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节
袁鹿茴惊讶:“去美国……?为什么?”
“打算深造一段时间再回来。”宁翩苦笑了一下。
袁鹿茴内心悚然一惊。“国外深造”,对于艺人来说,就这么简简单单的四个字,背后蕴含的含义也是分很多种的。
有的艺人说出国深造,确确实实是去国外充充电,采采风,提升一下专业素质。
但偶像突然说要去国外“深造”,这意味着在这期间会完全停止偶像活动,停止活动销声匿迹,那么曝光度几乎为零,没有曝光度的偶像,用不了多少时间人气就会断崖式下跌。
所以“出国深造”,有时也相当于——被雪藏的含义。
袁鹿茴磕磕绊绊地问:“是……公司要求你去的吗?”
她害怕听到这个结果——如果真的是公司要雪藏宁翩,她无论如何不觉得自己能坦然地继续自己的活动。
她会止不住地心慌,认为这其中是否有自己的原因,并陷入日复一日的自责与纠结中。
宁翩听得出她声音都在发颤,轻轻地笑了一下:“不完全算是……这其中也有我自己的想法。”
“我知道自己到了瓶颈,呆在这里很难突破了。”她轻轻吐了口烟圈,“所以也想出去换换心情,好好学点东西,没准会有一些新的体会。不破不立吧,我是这么想的。”
“是我的原因吗?”袁鹿茴颤声问。
“这要看你怎么想了。客观上来说,有你的原因,你太厉害了,才会显得我这么没用。但是主观上你也没错,毕竟竞争关系下,胜者为王。”宁翩坦然地说。
“……”
袁鹿茴从来没有哪一刻像今天这样恨自己嘴笨。什么都说不出来。无论是安慰的话,还是玩笑的话,还是鼓励的话。
说什么都是错。都于事无补。
她们两个明明一直开开心心地在一起,怎么就突然走到了现在这个无话可说的地步呢?
害怕马上要失去这段友情的恐慌让袁鹿茴难过得掉下眼泪。
手里的烟再一次燃尽,这一次宁翩没有继续点燃下一支,而是拍拍手上的灰,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
她们两个人都无法再说什么了。宁翩慢慢地走到自己的房间前,伸手握住门把手:“我大概明天就会从这里搬走了……搬走之后,应该就有很长很长一段时间不会再见面了吧。”
她回过头,语气缓慢而认真:“小鹿,和你做朋友,我是真心的。”
袁鹿茴双手攥成拳,站在原地不住地落着泪。
“我也是……”她艰难地压下言语中的哽咽,“真心的。”
宁翩得到这个答案,嫣然一笑。
两人之间的那扇门关上了。
作者有话要说: 想在这里补充说一下,翩翩和小鹿不是做不成朋友了,只是她们都需要分开好好思考一阵子。
她们说到底也只是两个年轻女孩子,人情世故上并不够老练圆滑,此前一直是简单而无忧无虑地做好朋友,什么也不去想,但现在出了这样的事情,她们一方面对于自己怀疑对方而感到内疚,一方面对于对方怀疑自己而感到委屈,于是暂时不知道该怎样处理这样的友情了。
所以就先分开一段时间啦,等到成长到足以面对这样的失意,足以坦诚地接纳友情中不够圆满的那一部分,她们仍然可以做彼此最温柔的朋友~
☆、一波未平
宁翩搬走的速度比设想中的快了很多, 在她们之间发生了那场谈话后, 第二天一早, 便已经开始叮叮哐哐地收拾行李。
袁鹿茴把自己埋在床上,像个鸵鸟一样用枕头盖住脑袋, 想要以这种方式与世隔绝。
可是客厅里收拾东西的动静一直断断续续地传来, 挡都挡不住地往耳朵里钻。
明明想不去看也不去听, 可惜根本做不到,袁鹿茴翻了个身, 把自己从枕头里拔出来, 伸手囫囵擦掉眼角争先恐后涌出的泪水。
她直到现在也想不通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明明前不久她们还是无话不谈、毫无芥蒂的亲密朋友, 明明上个星期还一起在厨房做了热气腾腾的简易自制火锅, 甚至好像就在前天她们还一起窝在沙发上看了电视,为什么转眼之间, 这间屋子就要冷冰冰地只剩自己一个人了?
