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节

  他光明正大地在众人的注视下讲了出来,眼中毫不掩盖对方鹤的兴趣。方鹤看了他一眼,低声呢喃了一句佛法后,便走到了另一边的锻造台上。
  刚刚陶乐乐打造后的精纯材料全部被退了下去,算是补习班购买下来了,之后西院将会把这笔材料送到补习班门口。看着那一大堆材料离他远去,方鹤心口有点疼痛。
  放置在锻造台上的材料虽说不贵,但也不能算是便宜。这样一堆砸下来,方鹤这几天好不容易赚到的灵石就要花上一大半。
  他装作淡然地撤回了眼睛,平静了一下心神,目光落在了对面的锻造台上。对方将手里的锻造材料都拿了出来,都是没有提炼过的材料,方鹤仔细琢磨了一会儿,猜不出对方要做什么。
  在对方动作的时候,他们这边也开始了行动。陶乐乐将自己储物袋里的材料一样又一样地拿出来,都是些比较珍惜的材料,灵识从上面掠过,能够感受到材料里的盎然生机。
  这些材料是陶乐乐执意要拿的,方鹤到现在也不知道对方要做什么。
  在中央大陆,一个武器的成型要经过炼器师锻造、再由阵法师进行刻制。因此,比试也是分为这两点进行。
  首先,自然是陶乐乐和何崇的比拼。
  西大院的锻造台实在是太高了,陶乐乐走到锻造台一旁站定,那台面竟然还在他头上悬空一点位置。这个反差让一旁看着的温道言忍不住笑出了声。
  陶乐乐抬眼看了他一眼,随后低头在储物袋里翻找些什么,到最后他竟然从里面拿出四方的长凳。长凳绕着锻造台拼接在了一起,陶乐乐的虎头鞋踩在上面颇为轻巧。他捋高了袖子,耐心等待着比试的开始。
  远方钟声敲响,一下接着一下,这是早上修行结束的铃声。可此刻竟然被陶乐乐和何崇默契地作为比试开始的响声。
  他们同时伸手、落锤。
  叮当的声音同时响起,整个西大院都好似为之一颤。
  几乎在拿锤的那一刻,陶乐乐和何崇在第一时间进入了状态,无形的气流流淌在两人中间。从表面上来看,两人不落下风,但事实上,陶乐乐的锤法简直……
  “漏洞百出!”
  站在西大院门口的一名弟子见到陶乐乐的锤法之后,不由脱口而出说道。他从来没有看到过这样毫无章法的捶打,仿佛没有任何的目的,东一锤,西一锤,像玩过家家似的。
  “怎么可能,这……”可是陶乐乐。人群里立马有人反驳,但当看到说话的人是谁之后,他立马噤声不言。
  这人虽然不与何崇齐名,但也算得上一个小有名声的炼器师。那名炼器师显然刚从雷海里出来,他的身上遍布烧焦的痕迹,衣衫褴褛,但站在人群里,依旧鹤立鸡群。
  那名炼器师看了刚刚说话的人一眼说道:“我并不知道这人是谁,也不知道他口中的修真补习班是什么,但我只知道,他这样的锻造方式,只能导致材料提纯失败。按照传统的炼制方法,提纯材料首先要将材料里里外外地敲打一遍,将杂质集中到一起,之后便一步一步小心地排出,哪有他这样的大开大合。”
  “毕竟,谁都不会知道材料中的杂质遍布在哪里,即便他是天赐也是如此!”
  那名炼器师在说到天赐的时候轻顿了一声,随后嘴角扬起一抹嘲弄的笑容:“更何况,说不定,所谓的天赐只是说说而已呢。”
  第58章
  没有人出声反驳。
  事实上, 他们也在质疑天赐天赋的存在。毕竟,一个一千多年前没有出现的天赐天赋, 陡然出现在他们面前, 谁都会觉得不可思议。即便, 有唐弱的事例摆在他们的面前。
  众人沉默不语。突然, 人群中间有一个胖子高声说道:“他们不是从四大域来的吗?问问荀禹诺、胡不凡他们不就知道了吗?”
