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节

  “林杰,我们今天过来找你,为的还是,也只是林开朗的那件事,至于你其他方面的问题,那个不归我们管,我们也不会去过问的。”唐弘业对他说。
  林杰撇了撇嘴,冷冷的嗤了一声,表达着自己对唐弘业这一番话的不信任:“得了吧,你们这么长时间以来,估计从来也没有看我顺眼过吧?我知道你们是为了林开朗的案子,你们确实一直都是,我也不愿意我儿子去的这么不明不白,但是我自己的日子也还是要过的,所以我之前的所有做法,归根结底都是希望能够解决问题的同时,还尽量把对自己,对我的家庭的坏影响都降到最低,在这方面咱们的立场好像一直都不一样。之前你们一直都觉得我在坏你们的事,现在看到我沦落到这个境地,你们肯定会觉得特别解恨吧?”
  “你言重了,林先生,”唐弘业摇摇头,“我们确实之前一直比较介意你私下里联系绑匪,把赎金偷偷交了的事情,但是出发点也只是怕事态变得更复杂,怕林开朗会在这个过程中受到伤害。当然了,现在说这些也没有什么意义,林开朗遇害事件一确定,这个案子的性质就已经发生了很大的改变,过去你的做法是对是错,已经没有讨论下去对于意义了。我们今天来找你,是想要问,范季影在外面有没有得罪过什么人,跟什么人结过仇,希望你能给我们提供线索。”
  “我没有什么可提供的,我跟你们应该已经说过了,我老婆她的工作性质摆在那里,一个幼儿园的园长,打交道的都是一些小孩子,她能得罪什么人?难不成你们还能怀疑林开朗是被她幼儿园的小朋友给踩死的么?”林杰冷淡地回答,“而且她工作上的事情,我一般不过问,我这边的事情她插手的也少,所以你们如果非得认为是她那边得罪了什么人,就去问她本人好了,她现在应该就在家里面,搞不好眼睛都哭瞎了,先是孩子出事,然后又是老公被人栽赃!”
  “你的意思是,有人故意陷害你,把莫须有的罪名加在你身上喽?”唐弘业觉得有些讽刺,就忍不住接了一句。他不知道林杰是怎么做到的,都到了这种时候,整个人都憔悴了一大圈,居然还可以这么嘴硬,坚持不肯认账。要知道,这一回张姝颖可真的是下了大功夫,那堪比杂志质量的彩色印刷的举报材料,图文并茂,虽然有一些证据不够直接,但是已经可以说明很多问题了,尤其是与其他女人保持着非正常的男女关系,并且还为了对付一掷千金,购买各种奢侈品。
  他原本以为这样的证据摆在面前,而且单位里面新官上任的领导也已经率先“大义灭亲”了,那么林杰自然是会从心理防线上被击垮,没想到他的抗击打下还是很强的,竟然还抱着一丝幻想的不肯松口呢。
  林杰被唐弘业这么一问,眼睛里面忽然闪过一丝光亮,他把腰杆儿坐直了一些,用一种套近乎一样的口气对唐弘业和杜鹃说:“对啊!你们的那些同事跟我打交道的时间太短,很多事情都不了解,但是你们不一样,你们跟我打交道的次数比较多,对我肯定比他们那些人要更了解。我们家里是一个什么样的状况,你们肯定是知道的,不可能这么快就忘了。你们能不能帮我做个证?就我家那个样子,说我收了人家多少多少钱,帮人做了什么什么事,这不是太胡说八道了么!”
  唐弘业和杜鹃谁都没有说话,他们在调查过程中,其实都已经掌握到了林杰一些来路不明的巨额财产,只不过这跟林开朗的遇害并没有直接关系,所以他们也不方便在这个节骨眼儿上去过问那些,这并非他们的职责所在,但是同样的,林杰现在想要假装成很无辜的样子,骗他们替自己作证,这也是不可能的事情。
  考虑到这边的同事可能有已经商量好的调查方向和审讯策略,两个人并没有当场就揭穿林杰的这些谎话,只是不作回应,没有答应他罢了,至于他们手头掌握的那些东西,回头自然也是会交给负责林杰这个案子的同事去继续处理的。
  “所以你想说的是什么呢?”杜鹃假装听不出来林杰根本就无心过问林开朗案子的进度这件事,一心只想着自己怎么脱罪,“你的意思是林开朗的遇害,根源还是在你这边?是你在外面与什么人结仇,所以让对方用林开朗报复你?”
