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节

  本想借着会议,改变一下自己在下属心目中的形象,没想到在最后还是垮了。吴骁盈有点沮丧,回到办公室里,特意看了一下电脑上的时间,心里嘀咕着怎么还没到下班的时候。
  没过多长时间,总是形影不离的严恩和晁籍再次结伴出现了。
  透过玻璃墙,吴骁盈看见二人有说有笑,又在发现他以后,不约而同地大笑。见状,吴骁盈不禁怀疑他们正在嘲笑自己。刚才,他虽然很注意保持形象,不过严恩和晁籍两个人的眼睛有毒,肯定已经看穿他在装了。
  吴骁盈吁了口气,见到他们推门入内,淡漠地问:“什么事?笑得那么开心。”
  “为你高兴啊!”晁籍的脸上始终挂着笑。
  “啊?”吴骁盈的冷漠才维持了两秒,一下子就困惑了。
  “你不知道?今天,年度邦国富豪榜出了,你排第41名。top50里,就数你最年轻。”严恩给他剥了一颗巧克力,“恭喜啊。——从eliza那儿要的。”
  吴骁盈从不关心这个,听罢惊讶道:“真的?”
  “嗯。”晁籍也吃着巧克力,“其实,比你年轻的也有。做珠宝的叶懿川和开酒店的符钦若,不过他们一个靠老婆,一个啃老,都不是以个人上榜的,和你没得比。周末的晚宴,你能好好风光风光了。”
  话虽如此,吴骁盈却不知道要怎么风光。他撇撇嘴,说:“个个都是大佬,没什么可风光的。当朋友聚会了。”
  “哎,你要不要让jodie或者eliza陪你去?别老一个人去,多孤单。”严恩建议道,“周末我有空,不然和你去?”
  吴骁盈连连摇头,说:“不用,我和男朋友说好了,我们一起去。”
  “男……”晁籍险些被巧克力呛伤喉咙。
  严恩同样目瞪口呆。
  “什么时候的事儿?竟然偷偷脱单?!”晁籍二话不说就用胳膊勒住吴骁盈的脖子,“老实交代!”
  “不应该啊……”严恩喃喃道。
  吴骁盈忙着挣脱晁籍,听见严恩这么说,不乐意了,问:“什么叫‘不应该’?”
  “哦,不是。”严恩解释,“前段时间,我们不是还忙着pvc的事吗?直到现在,pvc在各个应用商店的评分还在3.5分以下,以你的个性,往常可没心思恋爱。”
  晁籍附和道:“就是、就是。上回可不就是因为hvbc的评分掉到4.0,你才和‘保时捷’分手的吗?”
  经他们的提醒,吴骁盈想起自己的确是在那个时期和宝识杰分手的。不过,hvbc的评分下降当然不是直接原因,只能说当时的他把太多的精力投入在软件的升级和改善上,忽略了本已岌岌可危的恋爱关系。
  严恩好奇地问:“是什么人?我们认识吗?怎么好上的?”
  和王绪毅相识和相恋的过程不太寻常,起码对严恩和晁籍来说,那些超乎他们的认知和想象,吴骁盈不想说得那么清楚,他也知道自己说不清楚,于是道:“他在墨丘利当咖啡师,偶然间认识的。人很好,相处得还不错,所以开始交往了。有两三个月了吧。”
  两人面面相觑,严恩笑道:“藏得挺深呐。徐泽睿给我们下套,想到我们公司来那会儿,我们还担心你对他要旧情复燃,想不到那个时候已经有新欢了。”
  “那怎么可能旧情复燃?”吴骁盈不假思索地否认。他对徐泽睿虽然没有很深的恨意,不过从来没想过再续孽缘。
  “那我们就放心了。”晁籍说着,掏严恩的口袋。
  “没了,一共就三颗,你吃了俩。”严恩把他的手扯出来,对吴骁盈说,“可是,他能接受吗?你挺忙的,而且……”
  吴骁盈点头,坦诚地说:“我的个性的确不行,不过,他的性格很好。下回介绍你们认识,你们交流过就知道了。他特别可爱。”
  晁籍听完,斜眼睛看他,咂嘴不停。
  “我指的不是这个。”严恩欲言又止,转而笑道,“既然性格好,那应该没问题了。石太的家庭晚宴,牛鬼蛇神可不少,你要保护好他。”
  “那当然。”之前拿到手上的那颗巧克力他一直没吃,让给了晁籍。
  晁籍吃着巧克力,说:“那我俩走了,本想约你看电影来着,看来你是没时间了。下回把人带出来溜溜呗!”
  吴骁盈点头。看着他们二人要离开,他猛然间想起还有一个问题,连忙叫住二人。
  “那个,eliza是谁?以前没见过。”这问题吴骁盈憋了一整天,可算找到机会问了。
  听罢,严恩和晁籍又看了对方一眼。
  “你不是吧?她是你的秘书!”晁籍哭笑不得。
  “我的秘书不是jodie吗?”吴骁盈困惑。
  严恩发愁地看他,苦笑摇头,说:“她是jodie的帮手,两个月前就来了。哦!对了,两个月前,你开始谈恋爱了,难怪什么都不知道。”
  吴骁盈听罢蒙了,他努力回想,真的想不起这件事。
  还没等他想明白,严恩他们已经离开了。他一看时间,可以下班,连忙收拾好东西,到休息间里换身衣服,准备去菜市场买菜。
  第七章 两个世界(4)
  从小到大,王绪毅的心里始终有一个疑惑:那些电视上出现的绅士们是如何做到在夏季逼近四十度的高温下,依旧体面地穿着西装,做到面不改色的?
