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节

  沈珩怕他们交手没轻没重的,也只能起身出去看,只见白凉跟那位叫了空的小师傅在一来一回地比试,白凉扎马步出拳的动作倒是像模像样的。
  沈珩看了没有一会,就有个弟子来找他,跟他说是住持师傅有东西要交给他。沈珩一时猜不出住持有什么东西可以交给他的,便跟着那个弟子去了。
  等去到住持的房门前,弟子敲了敲门,跟里面的住持说人已经带来了,然后打开门请沈珩进去。
  沈珩进去时看到住持从柜子里拿出一个小木箱,只见他拂了拂上面的灰尘,拿到正中间的桌子上放下,才跟沈珩说:“沈施主,请坐。”
  沈珩坐在住持对面,疑惑地看着哪个小木箱,问道:“释心大师所要交给我的,就是这个箱子吗?”
  住持点了点头,说道:“这里面装的是了然小时候的一些东西,他离开后我让人从他房间里整理出来的,一放就是十几年,一直没有机会让他带走。听说他父亲破产,财产全被没收了,想必了然也没有带多少可以留念的东西。这些事物一直存放在我这里,也算是机缘巧合,沈施主既然已经跟他互通心意,那交给你来保管也许会更好一些。”
  沈珩打开木箱上面的锁扣,只见里面放了几个粗糙的木质雕刻,下面压着几张照片,最下面的是一件红黄相间的衣服,估计是白凉以前穿的袈裟,这些东西应该都是白凉的童年记录,对他来说是很珍贵的东西了。
  他把箱子合上,对住持说:“住持有心了,这些东西我带回去后一定会好好珍藏。”
  住持转动着手里的佛珠,满意地点点头:“多年前我师弟释言曾给了然看过命,释言也跟我说过,了然命运多舛,住在寺里只是一时之计,还是需要一位贵人才能使他长命富贵,想来那位贵人就应该是你了。了然那孩子虽然让人不省心了点,但终归心地单纯善良。他无父无母,无依无靠,作为看着他长大的师傅,我只希望你作为年长的一方,在今后对他多多引导,不要辜负了他一片赤心。”
  沈珩诚恳地应道:“我自然会的,还请释心大师放心。”
  第109章
  白凉看到沈珩从住持师傅住所的方向回来, 不禁觉得奇怪, 他连沈珩什么时候出去的都不知道,于是也无心跟师兄弟们切磋了,留下一句我先撤了, 就往沈珩那边跑。
  走得近了,他才看到沈珩手上还托了个箱子, 他好奇地把脑袋伸过去瞅,问道:“这里面装了什么东西啊?”
  沈珩说:“我也不知道, 先拿回房间再打开来看看吧。”
  白凉亦步亦趋地跟着沈珩,像条小尾巴,等一起进了房门, 他就不停地催促:“好了好了, 快打开让我看看吧,这会不会是住持师傅私藏的宝物?”
  沈珩如他所愿地打开箱子,白凉迫不及待地把头探进去看, 只见里面放着几样有点印象的东西。
  白凉拿出那把桃木雕刻的小剑, 猛然想了起来,一拍脑袋说道:“这不是我小时候刻的东西吗,怎么会在住持师傅那里, 我当时找了很久都没找到的。”
  沈珩带着笑跟他说:“你再看看其他的。”
  白凉便又继续往下翻,翻出几张照片来,他咦了一声翻到正面,只见上面印着个穿着黄色练功服,光着脑袋, 正蹲在地上哇哇大哭的小男孩。
  “卧槽!”白凉一眼就认出那是他自己,虽然不记得他为什么哭了,可能是因为好吃的被师兄抢走了,还是他想偷懒不练功被师傅捉到教训了。
  同样的照片还有好多张,甚至还有他两岁时候的,同样穿着练功服,仰着脖子一步一步跟在来来往往的僧人后面,两条粗短的小胳膊抬着,手掌相对,应该是在拍手手。
  白凉完全不知道这些照片是谁拍的,不过那时候寺院里应该没有照相机这种东西,很大可能是来寺里观光的游客拍了,又送给住持收藏的。
  把照片都拿出来后,压箱底的是他小时候穿的袈裟,他把袈裟抖了抖展开,喃喃自语道:“原来我小时候还能穿这么小的衣服啊。”
  箱子里的东西都看过一遍,白凉又小心仔细地把它们放回去,问沈珩说:“这些是住持师傅交给你的啊?”
