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节

  周庭昀眸色微沉,淡漠地回道:“我不住教师公寓。”
  江盼有点遗憾,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缓慢地说道:“这样啊……那今天打扰了,如果周教授没有其他事我就先回去了。”
  顿了顿,她桃花眼徐徐弯起,清澈的瞳仁上水光潋滟,唇畔刻意挤出一个丁点儿大的梨涡:“周教授,我们下次再见呀。”
  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给江盼小姐姐推荐一本好书——
  《论一个优秀的化学课代表基本素养》
  第3章 春光(2)
  江盼上午没经过导演同意就直接撂挑子走人了,下午去片场之前,她以为导演就算不把她骂个狗血淋头朝她吐口唾沫也要瞪她好几眼一点好脸色也不会给她。
  结果没想到导演倒跟个没事人似的,仿佛上午什么也没发生过,见到她依旧乐呵呵地打招呼:“小江,来啦。”
  反而是导演身边站着的女一号李媛和她的助理杜萌俩人动作整齐划一地朝她翻了好几个白眼。
  等导演开始拍摄李媛和反派的对手戏,江盼晃晃悠悠地走到一边,选了一个阳光明媚的地方懒洋洋地站着。
  孟旭跟着走到她身边,认真负责地给她讲了下待会要补拍的戏份。
  江盼微抬着头,纤细柔白的手背覆在眼睛上,漫不经心地听着孟旭说话,时不时地“嗯”一声以示自己在认真听讲。
  她的视线在近处远处的人和事物上随意扫荡着,听了一会儿,她猝不及防地出声:“嘘嘘,你说他是不是想要潜规则我?”
  孟旭下意识地就想到了自己的上司,刚想点头就听江盼继续慢悠悠地说道:“所以刚刚才对我和颜悦色的?然后找个机会用下一部他执导的戏让我当女一号这种诱饵来引我上钩……”
  江盼舌尖轻抵着唇角啧了一声:“他想的美。嘘嘘,你说是不是?”
  孟旭:“……”
  他沉默了一分钟,神色复杂地回道:“是。”
  李媛不知道中午吃错了什么药,下午一场戏卡了十几次,硬生生地把导演的脸从黄的逼到黑的跟锅炉里烧剩下的炭似的。
  也让江盼硬生生地等了两个多小时。
  江盼拍完自己的戏份换了衣服拿出手机看了一眼时间,下午五点零二分。
  暮色沉沉,天际烟霞缭绕,绚烂的夕阳渐渐隐于云间。
  她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不知道那男人现在还在不在办公室了。
  她上午也没趁热打铁要个联系方式。
  做人一向游刃有余的她好像只要遇到他就会失策。
  孟旭将车从停车场开上来,朝着江盼摁了好几次喇叭,这才拉回喜欢发呆晃神的江盼小姑奶奶的思绪。
  江盼朝他挥了挥手,想了想,走到驾驶座旁敲了敲车窗,等孟旭把车窗降下来,她才笑眯眯地开口:“嘘嘘,你先回家吧,待会我自己回去。”
  孟旭刚想说万一你被粉丝认出来怎么办,想了想,江盼现在好像没几个真爱粉,于是点了点头,叮嘱道:“你回去的时候注意安全,到家给我发条微信。”
  江盼眼睛弯了弯,手上比了一个ok的手势,又挥了挥手才转身往周庭昀办公室方向走。
  快到男人办公室门口的时候,江盼的脚步不自觉地放慢了许多。
  她开始哀自己不争怒自己不幸。
  当初是他和温婉可人的相好比翼双飞携手出国读博,现在他回国了她又跟个花痴似的眼巴巴地上赶着来见他,先不提面子里子了,万一他和那相好生米已经煮成了熟饭水乳/交融过阖家欢乐——
  她是不是应该拎把刀过来?
  等等……她的情敌是不是也回国了?
