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节

  吃的差不多了,小眼睛不知怎么就说起了潘家,“你阿爹最近可是立了大功了。”
  潘铠点头,“听说了。”
  八娘九娘对视一眼,潘仁美不派兵,还立大功,怎么回事?!冒领战功?!
  “对了,那个降将杨继业……”小眼睛喝了口汤,“可被人弹劾惨了……”
  “啊?”潘铠真不知道,潘铠更懵的是,寿王竟然不知道这两个小娘子是杨继业家的?!
  八娘九娘则是彻底愣住了……打了这么经典的胜仗,竟然还被弹劾?!!没听错?!!
  第16章 坑人
  “怎么回事?”九娘板起了小脸,眉宇间透着一股怒气!
  八娘捏了捏九娘的小手,咬咬牙,挤出一个笑脸,“请教一下,潘大人立了什么样的大功啊?”
  就听小眼睛霹雳扒拉一阵猛夸,说什么运筹帷幄喔,什么奋勇杀敌啊,假大空的成语跟不要钱似的,一股脑儿的全送给了潘仁美。
  好吧,领导嘛,功劳最大。
  八娘表示勉强可以接受。
  “杨继业又是怎么回事?”八娘努力保持微笑。
  潘铠震惊,竟然直呼其父名讳!杨家怎么教的!
  “说来杨继业的确也勇猛,”小眼睛一脸八卦,将杨府的雁门关大捷大致说了一遍,有些细节不大一样,但大致和四郎书信中所说,没什么差异。
  “那为什么被弹劾?”九娘很不解,既然朝廷知道事情的真相,不是应该表彰嘛,大家不是应该敬仰么?为什么如今是被弹劾吗,还是被很多人?
  “说他通敌啊!”小眼睛耸耸肩。
  这是什么神逻辑!!
  “被谁弹劾?”八娘追问。
  “很多将领。”小眼睛道。
  大宋的武官脑袋都生锈了么!怪不得赵匡胤要杯酒释兵权,这群人就没脑子!
  “说是辽人和他勾结起来演的一出戏,”小眼睛还说摇头晃脑,“好取得官家的信任。”
  “官家怎么说?”九娘追问。
  “官家还没个说法。”说到这,小眼睛意识到了不妥,“我也不知道,听说好像是还没说法。”
  “啪!”八娘怒气冲冲的冲小眼睛道:“降将怎么了?降将就该死么?!尉迟恭是不是降将!秦叔宝是不是降将!程咬金是不是降将!”
  “李唐这些将军是跟着一起打天下的啊,杨继业怎么能比!”小眼睛慢吞吞的反驳着,还吃了一口肉。
  “杨将军降的晚,怪谁啊?要我怪,我还怪官家呢!谁让官家最后才北伐啊?!”八娘霹雳扒拉一阵吼。
  “世宗和太祖都北伐了的,杨继业不仅没降,还帮刘汉打了好几次胜仗。”小眼睛还是说的慢条斯理,完全没受八娘语速的影响。
  “忌惮杨将军,猜忌杨将军,都没问题,谁让他降得晚呢!但是,你可以当时杀了他了啊!好,为了显示大度,不能杀,那能不能给他一个闲职,或者让他解甲归田呢?!”八娘肺都要气炸了!
  “朝廷有朝廷的考量嘛。”小眼睛依旧不慌不忙,“刘汉的将士,不能全杀了啊,需要稳住他们嘛。”
  “朝廷的考量?朝廷就是派他驻守雁门关,3000人对抗10万辽军,劳苦功高的潘大人却不发援军,请问,若不是杨将军勇猛,3000人全折损了不说,雁门关也会落到辽人手里,损失算谁的?损失是大宋的!是官家的!3000条人命啊,在官家眼里连个屁都不是嘛!朝廷就是这么考量的!”八娘真心不解,要杀一个将领,需要3000士兵陪葬么?至于么……
  “朝廷是打算在太原和辽军决战,”小眼睛仔细解释着,“雁门关的任务是消耗辽军兵力,这事总得有人去做,再说了,最后还是潘大人看准时机出兵形成合围,否则,哪来的大捷。”小眼睛说得一点也不心虚,很是理所当然。
  “那为什么说杨将军通敌!辽国是猪么?!牺牲主帅、副帅和上万将士的性命来帮杨将军获得官家信任?只有猪脑子才想得出来!辽国若这么蠢,还会在北方屹立这么多年,燕云十六州还会迟迟拿不回来?!”
