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节

  “你带我翻墙,带我翻墙好不好?”小眼睛急切道,将九娘的手握得更紧了。
  “好。”九娘毫不犹豫,答应的很爽快。
  “走,带我翻墙。”小眼睛站起来,拉了九娘就走,仿佛突然间浑身充满了能量。
  “等大夫来了给你先看看,你这样,怎么翻墙?”八娘忙拦道,“翻墙要体力的,你才吐了血。”
  “王爷,你好好的等大夫给你看病,你要翻墙干嘛,交给我,你不必亲自去,”九娘拉住小眼睛,“我一个人去,不容易被发现,带上你,反而累赘。”
  “是啊,我这身手,九娘都嫌弃呢,何况是你。”八娘忙道,“不就翻墙嘛,交给九娘就好了。”
  “你偷偷进宫去,我给你画图,去南宫,你翻进去……”小眼睛两眼放着不正常的光芒,将九娘的手握得更紧了:“我给你画图,我马上给你画图,纸呢,笔呢,喔,在这边桌子上……”
  “溜进宫?”九娘吞了吞唾沫,皇宫貌似不应该在翻墙的目标里吧……
  “你先告诉我们发生了什么,”八娘拉住小眼睛,使劲的摇了摇他,“我们一起想办法,那是皇宫,怎么可能那么容易就溜进去?!你醒醒啊!到底发生了什么?!你说出来,我们才能一起想办法!若真的只能偷偷溜进皇宫,也得找人打掩护啊,对,找楚王打掩护,双禄,快去请楚王过来!”
  八娘这才后知后觉,为什么双寿来找自己和九娘?小眼睛这状况,最该通知的人不是楚王么?
  小眼睛怔怔的看着八娘,张了张嘴,“官家说,大哥疯了……”
  “你说什么?!”这回轮到八娘傻了。
  九娘张大嘴,不可置信,“怎么可能?”
  “是啊,怎么可能?!”小眼睛红着眼,“大哥怎么可能疯了?!”
  八娘虽然和小眼睛接触得多,但和皇亲国戚还是保持了一定的距离,皇家的事,找死才去搀和呢,若小眼睛是胸怀大志的能干皇子,八娘早躲得远远的了。
  虽然杨家在汴京就只有六郞几个小郎君,朝廷的消息完全不灵通,但是,两年前,小眼睛的四叔,内定的太子赵廷美想阴谋篡位,被赵匡义给收拾了这事,八娘还是知道的,当时汴京城的人都知道。
  也是那时候,八娘才知道半部论语治天下的赵普竟然还是个活生生的大活人,就是他帮着官家粉碎了赵廷美和宰相卢多逊的谋反阴谋的。
  可是,名人和八娘都没缘分,八娘连赵普的面都没见着。
  虽然赵廷美罪名不小,但赵匡义念在血脉情分上,只是将赵廷美给废为庶人,迁居涪陵,这事汴京城的人全知道。
  因着小眼睛的关系,八娘还略微知道得多了点。
  楚王认为赵廷美无辜,出面向赵匡义申辩,被赵匡义给狠狠的训斥了一番。
  父子俩各不相让,关系一度十分紧张,小眼睛当时两边劝,劝得一个头两个大,冲着八娘九娘抱怨了两句,所以八娘知道官家和他大儿子在干架,家庭纠纷很是热闹。
  八娘当时还觉得楚王是得了便宜还卖乖,赵廷美成庶人了,最大受益者就是楚王啊……
  当然了,后面的事,八娘就不清楚了,好像楚王和官家闹了一阵也就算了,吵架嘛,哪能一直吵。
  至于后来官家和楚王的父子情是否回到从前,八娘就不知道了,但按常理,楚王应该要抱紧官家大腿才是。
  没想到,两年后,这父子两又闹起来。
  不过,这次,貌似赵匡义真的是怒急了,楚王是没出头之日了,就算日后好了,也就这样了,试想,哪个皇帝会任命一个曾经疯过的人当太子?朝臣们也不干啊……看来楚王作死得太厉害,让赵匡义彻底放弃了,八娘很遗憾,小眼睛少了一个牢靠无比的靠山。
  “太医确证了?”八娘想了想,问道。
  小眼睛摇头,“不知道。所以我要进去看大哥!”
