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节
沈舒云此刻忽然生出一种豪赌般的心态来,他想,他就赌这一次,无论结果如何,他都不悔不怨。
两个人在房间里待了很久,饿了就叫人送饭上来,一步也没有离开过这间套房,浑天黑夜地胡闹。待到一切都平歇下来,已经是第三天了。
沈舒云的发情期已经完全地过去了,他被宁晚永久标记,这意味着他以后再也不用自己咬着牙注射抑制剂。他的精神头也好了很多,洗了个澡就出门去了沙滩上,反倒是宁晚,还蒙着被子沉沉睡着。
他不敢再下水了,穿着一件白衬衫,有些欲盖弥彰的,连最上面的扣子都严实地扣着。
宁晚睡醒了,出来找人,就看见沈舒云在海边,坐在一块巨大的岩石上,看着远处将要落下的夕阳,不知道是在想些什么。海风吹起沈舒云身上的衬衫,令他背后膨起一个小小的弧度来。
“想什么呢,这么出神?”
宁晚走过去,挨着沈舒云坐下了,他的怀里揣着两罐冰镇的啤酒,他开了一罐,将另一罐递给沈舒云。
沈舒云也随手拉开了那罐啤酒,看着被夕阳染得黄澄澄的海面,轻声道:“想你。”
沉沉落下的太阳像个咸蛋黄似的,橙中带着一丝红,有些让人移不开眼。
“想我?想我什么?”
“想你……是什么时候喜欢上我的。”
宁晚仰头灌下一大口啤酒,然后朝沈舒云扬眉一笑:“我对你,是一见钟情。”
沈舒云喃喃:“一见钟情……”
“云哥,我是真的喜欢你,我想同你好,想要和你永远都在一起……”宁晚抓着沈舒云的手,吻了他每一根手指,“这是我从没有过的感觉,云哥,我就问你一句话,你喜不喜欢我?”
沈舒云深深望着宁晚,带着笑意道:“怎么办,好像有点喜欢。”
宁晚凑上去,与他在岩石上交换了一个绵长的吻。
他从兜里掏出一个绒布盒子,缓缓打开,里面是一只银色嵌钻的男士戒指,简单大方,却也有小心思——若是仔细看去,就能发现内【壁上刻着wan。
“云哥,你愿意和我结婚吗?”
宁晚手上戴着另一只,在夕阳的余晖中,闪闪发光。
“哪有你这么心急的人啊,刚告白就求婚?”沈舒云无奈地笑了笑,“你这未免也太不浪漫了吧!”
宁晚有些慌神,他并不知道从恋爱到结婚应该是个怎样的过程,和沈舒云做的每一件事,都是他的第一次,可是他实在是太想现在就将人娶回家,向全世界宣布沈舒云是他的omega了,简直是一刻也等不及。
“那,那要不算了……”
宁晚垂下头去,眼底闪过几分失落。
“好啊。”
沈舒云伸手将那枚戒指拿了出来,自己戴在了无名指上,他张开五指,放在面前看了看:“你选的尺寸还真挺合适的,刚刚好。”
宁晚的心跳如同擂鼓,咚咚咚咚,每一声都响得要命,他伸手握上沈舒云的手指,声音也带了细微的颤抖:“云哥,你刚刚说的好啊,是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我们结婚吧。”
第14章 小寒
沈舒云买的是一天后的机票,就算对这个小岛再有不舍,也没有办法再待下去了。回程的时候,沈舒云一直嘀咕,这次都没有玩够,就要匆匆忙忙地回去了——也不知是在抱怨自己买的回程机票太早,还是在埋怨意外到来的发情期。
“好啦,我们可以下次再来嘛。”
宁晚这样安慰他。
可是两个人谁也没能想到,这个下次,竟然会是那么多年以后。
回去之后,宁晚就开始筹备婚礼的事宜了。沈舒云看着宁晚兴高采烈地拿了一堆糖果的包装纸、婚礼请柬的图样来问他哪个更好看的时候,心中不由又打起了退堂鼓。
他将那一大版的图样压在掌下,带着几分犹豫,向宁晚问道:“阿晚,你真的想好了吗?你是要同我结婚,缔结婚姻关系,这并不是一时兴起的事情……我比你大了整整五岁,你有没有想过,我可能并不是你的良配?”