  林杰原本是一腔热情的希望他们两个人能够答应帮自己做个证,证明自己的房子很小很旧,自己的生活很简朴,所以不可能坐实了举报材料上的那些事情。结果没想到这两个警察一点也不上道,不论自己怎么说,就是不搭腔,情绪便也重新低落下来,被杜鹃这么一问,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的回答了一句:“不知道,我要是知道究竟是谁干的,不早就自己动手报仇了么,还用等你们?我现在被人陷害,名声和事业都毁了,你们看不出来么?我都没有什么太过分的请求,就希望你们能够帮我实事求是的,把你们去我家里的时候看到的跟人家说一下,难道这样你们都做不到么?你们这和见死不救有什么区别?”
  杜鹃皱了皱眉头:“所以呢?你现在是希望我们把林开朗的案子撂下不管,专心去帮你作证和脱罪?你的案子很重要,林开朗的事情就可以暂时放一放?”
  “话不是这么说的,我没有说林开朗的事情不重要,那是我的孩子,我怎么可能不心疼不在乎。但是话说回来,死者已矣,这话你们不可能不懂,林开朗的事情,已经让我们家里遭受了这么大的打击和痛苦,我老婆已经承受了很多了,如果这种时候,我又因为别人的诬告,也没有办法脱身,你们还让不让她活?孩子和老婆对我来说都很重要,但一个已经失去了,我总不能连另一个也不顾吧?”
  这话说的还真叫深情款款,如果不是杜鹃和唐弘业已经见过了张姝颖,对她和林杰之间的事情有了非常全面的掌握,搞不好现在还真的会被林杰这副样子给唬住了呢。
  “好吧,既然你是这样的态度,那我希望你能够早日证明自己的清白。”杜鹃听了林杰的话,从椅子上站起身来,唐弘业也跟着她一起站了起来,准备离开。
  “诶诶诶!别走!你们别走!”林杰没想到杜鹃连再劝说一下自己的念头都没有就准备离开了,一下子也有点着急了,连忙开口叫住两个人,“有一个人!我觉得他有可能是你们要找的人,你们可以去查一下!”
  第五十五章 姿态问题
  “什么人?你说吧。”唐弘业站在那里,没有重新落座,只是对林杰有些冷淡的点了点头,示意他想要说什么就尽管说。
  “孙庆刚!就是你们见过的那个老孙,”林杰神情有那么一点激动的对他们说,“他那个人,别看长着一张忠厚老实的脸,实际上人特别的狡诈,一肚子的坏水,上一次他就是故意把你们约过去,把一个跟我一点不相关的人跑了的事情,也给扯到我家的事情上头,说白了,他真的是在乎我儿子的事情么?他根本就不是,他就是希望你们觉得我之前有别的问题,好转头过来调查我!这一次肯定是他上回奸计没有得逞,所以就又出了这么一个狠招!”
  “你觉得这一次的事情,是老孙捅出来的?”杜鹃微微挑了一下眉。
  林杰估计他们也应该是看过了那本图文并茂的举报材料,所以也略微有那么一点尴尬,点了点头:“对,就是他,我不能说他搞出来的那些事情完全都是无中生有,但是我现在严重怀疑那是他故意设的圈套,就是为了给我拍下来那些照片,好做成材料,散布出去,坑我!我觉得他很有可能是一心想要让我家破人亡,所以才先针对我儿子,然后针对我,这样我老婆还怎么活?我们家就会因为这一系列的事情,最后搞得家破人亡,这就是他的计划。老孙他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他也不是什么干净的人,不信你们去查他,看看我说的对不对?!”
