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节

  他这一修炼,也不甚在意时间,直到感觉肚内有些饥饿了,这才罢手。此时天色已经晚了,陆浩之也不知去了哪里,一直都未回来,就连那些下人也都休息了。陈七倒是并不挑剔,自去厨房寻了一回,找了一些东西,随便填饱了肚子,见月色正好,忍不住翻墙而出,在鄱阳城内四下闲逛。
  鄱阳府乃是一郡之首府,城池甚大,只是半夜也无人做买卖,更没什么行人,倒是显得冷清寂寥。好在陈七也不在乎这些,在街上闲走了一回,忽然见得不远处灯火通明,心下好奇,便靠了近去。那是一座极大的宅院,陆浩之置办的家宅比起来,就如茅草房一般寒酸。陈七远远的瞧着,这件大宅门外,停了十余辆极其豪奢的马车,有数十名仆役在外伺候,里面灯火如炬,更不知有多少人,只是隐约听得歌舞不绝,丝竹轻响,隐隐有喧哗劝酒之声。
  陈七暗暗呸了一口,低声自语道:“这些人倒也懂得享乐,若是敢路过天马山,看你家陈寨主不把尔等都一个个抢劫得干干净净。”
  陈七瞧得一回,忽然心头暗道:“这户人家如此富庶,宅院里不知能藏有多少金银,不若我偷入进去,随便弄些花差,怎么也不要白来一趟鄱阳府。”
  陈七自负武功,又是个胆大妄为的性子,当下顺着大街,绕了一圈,摸到了那间大宅的后面。这后面便是高墙,院内也颇冷清,不比前面那般热闹。陈七一纵身,施展了轻功就跃上了墙头,偷眼往院子中瞧了一瞧,见无人来往,就翻身落下。
  这件宅院占地极广,约有数十亩大小,十来进的院落,陈七在墙头上观望那几眼,已经是心中有数。脚踏在地上,就是借势一蹲,卸去了那股冲力,也免得发出什么大的响动。
  “那间主宅十分高大,想必是这里主人家的住处,必定会放着一些好东西,我先去寻摸一番。”
  陈七做惯了山贼,但对打家劫舍也有研究,只是没试演过身手。
  他也不怕被人看到,摇摇摆摆的一路穿门过户,遇到院墙便一跃而过,来到这家宅院最高大的那座主宅,便自潜入了进去。这间主宅本有几个下人服侍,但主人在前面待客,他们也就偷懒,被陈七施展轻功,晃过这些人的耳目,一路摸进了房间里去。
  “好个美人儿,果然有些趣味,怪不得你家老爷爱你……”
  “道爷说笑了,可不要这样……被我家老爷瞧着,可不是玩的……”
  “怕他什么,只消我一句咒语,便治死他了,谅他一个凡人,纵然贵为府令,又如何能和我这等仙人抗衡。”
  陈七正自寻找金银财物,忽然听得主宅中,最里进的一间屋子里传出调笑之声,不由得吓了一条。听了半会,便摸了过去,却见两个赤条条的身子,正自在床上翻滚,地上是一套女子的裙袍和凌乱的道袍。
  “这妖道仗着法术,居然兜搭上了鄱阳府府令的姬妾,真是胆大妄为。不过人家有一身法术,也算得艺高人胆大,须怪不得人家敢放肆。”
  陈七嘿然一笑,不敢招惹这个道人,正要去别的屋子里偷窃,忽然听得那个女子气喘吁吁的问道:“都是你们师父法力无边,你可也学着了什么本事么?能不能让妾身开开眼界,我还未见过什么道家的仙术呢!”
  那个道人长笑一声,想是已经完事,披衣起身,喝道:“便给你看看本道爷的本事。”
  陈七听得里面说要演试法术,也不禁好奇,就身手指沾了一些涎水,捅破了窗户纸,往里面看去。那个道人笑呵呵的伸手一指,地面上散落的衣衫便自飞起,就如有人穿着一般,飘在了空中。
  那个女子的声音自床上传出,惊讶的叫道:“果然好法术,居然不须人穿着,这些衣服就能似有个人在里面一般。道长可还有其他的法术?”
