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4节

  姜展唯只要一想到那天她所受的苦,心就痛得难受。
  他见两个丫头也在屋里,口是心非道,“我想早些回来看……孩子,那两个臭小子,今天晚上还没来得及瞧上一眼。”
  陆漫笑道,“是呐,他们都已经长到十斤了,又白又胖,真真漂亮得紧。走吧,去看看。”说着,就向门外走去。
  姜展唯愣了愣,他很想说“明日再看吧”,但还是跟着走了出去。
  姜展唯垂下的大手攥着细滑的小手,陆漫抬头冲他笑笑,也反捏了捏他的手。
  两人进了东厢。东厢静悄悄的,两个乳娘都坐在厅屋里给小哥俩做着小衣裳,用极低的声音说着话。
  她们见主子突然来了,赶紧起身施礼。
  陆漫拉着姜展唯先去了北屋,这是俊哥儿的卧房。屋里没有点烛,侧屋的烛光照过来,屋里光线较暗。
  透过绣着一簇簇玉簪花的青绿色纱帐,看到小家伙睡得极香。蓝色小绫被盖到他的胸口,胖胖的小脸转向他们,小脸上有一团浓浓的红晕,小鼻翼微微翕动着。好像刚刚做了一个美梦,他撸了撸嘴,抬起小拳头揉了揉小鼻子,嘴角边弹出一抹笑意。
  陆漫爱极了,掀开纱帐俯身轻轻吻了他的小脸一下。
  姜展唯发自内心笑起来。这小子,长得可真好。他伸手想摸摸孩子的小脸,又觉得自己的指腹有些糙,怕把孩子娇嫩的皮肤刮着,又改成用手背轻轻挨了挨他的小脸。
  看完俊哥儿,又去南屋看彥哥儿。小家伙的模样、表情、睡姿、行头跟哥哥一样,感觉就像把刚才的小床抬过来。
  陆漫又笑着亲了亲他的小脸,姜展唯也伸手挨了挨他。
  两人走出东厢,在庭院里站定。
  宁静的庭院洒满清辉,暗香浮动,树影婆娑,徐徐微风拂面。
  良夜静谧,如此美好。
  姜展唯伸出两只手把陆漫的两只手抓住,放在唇边先吻了吻手背,又翻过来吻了吻手心。轻声说道,“漫漫,在家里真好。我在外面,只要一想到你,想到孩子们,还有这个庭院,就想赶紧把事情办完,早些回家。”
  陆漫又是感动,又是心疼,鼻子都有些酸涩。她抬起头望着他幽深的双眸,说道,“你不在家的日子,我也想你。特别是天气不好的时候,想得连觉都睡不着,怕你冷着饿着,还怕你被雨淋着。”
  星光落入她的眼底,如落入水中的光晕。
  姜展唯笑起来,想低头亲亲她,又觉得不妥,急急拉着她往上房走去。
  陆漫被他拉着一路小跑,看他急吼吼的样子,心里很是不落忍。
  姜展唯洗漱完,挥手让丫头退下。他过去把站在梳妆台边的陆漫抱住,低头亲亲她的头顶,就一下把她横抱起来,放在床上。
  这个动作有些突然,陆漫惊的叫了一声。她看着俯身上来的姜展唯,忙把自己的领口抓紧,非常抱歉地说道,“对不起呀,我的恶露还没排干净,不能行房的。”
  姜展唯的身子一下僵硬起来,愣愣地看了她一会儿,才坐起身,极是沮丧又委屈地说道,“这,这,这,唉,我想你想了好久……”
  陆漫也坐起身,对着他的耳朵轻声说了一句话。
  姜展唯看看她,说道,“也只得如此了。”
  用五指山,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
  陆漫又对着他的耳朵说了一句话,姜展唯一下就愣了,结巴道,“还,还,还能这样?”