  杜鹃和唐弘业听完了他这一番话,连回应都不想做,转身就离开了。估计林杰这一次应该也很清楚,自己别说是想要维持原本虚伪的好名声了,就连甩脱那个罪名也很难了,所以现在这是干脆破罐子破摔,一方面死活不认自己的帐,另外一方面还要干脆疯狗一样的,把原本自己关系就不大好,存在竞争关系的人能咬一个算一个,他自己估计是洗脱不了了,所以也不想让别人好过罢了。
  两个人离开林杰的时候,都觉得心情很不好,虽然之前这个男人在意自己的前途和虚名,高过在意自己儿子遇害的事情,这就很让人觉得心里面发寒,结果现在他都已经沦落到这种地步,却还是一点考虑别人的心思都没有。杜鹃和唐弘业不好去评价他什么,但是也实在是没有心思和他再多做纠缠。
  和林杰进行了一次失败的谈话之后,两个人都不得不重新考虑一个调查范季影背景资料的途径,找一个新的突破口。
  在这个节骨眼儿上,杜鹃又接到了杜妈妈打过来的电话。
  “喂,杜鹃啊,妈问你一个事儿,”杜妈妈电话里面的声音听起来有那么一点点担忧似的,“上次你以前的那个同事过来送东西的事儿……”
  “怎么了?”杜鹃一听这话,眉头下意识的就皱了起来,“那件事还没有解决完么?你跟我说过那件事情之后,我就跟他联系过了,也都谈开了,说妥了。”
  “你是怎么跟人家说的?是不是……没太讲究方法啊?”杜妈妈又问。
  杜鹃觉得杜妈妈这话问的有点不太对:“什么意思?我跟他沟通的还算比较顺利,没有遇到什么问题。为什么忽然来电话问我这件事?是又发生什么了么?”
  “没有没有,你可别再打电话去说人家了,没有事儿。”杜妈妈连忙回答。
  可是她越是这样说,就越让杜鹃觉得不对劲儿:“没有事儿为什么会突然打电话过来问我?妈,有什么你就说什么,对我可别遮遮掩掩的。”
  “那个孩子,又过来找我和你爸爸了,这回是登门道歉的,说自己之前做事太唐突了,没有考虑周全,给我们,也给你,添了麻烦,他觉得特别不好意思,所以特意登门拜访,来请求我们的原谅的。唉,我是不知道你怎么跟人家谈的,那个男孩子来啊,感觉愧疚到不得了,反反复复的跟我们道歉,我和你爸爸都有点坐不住了。”杜妈妈叹了一口气,“其实你说……也不是多大的事儿,虽然说是撒了谎吧,人家也是一番好意,咱们接受是肯定不能接受的,但也不用那么横眉冷对,搞得好像变成了对立的敌人了一样,那就有点好心当成驴肝肺的意思了!”
  杜鹃听了杜妈妈的话之后,觉得有一点头脑发胀,不用问她也知道,这肯定是黄帅跑到自己父母那里去道歉的时候,把姿态放得特别低,低到有点卑微的那种程度。自己的父母自己最了解了,明事理,通人情,最大的优点和最大的缺点都是心软,尤其是看不得有人伏低做小,委委屈屈的那种样子。
  所以现在杜妈妈的这个态度,和之前被莫名其妙送上门的礼物困扰的时候,已经悄然的发生了一点变化,这肯定是有黄帅“努力”的功劳了。
  “妈,你自己的孩子,你还不了解么?我可不是那种咄咄逼人,一点都不给人留情面的性格,你应该是可以放心的。”杜鹃轻轻的叹了一口气,这种时候不管心里面有多么的不爽,她都得保持着一个平和的态度,否则的话,杜妈妈一定会更加坚信,是自己之前咄咄逼人的针对了黄帅,“我本来也不想跟你明说,觉得没有必要,这怎么说也是我个人的事情,我已经二十多岁了,应该有能力自己处理好,不给你和我爸添乱。那个给你们送东西的人,他确实是我之前的同事,但是对我有点超越同事那种程度的感情,被我拒绝了。所以这一次他冒充我原单位发福利,给你们送东西,我必须要不留任何余地的回绝掉。”
  “我知道,我知道,我和你爸也都是过来人,虽然我们那会儿跟你们现在的小年轻不太一样吧,但是也不止有看不出来怎么回事儿。”杜妈妈赶忙表态,“我和你爸爸对弘业还是挺满意的,咱们家的闺女也不兴三心二意,这山望着那山高,有事儿没事儿给自己还留一个,你们现在管那叫什么来着?备胎?那肯定不兴,我也赞成你跟人家说清楚,但是……说话还是要讲究策略的,咱们不接受人家,那是没有缘分,是咱们的问题,人家对你有点好感又不是什么错误,咱们不接受,不做那种三心二意的事情就可以了,但也得尊重人家,是不是?”
  杜鹃深呼吸,让自己平静下来,心里面其实恼火极了,只是不能对杜妈妈表现出来:“嗯,好,我知道,你放心吧,我不是那种蛮横不讲理的人,跟他谈的挺友好的,估计他可能是一时之间还有点心态没放平。妈,我可是你和我爸亲自教育出来的孩子啊!所以说,你觉得我能对人那么颐指气使的教训指责么?”
