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节
汤奕可也趴来床上,肩膀挨着他的,没能按捺住自己的好奇心,光明正大地瞄着他的手机屏幕。周嘉树已然察觉,但毫不介意,正跟一个备注是“老袁”的人互通微信消息。她有点印象,好像是他的经纪人。
她瞄这一眼,就收回了目光,紧跟着,自己的手机屏幕上弹出了微信消息提醒,是童童转发来的剧组统筹的时间安排。
当然,这些密密麻麻的安排,只需她大概了解一下,不用她来记住的。当她还是个初入行的小新人,收到这类消息,她会认真的记一遍,如今,一下滑到消息最底,然后锁上屏幕,翻身平躺着。唉,压力有整个北京这么大。
难得偷闲,不要再心系工作了!汤奕可转过头,打量着他干净的侧脸,不知怎地,伸出手指碰了碰他垂落的睫毛,他眨巴眨巴眼睛,疑惑地将目光投来。
“你都跟孟老师保证过,不会乱拍东西的,就把我那张照片删了吧?”
他将视线落回屏幕上,没有迟疑地把自己的手机递来,“你删吧。”但是过程中,他又把手机屏幕锁上了。
汤奕可笑了,不客气地问说,“解锁密码是什么?”
周嘉树枕在自己的胳膊上,老老实实报出,“180903。”
不是他的生日。汤奕可想着,就问,“是个日期吗?有什么含义?”
他的回答很简单,“那天买的这个手机。”
然而听到这个回答,她体会到了人与人的思维不同,带来的奇妙感,她从前没有想过,还可以这样设置密码,手机的‘生日’,正是它的解锁密码。
周嘉树聪明的,带着显而易见的心思,问她的手机解锁密码又有什么含义?
汤奕可说,“470108,david bowie的生日。”
他得到了想要的回答,声调似心满意足,又有点困倦地,“哦……”
但她接着脱口而出,“我的银/行卡密码也是这个。”
周嘉树突然较真起来说,“我不想知道你的银/行卡密码,你知道我的就行,一个是我的生日,一个是我妈的生日720215。”
这个似乎要与她分出个胜负的语气,让汤奕可笑得埋进他的肩臂上,又抬起脸来,“我都不知道你的卡号,知道你的密码有什么用。”
周嘉树把胳膊横过她的身前,伸向她那一侧的床头柜,因为她的手机搁在上面,“把你的手机拿来,给你连上我的卡。”
汤奕可仍然笑着,但是摇摇头,“不用了……”
他的胳膊就这么落下来,搂在她的腰上,凑近她的脸侧,声音也放轻了,“我说真的。”
汤奕可微微一怔,轻轻又甜甜的笑,回他一声,“我知道。”
在她有且仅有的恋情中,从未体验过,对方给予的无条件的信赖,希望把他的全部都交给她保管,她心上化成温水,暂且忘却那些了压力。
周嘉树将她搂紧了些,把自己的脸埋进她的颈上,闭着眼睛,沉沉呼吸,过一会儿,又埋进她的衣领上,明明很困了,嘴上还要说着,“你的衣服和身上的味道不一样。”
倦意使他的声音更低沉,还带有一点鼻音,因为离得太近太近,好像钻进她耳朵里头一样,弄得她耳朵痒痒的,但是被他抱得严丝合缝,这边手伸不上来,就放弃了揉揉耳朵的打算,也才发觉自己还握着他的手机,于是将其举到眼前,一边解锁屏幕,一边说,“身上是沐浴露,衣服上是留香珠的味道,就是我代言的那个,品牌商送了我们好几箱,我觉得还挺好闻的……”
周嘉树没有应声,大概已经进入似睡非睡的状态。
他的锁屏和主页壁纸是一样的,都是不知道何地的夜景。汤奕可没有点开他的相册,删除自己的照片,也没有窥探他的微信,只是打开时钟,小小声说,“我定个闹钟吧,怕一会儿睡过头了,匆匆忙忙的收拾行李。”
她的‘小声’是小声极了,喃喃自语,周嘉树听见了居然硬逼着自己打起些精神,出声问说,“今晚几点的飞机?”
