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20)
虽然她家主子甭管喝什么,都跟喝安神药一样,但应该还是有点用的吧?
贾玩嗯了一声,不及说话,就听外面的人说贾政来了。
贾政是在衙门听到消息的,得知后紧赶慢赶过来,却还是迟了,看见贾玩这般惨状,不由叹了口气。
贾玩在荣国府养到八岁,后又拜了林如海为师,两人虽不怎么亲近,但他将这孩子,是当了自己人看的,觉得他比宝玉出息可现在看来,宝玉虽然不堪,起码没他这么能惹事不是?
贾政先细细问了伤势,以及圣旨的内容,松了口气,叹道:省亲的事,是太上皇的意思,你便是再不情愿,不参与也就是了,怎的还写折子抗辩?连上有所好下必甚焉,长此以往,上下奢靡成风的话都出了,你这不是明摆着给太上皇难看吗?
皇上事亲至孝,岂有不罚的?幸好看在你年幼无知的份上,只略施薄惩,贤侄以后当引以为戒,谨言慎行才是。
见他忧心忡忡的模样,贾玩想了想,从怀里掏出一块牌子来,道:先前来传旨的侍卫说,皇上嫌我游手好闲,不务正业,让我养好了伤去侍卫所报道不知叔父可知,那侍卫所,是什么所在?
贾政看了牌子,又听到侍卫所三个字,已经呆住了。
大乾的官制,文官靠科举取仕,中举后从七品、八品做起,一步步升迁入中枢,也有皇上特旨恩荫的,却不多,且前程有限,远不及科举出身之人。
而武官选拔,一是武举,二是功勋子弟,和文官又相反,武举的升迁速度,以及前程潜力,远不及功勋子弟。
功勋子弟入仕,向来先从禁卫军做起,而禁卫军中,最好的便是侍卫营。
虽说我们习惯性的将护卫官员左右的人,都称为侍卫,然而整个大乾,真正的侍卫营中的侍卫加起来,不足五百人,只在皇上身边守卫。
侍卫品级极高,哪怕是末等侍卫,也是正六品武官,三等侍卫正五品,二等侍卫正四品,一等侍卫正三品,不仅品级极高,且更易亲近皇上,等做过几年侍卫,或入中枢,或升任地方武官,真正的前程无量。
是以侍卫营,可以说是功勋子弟的青云路、登天梯,每一出缺,必被人疯抢,过五关斩六将才能得手,绝不是先前贾珍想给贾蓉买的五品龙禁尉可比。
现如今,这个名额竟然凭空砸到了贾玩的头上,而且是皇上钦点,理由更是可笑的游手好闲、不务正业。
看着牌子上侍卫营二等侍卫贾玩几个字,贾政有点被砸晕了的感觉。
不是末等,不是三等,是二等侍卫正四品武官。
虽说贾玩身上带着三品爵,做个四品武官也说的过去,可帐不是这么算的啊!
他在六部熬了这么多年,才熬到正五品,就这还是荣宁二府中职位最高的一个,可贾玩这小屁孩,挨了一顿揍,就莫名其妙成了正四品?
皇上这是什么意思?莫不是,他对贾玩的那封折子,其实是认可的?
贾政被自己的想法吓得一个激灵。
然而再仔细深想,皇上的板子和圣旨,倒不像是惩罚,更像是开脱,而这块侍卫营的牌子,更是毫无疑问的奖励。
顿时更是坐立难安。
却不知贾玩将牌子拿出来,就是为了点醒他。
这当然是奖励,先前皇上爽快的将爵位给了贾玩,贾玩投桃报李,将皇上想说却不方便说,而朝臣又不敢说的话,仗着年幼无知四个字,胆大包天的说了出来。
实质性的、立竿见影的成效或许没有,却会大损太上皇的威信,而威信这种东西,偏偏在上位者无形的拔河中,起着举足轻重的作用。
皇上岂能不满意?
打,当然还是要打的,不打如何显示皇上的孝顺?且若不抢先打了,换了别人去打,那时候下手可就不知是轻是重了。
赏,更是要赏的,不赏何以让人看出他的态度?不赏如何拉拢人心?
贾政魂不守舍的离开,贾玩将玉盏也赶了出去,他不是宝玉,可以拿女孩子的眼泪,当灵丹妙药。
他只是一个俗人,无论是玉盏还是惜春在身边,他得不到慰藉不说,反而还要去安慰她们累。
整个房间空了下来,又空又静,连一声蝉鸣鸟叫都没有。
贾玩趴在床上,将头枕在胳膊上,有一下没一下的戳着坐在他床头的小猫儿。
屁股一抽一抽的疼,火烧一般,贾玩眯着眼睛,想着,幸好师傅不在,不然他该疼的哭天喊地,哇哇大叫了。
那他这一家之主的里子面子,可就丢完了。 ,,,.,
第26章
贾玩喝了药,一觉好睡, 待醒来时, 身上的伤已经没什么大碍了, 不顾玉盏的反对洗了个澡, 披了衣服坐在软塌上,道:将我案上的折子拿去交给四月,让他递进宫去, 还有, 把蓉哥儿叫来。
啊?玉盏轻呼一声,道:爷您又上折子啊?