  八娘九娘又问了许久,终于拼凑出事情的原委。
  起因是赵廷美死了。楚王昨天发狂,拿刀伤了侍从,然后就被人看守在南宫中,谁都不能进去见他。官方说辞是楚王疯了。
  官家也不见小眼睛,小眼睛朝官家的办公室冲了几次,都被人给拦住了,然后被官家下令给赶出宫了,然后官家下令,废楚王为庶人。
  小眼睛心急如焚,闯了几次宫门,最后被侍卫给押回了寿王府。
  然后小眼睛在书房坐了一整晚,滴水未进。
  “我要见大哥!”小眼睛不停的念叨着,眼神直勾勾的看着九娘,“我不信大哥疯了,我要见大哥!”
  “现在当务之急不是去见楚王。”八娘冲小眼睛摇头。
  小眼睛面无表情,不理八娘,依旧期盼的看着九娘,让九娘压力好大。
  “你赶紧去楚王府,看望你大嫂!你大嫂还怀着孩子呢!”八娘叹了口气。
  杨家第三代躲着不来,赵家的情况也不乐观,楚王结婚几年了,楚王妃才怀上,许王现在也没荣幸当成爹。
  赵匡义给两儿子找的岳家都不算显赫,中等官,都在外地任职,该有的教养都不缺,但在官场影响力一般,应该是防止儿子们的妻族势大。
  但是,随之的问题就是,没什么人脉的楚王妃此时啥消息都得不到,不知道急成什么样呢,“王爷,你先去安慰你大嫂,告诉你大嫂,楚王没事。”
  “大嫂?”小眼睛这才想起,他还有个大嫂,“我去看大嫂。”话还没说完就往外冲,九娘将他拎住了,“你是去安慰人,还是给人添堵的?”
  八娘也道,“无论如何,你也要装成没事人一般!”
  双寿此时终于将大夫请了来,八娘九娘压着大夫给小眼睛把了脉,听说没什么大碍后,这才让双禄去厨房端些吃食,“你先吃点东西,然后脸上擦点粉,弄点胭脂,精神点去见你大嫂!”
  “没粉,没胭脂。”双寿傻道。
  “去买啊!”小眼睛吼道,“快,打水进来,我要收拾利索了!”……
  第64章 难辨
  “大嫂,大哥没事,我昨天晚上悄悄见着他了。”小眼睛挤出了个笑容,“晚上我偷偷去见的,官家睁只眼闭只眼,没理我,大哥人好好的,就是惹恼了官家,怕得在南宫里多关几天。”
  “笑得再自然点,咧嘴笑。”八娘纠正着,“让楚王妃收拾些衣裳,你给楚王带进去。”
  “对。”小眼睛又冲八娘九娘咧嘴,“大嫂,大哥没事……”
  “你笑得太渗人了,”九娘摇头。
  “干脆,你就别笑了,就说官家还不知怎么罚楚王呢,但楚王人没事,好好的。”八娘道。
  小眼睛又试着笑了笑,还是笑得让人想哭,只好采纳第二条建议,“我就说官家现在还在气头上,大哥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给放出来,也许大哥要挨板子,嗯,就这么说。”
  小眼睛又演练了一遍,指指脸,“看不出来是擦了胭脂吧?”
  “自然得很,只摸了一点点,你别去摸脸,绝对没问题。”八娘仔细瞅了瞅,给了肯定的答案,虽然八娘九娘都还没开始擦脂抹粉,但胭脂还是会摸匀的。
  九娘塞给小眼睛一个点心,“路上吃。”
  小眼睛完全吃不下饭。
  小眼睛拿着点心坐着马车朝楚王府赶去,八娘九娘商量了下,决定去找潘三郞,潘仁美回来了,潘家消息肯定多。
  如今潘夫人对潘三郞的交际完全不管,主要是杨家没碍着她的眼。
  因此,八娘九娘大大方方的找门房,门房痛痛快快的去通报,很快潘三郎就出来了,神情严肃,当然,平时他也没个笑脸。
  “找个地说话。”九娘眨了眨眼。
  潘三郎带着两人去了门房旁的一见候客间,将周围的人打发走,“不是说你们今天去雁门关么?”
  九娘可没瞒她的行程安排。
  “楚王怎么了?”九娘小声问,“寿王很难过。”
  潘三郞长叹一口气,“官家是彻底弃了楚王了。”潘家的看法和八娘一样,楚王被扣上了发疯这个名头,皇位就注定无缘了。
  潘夫人唏嘘,又感叹幸好寿王才是女婿,管他谁上位,总会平安的,“许王对寿王还可以。”
  潘仁美虽然知道楚王上位和许王上位,寿王的日子大不一样,但总的来说,寿王就是个无害的,平安富贵总是保得住的,倒也没多担忧。
  潘家人倒没人想着去安慰寿王,皇家事,不搀和。
  昨晚潘仁美入睡前,坐在床边,久久无语。
  “随他们闹吧,咱们管不了。”潘夫人轻声劝着。
  “赵普这老贼,为了官复原职,什么坏事都干得出来!”潘仁美叹气,“两年前不是他,如今又怎么会这样!!”