  看到他的小白兔样子,陆漫非常满意,这家伙一看就不像是在外面“偷鸡摸狗”的人。想让他做个“守法”的好相公,自己也应该当个体贴他的好妻子才是。
  陆漫红着脸点点头,娇羞地说道,“是嬷嬷教我可以那样的。”又嘟嘴道,“我是不想让你难受。你不愿意,就算了。”
  在心里王嬷嬷说着抱歉。没办法,她总不能说前世在某些传言里听到的吧。
  姜展唯笑开了花,赶紧抱住她说道,“我哪里说过不愿意?我愿意得紧,谢谢你。”说完,就抱着她亲吻起来。
  他的吻越来越深,陆漫情不自禁地双手勾住他的脖子,迎合着他。她一阵阵地颤栗,最后只得把他推开,嘀咕道,“这样不行,我受不了了。”
  姜展唯给了她个你看我多行的得意笑容,凑近她的耳边说道,“那只有劳烦夫人了。”
  今夜无月,无数的星星眨着眼睛,静静地听着小窗里传出男人极力抑制的在喉咙里打着转的声音。
  第四百九十二章 留了一手
  陆漫在孩子们的吵闹声中醒来。
  姜展唯压低的声音从窗外传来,“嘘,小声些,娘亲还没醒。”
  姜悦的大嗓门,“太阳照屁屁,娘亲该起了。”因为想看爹爹,她今天没睡懒觉。自己居然比娘亲起得早,小妮子得意极了。
  姜展唯低声说道,“亲娘生弟弟把身体亏着了,让她多睡睡,咱们先去吃早饭。”
  几个细碎的脚步声向西厢走去,听见姜展魁和姜玖在汇报着什么。
  想到昨天夜里的情景,陆漫又红了脸。她跟姜展唯在一起的时间并不多,第一次主动做那些,羞死人了。她把头埋进枕头里,作了一番心理建设,才坐了起来。喊道,“你们进来吧”
  杏儿和李儿走进来,服侍她穿衣,洗漱,再喝了一碗补药,才去了餐厅。
  那一大几小还没吃完饭。
  几个孩子起身给她见了礼,姜展唯笑道,“你怎么没多睡一会儿?”
  陆漫坐下,还有些不好意思面对姜展唯炽热的眸子。她的目光滑向几个孩子,说道,“睡好了,就起来呗。”
  她的早饭跟他们不完全一样,一小碗鸽子红枣汤,一小碗人参蒸蛋,两个核桃软糕,一个奶油小馒头。
  吃完饭,姜展魁和姜玖去上课,姜展唯一家三口回上房。
  陆漫没怎么说话,看着他们父女互动。姜悦一直挂在姜展唯的身上,莫名其妙的童言童语也能让老爹捧场大乐。说高兴了,一串银线从嘴角流出,姜展唯就掏出帕子给她擦净。
  姜展唯跟闺女说笑几句,就会抬头看看陆漫,冲她笑笑,生怕把她冷落似的。
  这个男人对外人没有多少好脸,但对自家的妻女弟妹,绝对态度好。陆漫的思绪又飘到了刚来异世不久,对姜展唯的一个猜测:若被这个男人疼惜,是幸福的。若被这个男人厌弃,日子是不好过的……
  自己过了一段非常不好过的日子,如今算是幸福的吧?
  几人正说着话,老驸马来了。
  姜展唯可不愿意面对老驸马的臭脸,老头对自己的媳妇闺女乐得再欢,对自己也从来没有过好脸色。
  姜展唯把姜悦放下地,说道,“跟太祖父玩去吧。”
  小妮子还不太愿意,姜展唯又起身从炕橱里拿出两个木制小帆船给姜悦,“这是爹爹在外面给你带的礼物。”
  姜悦高兴地接过去。
  老驸马伸手道,“我的礼物呢?”
  姜展唯抽了抽嘴角,说道,“我买了一些软糯吃食,昨天已经交给鹤鸣堂管事了。”
  老驸马冷哼道,“我不稀罕吃食,我想要玩具。”
  姜展唯又道,“好,我记住了,下次给悦儿带什么,就给祖父带什么。”又对姜悦道,“给太祖父一条小船玩。”
  姜悦非常大方地同太祖祖分享快乐,给了他一个。老驸马吹着胡子接过,觉得这个孙子实在太怠慢自己了。庶子就是庶子,一点都不讨喜。
  那一老一小出了门,姜展唯又一本正经地对站在一旁的王嬷嬷说道,“我不在的时日,嬷嬷照顾漫漫辛苦了。以后你每个月的月钱为二两银子,我已经跟明叔说了,从今年正月算起。”
  王嬷嬷愣了愣,她不明白怎么三爷突然给自己涨工钱。但涨工钱总归是好事,她赶紧给姜展唯磕头道谢。
  陆漫哭笑不得,男人都就是精虫上脑。王嬷嬷之前表现得那么好,也没见他给人家涨工资。一经过那事,就觉得王嬷嬷“辛苦”了。真是!
