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8节

  傅景湛的这段话,如同当头棒喝一般,砸在他的头上。
  兰晓,那是他人生中的一抹月光。
  即便很多年过去了,他还记得那个女孩的音容笑貌,这些年游走风月场所,他却想找到但年初见惊心的感觉,却始终没有,所有人,都不及她好。
  而所谓兰晓,是傅雪豪少年时候喜欢的一个女孩,傅雪豪和傅景湛年龄相近,高中时期,就是同一个学校的,只是,傅景湛是学校里出了名的那种学神,反观傅雪豪自然就是平平而论。
  两人性格也不尽相同,虽然都是傅家的孩子,但是傅雪豪跟傅景湛的交情,却比不上傅景湛跟其他家的几位公子,尤其,少年时候的傅雪豪,性格还比较沉郁,或许因为幼年失母,再加上缺少父亲陪伴,从小就显出一副不太愿意跟人交流的沉闷的模样,与现在相比,简直天差地别。
  他第一次注意到兰晓,是在学校的时候,他至今都还记得,那天他独自坐在篮球场的台阶上,三两个女孩从操场外面走过,其中一个女孩被人簇拥在中间,笑起来,比阳光还要温暖和灿烂。
  第一眼,傅雪豪听到了自己的心跳声,从此以后,他的目光,再也离不开那个少女。
  傅雪豪知道,那是兰家唯一的女儿,当时的兰家,在帝京也有一席之位。
  因为第一眼的关注,似乎打开了一个门,此后的时间里,关注兰晓,成为傅雪豪烦闷的高中生活中一段有趣、忐忑却又带着期待的经历。
  她看到兰晓跟她的同学们走在一起时候的笑容。
  看到兰晓放学之后做进家里的车子回去的身影。
  看到兰晓走在学校里,甚至路过他的身边。
  ……
  傅雪豪至今都还记得,那个女孩的模样,俏丽清纯,像一个天使一样,几乎是第一眼,少年萌动的青春里,便意识到了那种称之为一见钟情的东西。
  很多很多这样的时候,每一次,傅雪豪觉得自己像一个变态一样去关注别人,但是又忍不住不去关注,却始终不敢上前。
  但跟兰晓的接触,总算到来了。
  是在某次傅家的宴会上,傅雪豪才认识兰晓的。那时候的傅景湛跟傅雪豪,关系还没有那么恶劣,虽然不算好,但也不算坏。
  傅雪豪都还记得,当他鼓起勇气,去跟宴会上那个女孩说话的时候,女孩眼里露出来惊讶,她说,“我记得你,你是傅景湛的堂兄弟。”
  她记得他,却并不因为他是他,而是他的身后,附属着一个傅氏,和傅氏身后的傅景湛。
  满心欢喜和忐忑,被浇灭。
  但兰晓接下来的话,却又让他满心欢喜,“我记得你,我在学校见过你。”
  傅雪豪眼里生了欢喜,“你记得?”
  兰晓微笑,是傅雪豪熟悉的那种阳光一样的温柔的笑。
  那天晚上,他第一次跟兰晓说话,期间也许磕磕绊绊,并不美好,可傅雪豪还记得当时那种雀跃的心情,而兰晓之后,在此后的岁月里,他能侃侃而谈,接触过许多女人,但无论跟谁说话,都再也找不到当时那种感觉。
  即便,当时,说的最多的,是傅景湛。
  便也是从那时候开始,傅雪豪知道,他的目光追逐着兰晓,兰晓的目光却追逐着天之骄子傅景湛。
  是啊,那么多人,谁不迷恋傅景湛呢?所有人都被笼罩在他的光芒之下,黯淡无光。
  就连他喜欢的女孩,也不例外。
  那次的宴会,跟兰晓的相识,让傅雪豪终于从暗处走出来,可以光明正大地站在兰晓的面前,跟她说话,哪怕他们说得最多的是傅景湛。
  傅雪豪知道兰晓喜欢傅景湛,甚至兰家和傅家也因为生意上的事情而有往来,然而就是因为在这样,他才不敢表露出自己对兰晓的心思,看着她喜欢别人,害怕被她知道了之后,兰晓会把自己推开。
  她就像一个情窦初开的少女一样,会去关注傅景湛的一切,关注他的生活,为他在学校的表现感到兴奋和愉快。
  她会跟傅雪豪说,“雪豪,今天我们班的老师又表扬景湛了。”
  会兴致勃勃地说,“雪豪,景湛参加比赛又获奖了……”
  后来她会问,“你说景湛会喜欢什么样的女孩啊?”