  “对啊!”人们恍然惊醒。他们朝着声音的来源望去,便看到贾富贵笑眯眯地站在那里,拍着自己的肚子。
  “从四大域来的这些人, 我都知道他们在哪里, 其中和方鹤关系不错的,有三个人……”贾富贵特意拖长了音, 在众人的注视下,伸出手指,手指和大拇指一扣,形成“3”字的形状,他状似亏本了地说道:“我贾富贵做生意最讲良心,这次你们每打听一个人, 就只要付出三百块上品灵石就好了!三个人嘛,就勉强九百块上品灵石。”
  他的话音刚落,刚刚那名开口的阵法师便轻哼一声,拿出了九百块上品灵石,扫到贾富贵的面前, 说道:“我要三个人的下落。”他倒是要看看, 那两个人究竟凭什么胡诌。
  贾富贵眯得眼睛都睁不开了, 他喜滋滋地将灵石收到自己的怀里,口中快速地回答道:“荀禹诺在雷海里修炼,胡不凡接了任务去了院外区域,还有一个叫做元北过的阵法师,此刻正在给人刻制灵阵,就在西大院的不远处。”
  综合以上三个人,自然是选择元北过。很快有人自告奋勇地上前,按照贾富贵的地址去寻找元北过。
  那名炼器师满意地点了点头,占据人群的最高点,就这样仰头望着炼器楼里面的场景。
  方鹤自然不知道,有人对他随口一说的话产生了怀疑。
  他此刻的视线虽然落在陶乐乐的身上,但焦点却在空中游移,显然在走神。
  陶乐乐的敲打声是分散而又不集中的,像是一个小孩弹奏各种乐器,极其不规则、不平整,反倒是何崇的声音,敲打在材料上,荡气回肠。
  当所有材料练完的时候,何崇抬头看了陶乐乐一眼,见对方还拿着锤子随意乱轰时,心中的紧迫感也瞬间减少了许多。刚开始听到天赐两个字的时候,他的心情确实有些慌张,但是经过一段时间沉淀后,他的心情瞬间平稳了很多。
  他的手拿着锤子,稳稳地落在了其中一块材料上,发出“咚”的回响。
  咚——
  这道声音回响了五次,层层的回音将这片天地的灵气溃散,也间接影响到了陶乐乐这片区域的灵气。方鹤明显地注意到,这个时候,陶乐乐这块区域灵气的运转都略微有些停滞。
  见此,坐在一旁巍然不动的温道言他的嘴角扬起了一抹势在必得的笑容。
  在座的四人无论是谁都很平静。反倒是围观的群众,他们脸上闪现出惊讶的神色:
  “五声,五声!”有人不可思议地尖叫道,“何崇的试材居然有五声的等级!”
  试材是炼器之前的步骤,是用来检验所锻造的器材是否能够符合他们的要求。当锤炼材料完毕之后,用锤子轻敲材料,材料表面就会生起回响。回响越多,代表材料品质越好,九则为回响的极致。
  由于回响时会产生空气的振动,灵气也会因此溢散,所以这也会成为炼器师的第一个比试点。
  而在何崇这个年龄段的人,他们较好的也只能打出两声和三声的回响,最差的也就一声,几乎没有人试材时,锤子和材料敲击间发不出任何声音。
  他们基本上没有听说过有同龄人能在试材的时候,敲出四声的回响,更别说,五声了!
  这简直就是打造了同龄人新的记录了。
  果不其然,将何崇当做人生目标的炼器师都黑了黑脸,神情紧绷,仿佛下一秒就要哭出来似的。
  其实,就连何崇自己都没有想到,自己居然试出了五声回响的材料。他的目光闪过一道震惊,幸运地比了一个手势,脸上的笑容明媚而又灿烂:“看起来,今天运气很好呢。”
  在高压的状态下,何崇发挥得极为稳定。接下来敲击的材料,每个的回响都维持在四声之间,甚至到最后,竟然又敲出一道五声回响的材料来。
  优质的材料能够锻造更加优质的器材,这是炼器界默认的一句话。在这次比试中,只要何崇发挥稳定,他就能锻造出他目前最好的器具!
  何崇的气息乱了乱,他站立在那里冷静了一会儿,目光落在了对面的锻造台上。那里的灵气已经紊乱成一团,流动的速度极为缓慢,但是在这样的环境下,陶乐乐依旧沉浸在锤炼器材的过程中不可自拔!
  他捶打的速度慢了下来,毫无规律地乱敲乱打。可人们发现,他锤下的材料,依旧是原先的样子,没有丝毫的改变。
  “这就是你所说的天赐天赋?”温道言见了,不由地发出了一道嗤笑声,“简直可笑至极,就是小孩子过家家一样。”
  说着,他的目光落在了方鹤身上,直言说道:“要不这样,你拿何崇的器具跟我一起比试阵法。你的炼器师简直……”
  “不堪一击。”
  他的话音刚落,陶乐乐就好似回应他似的,再度敲下了一锤。这一锤与先前的不同,他格外缓慢,就像是一个慢动作一般,在人们的目光中重重地捶打了下去,发出“砰”的一声巨响。
  就在这一刻,锻造台上的所有材料都跳跃了起来,在跃起的那一瞬间,原本丝毫不见踪影的杂质从里面分散出来。
  材料在一瞬间变得格外小巧了起来,纯净的颜色展现在众人的面前,似乎那混乱的灵气丝毫没有对他产生影响。
  陶乐乐的小胸脯一上一下快速起伏着,他的目光落在何崇的身上,嘴角扬起一抹笑容。这个时候,人们才发现,他的牙齿上遍布血迹。
  显然,灵力的混乱并不是没有对陶乐乐造成影响,而是陶乐乐将这股影响压下去了。
  陶乐乐眉眼弯弯,白嫩嫩的脸庞让人心生好感。他肉乎肉乎的手举起锤子,就这样轻率地在他正下方的材料上敲响了一声。
  不多不少,回响刚好是五声。
  这五声轻微不可闻,但却又极为清晰地传到众人的耳内。
  最先开口的那名炼器师愣了一下:“怎么可能?”
