镇住了天下人。
悦亲王因造反之罪被夏皇割了耳鼻,掉在城墙上活生生吊死,凄惨的叫声整整持续了三天,吓的孩童半夜不断地啼哭。
大夏朝内一片静寂,再无一丝不同的声音,所有的朝臣对于天谕殿龙椅上的那位夏皇除了恐惧还是恐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