  后来她沮丧地说,“今天我在食堂碰见他,跟他打招呼,可惜他都没有理我……”
  当时的傅雪豪,还不是现在的傅雪豪,即便喜欢的女孩不喜欢自己,却慢慢靠近,然后,帮助她去追逐自己喜欢的人。
  所以,他可以帮兰晓送生日礼物给傅景湛。
  他还可以帮兰晓制造机会,跟傅景湛认识。
  可当时的傅景湛,也是个冷漠的少年,像兰晓这样对自己的人,不知道有多少,多一个和少一个,对他而言,并没有任何影响,他的心绪,全部都被学业和终将会交到自己手上的公司的业务而占据。
  但傅雪豪在每次帮兰晓传递东西和制造机会的时候,从女孩愉悦的笑容之中,得到了某种满足一般。
  以至于,他在看到兰晓期待的神色之后,不忍心告诉他事情的真相。
  于是,他将兰晓想要送给傅景湛的东西,收下来,却每每告诉自己,傅景湛已经收下来了。
  傅雪豪却把兰晓当成女神一般,百般唯她是好。
  可当时的兰晓,却并非是如她表现得那么单纯,也不过是一个极为知道利用资源的女孩,分明知道傅雪豪喜欢自己,却借着傅雪豪的喜欢,用他来接近傅景湛,而傅雪豪,为了兰晓对自己的一分笑,竟也甘心为他人做嫁衣,甚至为了不让兰晓失望,误传信息,让兰晓误以为傅景湛对自己同样有意,甚至自欺欺人,直到在某一次的聚会上,傅雪豪甚至为了帮助兰晓而对傅景湛下药。
  最后事情当然没有成功。
  但是,却因为这件事,彻底撕开了傅雪豪,兰晓和傅景湛之间的错乱,傅景湛完全至始至终蒙在鼓里,最后才知道傅雪豪为博美人一笑借用自己的名义做了什么事情,傅家自然为此勃然大怒,毕竟,连自家人都在对付自家人了,这件事的严重性,可不比一般。
  兰晓的美梦破碎,兰家知道这件事之后,自知无颜,便把女儿给带走了。
  当时的傅景湛,脾气虽然还带了少年人的那股冲劲,最终却也仍旧没有对兰家如何,几乎并不把这件事放在心上,但是最后,当时傅景湛被设计的事情,还有其余人在场,这件事不胫而走,自然引起了不少议论,流言蜚语指向兰晓不知廉耻,加上傅景湛有那么多拥护者,一人一个口水都能把兰晓淹死。
  不过是十八九岁的女孩,再多的心机,面对恶意的留言,也无力抵挡。
  兰家也是颜面无光,兰晓最抵挡不住流言蜚语,留书自杀。
  因为兰晓的死,也因为当初那件事,傅雪豪彻底变了性,后来逐渐成为帝京风月场里的常客。
  兰晓,是他的白月光,少年时候,第一个真心实意喜欢上的,喜欢到甚至帮着她去追求对方喜欢的男孩的人。
  乃至傅雪豪后来明白,兰晓未必没有利用自己的意思,但是,即便知道这些,他也仍旧是自欺欺人的,一心将少年时候喜欢的女孩当成了最好的,愿意为她做一切,只为了她能跟自己说话,在自己面前笑,让烦闷的无人关注的生活,出现一抹亮色。
  可兰晓,终究在这场错误的爱恋之中自杀了,留下了一封控诉信,一封遗书,一封力争为自己洗脱的书信。
  而傅雪豪这么多年来,始终认为,兰晓的死,是因为傅景湛的冷血无情,如果不是因为傅景湛当年无动于衷,兰晓就不会自杀。
  如今,再听到傅景湛这一番话,傅雪豪刺激更甚,“你闭嘴!”