“不结婚你该怎么办?你都被我永久标记了,你想和我做炮友?”宁晚哂笑道,“云哥,在我说要永久标记你的时候,我就想好了,我一定要娶你,要和你过一辈子。”
“我只是怕你后悔……”
宁晚挥了挥手,半是玩笑半是认真地道:“我才是怕你跑了!你这么好,我真怕别人把你抢走了。”
沈舒云陪着他挑了一会儿就觉得有些困了,他其实对这些都不怎么上心,觉得婚礼么,无非就是走个形式,可是宁晚非要拉着他,什么事都要亲力亲为的,实在是累人。他想了想,对宁晚说:“你先忙着,我去休息一下。”
宁晚点了点头,坐在一堆图样里想了一会儿,掏出手机给罗骁打了个电话。
电话响了很久,终于被人接起来,但却不是宁晚熟悉的声音:“喂,您好。”
宁晚皱眉,还以为是罗骁新养的小情人,心想这个小情人胆子怎么这么大,竟然都敢随便动罗骁的手机,语气不由冷了三分:“你是哪位?”
“啊,我是cool bar的老板,您是罗哥他朋友吧?”那边顿了一下,似乎有些苦恼,“客人他来了我们店里,什么话都不说就要我们上了烈酒,现在喝得人事不省,趴在包厢的沙发上不停地说醉话。要不,您过来接他一趟?”
cool bar宁晚是知道的,是w市一家规模不小的酒吧。罗骁去那儿一般都是为了找小情人玩的,不怎么喝酒,宁晚怎么也想不通,这次罗骁怎么会去买醉。
“好,我现在马上就过去。”
宁晚借了沈舒云那辆修好了的奥迪,开着去了酒吧找罗骁。罗骁是这里的常客,更是大客,就连三十多岁的老板都要喊他一声哥。
而一向风光无两、风流倜傥的罗哥,现在正陷在沙发中,红着脸低声絮叨。
宁晚觉得有些丢人,捂着脸先替罗骁把账结了,跟老板说了声抱歉。他走过去,推了下罗骁的肩膀:“差不多得了啊,跟我回去吧,我送你回家。”
罗骁抬起脸,倒是让宁晚怔住了——他没想到,罗骁竟是红了眼眶,一层薄雾似的泪光在他眼底打转,那模样,说不出的可怜。
宁晚想起来,罗骁小的时候被他爸拿皮带抽得浑身青紫,还能从家里翻出来找他喝酒,一边喝一边笑,仿佛那些疼都让别人挨了,别说哭了,连伤心的模样都见不着,天生就是个没心没肺的玩意儿。
那又是什么事,能让罗骁也忍不住想哭呢?
“怎么了?”宁晚的语气不由软了下来,他慢慢坐在沙发的一侧,伸出手轻轻拍打罗骁的后背,“发生什么事了,骁子?”
“小寒,我要小寒……”罗骁喝得意识涣散,但他下意识地觉得面前的人是可以信任的,于是断断续续吐出几个字来,“他……他走了……可他还怀着孩子,你、你说他能去哪呢?”
宁晚大惊失色:“什么?”
这话里的信息实在太多,弄得宁晚都有点晕了,他好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来:“你说什么?小寒怀孕了?”
罗骁不答话了,坐在沙发里塌着双肩,颓然且落寞。
宁晚想了想,还是把人半拖半拽地弄上车,开车送他回罗家主宅去。
罗骁坐在后座,哼哼唧唧的,好像很不舒服,宁晚在等红灯的间隙从内后视镜看着罗骁,犹豫了一下,开口道:“这是云哥的车……你千万别给我吐车上啊……”
宁晚将人送回去,就开车回家了。第二天,他还是不放心,于是又去了趟罗骁家里。
罗骁睡了一觉,酒是醒了,可精神头不大好,见宁晚来了,也只是支起眼皮看了他一眼,除此之外再无反应。
“说说吧,到底怎么回事,你们家那童养媳,怎么就跑了?他不是一直对你死心塌地的么?”宁晚顿了一下,“再说了,你到底把人怎么了,气得这么狠,怀着孩子还跑?”