  那个道人呵呵笑道:“我们翻云覆雨一回,也须有些酒菜助兴,看我用法术摄来。”
  陈七看的精彩,目不转睛的往里面瞧去,那个道人似乎也无察觉,只是捏了法诀,一声喝,往桌子上一指。原本空空如也的桌子上,便出现了八个盘子和一壶美酒,菜肴都是热气腾腾,美酒也显是烫过的,散发幽幽酒香,满室皆闻。
  那个女子惊喜万分,又叫道:“道长果然好高妙的法术,再帮奴家演试几手好顽的罢!”
  七、髑髅妖
  七、髑髅妖
  那道人呵呵笑道:“那便给小娘子看一个更有趣的。”
  陈七忽然感觉不妙,那道人往窗户这边瞧了一眼,眼神中森冷冰寒,犹如冷电相仿。陈七几乎是不假思索,抬手就把全副的真龙劲都运到了手臂上,五阴袋登时化为一圈黑光,涨缩不定,飞入了房间内。
  这一圈黑光吞吐元气,登时生出了极大的吸力,冲着那个道人就罩落下来。那个道人只道房间外是那个仆厮在偷窥,并未怎放在心上,正思忖用什么手段摆布。五阴袋所化的黑光圈一落,这才醒悟过来,待得他要施展法术抵御,却已经晚了。被这件邪门法器从倒倒脚吞了进去,黑光圈须臾间涨缩数次,就把他的身躯化为一团脓血。
  陈七在天马山做山贼,心肠自是不善,五阴袋所化黑光圈收了那道人,仍就不收手,把那个鄱阳府令的小妾也从床上赤条条的扯起,在那女子骇然惊呼声中,收入了五阴袋中。
  陈七真气一缩,五阴袋所化黑光圈便自飞回手臂上,他本拟自家必要虚弱一回,却没想到这一次却感到从五阴袋幻化的黑圈中,吐出汩汩精气,让他没有来的精神一振。
  “亏得我先下手,不然被这个道人先使法术,我必然无幸也。只是这五阴袋这一次运用,怎么不但不似上次疲累不堪,却有许多滋补之意?”
  陈七一时也想不明白,先运铁骨功震断了窗户上的插销,这才一翻身闯了进去。那个女子的衣衫他也懒得瞧,只是把那个道人的道袍拎了起来,在夹带里摸了一回,摸出来十余道黑色的符箓和一些散碎的金银。金银也都罢了,陈大当家随手收了,那些黑色符箓坚硬如铁,明明似是纸张,却触手冰冷,显然非是寻常俗物。
  陈七并不怪异这些符箓,但却瞧着有些眼熟,他细细思忖一会儿,忙把禾山经翻了出来,翻了几页,便瞧到第七页上,载有玄阴斩鬼符的炼法。他对照禾山经,在看这十余道黑色符箓,不由得微微吃惊,自言自语道:“难道这道人也练过禾山经?为何他身上有十余张玄阴斩鬼符?”
  陈七已经隐隐感觉有些不妙,也不敢再寻思偷窃财货之事,把那十余张黑色符箓一起丢入了五阴袋中,翻身便走。他进来时便瞧好了逃走的路径,几个纵跃就跳出了这间大宅院,正要寻旧路回去陆浩之的住处,忽然那件大宅院上空飞起了一道黑色光气,犹如一条怪蟒,在天上翻飞。
  陈七察觉不妙,不敢动作,忙藏身起来,这才偷眼往天上观瞧。
  只见那条怪蟒在空中翻飞了好一阵,才自在前院落下,一个身量极高的老道人猛然跃起,站在屋脊之上,四下里梭巡。他似乎突然察觉了什么,便一毛腰,轻身功夫使出,当真比电还急,片刻功夫就在这间占地十余亩的大宅院周围绕了一圈。
  这老道人什么也没发现,但却脸上隐现怒容,提气喝道:“是哪一方道友大驾光临,居然俘掠了小徒去?”