  “是你!你休想为自己开脱,晓晓的死,是你的错!”
  “懦夫!”傅景湛沉声,“这么多年,不敢承认,是自己的懦弱害了对方,却将所有责任推到别人的身上,甚至不断玩女人,不就是为了逃脱对当年的事情的愧疚和责任,如果连自己喜欢的人都可以让出去,也不见你有多喜欢,兰晓不过是你逃避责任的一个借口而已!”
  “傅景湛,你没有资格说她!”傅雪豪依旧拿着枪指向傅景湛,“晓晓是我最喜欢的女孩,为了她我愿意做一切!你没有资格说她!是你逼得她自杀,可你却毫无负担,毫无愧疚,你让我失去了我最珍贵的东西,你让你,拿一切来偿还!”
  傅雪豪像是瞬间发疯了似的,枪口指向傅景湛,与此同时,外面也传来一阵警笛的声音。
  傅雪豪有那么一瞬间的安静,然后,便神色癫狂朗声大笑了起来,“你们把我逼到这个地步,今天,大家就一起死,一起为晓晓陪葬!”
  叶凉夕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挣脱了手腕上绑住自己的胶带,就在傅雪豪神色癫狂想要对傅景湛开枪的时候,她拿起身旁一把废旧的木椅,几乎用尽了全身的力气,一把砸向了傅雪豪的后脑。
  废旧的木椅,砸向傅雪豪的后脑勺之后,应声碎裂,叶凉夕身体还是发抖的。
  忽然的情况,也让傅景湛意外,他心一惊,失声叫唤,“凉夕!”
  傅雪豪被砸到了后脑勺,却并没有马上倒下,因为被叶凉夕用尽了全身的力气砸中了后脑,一瞬间的眩晕之后,他的动作有那么一瞬间的凝滞,手里的手枪,掉落在叶凉夕的脚边,人也踉跄了一下,半跪在地。
  叶凉夕这一砸,用尽了全身力气,但见傅雪豪只踉跄了一下,半跪在地,却转过来的,看着她的那双眼睛,几乎要吃人,她身体还是颤抖的,脚下踩到傅雪豪掉落在地的手枪,傅雪豪看过去,叶凉夕一阵惊吓,也看向那把手枪,在傅雪豪重新拿在手里之前,下意识去争夺,匆忙抓在手里,对着傅雪豪,连声音都是颤抖,“你别过来!”