  这个疑惑,直到他大四毕业那年达到了顶峰。那年毕业答辩,为了能给老师们留一个好的印象,王绪毅特地穿了一套租来的西装参加答辩。那天的气温,据天气预报说是三十九摄氏度,但坊间传言其实早已突破四十,没往上报是为了安抚人心。
  王绪毅穿着西装从宿舍前往答辩所在的教学楼,一路上汗流浃背,抵达答辩教室时险些中暑,幸亏教室里的空调救了他一命。
  所以,现在他再看见那些在大夏天里穿西装的人,心中只有“敬佩”二字,觉得他们是凭着惊人的毅力和耐力活了下来。他万万想不到,自己有朝一日也要成为这样意志坚强的人。
  虽然是晚上,可室外的温度仍然有二十六摄氏度,阳台上的风只是流动的空气,不能驱散任何燥热。
  王绪毅趴在栏杆上喝冰啤酒,望着城市璀璨辉煌的夜景。那绚丽夺目的灯光有多少是百姓人家的灯火?又或者,只是娱乐时代,人们释放的点缀。
  他回头,看见吴骁盈和呜呜在钢琴地板上跳着玩儿,淡淡地笑了一笑,想到不久以后自己要参加的宴会,心情变得十分复杂。
  王绪毅没什么见识,当吴骁盈说起“聚会”二字,他的脑海里出现的画面是一群人在烧烤摊上撸串微醺、在桌游室里猜谁是狼人、在ktv里放声高歌。所以,当时他没有多想就答应参加聚会了。他怎么也想不到,吴骁盈所说的聚会居然是“kuroki珠宝集团董事长夫人的家庭宴会”,在这个聚会的全称里,他只认识“家庭聚会”四个字。
  还是挺不一样的,他和吴骁盈的世界。举个例子,像这样,他们对同一个名词的理解就有千差万别。
  不过,既然已经答应吴骁盈了,知道真相的王绪毅不打算就此退缩。所谓“物以类聚”,王绪毅不用想象也知道都有哪些人参加这样的聚会,他忐忑归忐忑,可想到届时他只要跟在吴骁盈的身边,应该没有什么大问题。
  不管吴骁盈是怎样的出身、怎样的性格,他现在毕竟贵为一家上市公司的总裁,而且还进入了邦国富豪榜top50。这样的吴骁盈,为了和他一起生活,居然愿意每天下班去菜市场买菜!王绪毅固然不能心生感激,却感动得很。
  而且,现在吴骁盈已经不像之前那样,专挑贵的买了。那天,王绪毅竟然亲耳听到吴骁盈告诉他,怎么选新鲜的鸡蛋!王绪毅当然知道怎么选,但依然一脸殷切和崇拜地听吴骁盈说完了。
  他觉得,吴骁盈真的非常了不起。
  不能永远是吴骁盈为了他改变,他当然也应该为了吴骁盈作出自己的努力,而且他得把这种努力想成是心甘情愿、理所当然的——包括在二十六度的夜晚,穿一套完整的西装。
  是时候展现坚强的意志力了。王绪毅下定决心。他喝完啤酒,把啤酒罐捏扁,回到客厅里。
  但是,当王绪毅的目光和吴骁盈相遇,他又忍不住在心里打退堂鼓了。
  吴骁盈对他笑了笑,说:“糖水应该已经能喝了。”
  “嗯,好啊。给你也盛一碗吧!”王绪毅往厨房走,很快,呜呜跟了上来,几度挡住他的去路。
  王绪毅一边走,一边绕开在自己腿边打转的呜呜,对它说:“没你的份,自个儿玩去!”
  呜呜非但不予理会,还在王绪毅把整锅玉米汤水从冰箱里取出来时,跳上了餐桌。
  “下去、下去!”王绪毅把它往边上推,又担心它摔下去,烦躁地说,“赶快下去,这不是你吃饭的桌!”
  呜呜在桌角坐了下来,小心翼翼地观察他。
  王绪毅确认它不再动,转身找碗和羹匙。
  不料,当王绪毅转身,竟然看见呜呜已经把脸凑到糖水的锅里。“不行!毛掉进去了!”王绪毅大叫,立刻上前,把它从桌面拎起,丢在地上。
  全怪吴骁盈,每回看见呜呜上餐桌,也不劝阻。现在可好,这猫怎么骂都不会自觉地下桌了。
  王绪毅在心里发牢骚,盛了两碗糖水。他低头一看,发现呜呜往自己的饭碗那儿转了一圈,又回到他的脚边,不喊不叫,默默擦脸。
  他看了一会儿,从冰箱里拿出无乳糖的牛奶,倒进呜呜的零食碗里。
  呜呜马上奔至碗前,啪嗒啪嗒地舔起奶来。
  确认呜呜沉迷于牛奶,王绪毅把糖水往外端,将其中一碗递给吴骁盈。
  两人并肩坐在沙发上看搞笑综艺节目,王绪毅没领会节目中的笑点,一直没笑出来。他觉得糖水里的糖好像放得少了,问:“是不是不够甜?”