更令袁鹿茴委屈和憋闷不已的是, 她现在就连出去帮助宁翩一起收拾行李、好好向她告别的勇气都没有——某种程度上来说我不就是逼走她的推手吗?我有这个立场去祝福她一路顺风吗?
可是变成现在这个地步我也确确实实没做错什么啊!
袁鹿茴的潜意识里有直觉在告诉她,这当中恐怕还额外发生过什么事。如果只是单纯的资源调换, 公司高层说了算的事,他们艺人本来也做不了主,宁翩不至于产生无法纾解的心结。
而让她心结大到无法面对自己而直接想要一走了之的地步,袁鹿茴觉得, 其中肯定还有一个让宁翩对自己产生信任危机的重要催化剂。
但她一时也想不出来这个催化剂到底是什么。
袁鹿茴抓过一旁的纸抽, 狠狠从里面揪了一大把纸,又撒气似的胡乱擦了一通眼泪就丢到了床下。
被她扔在一边不想看的手机也没有一刻消停。声音早就被调成了静音,手机屏幕却仍然一闪一闪, 不断提示着有新的消息。
以公司出面公关的速度,昨天开完会之后,辟谣通稿应该就已经在紧锣密鼓的编写之中了。
至于发没发布,袁鹿茴不知道,因为她没敢看。
她害怕在网上跟进这件事情,害怕搜索自己的名字以及这次事件的关键词。
因为不管真相如何,世界上总会有一些不加掩饰的、张牙舞爪的恶意,趁机借题发挥地扑向她。
不想打开手机,袁鹿茴瞥了一眼墙上的挂钟,上面显示着早上七点十五分。
再勉强睡一会儿好了……她默默地在心里麻痹自己。
这是手机上却跳出一个来电提醒——方时珩打来的。
袁鹿茴心下一动,手指犹犹豫豫地摸过去,动作却有些畏缩。
从昨天到今天,自己都没有跟他联系过。
无数条未读消息和未接来电里,肯定有不少是来自他的吧……
电话一接通,向来作风是不紧不慢的方时珩,几乎是迫不及待地抢先开了口:“小鹿?你终于接电话了,给你发了好多信息打了好多电话都没有回音,我都快急死了……你现在在哪里?心情还好吗?”
明明出事前一天晚上才刚刚见过他,可是此时此刻再次听到男朋友的声音,袁鹿茴竟然有种恍如隔世的错觉。
“哥哥……”她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正常,强作镇定地回答,“对不起,让你担心了,我现在在宿舍,我……很好。”
即使隔着电话,方时珩也敏锐地从失真的声音里分辨出了袁鹿茴闷闷的鼻音。
“你哭过了?”他轻轻地问。
袁鹿茴强压下酸楚,尽可能地让语气像往常一样开朗元气:“没有哦!”