  最后那句话就颇有些拍马屁的意思了,不过很显然,这话听在杜妈妈的耳朵里面,还是挺受用的,她的语气也悄悄的发生了改变:“这倒是,别人家孩子另说,你这方面还真的是一直都很让我和你爸爸放心,在外面做事还是挺得体的,不会没有分寸的胡来。那行,这事儿总算就这么解决了,估计就像你说的那样,可能是那孩子一下子还有点心里头转不过弯来,以后慢慢估计就好了,以后还是要和平相处,不要因为这种事情在外面跟人家结仇,毕竟你做这一行本身就……”
  “放心吧,我记得了,不会因为这种事情就跟谁结仇的!那个人也是我们的同事,你就更不需要担心那些事情了,而且这不是还有唐弘业呢么!”杜鹃给杜妈妈吃定心丸。她很清楚,因为自己的工作性质比较特殊,父母要比别人更担心自己孩子的安危,所以也格外害怕她在外面跟什么人结仇,增加风险。
  杜鹃这么说,杜妈妈也觉得好像确实是自己多虑了,于是又叮嘱了几句让她和唐弘业都注意身体,不要光顾着忙工作透支了健康,然后就挂掉了电话。
  杜妈妈的电话是挂断了,但是杜鹃的眉头却并没有舒展开,她觉得有些恼火,或许黄帅的这种做法能够骗得过杜爸爸和杜妈妈这种上了年纪的人,因为在他们眼里,黄帅还算是“孩子”的范畴里面,所以只要态度构成肯,那就自然是没有什么坏心思的乖小孩,并不会把他的做法往不好的地方去联想。
  可是对于杜鹃那可就不一样了,她毕竟之前也和黄帅共事过一段时间,她很清楚,或许黄帅的资质和业务能力都不算是特别出挑的,但是他也有他的优势,他最大的优势就是做事比较有算计,几乎没有过冲动的时候,如果他真的没有什么别的想法和算计,自己跟他沟通过之后,东西退回去,他应该什么都不做,就好像之前的事情只是一场误会,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这样自然就是你好我好大家好,谁都不会觉得尴尬,也保全了各自的面子。
  但是他偏偏不这样,而是特意跑去自己的父母面前,把姿态放到最低,又利用他那一张看起来就好像挺厚道好脾气的脸,让父母觉得他好像是在自己这里碰了一鼻子灰,被自己打击得颜面扫地,所以才会那么灰头土脸,卑微的上门赔礼道歉。这样的做法无疑是准确的击中了父母的同情心。
  人嘛,都有一种天然同情弱者的心理,或轻或重,几乎每个人都有,尤其是那种并没有明显过错的弱势一方,而这也正是黄帅努力营造出来的形象。
  在杜妈妈和杜爸爸的立场上,原本他们对于那个冒冒失失跑到家里面去送东西,还鼓动他们说服女儿换工作的年轻人,骨子里面是比较排斥的,主要原因是他们对于女儿的感情状况并没有任何想要干预的意思,对唐弘业也比较满意,在这种情况下,任何觊觎自家女儿,并且还试图插手插足的,都是外来的侵入者,自然就是不受欢迎的,他们本能的排斥这样的一个外人。
  可是在黄帅这么小心翼翼的登门道歉了之后,杜妈妈他们两个人的看法反而发生了改变,从“这个年轻人冒冒失失的真讨厌”,就迅速的变成了“也没有多大的事儿,看把人家孩子给为难成什么样了”。
  换一个角度说,杜爸爸和杜爸爸再怎么对唐弘业满意,作为父母来说,自己年轻漂亮的女儿受人青睐,这对于他们来说,绝对算是一件打从心眼儿里感到得意的开心事,只要对方别有什么不良企图,就只是单纯都喜欢,单纯的有好感,那都是没有任何问题的。
  现在这样的一个男青年,因为喜欢自家女儿,把姿态放得那么低,看起来没有任何的危险,杜爸爸和杜妈妈就会油然而生一种念头,那就是——“怪只怪自己的孩子太有魅力,不怪别人家孩子”,于是立场自然也就变成了只要不捣乱,就不要对黄帅横眉冷对,不理不睬,做做朋友还是可以的。