  她的脸又烧起来,低头喝茶以掩饰窘迫。
  从今天吃早饭开始,姜展唯的余光就看出陆漫非常不好意思,小脸一直红得如三月桃花。他心里喜不自禁,她愿意那样对自己,一定是已经放下曾经的那份不甘和委屈了吧?
  屋里终于没有外人了,陆漫忍不住问道,“公干还顺利吗?”
  这件事她从昨天挂心到今天。本来昨天夜里就想问他,但做完那事她已经累得不想说话,直接睡了。
  姜展唯把她揽进怀里,小声道,“一个妇人,就喜欢操心这些。”还是说道,“我这次出去,不辱使命。谢大哥得到了一条线报,张家……哦,就是之前收留史嬷嬷的张大人家,他们也留了一手,一直有一个子弟秘密养在外面。若家里突遭横祸,那个人就会找机会跟太子的人接洽……”
  原来,史嬷嬷是张大人的亲姑姑,张大人不姓张,而是姓史。几十年前史家家主是南越总兵,为了立功,杀了几百个大楚百姓,却冒充剿灭了倭寇,这事被告发后,史总兵被先帝砍头,其余人被发配琼州。因为先太后母亲的妹妹嫁进了史家,她母亲不忍妹妹的儿女落到这个地步,去求了先太后。先太后不敢救男丁,就想办法让当时才十四岁的小表妹史莺冒充史家丫头进宫当了宫女。
  那时硕亲王还是皇子,无意中知道了这个秘密。当时先帝身体已经非常不好,硕亲王知道自己争不过当今皇上,又看出当今皇上子嗣不丰,便起了某些心思。派人去琼州找到史家人,史家人从五十几人已经死到只剩几个人。派去的人抱回了史家一个两岁的男孩,养去一个张姓人家,又送了一封信给当宫女的史嬷嬷。史嬷嬷听说自己的一个侄子被救回来之后,喜极而泣……
  史嬷嬷一反往日的沉闷,木纳,极力报答着先太后的救命之恩,样样事做得周到贴心。特别是有一次先太后生病,她不仅天天上香祈求菩萨保佑先太后身体快快康复,还“割肉”熬羹,以此感化菩萨。先太后知道后,极是感动,把史莺调到近身服侍,几年后就升为贴身女官。
  先太子的死,的确是先太后让人做的,但硕亲王也在暗中帮了忙。否则,皇上把先太子保护得那么好,想动他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
  先太后让人给李妃和先刘三夫人下毒的事,还是史嬷嬷交待下去做的,那个解毒的药方也是史嬷嬷亲手保管的。史嬷嬷偷偷把药方交给硕亲王,硕亲王私下找人按照那个笔迹重新写了一张纸,把关键的一味药去掉了。
  第四百九十三章 做不到
  史嬷嬷在宫里权势越来越大,也越来越被先太后倚重的同时,史家那个小孩也在张家健康长大,考上了举人,还通过关系当了官。怕暴露,都在偏远地方,官也不大。但史嬷嬷非常感激硕亲王,一直暗中帮他办着事……
  先太后薨了以后,史嬷嬷知道王皇后为了灭口不会让自己活下去,便在先太后的灵柩去皇陵的路上“投了河”,实际上是被硕亲王派人救了。
  张大人非常狡猾,知道自家一直在硕亲王的监视之下,也总怕自家有一天会被灭口。特别是硕亲王已经用不上史嬷嬷了,他的子孙没有顺利登上大位,那么自家就更危险。所以他悄悄让自己的一个丫头怀了孕,又借口这个丫头犯错赶出去嫁了人。其实,“嫁”的那个人是他安排的心腹,他的亲生儿子一直生活在另一个地方,今年已经十八岁了。他手里有一封信,里面详细记述了硕亲王救史家子弟,以及交待史嬷嬷做的所有事情。另外,还说了几个硕亲王在宫里的钉子,其中两个嬷嬷现在还在宫里当差……若是自家惨遭灭门,那么那个孩子和其“养父”就要想办法找到太子的人,把这封信和一些证据呈上。