  傅雪豪被砸中了后脑,踉跄了那一下之后,勉强还能支撑,看见叶凉夕手里拿着手枪,却似乎并不害怕,抬脚要往叶凉夕走过去,叶凉夕心一慌,握着手枪的手一紧,砰的一声枪声,随着她的尖叫而出。
  傅景湛几乎以最快的速度在叶凉夕砸中傅雪豪后脑勺的时候就跑上三楼,可终究是晚了一步。
  刚刚跑到三楼的,便听到枪声,而叶凉夕手里正举着一把枪,神色仓惶,傅雪豪瞪大了眼睛,缓缓倒在了地上,叶凉夕手里,还攥着那一把手枪,浑身颤抖。
  “凉夕!”他失声叫人。
  傅景湛几乎跑过去,就着叶凉夕举枪的姿势,将人揽入自己的怀里,忽然的触碰,叶凉夕下了一跳,下意识挣扎,傅景湛抱住她,“是我,没事了,没事了……”
  他伸手把叶凉夕手里的手枪拿出来,擦掉她的全部指纹,握在自己的手里,却发现她浑身犯冷,一片冰凉,还在细微颤抖。
  叶凉夕仍旧处于惊慌以及第一次开枪的无措当中,不知如何反应,声音带着颤抖和害怕,“景湛……”
  傅景湛将她收在怀里,亲吻她的额头,安抚她,“没事了……没事了……”
  而李局长,也随着这一声枪响,带人冲了进来。
  ------题外话------
  雨过天晴,有惊无险。
  ☆、238 我不属于国家,我只属于你(1)
  那天晚上的事情,回来之后,叶凉夕就开始发烧了。
  她这段时间因为眼睛治疗的关系,药物的副作用已经产生,抵抗力并不是很好,加上因为受到的惊吓太多,当时隐忍不发,最后事情结束的时候,便一股脑的涌了出来。
  发烧发热,整个人迷迷糊糊的,像个小孩一样,只认傅景湛。
  而叶凉夕自己也觉得,始终被一个噩梦缠绕着,绕不开。
  她一会儿梦见自己拿着一把椅子,在高台上将一个人打下了楼顶,鲜血晕开了一地,在地上一点一点地弥漫开,鲜红的颜色,还有被她推下高楼的那个人,倒在地上,从地下往上看她的时候,那种渗人的、恐怖的眼神。
  一会儿,她又梦见自己,手里拿着一把枪,朝着一个人开枪,砰砰砰的枪声,清晰地在自己的耳边回响,那个人在他的枪声之中倒下去。
  一会儿,她又梦见,傅雪豪拿着枪口对准傅景湛,愤怒狂躁的嘶喊之后,就朝着傅景湛开枪。
  他梦见傅景湛倒在自己的面前,浑身上下都是红红的血。
  她吓得大叫,“景湛!”
  人也从梦中惊醒过来,下意识从床上坐起来,伸手一抓,就抓到一个温热的,真实可感的东西。
  傅景湛就坐在叶凉夕的身边,身上穿着夏天的睡衣,这时候轻轻把人揽在自己的怀里,一手抓着叶凉夕紧紧握住自己的手,一手揽住她的后腰,下巴轻轻蹭着她的发顶,“没事了,没事了,是不是又做噩梦了?”
  叶凉夕还处于梦境带来的余慌之中没有反应过来,听到傅景湛安抚的声音,渐渐平静下来之后,又猛的挣开,两手抓着傅景湛一只手臂,双眸固执地盯着傅景湛看。
  她的额头上,因为方才做噩梦的关系,还渗着一层细细密密的汗珠,发迹也变得湿漉漉的。
  傅景湛任由她的动作,抬手抚了抚她的额发,唇边带了一点安抚的笑,“没事了,我在呢,嗯?”
  叶凉夕心下一松,抬手环住傅景湛腰,用力地抱住他。
  开口是声音,带着一点沙哑,也带着一点轻轻的还能觉察出来的颤抖,“我刚刚做噩梦了,我梦见你出事了。”
  声音带着后怕,她说着,环住傅景湛的腰身,就更加用力了几分。
  距离那天发生的事情,已经过去了三天,叶凉夕心里受到了那件事的影响,傅景湛自然寸步不离地照顾她,像这样的情况,其实已经不是第一次了,刚开始的时候,甚至一边发烧,一边梦魇,无论怎么叫,都叫不醒人,现在才好了一点,能自己从噩梦中惊醒过来。
  傅景湛知道,她不是那种遇到事情只会柔柔弱弱哭的小女孩,即便平时依赖他,也仅仅是因为信任和爱,面对那种事情,却仍旧强装坚强,不给傅雪豪一点缝隙来威胁他。她心惊胆战了一天,强忍了一天,其实心里是害怕的,所以,才会有这样的心理冲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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