窗外天色淡淡,太阳埋在厚厚的云层后,一丝光也透不出来,罗骁看了一会儿灰暗的天空,开口道:“我也不明白到底是哪里不对……大概半个月前,我发现了他怀孕的事情,你说他怎么想的,怀孕了也一声不吭,一个字也不和我讲,我发现的时候他都快四个月了,肚子都挺起来了……我当时一时没拧过来,有点气着了,就摔门走了。”
“等我抽了几根烟,想明白了,怀上了就怀上了呗,大不了就生下来,反正也是早晚的事情,我一辈子也就只能有这么个媳妇儿了,总归是要和小寒有个孩子的。可谁知道,我回来人就不见了——我上楼一看,他衣柜里全都空了,一点他的痕迹都没留下。他怎么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收拾得干干净净?肯定是早就想好要走了……”
罗骁越说,声音越哑,到最后已经带了些哽咽的意味了。
“我是真的把他弄丢了……以前我总想着,他这人就是爱闹小脾气,随他闹闹也无妨,我还挺喜欢他这股泼辣劲儿的,后来他变得不怎么爱说话了,冷得跟块冰似的,我就想着法激激他,想让他变回原来那样……我知道我是混账了点,但是自打答应家里头要和他结婚定下来,我就已经在和那些个小情人减少来往了啊,他怎么还是走了啊?我找也找不见……”
宁晚看着罗骁,微微地叹了口气,他拍了拍罗骁的肩,道:“别说这世界有多大了,就说我们这个国家也够大的,即使你家势力大,也总有够不到的地方……我想想办法吧,这样吧,我下个月结婚,我试着给他的邮箱发个请柬,你来做我的伴郎,也许会遇见他。”
戚知寒的决绝是罗骁和宁晚谁也没想到的,他似乎总是那么柔弱,风吹向哪里,他就漂泊到哪里去,就好像哪里都不是他可以安定下来的地方。
可是明明,走的时候,又那么狠心。
一声招呼也不打,一丝痕迹也不留。
第15章 结婚
宁晚和沈舒云的婚期定在七月,是个天光大好的日子。他们并没有邀请很多宾客,只有两家的长辈和几个好友,一共就摆了三桌。宁晚包的是w市一家老牌的酒楼,婚礼有请柬才能入场,并且不在酒楼外写任何有关婚礼的信息,办得很是低调。
在此之前,宁晚已经向沈舒云坦白了家世,带他去了自己在w市管理的公司。沈舒云一开始还绷着,不至于让自己在宁晚面前太失态。直到宁晚对他笑着说,连他很喜欢的那个热带小岛也是宁家的,沈舒云才终于将嗓子眼里一直压着的惊呼发了出来。
“你之前还说你是个给人开车的,我看那辆保时捷也是你自己的吧!”沈舒云捶了宁晚一拳,“好小子,原来你一直都在耍我玩呢!”
宁晚揉了揉肩膀,连忙凑过去赔罪:“是我错了,你就不要和我计较这个了……你换个角度想想,你觉不觉得,像是被超级大奖彩票砸中了?”
沈舒云没憋住笑,很不给面子地奚落道:“你倒是还挺会给自己贴金的?”