  陈七骇然一惊,心道:“原来刚才被五阴袋吞了的道人,是这个老道士的徒弟,亏得我杀人灭口兼毁尸灭迹了。刚才这老道士驱使的那条怪蟒般的黑气,似乎就是禾山经里的七杀元神,修成这种手段,几乎已经跟魔鬼差不多,我如何是对手?就算有数万大军在此,也不过是给这老道士屠宰的份,我且不要出头,躲的用心些。”
  陈七手脚轻捷,躲的地方又隐蔽,那个老道士一时寻不找他,更是恼怒。老道士呼喝了几声不见有人答话,便把大袖一抖,飞出了百余个白森森的髑髅来,这些髑髅一飞出来,便即化为车轮般大小,五官七窍中都喷出浓黑烟气来,凭空乱飞,晃眼就四下散开。
  陈七躲在阴暗处,瞧得分明,那个老道士放出这许多髑髅之后,身子一晃,就无影无踪,轻功高妙,简直似乎非人。他提了几分小心,从自家藏身处爬出,沿着街角,逃离了这间大宅子。他才跑出了两三条街,才自松了口气,就感觉背后冷飕飕的,一回头,却见一个车轮般大小,白森森的髑髅,咯咯怪啸,口喷黑烟,望着他就扑了过来。
  陈七虽然有一口上好的缅刀随身,却也不敢拔刀相对,忙把手一抬,就是一圈涨缩不定的黑光飞出,正巧把这个髑髅罩住,黑光圈涨缩之间,就要把这个髑髅吞下去,但是这个髑髅力气也极大,忙奋力飞腾,想要挣脱出来。
  禾山经中有载,这些妖鬼名唤“髑髅妖”乃是极凶残的一种法术,乃是禾山经上排名第二的狠毒法门,仅次于七杀元神。这种妖术要用横死的人头骨为材料,凝聚无数凶魂厉魄,杀伤无数生灵才得炼成。髑髅妖所喷毒烟含有尸毒,中人必死,每杀死一头生灵,就能吞了魂魄,凶威越甚。
  五阴袋在禾山经中排名十七,加之陈七才修炼没几日,根本不知这头髑髅妖的对手。他虽然咬牙狠撑,但是五阴袋却渐渐吞吸不住这头髑髅妖。这头髑髅妖发出桀桀怪啸,双齿相击咔咔作响,猛然喷吐一股毒烟,自身也忽然猛的涨大了开来,把五阴袋所幻化的黑色光圈撑碎,望着陈七就是一口噬咬下来。
  五阴袋所化黑烟被髑髅妖撑破,陈七体内真气便是一滞,他也顾不得那股翻江倒海一般的难受,拧身跃开,躲开了髑髅妖的大口。与此同时,陈七把陆浩之送的那口缅刀顺势抽了出来,反手就是一记横扫千军,正好劈中的那头迎空折转,再次扑上来髑髅妖。
  陈七修炼的铁骨功,乃是外门硬功,对力气增益最大。他这一刀辟出,本也没多少指望,却没有想到,那头髑髅妖虽然能够飞行,但是本质却极轻,威力全在周身缭绕的毒烟上,力气也并不甚大,居然被陈七这一刀屁的迎空翻了几个跟斗,飘飞了开来。
  “原来这怪物也没甚可怕!”
  陈七一刀得手,胆气便壮,掌中缅刀一横,便做了要把这头髑髅妖劈碎的打算。
  那头髑髅妖桀桀怪叫,在空中凝住了翻滚的颓势,忽然飞的高了起来,在十余丈的空中,往下巨口一张,就喷出了一道黑烟来。陈七见这股黑烟,浓密如墨,不敢让此物沾身,连忙一翻身,勾住了街边的一堵矮墙,迅即就一个筋斗倒翻了进去。
  髑髅妖的毒烟喷在矮墙上,只听得咝咝有声,顷刻间矮墙就似寒冰遇上烈日一般,被融化了半截。陈七见得这髑髅妖的毒烟如此厉害,也是大大的吃惊,见那头髑髅妖还要喷吐,忙把真龙劲一催,又把五阴袋幻化成一道涨缩不定的黑色光圈,迎向了那股毒烟。
  这头髑髅妖狡诈之极,见陈七又运使五阴袋,便一声厉啸,越发的飘忽起来,仗着能够飞空的优势,三转两转,便寻了一个空子,绕到了陈七背后,张口喷吐毒烟。陈七毕竟是吃亏,他可没髑髅妖这般满空飞舞的本事,感觉到大事不妙,心头亦甚是吃惊,慌忙一扑,还想要躲过去,却哪里能够?
