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上金珠 第43节
方夫人倒是理解的很,又夸她有孝心:“你表哥再有半个月就回来了,到时候来家里,姨母给你做你爱吃的金玉汤。”
林楚芹本想拒绝,可想到母亲的吩咐,便只能点点头:“姨母,表哥那么忙,这事儿等他回来再说,我陪二姐去前边。”
方夫人目送她们远去,一旁传来声音:“两位林姑娘,瞧着都是花容月貌。”
“什么呀,那小的才是正儿八经的。”方夫人转身,对那夫人道,“也是我那妹妹妹夫人好,将她记在自己这儿,当成个亲生的来养的。”
“那这宴会的排场也不小了,往后嫁人,肯定也不会少了她这嫁妆。”
方夫人掩嘴一笑:“嫁妆自然是不会少,不过总归不是亲生的。”
这边林楚芹拉了安芝走远,松了一口气:“二姐你瞧见没,我娘就是不听,姨母她总想将让我去方家,撮合我和表哥。”
“义母也是这意思啊,她觉得两家人知根知底。”
林楚芹瞪她:“你这么说,难道也觉得好?”
安芝拉她在亭子内坐下:“你想听真话?”
“那还用说!”
安芝笑道:“我是觉得你去方家,不大合适,方大哥为人不错,待人也和善,该有的学识,该有的风度都是有的,可恰恰因为你是他表妹,今后你去了方家,许多事儿才难办,外甥女归外甥女,进门可是儿媳妇,若是遇了什么事,难不成你还回家告你姨母的状?”
若真是个疼人的也就罢了,安芝看那方夫人,十句话里九句离不开自己儿子,母亲眼里的儿子是样样都好,可要是夸到这份上,做她儿媳妇的人可就苦了,夫妻恩爱也就罢了,但凡有点矛盾,可都得是儿媳妇的错,毕竟她儿子那样优秀。
楚芹的脾气,是受不来这样的,要真嫁过去,怕是要憋坏。
林楚芹倒苦水:“是,我就说不好,我娘还觉得两家人知根知底,我不会受委屈,可我现在就已经觉得委屈了。”
话说完,那边宝珠抱了个锦盒过来,说是门外有人替薛家送过来的。
“薛家怎么还有脸送东西来。”林楚芹叫宝珠把东西摆在桌上,“什么呀这么沉,打开瞧瞧!”
说罢林楚芹还起身凑近想看看,随着宝珠将锦盒打开,林楚芹直接大叫了声:“什么东西!!!”
安芝将她拉开,这边宝珠手一抖,锦盒盖掉下去,露出了里面的东西,是抱成团的虫子,缠绕在一起还都是活的,在蠕动,爬满了整个盒子。
想到自己一路抱了这东西过来,宝珠被恶心的,直打冷颤:“小姐,这都是些什么啊!”
林楚芹喊人:“香秀,快把它丢掉,赶快去丢掉!”
可香秀可不敢靠近,怪吓人的啊,瞧的人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安芝拦住要上来的家仆,笑了:“这可是好东西啊。”
林楚芹惊恐,这还是好东西,她都不想看,直接跑到亭子外面:“二姐,你若不丢了我以后可不找你了。”
安芝哭笑不得:“这叫沙肠子,宝珠你在苏禄不是见过的,安南的海边也有这个,当地人还拿这煮汤,滋阴补肾,清肺补虚,这不是好东西是什么?”
宝珠摇头,她当时喝汤时可不知道它们原来是这样的,要不然它绝不喝。
“薛家送这东西来做什么!”
“不是薛家,是薛成立送的。”安芝也是佩服他,没被自己打怕了,还越挫越勇,手段也是越渐的不入流了,居然想用这种小把戏吓她,“这薛家三少爷的脑海怕是给磕傻了。”
林楚芹满脸拒绝:“快盖上!”
不等安芝去翻锦盒盖子,那边又有人过来,抱了个更大的匣子,说是沈家大少爷派人送来的。
林楚芹命令香秀:“可别是什么怪模怪样的东西,去,打开它!”
香秀上前将匣子上的锁扣拨开,见匣子是上下相连的,便将上部分抱了起来。
看到露出的东西后林楚芹松了一口气,安芝却怔住了,她直接将匣子内的莲花碗拿起来,看着上面无比熟悉的缺口,忍住了想要去找他的念头,低头看去,匣子内还摆放的一个玉簪子,瞧这造型,就是及笄礼上换簪时用的,只是比寻常的更为精致。
等香秀将锦盒合上后林楚芹才过来,拿起那玉簪子叹气:“原本觉得这礼也不惊艳,可有薛少爷的东西做陪衬,沈少爷送的这些,当属最佳!”