  怎么可能在这样无端的锤造法中出现五声回响的材料?
  怎么可能一个这么小的孩子能够打破他们的常规?
  怎么可能!他的判断是错误的?
  可偏偏眼前的一切发生在他们的面前。事实上,不只是他,甚至是其他人都沉默地看着眼前这一幕的发生。
  “或许是巧合呢?”这个想法在他们心头无限滋生酝酿。然而,陶乐乐的下一锤,打破了他们的猜想。
  他将锤子高高地举起来,重重地落下,敲打在下一个材料上。
  依旧是“咚咚咚咚咚”五声连响,甚至比之前的那道敲击声要更加纯粹。
  人们甚至还来不及琢磨,便听到一连串的敲击声。
  都是五声,直至三次过后,试材的五声终于停止,取而代之的则是娓娓动听的四声。
  接下来的材料回响都保持在高质量的四声,水平非常稳定。每道回响声响起的时候,原本停滞在陶乐乐这块区域的灵气更加混乱了起来,甚至于引动何崇那块的灵气。
  肉眼可见,灵气和灵气间发生碰撞,互相撕扯,拉出一片黑暗的空间。
  与此同时,方鹤和温道言都站了起来,身形翩然间离开了炼器师们争斗的地方。但尽管如此,他们的眼睛牢牢盯在两人的身上,视线的重点都不约而同地望向那些出现的裂缝上。
  那些裂缝被强力撕扯出来后又悄无声息地合上,黑黝黝的洞口满是杀伤力。但与此同时,身为阵法师的方鹤和温道言,都能感觉到其间空间的混乱。
  他们互相对视了一眼。温道言扬起了嘴角,朝着方鹤说道:“听闻小方大师得到了一个空间阵法图,想来对空间之事知之甚多。”
  温道言:“那也算巧了,最近我和何崇也在研究空间阵法。倒不知小方大师的空间阵法能不能比得上。”
  他的声音轻柔,语气里却带着难以掩饰的傲慢。他至始至终从未窥觑过方鹤的阵法图,因为他认为,自己研究的空间阵法,才是最棒的。
  温道言的目光放在方鹤身上,眼睛不再柔情似水,反而映着浓浓的战意。
  这股战意从他身上迸发,居然引动起方鹤的心跳。方鹤低头,双手合十道:“阿弥陀佛,空间阵法图我确实有。”
  温道言的眼睛一亮,就连炼器楼外的人听到这句话,都不由地竖起耳朵。
  下一秒,方鹤的声音便清楚地传来,落在每个人的耳朵里:“这阵法图不只我有,甚至在座的各位都有。”
  说着,方鹤的目光轻抬,目光直视前方。人们可以感觉到那视线笔直地落在他们在座的每个人身上:
  “我手上的从头到尾,都只有一个阵法图,基础阵法图。”
  基础阵法图!
  人们对视了一眼,万万没有想到最近闹得沸沸扬扬的阵法图居然是假的。而就在这个时候,方鹤平静无波的声音准时响起:
  “我不知道外界为什么这样传言。但出家人不打诳语。”
  出家人不打诳语。这意味着他们说的话都是真的。在他们心中,方鹤虽然未剃度,但入佛门的心思却很强烈,想来也不会说谎。
  而他们为什么会知道这个消息。人们无比默契地将视线落在了人群中的贾胖子身上。此时贾富贵正努力缩起头来,隐藏住自己的身形。
  方鹤收回自己的目光,嘴角隐隐含着笑意。贾富贵这回估计会不好受,让他乱传消息。空间阵法图是能随便传的吗?
  方鹤可以想象到贾胖子未来的惨状,他心情一好,顺口说道:“我虽然未得到空间阵法,但我对它也有一定的了解和猜测。”
  温道言嘴角的笑容扬起,说道:“那不如我们这次阵法比试就定为空间和空间吧。小方大师你输了之后,可别忘了还俗哦。我可在等着你呢。”
  不!
  我不要。
  刚刚享受到人设便利的方鹤心中呐喊道。虽然成为“和尚”他不能挑衅别人了,但他可以说谎了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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