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5节

  “还站得起来吗?”
  她的声音,因为这一场近乎消耗掉她所有力气的战斗,已经不复先前的平静。
  然而,戚少风依旧能听出她先前的淡然与从容——
  半个时辰前,这一位崖山最年轻的大师姐,问他:还有力气再打一场吗?
  不可否认,那一刻的戚少风有一种很奇妙的感觉。
  竟然是崖山大师伯问自己这一句话?
  听说大师伯辈分虽然高,可修为也只有筑基中期,即便修炼再快,游历归来,也不应该有太大的变化。
  所以,戚少风不觉得自己会输!
  然而,现实残酷得让他不敢相信!
  这一场战斗,艰难到了一个让他无法想象的地步。
  即便是先前与曲师伯交手,也没有这么痛苦。
  看似柔弱的见愁大师伯,打起架来,简直像是个疯子!
  戚少风敢相信,在出手的时候,大师伯绝对没有把自己当成是一个女人,而是一个人形武器!怎么刚猛怎么来,怎么凶狠怎么来!
  完全就是曲师伯的路数!
  甚至,更凶悍,更有一种酷烈之意。
  在整个战斗过程中,戚少风无数次听见了骨骼断裂的声音,然而回应他的,都是见愁大师伯面无表情的脸。
  于是,趁着他因为诧异或者是震惊而分神的一个刹那,更猛烈的攻击,便降临了……
  简直是一个噩梦。
  一个比曲正风更可怕的噩梦。
  这是今天的第二次。
  第二次感觉到自己脆弱到不堪一击!
  一个,是元婴顶峰的曲师伯!
  一个,却是只有筑基期的见愁师伯!
  无力地伏在地面上,戚少风好不容易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却又无力地跌倒了下去,倒在地上太难看,他干脆坐了下去,大口地吸气呼气。
  见愁停在了他面前不远处,望着他,没说话。
  戚少风也望着她很久,想说话,却说不出来。
  金丹与筑基,原本是一个巨大的分水岭。
  戚少风觉得自己输给曲正风乃是再寻常不过的事情,若有哪一日赢了,才是太阳打西边出来。可输给见愁,却充满了一种不可思议。
  现在回想起方才难熬的一分一秒,戚少风都觉得自己是在做梦。
  一切,只有能用四个字来概括——
  竟然输了。
  “还能站起来吗?”
  见愁停在他面前许久,看戚少风脸上添了许多许多的青紫,心里有一种难以言喻的奇妙感觉。
  这个少年,兴许修炼的时日比自己长,不过看上去比自己要年轻许多。
  她站在一个长辈的角度,来看对方,竟觉得自己在欺负人。
  虽然……
  她是筑基,他是金丹。
  戚少风输了,却没有半点的不服。
  在整个战斗的过程中,他也曾思考,为什么,为什么大师伯一拳一脚都这么坚硬有力,简直不符合一个筑基期修士的正常修为!
  可是,回应他的只有一下一下,狂潮一般席卷而来的攻击。
  不服?
  不服又怎样?
  迟早也会被打服。
  听见见愁问了第二遍,他艰难地伸出手去,按住了地面,咬牙道:“能!”
  手一用力,整个人重新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
  戚少风整个人看上去像是从水里捞出来的,不断喘着粗气,那眼神,竟然像是小兽一样,带了一种野性。
  眼看着人还能站起来,见愁便放心了。
  她点了点头,原本想要说什么,却发现对着这一双年轻的眼睛,自己什么也说不出来。
  失败的滋味。
  她也尝过。
  只是不知自己当初的眼神,是不是也是这般滚烫?
  唇角勾起一丝奇怪的笑容,见愁摇了摇头,转身便朝着那通向开印处的通道走去。
  一句话不说就走?
  背后,刚艰难站起来的戚少风一愣。
  眼见着见愁就要离开困兽场了,他也不知自己抽的什么风,竟然开口大喊一声:“大师伯!”
  见愁停下脚步,正好站在这一片巨大困兽场的边缘,回头望去。
  清透的目光,越过半个困兽场,落到戚少风的身上。
  这一瞬间,戚少风只觉得自己所有的言语,竟然都消失得一干二净。
  他忘了自己要问什么。
  或者说,在大师伯转头看过来的这一瞬间,他奇异地觉得:问了又有什么用?
  就算他的怀疑是真的,那也是大师伯与二师伯之间的事,于他而言,这不过是一场失败。
  戚少风的眼神,一下平和了下来。
  眼见着见愁望着自己,他顿觉尴尬,再次摸了摸自己的后脑勺,讷讷道:“那什么……我……我想问,大师伯与二师伯,都是炼体吗?”
  唯有炼体,才能有如此强悍的身体力量。
  见愁原本以为他要问什么重要的事情,却想到憋了半天,竟然只憋出来这么一句。
  顿时失笑。
  她摇摇头,回转身,道:“我是炼体,至于曲师弟,是不是你得问他去。”
  咦?
  难道用的不是同一种功法?
  可是……
  给他的感觉是完全一样的啊。
  戚少风正自迷惑,还想再问清楚一点,可再抬头的时候,见愁的身影已经消失在了长长的甬道之中,隐没不见。
  一时间,戚少风竟然觉得有些怅惘起来。
  这困兽场空无一人,他举目四望,也没有了曲师伯在时候的热闹。
  这一场筑基对金丹的战斗,除了大师伯与自己,再无第三个人知晓。
  又输了。
  那种挫败感,终于涌了出来。
  戚少风忍不住再次回头看向了甬道,仿佛竭力想要看出见愁的身影一般……
  “炼体,炼体……”
  拳头一阵紧握,戚少风有些犹豫,然而最后,眼神却在挣扎之间,变得坚定起来。
  他拖着疲惫的身体,出了困兽场,上了归鹤井,从灵照顶入了执事堂。
  执事堂内,崖山四大长老有两个坐在这里,一个是戚伯远,一个是长眉毛的羲和长老。
  戚伯远紧紧地皱着眉头,掐着手里一枚玉简,道:“昆吾竟然派了那新弟子谢不臣去,岂不是要与我们的人遇上?”
  “遇到想必也不是什么大事吧……”
  羲和长老倒不很在意,慢慢端起了茶盏。
  这时候,戚少风从外面走了进来。
  羲和长老一抬眼就看见了:“少风回来了……你、你怎么搞成这样?”
  前半句还好好的,到了后半句,羲和长老就忍不住瞪大了眼睛。
  戚伯远也抬起头来,在看见自己这生性一贯有些怯懦的独子的时候,也是惊讶又震骇。
  一身脏污自不必说,脸上也都有青紫的痕迹,不过毫在都是皮外伤,就是骇人了一点。
  这些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一向爱干净的戚少风,汗水打湿了衣袍,从头到脚都是汗津津地,简直一副才逃难出来的模样。
  “你又去困兽场了?”
  戚少风闷闷地点了点头:“是。”
  “可不对啊。”羲和长老忍不住插话,道,“姓曲的虽然心黑,可不至于下手这么黑吧?”
  “……”
  戚少风默默看了羲和长老一眼,开口道:“大师伯与我乃是君子之战,还请长老明鉴,勿要抹黑大师伯。”
  “大……你说谁?”
  羲和长老一下瞪圆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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