  看看,就只是一个放低姿态的赔礼道歉,装足了可怜,就已经让杜爸爸和杜妈妈在立场上发生了这么明显的改变,在这种情况下,杜鹃很清楚,自己对黄帅表现得越是厌烦,反而会让父母觉得自己表现得有些过了,反而更同情黄帅。
  黄帅想要达到的可能就是这样的一种效果,第一步先把杜爸爸和杜妈妈的抵触情绪给消除掉了。
  杜鹃觉得有些烦闷,自己这个时候去责怪黄帅,就等于正中下怀,又给他创造了一个去自己父母面前表现的借口,可是如果一声不响,那也未免太窝火了,黄帅这简直不知道应该说是太自以为是,把别人当成了傻子,还是他自己本身就不怎么聪明。
  归根结底,他想要搞定的人是自己,结果偏偏跑去松动自己的父母,这实在是本末倒置,愚蠢至极。
  第五十六章 退休老领导
  因为这件事,杜鹃的心情也可以说是大打折扣,唐弘业发现了她的异样,考虑到和她通电话的是杜妈妈,所以还以为是家里又遇到了什么麻烦,等她挂断了电话之后赶忙过来询问,等听杜鹃说了事情的来龙去脉之后,反而松了一口气。
  “没关系,不用理他就好了,他应该也翻不起多大的水花来。”他轻轻的拍了拍杜鹃的后背,帮她顺了顺气,“你越理他,他就越来劲,越觉得自己计谋得逞了,不理他,他觉得没劲反倒就能老实下来。你自己的爸妈,你自己还没信心么?他们不管怎么心软都不会为难自己的女儿,让你做和自己意愿不符的选择。”
  杜鹃想一想,觉得还是挺有道理的,从小到大,只要是自己经过深思熟虑做出来的决定,父母基本上都是选择支持的,从来没有把他们的意志强加到自己的头上过,包括当初自己想要去做警察,也包括调转工作到a市来。
  这么一想,她也觉得方才自己的担心似乎是有些多余的,不管黄帅怎么折腾,她应该对自己的父母有信心才是,实在是不应该有那种担忧。
  “而且你也不用有什么顾虑,我对我自己还是挺有信心的,以后我肯定能把我岳父岳母给哄得高高兴兴的,根本不给别人表现的机会!黄帅现在折腾的,将来都会是用来衬托我这个女婿有多优秀的!放心吧,他肯定是反面教材!”唐弘业笑嘻嘻的对杜鹃说,“你要相信自己的眼光,那绝对是非常好的!”
  杜鹃一听这话就笑了,如果问她唐弘业到底是哪些特质吸引着她,她或许能说出很多理由来,但是其中有一点是绝对值得一提的,那就是唐弘业表现出来的那种自信和乐观,总是对身边的人非常具有感染力。
  两个人回去队里面,发现办公室里面有不少人,杨成也在,就站在一张桌子旁边,在他身旁坐着一个老人,年纪应该已经有七十多岁了,身材略微有些发福,尽管头上的头发都已经花白了,面色却还是很好的,红光满面,更重要的是,这个老人的精气神儿非常的足,目光炯炯,看起来非常的精干,完全不像是平日里面遇到的那些晨练或者买菜的同龄老人。
  更重要的是,这位老人正在兴致勃勃的聊着什么,周围除了杨成之外,还围着好几个同事,大家听得也都是兴致勃勃,脸上挂着笑意。
  “所以说啊,人真的就是这个德行,劳碌命就闲不住,以前忙啊累啊,也觉得苦,也盼着能好好的休息休息,结果真的能休息了呢,又觉得特别的空落落,心里头就好像是被掏了一个大洞似的,别提多难受了!”唐弘业和杜鹃走到跟前的时候,老人正在说着,“后来啊,我就干脆给自己找点事情做,我啊,在我们家小区里头,专门为我们小区里的老人查案子,查的是什么案子呢?说出来你们估计都得觉得怪好笑的,就是帮他们找他们想不起来放到哪里去的东西。你们也知道,人老了记性不好,有的时候一转头就把什么事儿或者什么东西给忘了。我呢,就负责帮他们回忆,帮他们找线索,反正我也不收费,能帮他们捋顺出来呢,我也挺有成就感的,要是不成,那也没有什么大不了。”
  “郭老,太能干了!佩服!”一旁有一个同事听到这里,笑了出来,冲那个老人竖起了大拇指,“你这也算是老当益壮,太值得我们学习了!”