  “杨将军是降将,大宋的将领不喜欢他,也正常,大家不是一伙的嘛,可是,大宋将领的心胸能不能稍微开阔点,不说什么惺惺相惜,也不能嫉妒贤能到如此令人发指的地步吧?”
  “杨将军为什么要投辽啊?”八娘越说越替杨家众人委屈,“刘汉是依附辽国,可是,你们自己去问问,去访访,杨将军在刘汉朝廷,和辽人打了多少回仗!”
  “抛开大义,咱们就往小了说,他一汉人,归了大宋,都过得如此艰难,守关,3000人,援军,没有,历经艰辛获得大捷,大功劳还是潘仁美这个不发援军的主帅的!是,这都是朝廷的部署,他是降将,他活该被送到最前线去送死!可是,杨将军以少胜多,大胜辽军了,然后还被猜忌,弹劾投敌!在汴京,他相貌堂堂的儿子说个媳妇,说了大半年了,都没人愿意!这还是在汉人堆里!他得多蠢,才会去投辽!辽国汉人更受猜忌!”
  “我要是官家,有杨将军这么勇猛的降将,做梦都会笑醒!杨将军和宋将都没交情,他能靠的只有官家,能依仗的只有官家!”
  “你怎么这么激动?”小眼睛一脸的懵逼,这小娘子太能说了,“官家不是没表态嘛,再说了,他儿子说不上媳妇,又不是官家发话不准大家和他家结亲的,他儿子要是人才,大家抢着要啊,大丈夫何患无妻!”
  “不是我阿爹不发兵,”潘铠则缓缓道,“我阿爹不能随意更改作战计划。”
  “哈,主帅不能更改作战计划?”八娘仰天长啸,“欺负我没读书啊?!”
  “作战部署是官家定的。”潘铠很陈恳的解释着,“真的。”
  小眼睛也点头,“这也是从大局出发。”
  八娘懵逼了,九娘也傻眼了,还有这么狗粪的事?战场瞬息万变,主帅没权力更改赵匡义签字的作战计划?!!!
  八娘真心觉得赵匡义的子孙被俘虏北地是活该,只是苦了百姓了!
  “那个,有什么是我不知道的?”小眼睛觉得自己忽略了什么。
  “她们是杨将军家的小娘子。”潘铠轻声说。
  小眼睛傻眼了,自己今天出门没瞅黄历啊,说人是非说到人跟前了,“你怎么不早说?”不由埋怨潘铠。
  “我又不会唇语。”潘铠觉得自己很无辜,“她们也知道你和我八姐订了亲。”
  “你们什么时候这么熟了?”小眼睛无比的郁闷。
  “小二!”九娘突然高呼,“你们这的好酒给我来两坛!两大坛!我带走!”听七郞说,传闻唐家酒楼的酒特别好喝。
  “你们一大坛酒多重?”小二正待退下,八娘问道。
  “20斤。”
  “来三坛!”八娘比划了个手势。
  “你们喜欢这的酒啊?”小眼睛讪讪的搭话。
  八娘九娘没理他。
  “杨将军的确勇猛,”小眼睛呵呵着,“是难得的人才。”
  “王爷,有得罪之处,还望海涵!”八娘瞧了九娘一眼,起身道。
  “哪里,哪里……”小眼睛只能呵呵。
  “得罪了。”九娘跟着起身,正色道,还抱了抱拳。
  然后八娘九娘转身就走。
  “这事弄的,你看……”小眼睛一脸的无奈。
  潘铠不做声。
  “走吧,”小眼睛摇摇头,站起来,“虽然言辞不怎么妥当,但将门虎女,有血气,你别四处宣扬。”
  潘铠还是不做声。
  “走吧。”小眼睛催促着,“别坐着了。”
  “我觉得她们没付账。”潘铠一字一顿。
  小眼睛傻眼了,不会吧?这里的酒可贵了!