  周庭昀的办公室在三楼走廊靠窗的一端,江盼从这端走到了那端尽头,终于在最后一间办公室的门上面发现了情敌的名字:化学系/蒋青青副教授。
  “……”
  江盼捏了捏拳头,深呼吸了好几次。
  *
  带着满胸腔的郁气,江盼直接叫车回了自己的公寓。
  她脱掉呢子外套随手丢在沙发靠背上,又从裤兜里摸出一根皮筋边扎着头发,边往放了各种健身器材的房间走。
  在跑步机上断断续续地跑了40分钟,江盼心中的郁闷终于散了……那么一点点,汗水倒是完全地浸湿了她的白色贴身吊带。
  衣服黏在背上有些难受,她准备先点个外卖再去洗澡,下完单后她拿着毛巾进了浴室,结果刚进去一阵水滴浇头而来。
  水滴中还隐隐散发着沐浴露和洗发水混合的香气。
  江盼迅速退到了浴室门口,边用毛巾擦着头发边朝天花板看。
  深蓝色的天花板都被水打湿了,边缘缝隙比较大的地方已经开始下小瀑布了,大概由于她家地势不平的原因,她逃过一进门就被瀑布浇灌的厄运。
  江盼没有觉得庆幸,只觉得胸腔中灌满了一种名叫愤怒的火焰,她撸了撸袖子,雄赳赳气昂昂地跑到了楼上,一鼓作气按响了门铃。
  门铃响第一遍的时候没有人应,她深吸一口气按响了第二遍,并拿出手机打算对方再不应就拨打物业的电话。
  不过对方没有给她拨打电话的机会,第二次门铃响到第四声,深紫色的门被一只修长好看白皙如玉的手拉开。
  江盼看清门里面站着的男人,显然出乎了她的意料,所以整个人都愣住了,手机也差点给她扔地上。
  许是男人出来得稍微匆忙了点,漆黑的发丝正往下滴水,身上只小腹下方裹了一条毛巾,上半身赤/裸着……果不其然是穿衣显瘦脱衣有肉的完美身材。
  江盼面红耳赤,她缓慢地伸出舌尖舔了一下唇珠,在心中默念了几句“色即是空空即是色”。
  她努力地平缓了一下大起大落的心情,仰起脑袋弯了弯唇,真心实意地赞美道:“周教授的身材也很好……”
  江盼“好”字还含在嘴里,门就被男人“哐当”一下无情地关上了。
  “……”
  江盼这次愣了足足有三分钟,回过神来,她正准备接着按门铃的时候,门自己开了,男人换了一套浅灰色的家居服站在鞋柜前面冷飕飕地看着她:“进来。”
  江盼刚想说“我不是到你家来做客的”,对上男人清冽中又带着一点别的意味的眼神,她就鬼迷心窍一般走了进去。
  周庭昀将她放进来后,一眼都没有看她,径自走进了厨房。
  江盼非常拘谨地坐在沙发上,脑子里转了好几圈,实在不忍心将“你家水管有问题水都漏到我家去了”这种伤感情的话直接说出口。
  周庭昀端着一杯煮好的奶茶和一碟洗好的草莓从厨房出来,发现刚刚还活蹦乱跳兴奋又激动的人儿此刻脑袋松松地倚在沙发靠背上,闭着眼睛看起来像是睡着了。
  他将手上的东西搁在沙发前面的茶几上,站在江盼身前安静地打量着她的睡颜。
  女人雪白的脸颊已经褪去了少女时代的青涩,五官显得更加精致,唇形好看唇瓣水润,鼻子小巧高挺,眉眼间透着一股不经意的妩媚。
  对于他灼热的视线,睡梦里的她似乎浑然未觉,呼吸依旧平淡而安稳,长长的睫毛在眼皮上勾勒出浅浅阴影。
  周庭昀眸色暗了一瞬,薄唇微抿着弯下腰来,他抬手就要触上江盼卷翘的睫毛时,女人忽然嘤咛了一声,看着就快要醒来似的。
  他顿了一秒,迅速地收回手,起身往后退了两步。
  江盼刚醒来的时候不知道自己身处何地,也不确定眼前的景象是不是梦境,她慢吞吞地眨了眨眼睛,视野里男人的面部轮廓越加清晰,她下意识地喊了一声:“……周老师?”