汤奕可侧些脸来,鼻尖碰到了他额头前的碎发,还是很轻很轻地说,“九点四十,还是五十。”
他仍闭着眼睛,沉吟一会儿,说,“嗯,六点多从这里出发,来得及。”然后收紧手臂,又一次把她当作抱枕一样,抱着她伸懒腰,待到他放松下来,人是清醒许多了,叹说,“不舍得睡觉了。”
汤奕可无奈的笑,把他的手机也搁到床头柜上,转身钻入他的怀里,被他身上淡淡的香味环绕,她都要与这个味道熟络了。
好一会儿,没有人出声,只听到远远地,窗户外面传来一阵车喇叭,以及一直存在的、微弱的城市喧嚣。
她记得,离开纽约之前,他们摊牌的那一晚,周嘉树说过,想要他们永远都走不出那个房间。今日得偿所愿,至少六点钟到来前,不必离开。
汤奕可说,“你有没有这样的感觉,太阳将要落山的时候,你的脑子特别好用,精力充沛,但是时效很短,一过黄昏,天色暗下来,你的工作还要继续,压力就随之而来。”
周嘉树煞有其事的说,“我知道,因为你这一天过得太累,所以黄昏前回光返照了。”
汤奕可笑出声来,仰起头冲着他说,“你才回光返照!”
他也笑起来,然后凑到她的耳朵上,说了句悄悄话。
她有一阵不吭声,凝视着他一双晶晶亮亮的眼睛,然而他似乎知道她故意不答复,很有耐心的等着,直到她忍不住笑一下,才“嗯”一声。
周嘉树随即低头来,亲一下她的脸,再亲亲她的嘴角,才明确的吻住她。前几秒钟,他们好像忘记了该如何接吻,慢慢的全都回忆起来。汤奕可还以为会尝到一点点甜豆浆的味道,可惜没有,不过,她的近视度数要加深了。
他刚刚说的是,我想亲你。
但是亲着亲着,就有点走偏了……
周嘉树从她的耳后,亲到她为人称道的锁骨上,一颗颗解开她的衬衫纽扣,手臂得以伸进衬衫里头环住她,又从她的后背抚摸到前面来。
汤奕可觉得只有自己要被剥光了,有点不公平,就见他起身来,跪立在她的眼前,正要脱去卫衣,她突然想到了什么,叫住他,“等一下,没有那个……”安全措施。
周嘉树不是自诩成年人,他是真的成年人,停顿一下便懂得了。他倾身向床头柜,拉出抽屉,空空如也。他下床往迷你吧台找了一阵,又进浴室转一圈,连保险柜都打开了,仍然一无所获。
按常理来说,酒店房间里应该有的,可能是打扫房间的阿姨忘记配备了。此刻的情况令人有些哭笑不得,既不好意思叫童童他们跑腿,也不能打电话叫客房服务送上来。
汤奕可坐在床上,早已将自己的衬衫挂回肩上,“那就算了?还是……”
不出意外,周嘉树没有犹豫地说,“算了,算了。”
汤奕可朝他伸出双臂,他回到床上来,紧紧抱住她,把头埋在她的肩上,深深叹了一口气。
汤奕可摸着他的头,安慰他说,“我请你吃肯德基,昨晚我看到有个博主说,肯德基新出的一个鸡排夹小龙虾,还挺好吃的。”
周嘉树从她的肩上抬起些脸来,“别说了,别说了,我缓缓……”
她满怀同情,轻轻拍打着他的背,却又忽然笑出来。
周嘉树松开了她,皱着眉头,捏住她的脸,她拍了下他的手背,然后得到他的一个吻。
第46章
后来,她同周嘉树仍然躺在床上闲闲地聊天,只是声音间的空隙愈发的长,这个日头高照又带点凉爽的天气,很是催眠,她不知不觉的睡着了。
不知道睡了多久,汤奕可醒来之后,除开头有点晕晕的,倒是没有因为睡眠时间太长而感到浑身乏力。她发现自己身上被盖上了被子,一只手被周嘉树握在手里。他还没醒,面朝她侧躺着,阖着眼睛、闭着嘴巴,好像睡得很舒服,给人一种格外柔软的感觉。
今天因为周嘉树,她睡了个真正的、久违的午觉,与拍完大夜戏补眠不同。一觉醒来,她恍恍惚惚的,想到了远在尖沙咀的家,客厅的cd机放着邓丽君的歌,午后阳光从窗户晒进来照在墙上,楼下邻居突然大笑起来,接着谈天。
为了不吵醒他,汤奕可轻轻拿起自己的手机,按亮屏幕,显示时间是四点二十分。这下子,必须叫醒他了,至少得让她把自己的手收回来。
汤奕可转身来,瞧了他一会儿,伸出手指点一点他的脸颊。周嘉树在半梦半醒中,翻身躲开搅扰,但他还握着她的手,便将她也扯了上去,她下意识地出声,“哎哎哎——”
这一刻,汤奕可切身体验着男女之间力量上的差异,况且,还是一个经常健身的男性,与一个不常锻炼的女性。