第54章 心悦
接下来的宴会里, 安芝有些心不在焉。
所幸林夫人知道她的脾气,没有再带着她出去见各位夫人,待到宴席结束后,送走了各位夫人, 回到院子内的安芝坐在塌上,看着桌上的匣子,有些出神。
原本天没亮起来,这会儿应能睡上一阵子, 但安芝却半点睡意都没有, 她托腮看着匣子内的莲花碗,除了一开始拿出来瞧过,现在是一直放在匣子内的。
“小姐,您怎么不睡一会儿。”宝珠取来了礼单, 原本打算放好了悄悄退出去,却发现小姐还没睡,见她在看匣子,“要不我替您收起来罢。”
“你替我, 送个口讯去沈家, 找李管事,就说我有事想找大少爷商量。”在亭子内她原本还压着些情绪, 可这会儿她就想问问清楚。
宝珠愣了愣:“……是。”
去传口讯, 待那边答复宝珠回来, 天色已经暗了, 安芝去过主院请安, 便直接出了门,坐上马车后直往春江楼,一刻钟后,到了春江楼外。
在栅栏集上的春江楼十分热闹,但临水的那一面却显得有些安静,春江楼的后院是建在水上的,高墙内修了几个亭阁,供给客人赏风景用,隐秘性也十分的好。
安芝推门进去,看到坐在那儿的沈帧,脚步微顿了下,很快迈了进去。
沈帧摆手,初七退了两步,直接从旁边打开门,安芝这才注意到原来另一扇门外是一艘游船,他是坐船过来的?
“为了林姑娘的声誉,还是不便与你一同出去。”沈帧替她解了疑惑,“坐。”
安芝坐下来,沈帧尤显得十分从容,替她倒了一杯茶,笑着问:“今日是你的生辰,虽说宴会结束,夜里应该还要与林老爷他们同聚。”
“沈少爷,恕我冒昧,你能否告诉我,你送我的那礼是在哪儿找到的?”安芝很确定,那六个金箱内没有莲花碗,她也确定沈帧不是随意送的,谁会拿一个有缺口的碗当礼物送人,太失礼数,所以这一趟她非来不可。
沈帧对上她的视线,轻笑:“你可喜欢?”
安芝看了他一会儿:“多谢沈少爷。”
“那是李忱在宣城的一批外卖品里找来的,听闻是宣城计家的人摆的。”
安芝神色一紧:“摆出来卖?”
“是啊,金陵城中偶尔也有人家如此,大都是为了周转银钱,将家中值钱的东西拿出来变卖,兑些银两,拿去当铺的话让人瞧见难免是不好意思,混在铺子内卖出去,亦或是拿到场子中去都是有的,计家拿到场子中的东西大约有百来件,李忱将他们买回来,我瞧那玉碗不错,便让李忱送了过去。”
安芝看了他一会儿:“那叫莲花碗,是以莲花样做托身雕刻出来的,原本是个药碗。”那是她小的时候喝药用的碗,为了能哄她老老实实喝药,爹和娘想过不少办法,见她那时喜欢玉石,就专程用上好的玉找人雕了这个莲花碗。
莲花碗上的缺口,是她六岁那年一次闹脾气用勺子敲的,被她敲了个缺口后,爹担心会刮着她,就将它收在了她屋子内,她还记得是自己要求摆在架子上的,用盒子装好,以免再坏。
安芝不知道他送这个的用意,但她肯定他是知道自己是谁,如若不然,这莲花碗送的不会这么恰巧。
“沈少爷,计家百来件东西,可是都被李管事买回来了?”