  沈珩应道:“他让我好好保管。”
  于是白凉把箱子推给他,说:“那你就替我好好保管吧,这可是我所剩不多的童年回忆了。”
  这会离吃晚饭还有点时间,白凉已经带着沈珩逛过一圈寺院,觉得再怎么逛也逛不出什么花样来了,便想着带沈珩去参观一下后山的菜园和林子。
  他们走到后门的时候刚好跟典座师傅遇上,典座师傅手里提着个跟他身材形象完全不符的菜篮子,见了他们就问:“了然啊,你这是要带沈施主去后山抓猴子吗?”
  白凉一看典座师傅这身打扮就来了劲,他讨好地笑着,凑到典座师傅身边,笑眯眯地问:“典座师傅,您要去菜园子摘菜啊?”
  典座师傅:“你这不是明知故问吗,我不去摘菜,今晚咱们都喝西北风啊?”
  白凉不动声色地从他手里接过菜篮子,笑着说:“那这件事就交给我们了,您就先回去做饭吧。”
  典座师傅一脸怀疑地看着他:“就你这小样,会摘菜?你可别把我辛辛苦苦种的菜都糟蹋了。”
  白凉不服气地应道:“您可别小看我,您就说您要煮什么菜,我去帮您摘回来。”
  典座师傅拗不过他,松口说:“行吧,那你给我挖几根淮山回来,白萝卜和生菜也要,分量你自己掂量。”
  白凉连他的话都没有听完,得到同意后就一手甩着菜篮,一手拉着沈珩往菜园去了。
  寺院的后山泥土和石头相间混在一起,石坑里填着土,土里埋着石头,极少地方才是完全的泥土地,典座师傅带领寺里几个弟子,拿着铁铲锄头在后山开发出一个菜园子来,种了十来年菜后,才终于不像原本那么荒芜贫瘠了。
  白凉从放务农工具的茅草屋里拿出铲子和镰刀,他把镰刀和菜篮给沈珩拿着,自己扛着铲子就往菜地四周围着的篱笆那里去。
  这个季节淮山苗已经枯萎了,但埋在土壤里的淮山还好好的,白凉拨开根部的枯藤杂草,找准位置往下一铲,就听到什么断了的声音。
  白凉动作一顿,脸上有点尴尬,看着沈珩说:“我好像把淮山挖断了。”
  从来没有接触过农活的沈珩也是手足无措,迟疑道:“应该还是可以吃的吧?”
  白凉:“可以是可以,但挖得一截一截的,说不定典座师傅会吐槽我。”
  他说着又是一铲子下去,连泥带淮山一起铲了出来,只见泥土里藏着一截白花花的淮山,白凉把铲子一丢,也不管脏不脏,伸出爪子就把淮山从泥里扒出来,把上面沾着的泥给拍下去,弄干净后丢进菜篮里。
  等他弄完,两只手都脏兮兮的了,他累得脸上出汗,汗水弄得他痒痒的,下意识就要抬起小脏手去擦脸。
  沈珩眼疾手快地拦下他,用自己的手给他擦掉他的汗水,又看一眼他脏呼呼的手,假装嫌弃道:“脏死了。”
  白凉便张牙舞爪地要把手往沈珩身上扑,见沈珩没有躲的意思,他就立马把爪子给收了回去,站起来说:“我去拔萝卜,你帮我去摘白菜吧。”
  刚好白菜跟萝卜靠在一起种,他们俩不用离得太远。白凉一边拔萝卜,一边看沈珩挽起夹克的袖子,露出手腕上带着的自己买给他的对表,小心翼翼地一手扶住白菜,一手用镰刀对准根部轻轻一割,白菜就这样摘了下来。
  白凉惊讶于他的技术,看着完全就不像是个养尊处优的新手,忍不住夸他说:“没想到你还会摘菜,挺不错的嘛。”
  沈珩游刃有余地说:“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去超市买菜回家给你做饭的时候,也是见过别人家的白菜是怎么处理的吧。”
