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节

  原昕心里沉闷,再三考虑一会,给老程回去电话,没等对方开骂,单刀直入道:“程主任,我是给你辞职的。”
  老程压根没想到原昕会第一句就说这个,一脑子的话没骂出来,哽在喉咙里:“你说什么?!”
  原昕:“这段时间是我个人有问题,但我家里最近真的太多事情了,我父亲心脏病发作,我现在已经在回家的火车上,没有提前给程主任请假是我的错。”
  老程顿了一下,声音犹疑:“你爸生病了?”
  原昕嗯一声:“我爸一直有心脏病,这次真的很抱歉,我可能最近几个月回去不了,他……他可能需要手术。程主任,我的辞职信还在你那里,公司上个月的工资也没有发,如果需要扣钱就直接从那里扣,等我忙完了,我会来公司办理离职手续。”
  老程还是顿了一会,咕哝说:“你回来了再说吧。”他一顿,又厉声说:“你这个年轻人,以后有什么事情就说清楚,我不是那么不讲道理的人!”
  被骂了,可老程的意思不是扣钱或者开除他,原昕不知道怎么心情变好一点,露出笑容说:“好,谢谢你了,老程。”
  老程顿时不满道:“说了要叫我程主任,不准叫我老程!”
  原昕好笑的挂了电话,可很快笑容又敛去了,只剩下悲伤。
  火车还在疾行,经过山洞的时外边突然黑下来,车厢里淡淡的灯光亮起来。
  原昕对着车窗看到自己的影子,突然发现自己在想念傅先生。
  标记他信息素的味道,有些淡了。
  第29章 新婚(9)
  两大一小到达医院,原爸爸还在晕迷中。
  因为医院病床爆满, 原爸爸只能被安排在走廊里, 这家医院又是老牌大医院,走廊又暗又窄, 站上几个人显得相当局促。
  程医生说:“抱歉,确实没有病房了。”
  原妈妈表示理解的点头, 这会睡在走廊的不止原爸爸一人,隔壁就还有一个八十岁以上的老人, 原家一家人到达时他刚杵在拐棍回来, 颤颤巍巍的自己爬上病床。
  程医生跟他们见面后,匆匆把原爸爸的主治医生叫来, 医生给病人交代的无外乎那些情况,只不过原爸爸身体状况不好,医生建议他们尽快二次手术。
  原妈妈脸色苍白了几分,把小原闵紧紧护在怀里。
  原昕毕恭毕敬的把主治医生送走,程医生还在这里,几个大人杵在在这里实在占地方。程医生顿一会说:“以前有病人丢了板凳在医院里,我给你们拿几个过来吧。”
  原昕忙说:“不用了,程叔叔。”
  程医生道:“你们大人不坐, 难道让原闵也站着?再说都是以前病人扔在这里的,不循环利用也是浪费资源。”
  如今医院资源集中, 老百姓没办法都往大医院挤,走廊里睡人是常规操作,有些病人家属就会自己买两个马扎方便陪病人。
  其实医院不允许在病人家属坐在走廊, 可是心血科以老年人为主,很多人都没办法照顾自己,在这一层只能通融通融。
  程医生找这一层的护士要了病人丢下的三个马扎过来,原昕低着头说了谢谢,把其中一个靠墙边放着,搂过原闵说:“闵闵,你就坐在这儿好不好?等会你跟妈妈回家,我在这里照顾爸爸。”
  原闵点点头,乖乖在马扎上坐下来。
  原妈妈张口想说她就留在这里,可是原闵待在这里实在不是办法,只能默默把话咽了回去。
  原昕安顿好原闵,把另一个马扎放下,对原妈妈说:“妈,你要不要坐一会?”