沈帧点点头:“没错。”
安芝沉默了一阵。
沈帧也没有说话,两个人便都沉默着,屋内安静,屋外的河道上倒是热闹,如今这天还有人在看水塔灯,也不怕冷。
许久过去,安芝轻轻碰着藏在袖口中的银票,抽出来一些又塞了回去,抬起头:“沈少爷,我如今没法报答你。”她知道他不缺钱,也知道他不将这些东西留下不是为了钱,所以她用银票来感谢,并不合适。
“这些东西,对我也是无用,对林姑娘来说,或许十分重要,我可以让李忱给你送过来。”
“有劳了,这些对我而言,的确很重要。”安芝并没有避讳这些东西在她心中的重要性,也没有拒绝他的好意,因为即便是他不开口,她也会说。
她几乎是能断定这百余件的是什么,无非是她和大哥屋内的东西,还有父亲屋子里的,看着值钱的,容易变卖的,都叫二堂伯他们拿出来变卖周转银钱,她那莲花碗重新打磨一下还值不少钱,更别说大哥和父亲的东西。
这件事权叔没有向她提起。
“林姑娘,可是能帮我一把?”沈帧指了指窗边,安芝一怔,说了声好,起身替他推了轮椅,推到窗户边上,窗外此时有一艘游船在放烟火,窜的并不高,半空就炸开了,落下来的火星子掉水面时还有光亮,但纵使是这样也十分的绚烂。
屋内又陷入了安静,沈帧看着窗外,安芝在看烟火,那游船上的人显得兴致特别高,一连放了一刻多钟才停下来,风吹到这儿,还有烟火气味。
原本以为这一阵歇下去,游船也该尽兴而归了,却不想停下没多久,那边忽然咚咚咚冒气一阵的烟火,在天空绽开时,出现了个凤鸟的模样。
安芝微怔了下,低头看了眼沈帧,忽然明白了他叫自己推到窗边来的是为何,不是他要赏风景,而是为了给她看这烟火,刚刚那凤鸟太过于明显。
宣城中有个不知道是多久以前传下来的习俗,满十五的姑娘,要给她缝做凤鸟绣包,由母亲那边的,祖母或是姨母都可以,在及笄当天给她戴上,预祝她今后福顺安康。
到近些年,这凤鸟绣包又衍生出了不少东西,凤鸟钗头,面饰,有那条件的人家,专门去请人做凤鸟烟火,越大越是喜庆,在宣城中,凤鸟就是他们的吉祥物。
金陵城是没有这样的习惯,游船出去的人也不会专程放这个烟花,他这刻意的,安芝想忽视都难。
“倘若是晚上没来呢?”这准备岂不是白费了。
沈帧倒是从容的很:“以后还是会有机会的,我听说宣城有那样的习俗,我又不是你外祖母家那边的,听闻还可以放烟火,就派人准备了这个。”
在能承认的时候,沈帧总能承认的十分及时。
安芝看着他,心中说不出那感觉,只觉得有些胀鼓鼓,涌上来,略有些发酸。
这些东西,义父和义母都未必知道,他怎么会知道的这么清楚。
在鼻子发酸的厉害时,安芝转过身,伸手趴在了窗沿上,微仰头:“沈少爷,谢谢你。”她都没想过自己今年的生辰会怎么过,唯一的亲人,还远在苏禄没有回来。
身后忽然传来沈帧的疑惑声:“是不是还应该吃凤鸟糕?”
安芝转头,他正在看桌上,那儿除了几杯茶就是几样简单的茶点,安芝笑了:“那叫鸾凤糕,这儿不兴这个,即使是在宣城,一年中吃的次数也少,多是买来赏玩的。”
“原来如此。”沈帧抬起头,正好看到了她头上的钗饰,安芝出来的匆忙,早上戴上去的首饰一样没摘,这会儿那桃花钗正在其中,粉粉的,从那些金饰中脱颖而出。
她身后的头发有几缕被挽了上去,及笄后的姑娘梳发又有不同,这样子的另一样意味,是她可以嫁人了。
沈帧看了她一会儿:“林姑娘,天色不早,我差人送你回去。”
“不用,我坐马车来的,就在春江楼外。”安芝推开门,转过身还想说感谢,对上了沈帧的笑脸,忽然的,这话便说不出口了,她冲他笑了笑,喊了下等在不远处的宝珠,往春江楼外走去。
过了会儿初七进来,看到少爷坐在那儿,便前来推他上船。
“初七,你说她高兴吗?”
初七愣了好一会儿,将轮椅推上游船后道:“少爷为何不问她?”林小姐那反应,也是承认了自己就是计家人,已经是心知肚明的事,为何谁都没提出来,还似打哑谜。
“有些事,是需要她开口说的。”沈帧笑着摇头,她又不是第一回默认,在之前她就默认了自己混入沈府过,可她从未开口承认,即便是在帮长姐时,也未曾提起过在沈府的日子,她聪明着呢,不肯叫他抓了把柄,今日是难以拒绝那些东西才默认了身份。
“林小姐为何不说?”
沈帧抬头,看着渐渐远去的春江楼,声音有些空远:“还不到时候。”
与此同时,回林家马车上,安芝说了同样的话:“还不到时候。”
宝珠懵懵看着她:“小姐,沈少爷对您可十分用心了。”她都有些看不过眼呢,这半年来大大小小的礼送了多少,后厢房里好些都是,今天又为哄的小姐高兴做了这些,她刚刚在屋外瞧着,那烟火是真好看。
“我知道。”安芝低头,若说之前不知晓,经此一事,她是瞧出些端倪来,他做这些不是为了生意。
可正是因为如此,她才不知道该怎么去接应,因为这些不再是能用银子和生意上的事去解决的,在反应过来的那一刻,她甚至是有些无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