  “什么老当益壮不老当益壮的,就是给自己找点事情,能用用脑子,要不然的话可不行。我发现啊,这人的脑子就好像是那刀是一样的,就得经常用,时不时的磨一磨,这样才能总是光亮了的,总是很快!这要是总也不用啊,慢慢的就都锈掉了。刀要是锈掉了那就废了,人的脑子要是锈掉了,人就傻了!”
  其他人纷纷点头,这位郭老的精气神儿都摆在这里呢,说起话来不仅声音洪亮,而且思维清楚,逻辑清晰,以他的这个年纪来说,真的是非常不错的。
  杨成这时候也看到了唐弘业和杜鹃,看他们两个人的表情有点茫然,就冲他们示意了一下:“弘业,杜鹃,来,给你们介绍一下,这位是郭老,是咱们局里过去退休的老刑侦大队长了,当年我刚入职的时候,就是在郭老手下工作的,这是我的老领导,老前辈了。今天特意过来看看。”
  “郭老好!”唐弘业立刻热情的同他打招呼,“老领导好!”
  “嗨!都退休八百年的一把老骨头了,还领导什么啊!我在家里头啊,现在连我老伴儿都领导不了,她在家里头官架子比我大多了!我呀,也就能领导一下我家那两只小狗儿,其他人都是我领导!”郭老是一个非常开朗的性格,借着唐弘业的打招呼就调侃起来,说完之后,他的目光在唐弘业和杜鹃之间来来回回的打量了几遍,然后问,“你们可得跟我说实话,别骗我这老头子玩儿啊!你们这两个小年轻的,是不是……一对儿啊?是谈对象呢吧?”
  杜鹃有些惊讶,唐弘业也吃了一惊,两个人方才从外面走进来,直接就看到这边几个人围着郭老说话,杨成也在,所以就直接过来了,没有想到就这么简单的一个动作过程,居然就被郭老给看出了端倪,一猜一个准儿。
  “郭老,了不得啊!你这是鹰眼么?怎么这么厉害?”唐弘业也没打算否认,反正他和杜鹃的事情,在队里头也不是什么秘密,所以自然没有必要遮掩。
  “我啊,我这是虎眼!”郭老也不客气,哈哈一笑,“方才你们俩从外面走进来的时候,我就看见你们了,开门的时候,这个小伙子先开的门,不过开了门之后先让那小姑娘进来的,小姑娘也没跟他客气,也没跟他道谢,很明显这就是习以为常了,我在家里头给我老伴儿开门,她也不跟我说谢谢!然后到了这边,你们俩往这儿一站,俩人的重心都往中间斜,一看就是关系比较亲密的那种,我这要是连你们俩是一对儿都看不出来,那也未免太老糊涂了!”
  “太神了!这细节观察,简直让我五体投地!郭老,我们队里还有几对儿呢,你要是有时间,就多坐一会儿,等他们陆陆续续回来了,你挨个儿观察一下!”唐弘业一听郭老的这一番分析,就乐了,一方面觉得老人确实观察力很敏锐,另外一方面也是觉得这位老前辈很有意思,自己如果到老了退休了,还能够保持着这样的一种心态和状态,那就真的是谢天谢地,非常理想了。
  “不坐啦,坐了好一会儿了,我在这里一呆着,你们谁都没有办法好好工作,我还是回去吧!”郭老摆摆手,然后笑呵呵的指了指唐弘业,“你这个小孩儿挺有意思的,感觉性格挺好,以后我要是没事儿了过来看看,就找你聊天!”
  “没问题!随时恭候!郭老眼光就是好,我可是咱们队里头的金牌陪聊!”唐弘业也挺喜欢这老爷子的性格的,所以回答的也一点都不拘束。
  杨成也跟着笑了起来,他伸手去扶准备站起来的郭老,被郭老给拦住了。
  “小杨,你这是干什么!我还没老到没人扶着我就起不来的地步呢!在这帮孩子面前,我这个老头子也是要面子的啊!”郭老笑呵呵的对杨成说。
  杨成失笑,连忙点点头,站在一旁,郭老的身体还是非常不错的,利索的站起身来,和在场的所有人的都打了个招呼,然后就在杨成的陪伴下,一边发着感慨,一边离开了刑警队办公室,他手里头还提着一个小布兜,看样子一会儿回家的时候,还得顺路买点菜什么的,也不知道是不是老伴儿的叮嘱。
  “这老爷子,真有意思!”郭老走后,唐弘业笑着感慨。
  杜鹃却没有笑,她眉头微微皱着,忽然伸手拍了拍唐弘业:“我想到了一件事,或者应该说是,我刚刚想到了一个比较好的突破口!”