  第17章 决定
  八娘九娘回家就给折氏说了杨父被弹劾的事,这回连九娘都觉得应该回老家种地去,“阿娘,我力气大,咱家可以少买头牛呢。”
  折氏抚额,甘氏痛心,“你拿自己和牛比啊。”瞧这出息!!!
  三郞毕竟是少年心性,火往上涌:“阿娘,这也太欺负人了!咱不干了!”
  六郞也一脸愤怒,“我去接阿爹回来!”
  七郞道,“回老家去!咱不受这憋屈!”
  八郞也说,“阿娘,我不会种地,可我会打猎,饿不死咱们!”
  折氏看着群情激奋的孩子们,缓缓道,“降将这个身份,会伴随你们阿爹一生,不论他怎么奋勇,不论他怎么争先,在官家眼里,他都是降将。这一点,在太原投宋时,你阿爹就知道。”
  “雁门关只是开始,孤军深入,临危断后,这些事以后还会落到你们阿爹身上,”折氏神情越发郑重,“但转过头来想,这些任务不让你们阿爹去,却让跟随官家几十年的亲信去,那些亲信又该如何想?”
  “抱怨不公时,先想想,为什么会被不公平的对待!”折氏端起茶,抿了一口,“不要说你们阿爹面临多大的危险,问问大宋的开国将领,谁不是九死一生才有今天。”
  “驰骋疆场,保社稷,护黎民,是阿爹平生所愿,”折氏放下茶杯,“若拼出一个锦绣前程,他自然欢喜,若马革裹尸,他亦无悔,也无怨。”
  “三军可夺帅,匹夫不可夺志,”折氏的眼光一一扫过面前的孩子们,“阿娘不拦着你们阿爹,也不会拦着你们,你们若喜欢当田舍翁,阿娘也欣喜,谁愿意骨肉去疆场上厮杀,就是你们阿爹,他血溅沙场眉头都不会皱一下,可带大郞他们守关,他也不怎么乐意,可是,若是因为如今你们阿爹处境困难,咱们家举步维艰,你们才想着回乡种地,阿娘却有话问,如果种田又遇到堵心事呢?咱们又去哪儿?”
  “种田能有什么堵心事?”七郞嘀咕。
  “天旱,水涝,虫灾,雪灾……”折氏正色道,“老天爷但凡不开眼,一年的辛苦就白忙活了,这还是天灾,还有人祸呢,贪官污吏,兵匪抢夺,乡间恶霸……”
  “阿娘,我比恶霸厉害!”九娘拍了拍胸脯,和牛比,显得没水准,那和恶霸比好了!
  甘氏都要哭了……
  “咋家这么多男丁,又个个会武艺,”八娘真心觉得人祸对杨家简直就是小儿科,“谁敢来欺负咱们,正好杀鸡骇猴了!”
  “破家的县令,灭门的府尹,”折氏摇摇头,“做个田舍翁并不是你们想的那么轻松,那么简单,我只问你们,若县令就是瞅咱们不顺眼,就是要为难咱们,你们是气愤之下杀进官衙,然后被满门问斩,还是,咱们又躲到哪儿去?”
  折氏加重了语气,“也是,还可以隐姓埋名,远走他乡?但异乡生存更为不易,届时你们又躲到哪儿去?”
  众人不说话,八娘也是无言以对。
  折氏提高了声调,“我杨家子孙,不论做什么,都应该迎难而上,知难而进,今儿的话,你们下去仔细想想,若还愿意回乡种田,就给阿娘说,阿娘会仔细斟酌的。”
  “是。”众人皆齐声应是。
  受了折氏的教诲,八娘情绪很是低落,有志向,有情怀,值得推崇,可付出的代价也太大了。
  “等我儿子大了,肯定没人记得咱家是降将了!”七郞笑呵呵的对八郞道,真是少年壮志不言愁。
  前提是你得能活到你儿子出生啊,八娘腹议,但却突然想到,既然一切的不公都源于降将这个身份,那么就想办法尽快洗白好了!
  怎么尽快洗白?当然是给皇帝洗脑了,让他忘记降将两字,铭记忠心这词。
  怎么给皇帝洗脑呢?当然是吹枕头风了!
  八娘瞧瞧自己的小身板,更郁闷了,自己不嫌皇帝老,人家皇帝还嫌自己小呢,唉,生不逢时,连奸妃都当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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