  原妈妈嗯一声,马扎矮的很,给小孩子坐还没什么,给大人就有些憋屈了,原妈妈刚坐下来,就觉得腿有点疼。
  原昕心里不是滋味,看看插着呼吸机的原爸爸,眼睛有些疼。
  “妈,我去跟程叔叔吃午饭,给你跟闵闵带点吃的吧。”原昕说。
  原妈妈知道他的意思,程医生今天帮了这么大忙请人家吃顿饭是应该的,再说她也没味道出去吃,原妈妈点点头,想从钱包里掏几百块钱出来,原昕赶紧拦住她说:“妈,不用,我有手机支付。”
  原妈妈知道原昕节约,也知道一个二十来岁的男孩子在大城市生活困难,她心里不想让自己跟原爸爸成为原昕的负担,可是这会她没办法说这些,只能点点头:“带程叔叔吃点好吃的,不用着急,慢慢吃。”
  原昕沉重的点头,站起来用棉签给原爸爸嘴唇沾了点水,才跟程医生离开。
  程医生明白他们家的情况,跟原昕一起出来也不是为了吃饭,两人找了一家还算干净的小饭馆,原昕给程医生擦过凳子,才请他坐下。
  程医生没有过多的客气,在他眼里原昕就是晚辈,而且有时候原昕干了这些,他本人心里反而好受些,程医生便不阻拦这些小事。
  原昕自己也坐下,把简朴的菜单递给程医生:“程叔叔,你想吃什么,可以自己点。”
  程医生嗯一声,在菜单上找了红烧鲫鱼,白菜,农家肉香干,番茄蛋汤,三菜一汤对于两个男人说足够了,而且价格也不贵。
  原昕接过菜单,又加了一只土鸡,程医生皱眉要阻止,原昕忙说:“待会儿可以给我爸妈还有闵闵带点汤喝。”
  程医生这才点头。
  因为过了中饭时间,又没到晚餐时间,小店里就他们两个人,老板拿了菜单就去后厨了。程医生小声问:“你爸爸现在这种情况特殊,也说不定会好转起来,倒是你最近身体怎么样?”
  原昕想到昨天自己发情,脸色不自然道:“程叔叔,我,我就不瞒你,昨天我突然到了发情期。”
  程医生皱眉:“怎么可能?你有按时服药吗?”
  原昕点头:“一直吃药的,这些年我也没遇到这种情况,要是说有什么特殊的,”原昕顿了一下,“我最近遇到了原闵另外一个爸爸。”
  程医生有些意外:“另一个爸爸?”
  原昕提到傅先生到底有些害羞,垂着眸子不说话了。程医生却皱眉思索:“以前你也被鉴定为beta,是不是遇到他才第一次发现不对劲,这次又是遇到他,你说有没有可能,只有他的信息素对你有用?”
  原昕愣神:“啊?还有这种事吗?”
  “说不定。”程医生说:“自从我女儿……这些年我一直在研究,世界上本来就无奇不有,也许你就是天生幸运的。”
  程医生提到他女儿,一时间两人沉默下来。
  当年程医生跟原家其实并不认识,原昕被发现是个omega之后,原爸爸带着原昕四处躲藏,也联系到了“地下组织”。
  程医生就是“地下组织”的一员,不过他们组织很松散,基本就是互帮互助而已,没有什么聚会之类的倾向。
  程医生的女儿在14岁时性别分化,被鉴定成为一个omega。程医生有一次说,如果是孩子刚出生时被鉴定出来再被带走,也许他们撑得下去,可是养育了十四年的宝贝公主突然被强制带走,那种分离之痛是难以想象的。
  更凄凉的是,两个月后传来了小公主死亡的信息,可那边连她的尸首都没有送回来。
  程医生妻子进了精神病院。
  程医生是个受过高等教育的人,他心里痛楚万分,家庭支离破碎,却不想把这种痛楚拿来做坏事,而是选择帮助跟他女儿有相同境遇的人。
  “如果你真的只对原闵他爸爸信息素有反应,对你真的是幸运的事。”程医生沉着声音说:“原昕,现在时局一天比一天不好,你要小心保护你自己,不要你爸爸妈妈担心,知道吗?”