  眼看髑髅妖喷吐的黑烟到了他后颈,忽然一道金光飞出,犹如锋利的刀剑锋芒,只是一闪就把髑髅妖击个粉碎。陈七逃过一劫,惊慌未定,却见那道金光击碎了髑髅妖,便自飘飘飞落,他伸手一探,抓在了手里,却是一页金书。
  这页金书上的文字早就隐去,却多了一条张牙舞爪,似欲飞腾变化的金龙。
  陈七抓住了这页金书,一时还不知该作何想法,只是他现在也明白,那三页金书并未丢失,只是不知怎么隐藏在了自家的身体内,自己遇到了危险,便飞了出来,斩碎了髑髅妖。
  “这三页金书好生神奇,居然有如此厉害的法力,连髑髅妖都能一击粉碎。这里不是想事情的地方,还是赶紧走了罢!”
  陈七收了这页金书,连忙走回了陆浩之的宅院,这位二寨主不知怎么居然还未回来,陈七便回去自己安歇的那间屋子,回想今夜遭遇,并研究起这页金书来。
  “上一次我运使五阴袋,立刻就疲乏欲死,怎么这一次用来收了那个道人和鄱阳府令的小妾,却忽然有精神百倍之感?那个老道士怎么也懂得禾山经上的法术,难道这禾山经跟他家有些关系?我杀了的那个道人和鄱阳府令的小妾,这件事一定要好生隐瞒,不能让人知道,不然就祸事了也。倒是这页金书,怎的又变化了,原本的口诀隐去,却多了这么一幅真龙图案来……”
  陈七翻来覆去,想了好久,也理不清一个头绪出来。好在他非是自寻烦恼的人,当下便自把这些念头放下,转而钻研那页金书来。
  他看了许久,忽然微微一振,发现这页金书上的那条真龙图形,从头至尾,隐隐有一股气韵流动,并且这条金龙的身躯上,有许多隐秘的光点,越瞧便越是分明。
  八、真龙窍穴图
  “这是这条金龙身上的窍穴和搬运真气的路线。”
  陈七只瞧了一会儿,便猛然冒出这个念头来,但是他越想便越是觉得这个想法无讹。
  陈七暗暗潜运太上化龙诀,按照这页金书上所示的真龙窍穴,缓缓运转,果然丹田中的真气,汩汩注入了会阴窍穴中,在会阴窍穴中凝聚成了小小的一团,跟原本真气通畅经脉,却无法在其他窍穴中存储的境况截然不同。
  “原来如此,怪道我不能进行下一步修炼,原来想要继续修炼这太上化龙诀,还要配合这一幅真龙窍穴图。”
  陈七有了这个发现,心头大喜,虽然打通一处窍穴,非是一日之功,但是得了窍门,必然进步可待,比之前胡乱摸索,没有方向,可是强盛百倍了。
  陈七细心的把这页金书收了起来,趁着天还未亮,运起太上化龙诀,培养真龙劲。得了真龙窍穴图之后,他再修炼这门口诀,便自顺畅许多,运功一回,不但丹田中的真气茁壮些许,就连新打通的会阴窍穴,也自真气凝聚成团。
  眼看天色大明,院子里忽然人声喧哗起来,陈七出门看时,居然是一夜未归的陆浩之回来了。
  他见陆浩之脸上颇有兴奋之色,虽然看着神色困顿,但却全无睡意。见了陈七,这位双阴秀才拉着他的手笑呵呵的说道:“你可知道为兄去了哪里?我去了鄱阳府令的府上,连本郡的太守都在席间,这还不算什么,我见到一位高人,你猜猜是谁?”
  陈七虽然早就推测出来,但从陆浩之的嘴里听得昨晚那间大宅院,居然是鄱阳府令的府邸,也不禁又吃惊一回。他当然不敢猜:“你见到了一个会使禾山经上法术的老道士。”只是顺着口气说道:“难道二哥见到了竹枝帮的其余两位寨主?”
  陆浩之嗤之以鼻的笑道:“竹枝帮算的什么?他们虽然跟本郡太守有些关系,却也不值得太守,府令的宴请。告诉你……”陆浩之压低了声音,故作神秘的说道:“我见到了一位仙道高人,这位高人法力高强,就是他出了重酬,悬赏萧屏南的行踪。”
  陈七骇然一跳,忙问道:“这却是什么缘故?”