  “我觉得够了,你要加吗?”吴骁盈问。
  “哦,不用了,正好。”看来,是他的错觉。他吃了几匙玉米,问:“明天晚上,我直接去那家西装店?”
  因为王绪毅没有西装,为了参加宴会,得临时准备。吴骁盈知道这件事,帮他约了裁缝。原以为在晚饭时,这件事已经算说定了,没想到他再次问起,吴骁盈答道:“我让助理去接你吧,让他送你去。约的是七点,去得太晚不好。明天晚上我有点事,结束后我去店里找你。”
  “嗯。”王绪毅乖觉地点头。他想了想,赧然笑道:“我还以为,会有那种上门量尺寸的裁缝。”
  吴骁盈愕然,说:“那位裁缝很大牌,一般不会亲自上门的。不巧,明天他的两个助理都不在,既然我们有时间,可以自己过去。”
  “嗯。”他再次点头。
  吴骁盈看着他,不禁疑惑。他觉得王绪毅看起来和平常不太一样,似乎很安静。尽管以前王绪毅曾自称是个“内敛”的人,不过说实话,吴骁盈一直没感觉出来,直到这个时候,他才觉察出一些端倪,可他看不透这些收敛。
  “怎么了?”吴骁盈关心道。
  王绪毅惊讶地发现吴骁盈居然发现他有心事了。他连忙扫了扫心里的阴霾,不好意思地笑,说:“没什么,到时候,我一个人也不认识嘛。所以有点担心。”他耸了耸肩膀。
  他一直给吴骁盈一种落落大方的印象,吴骁盈想不到他会紧张,忙安慰道:“没关系,就当有机会认识新朋友好了。要是不喜欢,吃完饭我们就回来。”
  认识新朋友?王绪毅对这种计划感到十分怀疑,而且,这话由吴骁盈的嘴里说出来,真没什么可信度。他半信半疑地问:“你在那种聚会上,交过很多朋友?”
  “呃。”吴骁盈语塞,半晌尴尬地笑了笑,“没有。”
  果然。王绪毅好气又好笑,剜了他一眼,很快又靠在他的肩上,说:“懒得想了。到时候,我像跟屁虫一样跟着你就好。”
  “嗯。”吴骁盈被他的形容逗笑,亲了亲他的额头。
  王绪毅往他的颈窝里蹭了蹭,心里叹了口气,安慰自己说:这又有什么可忧虑呢?从他决定和吴骁盈交往的那一刻起,就应该知道这些事情会接踵而至了。成年人,得为自己的选择负责,不能逃。
  窗外阑珊的灯火中,纵使有千千万万家,也辉煌不过那些摩天大厦的霓虹。吴骁盈自然有本事让某一幢摩天大厦为自己亮起,可是此时此刻,他选择和他待在这间只属于他们的房子里,王绪毅能够感觉得到,对吴骁盈来说,只要一盏灯就够了。
  第七章 两个世界(5)
  从去店里量体裁衣开始,王绪毅慢慢真切地感受到了什么。他觉得陌生,又好像似曾相识,仔细一想发现之所以有一点点的熟悉感,是因为在小说或者电视剧里见过,而陌生,当然源于他从来没有亲身体验。他把这种感觉称之为“吴骁盈的世界”。
  畏惧感接踵而至,可王绪毅不知道能向谁诉说这份畏惧。他有点儿后悔没有一开始就告诉某个值得信赖的朋友,这样所有的倾诉都能够循序渐进,而不必像现在这样,真想倾诉些什么,又找不到一个人,可以一股到地向其投递这种“重磅消息”。
  王绪毅总共去了西装店两次,一次是去定尺寸,一次是去试衣服。其实第二次他完全可以待在家里等裁缝的助理来,但他不愿意享受这种特殊的待遇,所以决定自己去。
  那回吴骁盈不在,他单独前往,站在路人们只会望而却步的西装店里,他如芒刺在背,裁缝与他谈起吴骁盈,他也格外紧张。离开西装店时,王绪毅完全不记得自己和裁缝说了些什么。
  紧张归紧张,王绪毅还是花时间为参加宴会做了一些自己的功课,比如了解了解宴会的女主人。
  曾听吴骁盈说起,前段时间kuroki的董事长病倒了,最近才逐渐康复。董事长夫人之所以举办宴会,是希望朋友们到家里来,热闹热闹,有点儿冲喜的意思。
  在王绪毅看来,抱着这样的目的举办宴会有些匪夷所思,因为他问过吴骁盈,吴骁盈说自己和董事长夫人不太熟,只能说见过几次面罢了。
  这和王绪毅此前听到的内容不符,心想既然如此,为什么吴骁盈一开始要说是朋友的聚会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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