贾玩怎会不知道她在担心什么, 笑道:放心, 没事, 只是谢恩折子。
玉盏这才松了口气,去了。
却不知折子是谢恩折子没错, 但内容却是在婉拒皇上的好意, 告诉皇上, 他还在重孝期间,不宜出仕。
这事儿,皇上可以想不起来, 他却不能不提醒, 这在规矩森严的古代,瞒亲丧不报, 是大罪。
更重要的是, 他对那劳什子侍卫, 一点兴趣都没有。
在这个时代,高官厚禄有屁用,上位者一句话就灰飞烟灭,爬的越高越凶险,倒不如护了身边的人,图个平安度日。
作为一个现代人,面对帝王心术,他很难做到受宠若惊,更没办法觉得雷霆雨露皆是君恩。
他一身武功,挣钱的本事也不差,天下大可去得,逍遥自在唾手可得。
但他此生一生下来,就身在富贵乡,权势所,就在贾府这条将要倾覆的大船之上,他做不到绝情绝性,就只能在这红尘里滚一遭。
灭了家族的隐患,让惜春嫁个好人家,他也就无牵无挂了。
片刻后贾蓉进门,见贾玩竟是坐着的,不由暗暗心惊。
那天贾玩伤成什么模样,贾蓉是亲眼看见的,太医开的药再灵验,也不可能才三五天就行动自如,可他竟就这么神色如此的坐着他这个小叔叔,果然是个狠人!
恭恭敬敬请了安:二叔身子可好些了?
贾玩道:已经无妨了。
又道:我先前听你姑姑说,你这几日庶务管得还不错。
贾蓉讪笑道:那是姑姑心疼侄儿,替侄儿说好话呢!
贾玩道:既然管的不错,那就继续管着吧!
若你能勤勉踏实,不走歪门邪道,日后该你的那份,我一分都不会少你的。
贾蓉大喜,贾玩不等他拍胸脯表决心,又道:只是有些丑话,先说在前头。
我知道你和你老子,都是一样的毛病,管不住自己的下半1身。但你记住了,你在府里娶妻纳妾也罢,在外头招1妓嫖1娼也罢,我皆不管你,但只一样,再不许胡乱勾搭、招惹良家。
府里但凡没收房的,不管是早和你看对眼的,还是以前已经上过手的,一概不许碰,外头但凡没入贱籍的,不管是暗娼流萤,还是风流寡妇,也一概不许碰。
随手从身边捡了一本厚厚的书丢在贾蓉怀里,道:这大乾律令,你拿回去好生研读,上面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写的清清楚楚
见贾蓉笑的有些勉强,贾玩道:就这两件事儿,你若不犯,什么都好说,若犯了,哪怕只是一文钱的官司我便让你连一件像样衣服都没有的滚出宁国府去。
贾蓉顿时一个激灵,虽贾玩语气平静,不见丝毫疾言厉色,但这位小叔叔的手段,他早见识过的,哪敢不信?想起他平时畏之如虎的父亲的下场,也不敢多话,唯唯应了。
当初他父亲提起惜春的婚事,他这位小叔叔只一句我不同意,便没了下文,他们谁不以为他是被拿捏住了?
结果呢,不到一个月,他父亲就丢了爵位,被赶出家去当了道士不能喝酒,不能吃肉,不能近女人,活着还有什么趣儿?
有了贾珍的前车之鉴,便是贾玩说的再随便,他也万万不敢不放在心上,这两点,他自认还是能做到的,他虽贪图享乐,但也没做过什么伤天害理、违法乱纪的事,至于女人虽说越不能碰的,碰起来越刺激,但若他真被光着身子赶出家门,哪还有女人肯跟他?
这个帐,他还是会算的。
见他乖顺,贾玩便也不多说什么了,他这个侄儿,早被贾珍调1教过来了,在比他强势的人面前,比谁都老实听话。
又道:你待会去一趟那边府里,告诉两位叔叔,说修园子的事,我答应了,让他们不必再另寻地方,直接将会芳园划过去就是了,要用人用钱只管说,若实在不够,卖一两个庄子也使得。
我如今有伤在身,又带着父孝,不便出面张罗,你便替我过去,给琏二哥打打下手。
去了有点眼力见儿,别忙没帮上,反而添乱。
贾蓉一听大喜,修园子可是个天大的肥差,且他是代表贾玩去的,连贾政、贾赦都要尊重他的意见,这边府里拨过去的银子,他能做得大半的主哪怕不中饱私囊,里面也有无数的好处可拿。
即使刚被敲打了一通,贾蓉依旧被这颗甜枣砸的七荤八素,欢喜应了。
走了贾蓉,贾玩探手将小肥猫捞过来按在怀里,睡觉。
上了折子,挨了揍,园子一样得修,不过意义大不相同:以前是主动响应太上皇修园子,如今是被皇上打着骂着去修若再扛着,就不是不给太上皇面子,而是和皇上做对了。
朝好处想,现在修,起码不用担心花了钱还招灾不是?