  “理他干嘛!”潘夫人嘀咕着。
  “楚王太重情了,不知是像谁,”潘仁美摇头,“赵廷美也够蠢的!”
  按潘仁美的想法,赵廷美就该主动要求官家立楚王为太子,别说什么兄及弟终的话,太祖称帝,是因为国家正动荡,国赖长君,官家登基,虽然有太后的遗训,但更主要的是大宋根基不稳,需要有经验的国主,如今官家年富力强,大宋国力蒸蒸日上,自然该将皇位传于皇子……这些话,这些冠冕文章,随便找个幕僚都能写出花来,官家心病去了,自己也得个平安富贵……非要暧昧的在京里待着,真不知怎么想的……
  “太重情的人坐不了那位置,”潘夫人叹气,“许王比楚王合适。就是不知官家日后可有脸面见太祖,侄子死了,弟弟也死了,唉……不过,太祖也没脸见世宗就是了,一报还一报吧。”
  “我日后才是没脸见世宗和太祖……”潘仁美唏嘘。
  潘夫人安慰道,“形势所逼,你能怎样,不管怎么说,吉儿如今已娶妻生子,虽然姓潘,但总归是世宗的血脉。要依着赵普,哪有吉儿的命在,太祖的儿子死了,可孙子在啊,再说,他们一个自杀,一个病死,你能插手什么?你别想那么多。”
  当时太祖不好明说要杀了世宗的小儿子,问赵普和潘仁美该如何办,赵普喊杀,潘仁美请太祖让他认下这个孩子当义子,以全和世宗的君臣之义,太祖思量片刻,说“给你当儿子不合适,当侄子吧。”
  潘仁美便给其取名潘吉,认作侄子,送回老家交给族人养着,不送去学堂读书识字,只跟着老农在地里玩耍。
  太祖倒也没赶尽杀绝,孩子平安长大,潘仁美给他在老家置办了田地,让他当起了小地主,小日子倒也过得喜乐。
  老家族人都以为潘吉是潘仁美的外室生的,潘夫人善妒,容不下,让潘夫人在老家的风评直接不及格。
  就是跟着潘仁美在汴京安家的亲弟弟们,都如此认为,别看潘仁美小妾不少,但是,潘夫人在府里向来是说一不二。
  起初潘仁美的弟弟要钱要粮全找潘仁美,潘仁美全应了,回头找潘夫人拿,潘夫人摇头说家里没那么多,不给,再回头找潘仁美,潘仁美“喔”一声便没了下文……
  三五回这么一弄,大家都知道,潘仁美不管事,潘夫人才是家里的实权派。
  因此,潘夫人的妯娌也认为潘吉是潘仁美的外室子,别看潘家庶女多,可没一个庶子喔,潘夫人精着呢!!
  精明的潘夫人问潘仁美,“要不要给寿王提点一二,让他不要惹着官家?”
  潘仁美摇头,“楚王性命无碍,寿王要闹,由他。”
  潘仁美不由眯眼想起寿王的亲娘,到底是怎么样一个人呢,生的儿子老大像官家多些,却心肠软得令人发指,处处透着那么一股天真,潘仁美觉得,楚王是真的拥护赵廷美当太子的……寿王就更别提了,那是天真得都无邪了……
  “明儿给大郎他们说,不要去寿王府。”潘仁美觉得皇家的事真烦人,不想再想了,睡觉休息。
  因此,八娘九娘找潘三郞前,潘家才刚刚统一了基调,旁观就好,别搀和,“我们一搀和,味道就变了,反而给寿王添堵。”
  于是,当八娘问:“能不能想办法让寿王见见楚王?”时,潘三郎就摇头,“你们劝寿王不要急,楚王性命无碍的。”
  “我们劝?”八娘有些怒,楚王才倒台,潘家就这么对小眼睛了?!奸臣,果然是奸臣!
  第65章 楚王府
  小眼睛赶到楚王府时,许王妃已早到了。
  “大嫂,你可得保重身子啊,千万别做傻事啊,”小眼睛刚急步走到房门口,就听到许王妃的哭腔,“大哥还不知道会怎样呢,你可得给他留点念想啊……实在不行,我陪你一起进宫去跪求皇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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