周嘉树醒了,脸上带着意识仍未醒来的懵怔,见她整个人横扑在他身上,四目相对几秒钟,他还没有回过神,她忍住笑意就从床上坐了起来。
周嘉树揉揉眼睛,再伸个懒腰,“几点了……”
“四点半,我要收拾行李了。”汤奕可说着下了床,给童童发了条微信消息,跟她说自己已经起床,然后连上房间的蓝牙音响,播放出她钟意的swing jazz,走进浴室,撕开一枚玫瑰味的漱口水,含在口中咕噜咕噜,顺便将洗漱用品整理收纳。
汤奕可读高中的时候,是住学校宿舍的。母亲莫名给予了她很大的信任,认为她可以照料好自己的生活,当然,事实亦是如此。
做演员的这几年,只有在拍戏的时间里,她才特别依赖助理,因为没有心思和力气收拾自己的一切,但只要她休息够了,她自己能够完成的事情,就不愿意麻烦别人。
童童回复消息说,她六点左右过来,会带着品牌赞助的服装,今晚机场有媒体拍照。
于是,汤奕可把行李收拾好了,只差身上宽松且舒适的衬衫和运动裤,又已将笔记本收进行李箱了,只得跟周嘉树坐在沙发里看电视。
不记得多久没有打开电视机了,居然有些新鲜感。碰巧,有个电视台正在重播《光明磊落》,而且播到了周嘉树与唐以茜饰演的女孩子,并肩坐在陆家嘴的‘空中走廊’谈心的情节。
电视机屏幕有点反光,照出了汤奕可把头靠在现实中的周嘉树肩上的影子。如今他都还能背出剧情来,外加有些抗拒面对自己过往的演技,所以低着眼帘看手机。
在电视剧里,周嘉树还是十六、七岁的模样,更偏向大男孩的气质,而她身旁的周嘉树仿佛迈过了某个节点似的,皮肤还是一如既往的令人羡慕,五官也无太大变化,只是稚气感已然消失,你只觉得他是一个年轻的男人。
汤奕可百无聊赖地说着,“你们认识很多年了?”
周嘉树从手机上抬起目光,投到她的脸上,“谁?”
只见她漂亮的下巴,朝着电视机的方向扬了扬。
他顺着望去,看到了曾经的自己,然后镜头转向唐以茜。“哦,可以这么说,但其实不是很熟,我们聊不到一块儿。”
汤奕可漫不经心地应一声,并无深究的意思。以她的感觉来说,唐以茜从长相到表现出来的性格,无疑是接地气的邻家女孩儿,然而周嘉树……
不是她要自夸,而是她在那个时尚晚宴上,第一次见到周嘉树的时候,就有一个直觉——这个人的眼光肯定很高。这不是一个很得人心的直觉,正因为这样想着,所以即使她被周嘉树的外形折服,也没有准备主动与他结识,谁都不想自讨没趣不是吗?
“你为什么问这个?”周嘉树突然出声,打断她在电视剧与思绪之中的游离。
汤奕可茫然,“问什么?”
周嘉树学着她将下巴朝电视机扬起,她见状即理解了,回答说,“我就是随便问问。”
可是周嘉树睁圆眼睛,认真打量着她的表情,像是判断她这个回答的真实性。
汤奕可说,“我真的就是随便问问。”
他抿起嘴巴,点点头,就把目光低回手机上,但是说着,“你要是吃醋的话,我还挺开心的。”
“这样……”她很是无所谓的说,“你就当我吃醋了吧。”
周嘉树只是平静地瞧她一眼,什么也没说。
汤奕可笑笑,又问他,“你什么时候拍戏去?”
“暑假。”周嘉树不假思索的回答,然后想一想,说,“可能你杀青了,我就进组了。”
“我可以去探你的班。”话音甫落,她自己心中一滞。
周嘉树挑眉,“说好了?”
见汤奕可脸上有些为难的表情,他无奈的笑,就说,“给你一次反悔的机会。”
来不及回答,门铃响了。
童童带着某个奢侈品牌的早春短裙套装,与另一个品牌的马丁靴,走进房间,跟周嘉树打了声招呼,把服装给了小可。
汤奕可抱着衣服走进卧室,只把门带上,没有关严实,所以她能听到客厅里那两个人的交谈声。童童问着,“你也住这里吗?”
周嘉树说,“没有,我住新国贸。”
“离这里还怪远的,一会儿有人来接你吗?”
“有,在停车场等我了。”
听到周嘉树这么回答,汤奕可的动作就停顿了一下。其实无需意外,他就是明白自己身处的环境,既是他团队工作人员眼中待人谦和的弟弟,也是给他们发薪水的人。
童童切入正题说,“我能加一下你经纪人的微信吗?”
“不好意思,之前忘了,我现在转给你。”
童童说了声,“好,麻烦了。”又想起什么,问他,“你和小可微博没有互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