  陆浩之定了定神,呼唤府中下人去送上茶水,拉着陈七到了自家的待客的正堂,这才不紧不慢的说道:“七弟你哪里知道这件事的来龙去脉。亏得我今天去了打探消息,又遇上了三帮主,被带去参加了这次晚宴,这才知道了一些真相。”
  陆浩之跟陈七娓娓道来,陈七才知道这件事的端倪。
  原来那萧屏南乃是一家极隐秘的仙道门派驭兽斋的门徒,驭兽斋和禾山道乃是互相为敌的对头。两家各有所长,互相斗了几十年,各有吃亏,也都奈何不得对方。驭兽斋的这一代斋主便想出了一个主意,秘密调教了一个弟子,让他混入了禾山道门下,想要把禾山道的一部修道的经文盗取出来。
  却不想那萧屏南虽然成功得手,却在逃出来时,露了行藏。更在不久之后,有消息传了开,原来禾山道的那部经书中,居然藏有当年天河老祖的一部天书,登时惊动了许多不问世事的仙道门派。这禾山道原是物主,但也不知自家的镇派经卷中居然藏有如此重要的事物。急忙用了手段,通知本派的一位在朝廷供职的太上长老,就近前来搜捕萧屏南,免得被别派先得手了去。
  至于萧屏南被谁人暗算,弄的身负重伤,最后在陈七面前自行倒毙,其中的关碍,不消说陆浩之,就连那位禾山道的太上长老也不能得而知之。
  陈七听得这些故事,也不禁暗暗惊叹,心中揣想道:“那萧屏南也端的是个人物,居然能从对头的门派里,窃得如此重要的事物。只是……陆浩之二当家说的东西,只怕也有错漏,至少我便知道,萧屏南根本不知道禾山经中藏有那三页金书。他要是知道这个秘密,早就把禾山经拆开来了,如何轮到我得手?”
  陈七把这件事儿前后推敲一番,觉得陆浩之的话里还有破绽,许多地方对不上榫头。不过他转念一想,也自释然,暗道:“这些事情他是从别人嘴里听来,辗转传了这么多人,只怕早就走味了。何况那位禾山道的太上长老,也未必就清楚全部的事情,至少他就不知道萧屏南被人重伤,已经死在我手里的事儿。”
  陆浩之平时性子阴沉,今日也是有些兴奋,居然有些滔滔之势,也不去看陈七的脸色,又自说道:“禾山道的那位太上掌教对我颇青睐,我已经决定不惜一切,要拜在这位高人的门下。只要我学了他一成的本事,天下间还不是任我来去!”
  陆浩之昂然挺胸,眼望天边,壮志酬酬的说道:“到时候只要二哥带契你几分,不要说天马山那点基业,就算是本郡的三大帮会又算得什么?”
  陈七听到这里,还不大明白为何陆浩之如此关爱,但是陆浩之却心知肚明,他并未有被兴奋冲昏头脑。他心底是这般打算:“我的资质不成,所以当年在阴山派也没学得什么高深武艺。这位禾山道的太上长老,只怕也未必就瞧得上我,但陈七的资质却是不凡,能在这般年纪,就把铁骨功这种外门功夫,修炼到能够生出真气的地步,那位太上长老必定会一眼看中。我借着陈七的力气,拜师就有七八分把握,这件事儿却不能跟这个小子说明,一定要他卖我个好。说来也是我运气,如果不是瞧出来他的底细,并且多番试探,随机应变,如何能够给自家创出这么一个大好机会?”