  白凉闻言得意道:“看来这还是我的功劳。”
  沈珩笑了笑没有反驳他,而是专心又快速地摘够那么多人吃的白菜,把白凉拔出来丢在一边的白萝卜收拾好,便招呼白凉回去洗手。
  白凉提着因为装了几个白胖胖的萝卜而变得沉甸甸的菜篮子,走得歪歪扭扭的,沈珩要帮他他还不让,硬是一路走回伙房。
  他小时候也常常跟着典座师傅去菜园,种黄瓜西红柿的季节里,往往是为了贪吃一两个西红柿和黄瓜而眼巴巴跟着去。典座师傅为了让他听话不到处乱跑,用井水把瓜果洗干净就放他手里,让他自己坐在石头上面乖乖吃完,然后又跟着摘好菜的典座师傅回去。
  那些日子对于白凉来说已经算是童年最惬意的一段时光了,就除了不想练功,不想练字以外。在别的小朋友哭着跟爸爸妈妈爷爷奶奶说他们不要去幼儿园的年纪,白凉可谓是在大自然里无忧无虑地撒野。
  回到伙房,典座师傅正端着大锅在外面的井边洗米,见白凉回来了,便问他菜都摘够了吗。
  白凉献宝一样将菜篮子放到外面切菜的石台上:“我办事您放心,您要的我都弄回来了。”
  典座师傅把锅放上灶台,生起了火,在饭还没有煮好的时间里,翻了翻菜篮。上面的白菜绿油油的,码得整整齐齐,他正想夸两句,就看到底下埋着的,断成一截一截的淮山。
  见白凉心虚地左顾右盼,典座师傅也不知道该如何说他是好,只能苦笑着摇头:“你啊你,做事还是这么毛毛躁躁。”
  白凉看他找了刨子,看样子是要削皮,好奇宝宝一样凑上去,典座师傅好几次被他挡住,便摆着手打发他:“去去去,边儿去,随便到什么地方待着,我这儿暂时没有可以给你吃的东西。”
  被赶出伙房的白凉只好垂头丧气地走回沈珩身边,沈珩见他的手还沾着泥,二话不说带他去井边打水洗手。
  水井的水居然还是温的,白凉的手被沈珩放进装着水的水桶里,被他的两只大手包着,搓搓揉揉,连指缝指甲都被仔仔细细地清洗了一次。
  白凉的手有几处痒痒点,被沈珩揉得舒服到眯着眼睛,洗干净了还舍不得把手拿出来。
  典座师傅做饭一向利索,白凉还在跟沈珩在寺门口踩楼梯打发时间,就有小师弟来请他们回去用餐了。
  晚餐比午餐要丰盛,可能是午餐准备得太匆忙了,事先也不知道白凉他们来,所以只能将就着做几个菜。晚餐就不一样了,典座师傅熬了一大锅的淮山萝卜汤,上面飘着几点葱花,又浓又香,炒出来的小白菜也绿油油的一盘,还蒸了一小盘的自制豆豉,看着就很下饭。
  白凉许久没有吃过豆豉了,这些豆豉都是典座师傅用菜园里种出来的黄豆晒干发酵出来的,一年就只有一小桶的产量,虽然闻着很臭,但是吃起来又香又咸,四五颗就能吃一大碗饭。
  吃两粒豆豉被咸到了,白凉端起汤碗就咕噜咕噜地喝掉半碗汤,然后发出舒服的叹气声,没让沈珩督促,就把他那份饭菜给吃得干干净净,乖得跟在家里完全不是一个样。
  寺院夜里很安静,僧人们做完自己的分内事,便排队去澡房洗澡,接着就回各自的房间打坐悟禅去了。
  唯有伙房,这个时候还亮着灯,白凉便拉着沈珩过去一探究竟,只见典座师傅端着个簸箕,在屋檐下借着灯光筛选着什么。
  白凉喊了他一声,快步走过去,原来簸箕里放的是黄豆,白凉咦了一声问:“典座师傅,您要磨豆子啊?”