  唐弘业一愣,随即就迅速地跟上了杜鹃的思路:“你是说‘郭老’?”
  “对,幼儿园那边的‘郭老’!”杜鹃使劲儿点了点头,感觉非常的振奋,“现在幼儿园那边来讲,范季影本身就已经是领导了,其他那些人等于是在她的领导下,无论如何,跟自己的切身利益没有任何关联的情况下,估计谁也不会愿意冒着得罪领导的风险去配合咱们的工作。这里面还要考虑到有些人说不定跟范季影本身就存在着利益往来,属于利害关系人,所以自然是会互相打掩护,共同隐瞒的。但是范季影不可能是从刚到幼儿园的时候就是园长,咱们之前的调查过程中不也了解到了么,范季影当上园长本来也就是最近这几年的事儿,所以咱们可以考虑找在她还是幼儿园里面老师的时候,当时的幼儿园园长,不管现在对方是退休了,还是调转了,总之跟原单位没有了那么强烈的利益牵扯,应该会比较好沟通一点,不至于像其他人那么油盐不进。”
  “好!这个办法不错!咱们这就查一下范季影的前任园长是谁吧!”唐弘业高兴的一拍巴掌,虽然说现在还没有找到具体的那个人,还有很多工作需要做,但是有了一个明确的方向,也还是让人感觉很振奋的,“这个郭老来的真是太是时候了!正好给了咱们一个特别好的启发!”
  杜鹃点点头,她也心情有了大幅度的好转,方才的郁闷都一扫而空了。
  想要查清楚在范季影之前,那家公立幼儿园的园长是谁,这还是比较容易的事情,不过他们需要在不惊动现在幼儿园里面的人的前提下去进行,因为从院内人对范季影的那种讳莫如深的态度来看,那很显然是一个攻守同盟,所以难保她们当中要是有什么人听到了风声,会不会通风报信,或者搞什么别的小动作。
  经过了一番调查,很快两个人就查清楚了范季影前一任的情况,在范季影之前,幼儿园的老院长姓陈,名叫陈巧珍,是在她退休之后范季影继任的,陈巧珍在退休之后仍旧在a市生活,唐弘业很快就拿到了她的家庭住址和联系方式。
  这位陈巧珍今年六十出头,从幼儿园退休下来已经有六七年的时间了,现在属于彻头彻尾的享受晚年生活的那种状态。杜鹃和唐弘业找到她的时候,她的状态和之前在刑警队里的郭老就正好处于两个截然相反的极端,陈巧珍是完全静养,在现在这个平均寿命不断被拉长的时代,六十出头就属于一个说年轻或许称不上年轻,但是说老也绝对不能算老的阶段,而她则早早的就住进了老年公寓,和一群七十多岁八十多岁的人过起了集体的晚年生活。
  所以杜鹃和唐弘业找到她的时候,她就在一家老年公寓里面,坐在活动大厅的一角,安安静静的看着杂志,另外一边有人在打牌,有人在聊天,颇为热闹,陈巧珍就只是安静的呆着,好像那边热热闹闹的一切都跟她没有什么关系似的。
  杜鹃和唐弘业跟这边的人打了招呼之后,才过去找陈巧珍,杜鹃让唐弘业在一旁等着,自己走过去,来到陈巧珍的面前,清了清嗓子。
  陈巧珍抬起头来看了看她,见是一个陌生的年轻姑娘,表情看起来有些迷惑和茫然。
  “你找谁?”她开口问杜鹃。
  “陈阿姨,你好,我是a市公安局的,”杜鹃对她笑了笑,一边说一边出示了自己的证件,“我和我的同事想要找你了解一些情况,和你之前上班的那家幼儿园有关的,现在方便么?”
  第五十七章 良心谴责
  陈巧珍愣了一下,等她回过神来的时候,看起来倒也没有太多的惊讶,只是点了点头,又看了看周围,开口问杜鹃:“你们是在这里跟我谈比较合适,还是去别处比较合适?我都可以,你们怎么方便就怎么做决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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