  张家那个后生和养父已经被姜展唯带回来,并安排在京郊一个健锐营势力范围内的秘密别院。但光凭他和张大人留下来的信和证据还不能完全定硕亲王的罪,还要有时机。他们正在想办法,希望那个“时机”早日到来。
  陆漫唏嘘不已,那史嬷嬷就是一个双面间谍。这么长又这么复杂的过程,像是一本精彩的话本。
  姜展唯见陆漫眼珠转动着想心事,捏了捏她的小鼻子说道,“这些朝堂大事你莫要多想,好好把身子调养好。还有,何承和绿绫你已经带出来了,即使身子养好也尽量不要给人看病,除非推辞不了的。”
  陆漫看看眼前这个男人,他非常的大男子主义,若他一直守在她身边,自己不一定能那么随心所欲地做所有自己喜欢的事。他跟长公主不同,长公主虽然是封建大家长,但她颇有些女权思想,喜欢能干的女人。而这个男人,他不愿意自己妻子过多地出现在人前,除非实在推脱不掉,或是对他仕途有利……不说这个封建社会,就是在现代,能干和强势的男人大多也不希望自己的妻子太过能干。
  他们夫妻哪怕放下以前的怨气,包容彼此,但有些观念还是到不了一条线上。只有随着相处增多,多勾通,多了解,继续相互包容和理解吧……
  姜展唯看到陆漫沉吟着没吱声,又说得更明白了一些,“我不愿意别的男人多看你,更不高兴他们看了你以后有什么企图。漫漫,你长在深闺,不知道外面复杂,人心险恶。”
  这家伙,还是在吃宋明的醋。
  陆漫应付道,“好,若能推得过,我尽量推。有人养着我,我也乐得当个一觉睡到自然醒的米虫,什么事也不做。”
  姜展唯哈哈笑出了声,说道,“只有你想的稀奇古怪,居然把自己比作虫子。虽然很贴切,也不好看啊。”又道,“你男人天天在外劳累奔波,就是为了好好养活你。”
  陆漫特别喜欢看姜展唯这种直达眼底露出大白牙的笑,特别灿烂,而且也特别少。对别人从来没有过,在家里也不多。
  她伸手摸着他眉心中那几根浅浅的皱纹,他再高兴,这里也不平展。她心疼地说道,“现在,那边所有的人都从心里接纳你和尊重你了,你的愿望也都实现了,有些事就不要一直记在心里了。生别人的气,自己也不好过。活在世上,开心最重要。还有,祖父有些观念不对,但他现在得了病,也左右不了你的一切,对玖儿、悦儿又是真心疼爱,你不要跟他计较了吧。”
  姜展唯的笑意收敛了起来,把她的手从眉心拿下来轻轻握住,涩涩地说道,“我也不想记。但是,我无论如何也忘不了,二老爷冷漠的眼神,祖父冰冷的眼神,他们随时都在骂我是拎不起来的庶子,恨不得把我的自尊踩进泥里。除了五弟对我和别人没有两样,其他人都是漠不关心。还有我姨娘的眼泪,展魁玖儿懵懂的目光,唉……这些伴随着我长大。我知道我跟这个家是一体,荣辱兴衰,我都会跟这个家共进退。但是,让我放开心思,坦然面对所有人,除了五弟和不懂事的九弟,以及几个小侄儿,其他的人我都做不到……”
  陆漫叹了一口气,柔声说道,“做不到就做不到吧,时间能治愈一切。”
  姜展唯又问,“我是不是很小心眼?”
  望着他那双漆黑的眸子,这就是一个缺爱的大男孩,今年刚刚二十三岁。陆漫伸出另一只手抹着其间的那几根皱纹,摇头道,“不。我只是希望你不要背负太多,想你开心快乐。”
  姜展唯又笑起来,笑容直达眼底,露出白白的两排牙齿。他把她的手拿在唇边吻了吻,说道,“只要跟你在一起,我就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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