  典座师傅一边筛着簸箕,一边应他:“难得你回来一次,给你磨豆腐脑吃。”
  白凉便开心地在他身边蹲下,抓着豆子玩,回忆道:“以前我们这热闹的时候,每天都能卖出好多豆腐花,也不知道是哪个师傅下山到处吹嘘,说我们这里的豆腐花是佛门圣品,吃了能百病不侵,可把您跟其他师兄给忙坏了,天还没亮就起床磨豆腐。”
  典座师傅的动作停顿了一下,接而笑着摇摇头:“现在用不着了,如果不是你回来,我都不打算动那个石磨,寺里没有驴跟马,一个人磨豆子可费力了。”
  白凉安慰他说:“典座师傅不用担心,等过段时间把路修好了,就会有络绎不绝的游客来我们这里,到时候寺里就热闹啦,也会有人来拜师学艺,您还可以跟住持师傅讨两个身强力壮的男丁做弟子,把您的一身手艺传给他们。”
  典座师傅开怀大笑:“你这机灵鬼,嘴甜成这样,看来小时候给你吃的蜂蜜没白吃啊。”
  白凉陪着他把豆子挑选好,放进桶里用热水浸泡,弄好这一切后,磨豆腐的前期准备就做好了,只等明天早上豆子泡开,再放进石磨里磨成豆汁,过滤豆渣之后将豆浆放进锅里和石膏水一起煮。
  典座师傅将桶盖好,跟白凉说:“好了,你先回去睡觉吧,我把伙房收拾一下,也该回房休息了。”
  白凉舍不得走,说道:“让我留下来给您帮帮忙呗,我还没有困呢。”
  典座师傅瞪了他一眼,责备道:“你年纪小精力充沛,不困倒不要紧,但你也不能让沈施主陪着你不去休息啊!”
  白凉小声嘟囔:“他自己平时睡得比我还晚呢,每次都是我睡着了他才偷偷摸摸上床。”
  典座师傅白胖的脸上闪过一丝不好意思来,尴尬地看了沈珩一眼,一巴掌轻轻呼在白凉后脑勺上,低声喝道:“你这熊孩子,床帏的事情莫要到处跟别人乱讲,没羞没躁的。”
  白凉抱着脑袋躲去了沈珩身后,对典座师傅做了个鬼脸,然后就被沈珩捏住了手腕,立马就老实了。
  沈珩跟典座师傅说道:“那我们就先回去了,典座也早点休息吧。”
  回房路上白凉还在不满地碎碎念,他问沈珩:“典座师傅为什么说我床帏的事情不能跟别人讲啊,我也没说什么啊,都还没说你对我这样那样的……”
  白凉说到后面,想起来在床上沈珩偶尔会对他做的事情,就突然脸热心跳,声音也小了下去。
  沈珩语重心长地跟他解释:“不让你把床上的事情说出去是对的,因为没有人会愿意让第三个人知道自己恋人另一面的风情。”
  白凉红着脸反驳:“我也不愿意啊。”
  他们俩回到住处,沈珩的助理见他们回来了,连忙问沈珩要不要出去打盆热水进来擦擦身体。
  这里只有澡堂,他们若是去那里洗澡肯定不方便,沈珩也打算今晚暂且擦擦身体,等明天回去了再好好洗个澡。
  白凉进了房间就往床上爬,坐在上面打了个大大的哈欠,倒头就要睡,沈珩过去把他拉起来,脱掉他外面的衣裤,怕他着凉,就用被子把他团团包起来,让他先别睡。
  “把身体擦一擦再睡,你今天做了那么多事情,肯定出汗了。”
  白凉困得很了,在他怀里哼哼唧唧的极不耐烦,好在沈珩的助理手脚麻利,很快就端着一盆热水回来了。
  沈珩把白凉剥了个精光,用毛巾给他擦了把脸,又把他全身上下都擦两次,才拿出干净的秋衣秋裤给他换上,将他塞进被窝里。
  白凉惦记着典座师傅的豆腐花,第二天早早就醒了,外面弟子们正在晨练,白凉匆匆跟他们打了个照面,就往伙房的方向跑。
  了空笑道:“这小子肯定是惦记着典座师傅的豆腐花,连觉都睡不安稳呢。”
  其他师兄弟听后纷纷哈哈笑起来。
  白凉去到伙房,里面热气腾腾的,典座师傅拿大勺搅着锅里的豆浆,然后将石膏水倒进去搅匀。
  见到白凉,典座师傅就打趣他说:“你现在已经把睡懒觉的毛病改了吗?”
  白凉摇头:“我只是想来看豆腐花的,换做平时我都要睡到十点十一点才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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