  陆浩之只觉得自己神机妙算,方有如此美好结果,拉着陈七,几番示好,让陈大当家心头发毛,总觉得有甚不对的地方。
  陈七可不想再去跟那个老道士碰面,他对陆浩之的提议,亦无半分兴趣。禾山道的法术纵然厉害,但是他全本的禾山经在手,也不须去拜师。加上那三页金书关系甚大,陈七可不觉得,自己只是把东西还了,就完事大吉,完蛋大吉倒是有的。
  但陆浩之对自家的资质全无信心,说了这般多,就是想哄骗陈七去跟他一起见那位禾山道的太上长老。不拘陈七如何推脱,他却认定了非要如此方可,两人又都各有顾忌,谁也不敢把话说开,闲谈了一个早上,也没什么结果。陈七是不管陆浩之如何说,他都不肯答应,陪这位“二哥”去鄱阳府令的府邸上作客。
  陆浩之劝了许久,也微微奇怪,按理说能够拜入什么仙道门派之中,比在天马山做个强盗,要强胜不知多少倍,谁人也该答应的爽快。陈七推算阻四,百般不愿,陆浩之也微微起疑,当下就不在劝说,只是吩咐下人,赶紧安排了早饭,陪陈七吃过了之后,他便先去睡下了。
  陆浩之一夜不曾睡眠,精神未免有些不足,虽然怀疑陈七,却也没什么真凭实据,回了房间就沉沉睡去。陈七却在陆浩之回房之后,立刻就下了决断,心里忖道:“跟随二当家去见那个老道士,是万万不能做的蠢事,被那个老道士看破了我的秘密,我陈大当家便是有十条命,也不够人家狭玩。可我若是这就回去天马山,或者逃走,只怕本来也只不过一两分的可疑,立刻就会变成十成有鬼。陆浩之也是狡诈之辈,在山寨里素有智名,只怕会想到些什么,于我更加不利。”
  陈七一转念间,就已经想到了七八个主意,只是都不把稳,但他乃是极有抉择的人,只是稍稍考虑,便选了可能是最好的一种,笑吟吟的出了门。
  白天的鄱阳府,比晚上热闹百倍,城中的几条主街都是买卖兴隆,有无数行人。
  陈七走了不多远,就寻到了一个颇为气派的酒楼,随便拣了一个最宽敞的座位,就瞧着桌子,叫唤小二过来。
  酒楼的小二见他年轻,衣衫却华美,不敢小觑,连忙赶了来。此时并非吃饭的时候,客人本少,小二便加意殷勤。陈七随口点了十数个菜肴,那小二面有难色,心道:“这位小爷能有多大的肚子,这些菜就是四五个壮汉也尽够吃了。莫不是哪家的败家子,出来糟蹋父母钱钞的。”但是他又想:“我不过是个伙计,哪里管的客人的事情,他父母有钱,干我甚事儿?”当下就把这些菜都报到了厨房,后面的大厨十分卖力,不过一刻,陈七点的十数个菜肴,已经全都上齐。
  陈七虽然早上吃了些,但那是有些心事,故而也没怎么饱。他在天马山上,虽然说是大块吃肉,但山贼窝里哪能有什么好厨子?大块的白水煮肉,份量倒是足了,滋味可真不如何。陆浩之家里的下人,手艺也只是一般,哪里比得上这家酒楼,菜肴之精美远近闻名,味道更是让陈七险些把舌头都吞了下去。
  他正吃的开心,忽然听得旁边有个声音,不屑的说道:“这孩子活似没吃过什么好东西,这般差劲的菜,犹如猪食一般,也亏他吃的下口。”
  九、万大小姐
  陈七本来的打算,便是白吃一顿不给钱,然后惹出点事情来,最好能住到衙门里去,就此避过这一场祸事。听得有人这般说话,想也不想的就一拍桌子,喝道:“我说这东西怎么不对,原来你们这家酒楼居然是开的黑店,拿猪食来糊弄小爷。”
  陈七骤然发怒,伺候他的小二顿时吓了一跳,不由得心底腹诽,暗道:“是哪个不开眼的这般挑事儿,这不是要坏我们酒楼的生意?”
  这个伙计扭头看去,却是一个比陈七年纪还略小,一身白衣翩翩,做公子哥打扮的少年,声音清脆,唇红齿白,颇为俊秀。他的身边是一个二十一二岁的年轻人,身披一袭青袍,面目普通,身材中等,但却有一股不怒自威的气势。
  酒楼的伙计见这两个年轻人都极不凡,不敢冒犯,只能讪笑道:“两位客官说笑了,我们酒楼也是远近百里之内闻名,如何会拿猪食待客?”
  陈七有心闹事,立刻接过话头,喝道:“如果不是猪食,这两位兄台跟我无怨无仇,为何会如此讥讽我?是了,你定是欺负我年纪幼小,就想讹诈,且去把你们掌柜唤来。”
  陈七一声大喝,伸掌一拍,登时上好木料打造的桌面,一张拍了个粉碎。他随意出手一招,本来也只想弄些响动出来,混没想到自己的“掌力”居然厉害的这般地步。一张上好的硬木桌子被他拍成了粉碎,木屑纷飞,他自家也被吓了一跳,半晌不好做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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