“不要哭,小鹿。”
方时珩镇定而沉静的声音,如拂面之风,让袁鹿茴的所有伪装,终于还是溃不成军。
他温柔地、一字一句慢慢安抚着她:“发生了这些事,你一定心里很不舒服。我知道的,这一切都与你无关,无非是捕风捉影的抹黑和诬蔑罢了,你不需要去在意这些。”
“对于艺人来说,很多需要我们去承受的事情本身就很不公平——毫无根据的恶意、不负责任的消遣、偏听偏信的旁观、事不关己的批判。即使是正直清白的人,也不能保证永远不会被人恶意相待,错根本不在你,只是被别有用心的人盯上了而已。”
“哥哥……”袁鹿茴吸着气,把好不容易忍住了又要泛上来的泪意给压回去,磕磕巴巴地问,“可是你不想问我点什么吗?比如说那些照片到底是怎么回事……”
“有什么可解释的?”方时珩认真地反问她,“难道我要质问我的女朋友,为什么晕倒了需要别人去抱吗?我只会怪自己不能在那个时候赶到你的身边罢了,不会去责怪带着善意帮助你的人。”
“还有那张明显是在玩闹的照片,如果我是连这样的动作都要捕风捉影、斤斤计较的人,那也太狭隘了吧。”
“……”袁鹿茴听着这些话,内心百感交集。
温柔、理智、真诚、宽容……她喜欢上的是一个多么好的人啊。
方时珩温柔而坚定的承诺随着夜风稳稳落进她心里:“小鹿,不要怕,我会一直陪在你身边的。”
“嗯……”从中获得了很大的力量,袁鹿茴重新振作起来,重重地点了点头,“哥哥,谢谢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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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自恋人的安慰,让袁鹿茴的心情平静了很多,也在无形中像是一双保护着她的手,让她有了勇气好好去面对这些事情。
她终于打开了微博,直面这一次舆论的风暴。
早在那篇黑料刚刚出来的时候,微博上就已经炸开了锅,经过了一天的时间发酵,粉粉黑黑该下场的都已经下场,前几轮的大规模战斗已经进行得差不多了,但从评论里还可以看见不少战火硝烟的遗迹。
第一轮粉黑battle是黑子和被误导的路人们占上风,黑子们平时都是找准机会就要咬艺人一口的,在这样一篇有文有图的报道的加持下,更是肆无忌惮地从各个角落里跳出来,用各种不堪入目的言论辱骂袁鹿茴。
路人们也相信所谓的“眼见为实”,认为既然照片都被曝光出来了,那事情多半是板上钉钉的真实了。
一时间“包养论”、“潜规则论”层出不穷地冒出来,甚至连更离谱的,说郑遥是s,而袁鹿茴是m的诬蔑都泼向了她。
第二轮的战斗,就是在公司的公关稿发出来之后,粉丝们迅速组织起来轮博、控评、反黑,写各种长微博、找各种证据来逐一反驳对方的不实言论。
袁鹿茴的微博评论里几乎炸开了锅,虽然她的粉丝很努力地为她刷正面评论、不断把正面评论点赞到前排,但还是阻止不了一些不堪入目的东西进入她的视线中。
她努力地过滤掉那些无意义的谩骂、嘲讽,去理清目前的局势。
但是越是理清局势,她越是发现,最重要的问题,还是出在她自己身上。
公司的通稿,虽然已经针对几个关键性问题一一进行了澄清,但他们无法解释一个问题,就是袁鹿茴和郑遥深夜进入小区是去做了什么。
狗仔当然是不可能把郑遥十分钟后独自离开小区的照片放出来的,他们自己这边也无法拿出证明。
所以在路人们眼里,这个解释不了的问题,仍然让袁鹿茴无法从黑料中顺利脱身。
而到了下午,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由袁鹿茴最大的粉丝应援站牵头,她的几个应援会联合发布文章,要求公司为她换掉经纪人。
理由看似冠冕堂皇,认为目前的经纪人和袁鹿茴给彼此带来不少困扰,想要解决这种现状,以后不再有类似的诬蔑发生,粉丝们联合请求公司换一个女经纪人。
这个诉求在外人眼里看来很正常。
可是袁鹿茴却感到无比的心塞。
支持着自己、鼓励着自己、在出了这样的事情后无条件相信着自己的粉丝们,袁鹿茴对他们是感激不尽的。
可是他们却要赶走一直以来给予她无微不至的照顾和帮助的经纪人。
这种手心手背相搏的割裂感,让袁鹿茴又急又愧。
偏偏怕什么来什么,不久后,她就接到了来自公司的电话。
来电者并不算陌生,是一位她打过交道的女经纪人,在公司里主要带其他艺人,平时碰上面也会点头打个招呼。
女经纪人杨琳熟稔地与她寒暄了几句,随后便废话不再多说,告知了一个事实。
“从今天开始,你的经纪人工作就由我接手,具体一些大小事宜我会跟郑遥那边好好交接,以后就一起加油咯。”杨琳快满四十,说话语气不疾不徐,充满着从容知性。
袁鹿茴却听得心里发凉。
粉丝的诉求,公司这一方通常来说既不算看重又不算不看重,无理取闹的要求当然不会管,实在闹大了不可收场的诉求,倒也不会完全装没看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