宁晚也跟着他笑起来:“你这是少奋斗三十年啊。”
婚礼前宁晚再三嘱咐罗骁,就算戚知寒来了,他也得陪自己走完大致的流程,千万不能把他和沈舒云就撇这儿了,让人看笑话。
罗骁做是做到了,没拔腿就跑——可是他那双眼睛就死死盯在戚知寒身上,炙热得像是要在戚知寒身上烧出两个洞来,路也不看了,差点让一旁的大花篮绊了个跟头。
戚知寒始终没有看罗骁一眼,他将目光放在新人的身上,眼底却掩不住几分艳羡。
宁晚看着罗骁那副急迫的模样,哭笑不得,在背后朝他挥了挥手,示意罗骁可以先行离开。
司仪带着新人走了一遍该走的流程,他们就同每一对新婚的夫妻一样,交换戒指,许下承诺。到了最后,司仪照例将话筒转向两家的父母,他先是问宁晚的父亲:“您有什么话想对两位新人说吗?”
宁父沉默地坐着,在这喜庆的日子里,他的脸色也算不上好看。他盯着司仪送到他面前的话筒,好半天才拿过来,僵硬地站起来,吐出两个硬邦邦的字来:“没有。”
这两个字一出,让在场所有人都感到了一种难以言说的尴尬,几乎所有人都明白宁父为什么是这个态度——因为他从心底里觉得,沈舒云配不上他家的儿子。
宁晚身边的朋友也都是非富即贵的二代公子哥,见宁晚非要娶这个高中语文老师,一个那么普普通通的omega,都觉得宁晚是被下了降头,很是不解。此时宁父的态度这样冷淡,更是让朋友们为宁晚的处境捏了把汗。
宁父还没有坐下,沈父就站起身来了,他是当过兵的,身高高达一米九,站在宁父身边,竟愣是将宁父压下半个头。
他从宁父手里拿过话筒,自然地将话接了下去:“既然宁先生没什么想说的,那么就由我代劳吧。首先,我要先祝福两个新人,今天是他们俩的好日子,往后的每一年,这个日子都因为两人缔结良缘而被赋予了特殊的意义……我和我的爱人先祝他们百年好合,琴瑟和鸣。他们值得拥有这世界上最美好的祝福。”
宁晚紧紧攥着沈舒云的手,打心底里感谢沈明决。
“其次,我还要以一个父亲的角度,来和晚辈谈谈话。我希望你们俩都可以记住刚刚结婚的誓言,不只是把它当作一个结婚的流程,而是真正地记在心里,‘无论富有还是贫穷,健康还是疾病,都不离不弃’……宁晚,我对于你的要求没有这么高,我只希望你能对小云好一点,明白爱他的方式,该抓紧的时候要寸步不离,该放手的时候给他自由,这是我作为一个父亲的要求,同时也是我个人的请求,你能答应我吗?”
宁晚缓缓地点头:“请您放心。”
沈舒云的另一个父亲坐在椅子上,面带笑意,静静地看着自己的爱人,眼底全然是信赖的光。
婚礼结束后,沈舒云被宁晚带进了一套独栋的两层小别墅,那是宁晚和沈舒云的新房,沈舒云几天前就和宁晚一起搬来这里了。他们两个被一天的事情弄得都很疲倦,晚上九点多才到家,草草洗了个澡就上床了。就算宁晚想要做点什么,看沈舒云脸上掩不住的疲累,也只能是躺进被窝,和沈舒云盖着被子,在一片黑暗里聊聊天。
“今天辛苦你了,云哥。”
沈舒云沉默了很久,转了个身,留给宁晚一个瘦削的后背。许久,才有声音从那头闷闷地传来:“宁晚……你父亲是不是不太喜欢我啊?”
宁晚支起上身,轻轻在沈舒云后颈那块腺体处抚摸,轻声道:“不是你的错……是我,我本来和他关系就不好。”
事实上,宁晚和父亲说要结婚的事情,也是很突然的,且并不是商议,而仅是通知他作为父亲出席婚礼。宁父被宁晚这先斩后奏的做法弄得很是窝火,而且对宁晚的结婚对象也很是不满——以宁晚的身份,足以娶一个足够好的名流之女成婚,而不是去娶一个高中教师!
但宁晚的拧巴劲儿宁父是知道的,他也知道宁晚这么多年来一直在找救命恩人,他此时出手阻拦,已是无济于事了,只好憋着气去了婚礼,闷声不响地坐在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