  梦境渐渐地和过去的记忆重合。
  十八岁那年,江盼高三下学期开学不到一个月,她们班挺着大肚子爱岗敬业的化学老师终于到了预产期,在班主任持之以恒地殷切劝说下好不容易才同意请假一个月来生产休养。
  班主任将人劝进医院后,特地联系了这么多界以来她最得意的门生——当时还在b大化学系读大四的周庭昀过来给她们班代上一个月的化学课。
  周庭昀靠他那身清淡正经的好看皮相让她们班所有女生从心底冒出了大量粉红色泡泡,也是那身寡淡冷冽的气质让女生们不敢主动接近他,只敢暗戳戳地变着法子吸引男人的注意力。
  作为全年级唯一一个重点班,她们班作业完成率向来是百分之百。
  然而男人过来代课后,女生们都开始不交化学作业了,每天都迫切地等待着男人挨个找她们训话,但是令人失望的是高岭之花从来没有主动找过任何一个女生——除了他的化学课代表江盼。
  继女生们全体不交作业后,第三天开始心里不平衡的男生们也不交了。
  男人刚开始无动于衷,照常上课照常下课。
  过了几天,他上完课在走出教室之前脚步微微一顿,偏过头清冷的视线准确地落在懒洋洋趴在桌上的江盼身上,声线低沉微哑:“江盼,跟我过来。”
  江盼胆战心惊地跟着男人进了他的办公室,看男人合上门自顾自地坐下来打开面前的资料,将她晾在一旁罚站似的干瞪着眼。
  隔了一会儿,江盼站不住了,她觉得再这么干站下去宝贵的体育课都快上完了。
  她皱了皱鼻子,刚想可怜兮兮地套一下自己哪里做错了,室内终于响起男人微沉的嗓音:“我布置的作业写了吗?”
  江盼愣了一下,点了点头,讷讷地回道:“……写了。”
  男人轻飘飘地抬起眼眸看她,神色不悦,眼神严厉极了:“那你为什么不交?”
  她刚想义正言辞地表达“其他人都不交就我一个人交会显得太不合群”的意思,小腿忽然被人不轻不重地踢了一下,酥麻的疼痛感终于将她从回忆中拉了出来。
  江盼的思绪回到现实中,不偏不倚地对上男人墨色浓重的狭长眼眸,他的眼神一如既往得清冷,带着星星点点的威慑力。
  但江盼现在不怕了,她从沙发上站起身来,挺直脊背毫无畏惧地看着他,绵软低柔的嗓音微不可查地颤了一颤:“我再也不交作业了,就算你求我我也不交了。”
  周庭昀:“……”
  作者有话要说:  恶搞小剧场(二)
  不久后的某一天晚上,男人撩拨完江盼就起身继续处理公务,江盼咬了咬牙,软绵绵地唤:“老公……”
  男人眸色漆黑,俊脸紧绷,嗓音沙哑得可怕:“求我。”
  江盼:“……”
  第4章 春光(3)
  江盼说完以后,男人看她的眼神更加可怖了,室内又陷入一片诡异的寂静之中。
  她的脊背一节一节地塌了下去,天鹅颈缩了缩,脑袋慢慢地往下耷拉着,长而浓密的眼睫落下,遮住眼底那一丁点发怵和害怕。
  周庭昀盯着她黑黢黢脑袋上的白色涡旋,音色冷淡,缓缓开口问道:“江小姐刚刚做噩梦了?”
  他陌生而淡漠的语气终于让江盼记起了两人现在的关系——不认识的陌生人。
  她轻轻笑了一下,杏眸氤氲着一层浅薄的雾气,眼尾弧度上扬,嗓音软而轻:“嗯,梦见了高中时代一个特别可怕的代课老师。”
  说着,她直勾勾地看着男人的眼睛,唇畔的笑意愈深:“周教授,他的名字跟你的一样呢,您说巧不巧?”
  周庭昀舌尖轻轻地抵了抵上颚,也跟着虚伪地笑:“是挺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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