不是他百分百确信,皇上一定会是最终的获胜者,而是若皇上赢了,只要他们不自己作死,林如海要护住一个处于朝政边缘的贾府轻而易举,可若是太上皇赢了,贾府拿什么护住林如海、黛玉和他?
第三天,贾玩上的折子批复下来他被夺情了。
神特么的夺情!这操作,简直了。
只听过身负重任的官员,因为皇帝看重,夺情不使其丁忧的,没听说会把本身没有官职,且身上带着重孝的人,扒拉出来用的这算哪门子的夺情?
不知道的,还以为他要担任的,是什么了不得的职位呢!
接下来,就到了夺情和丁忧的拉锯时间。
按照惯例,官员报了丁忧,皇上或者准了,或者夺情,夺情的话,官员要再报,然后再夺,如是三次,就能继续安安心心的留下来做他的官了。当然,也有怕皇上的夺情只是随口说说的,只一次就连忙应了,还有干脆隐瞒不报的没法子,丁忧容易,起复难啊!
总之,正常情况下,这花活儿得玩三次,是以贾玩硬是上了四次折子,才算是把意思说明白了:皇上,您那活儿,我是真不想接,您找别人吧。
好好的爷不做,去低声下气给人使唤,还成为所有人的眼中钉、肉中刺何苦来哉?
在这漫长的拉锯战期间,省亲园子早就开始动工了,东府划了会芳园,西府拆了下人房,将两处并在一处,拆了围墙,平了巷道,堆山凿池,起楼竖阁,种竹栽花银子如同流水一般花了出去。
大项且不说,光从扬州买十来个小戏子,以及置办乐器行头的预算就是三万两,购买帐缦纱窗花烛等,预备的是两万两
这零星用度就已经让人咋舌了,其余花木、山石、楼阁、陈设、金银玉器、古董字画、尼姑道姑宁荣二府几十年的积累,以惊人的速度消耗着。
先前贾珍掌家时,花天酒地惯了,一年十万两的进项也不够他花,每年还搭上几千两进去,荣国府那边人口众多,怕也和这边一样入不敷出,只靠家底儿硬撑这下倒好了,家底儿掏个干净。
贾玩都不知道那一家子图个什么这以后日子还过不过了?
眼看账上的钱越来越少,贾玩便吩咐贾蓉传出话去,找买家卖庄子,同时也建议贾政卖一两个庄子别说真没钱了,就算有钱也得装穷啊,省的这样金山银海的花,遭人惦记。
被别人惦记也就罢了,若是被那个从一登基就穷怕了的皇上惦记上,还有活路吗?
每到这个时候,贾玩就格外羡慕每天和姐妹们一起摘花斗草做胭脂的宝玉都是贾府的嫡系子弟,凭什么这小子就这么好命,万事不必操心?
贾玩第四封丁忧的折子上去,以为就算完事了,不想第二天就来了个小黄门:贾二爷,您的入职手续已经办好了,明儿上午就有您的班,务必在辰时初刻之前到侍卫所报道,还要更换衣服装备,可千万别迟到了。
烦劳公公转
贾玩才说了五个字,就被打断,道:皇上说了,若贾二爷您不愿去侍卫所也可以,那明儿就去上书房,跟着几位殿下一起念书去吧!
贾玩立刻闭嘴。
前几年上书房选材,陪皇子读书的事儿他当然记得,毕竟惜春就是用这个由子进的宫这里面的热闹,比侍卫所还大。
真特马的受宠若惊!
不得已,跟小黄门打听侍卫所的情况。
侍卫所的侍卫不多,从末等到头等,一等比一等少,加起来仅四百多人。
四百多人,看似不少,算算才知道稀罕。
首先四百人分两拨,每六日轮换一次,而轮值时,又分六班,每班每日值守两个时辰。
也就是说,每次在宫里同时当班的侍卫,不过四十人。
而这四十人,又分内班和外班,外班负责几道重要门户的值守,内班则跟随圣驾。
皇上在哪个屋,就守哪个屋,守在屋外的,叫乾清宫侍卫,守在屋内的,叫御前侍卫。
贾玩便是内班的乾清宫侍卫就是给皇上把门儿的。
别看皇上出行,身前身后浩浩荡荡一片,但里面的侍卫只二十人,分别守在轿前轿后和左右,其余皆是前锋营或其他,前锋营的人多,好几万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