  被过来人这么劝解,原昕想到他的事情,一下子没憋住眼泪,低着头呜咽一声嗯。
  两人吃完饭后,原昕给母亲跟原闵打包了饭菜,又到水果店买了一堆东西,其中一大部分塞给了程医生,自己带着另一部分上楼。
  到走廊时,他轻手轻脚把饭菜给母亲放好,又把买好的水果分出一部分来,给同样睡在走廊的老爷子拿过去。
  老爷子怏怏的,看着原昕给他送来东西,摆摆手说:“不用,我牙齿不行,吃不了了。”
  原昕还是把东西放下,说:“就是葡萄,能吃的,我已经洗干净了。”
  老爷爷这才点头,粗哑的声音说谢谢。
  原昕没问老爷子怎么一个人住院,自从生育率降低后,这种孤寡老人随处可见,原昕平时能帮就帮一点。
  原昕回去后,原家两大一小围在小马扎吃饭,原昕看着原闵小小的身体弓着背夹菜,心疼的摸摸他的脑袋。
  原闵抬起头看爸爸,黑白分明的眸子里没啥委屈。
  原昕说:“乖。”
  那边,原妈妈突然说:“待会儿你带原闵回去吧,我留在这里照顾你爸爸。”
  原昕一愣,马上反驳:“这怎么行?您年纪大了坐不住的,这里连上厕所都不方便,下半夜更难加难熬,我还年轻,让我守夜更好。”
  原妈妈心道你才发情,要是身体熬出了问题怎么办?傅绍辉现在可是在国外。
  原妈妈当了多年老师,就算坐在小马扎上严肃起来还是很威严的,她冷声说:“我留在这里,什么时候你可以不听我的话了?”
  原昕也倔起来:“妈!”
  两个大人吵架,最无辜的就是小孩子,原闵也不是没见过原妈妈跟原昕争吵,可是今天累了一天,爷爷又在病床上,他心理压力已经非常大。
  夹在爸爸跟奶奶中间,原闵无声的红了眼睛。
  原妈妈跟原昕争锋相对没注意到他,倒是那边的老爷子突然说:“你们别吵了,小娃儿都哭了,有孩子还不知道珍惜?”
  原昕一愣,赶紧把原闵抱在怀里,原闵无声的在他衣襟里啜泣,右手拉着他的衣袖。
  原昕怕原闵敏感多想,再说这样也不是办法,这样不仅他们自己难受,更委屈原闵。
  原昕叹气说:“妈,我们也别吵了,这样吧,我知道有一个病房肯定还空着。”
  原妈妈一愣:“什么病房?”
  “vip病房,那里肯定有房间。”原昕说着站起来,原妈妈赶紧说:“那怎么行,这种病房起码一千多一晚,太贵了。”
  出去玩不是海景房,住五星级酒店也才一千多,对于生病需要住院治疗的人来说,这种病房跟亲手搜刮自己的民脂民膏没有差别。
  原昕说:“妈,没关系的,你忘了吗,我被包养了。”
  前两天原昕也说过这话,不过是开玩笑的。现在开玩笑的成分也大,原妈妈却笑不出来。
  原昕放轻声音:“妈,我手上是真的有钱,傅先生跟我结婚时给了我很多很多东西,我相信这种情况下,以傅先生的为人,他不会觉得我花钱不对。”
  “而且,如果您觉得这样会亏欠他什么,我以后也会对他好,对他很好很好。”
  如果是别的原因,原妈妈会觉得可以接受,可是老两口花钱她总是舍不得,也不想原昕为他们花这个钱,对傅绍辉产生负疚感。
  原昕却说:“就算您不为自己考虑,还有原闵在这里,而且那边病房有一对一的护士,对爸爸也好。尤其是对原闵,您舍得他就一直坐在这个小马扎上面吗?”
  看向哭泣的原闵,原妈妈神色终于动了点。
  原昕不再废话,赶紧过去问护士怎么办理vip病房,不过刷卡的时候他还是用了自己存钱的工资卡。
  用傅先生的钱,他还是会不好意思,刚刚在原妈妈前面也就是先哄着她而已。
  至于傅先生那边……这都过去快24小时了,傅先生今天居然没有联系他。
  原昕性格有点别扭,傅先生不主动联系他,他也不好意思主动联系傅先生,再说现在家里出事,联系傅先生会觉得怪怪的。
  接下来又是忙碌,原爸爸被转到vip病房,一家人也跟着折腾了一顿。
  夜幕也拉了下来。
  vip病房空间大,这下他们三个人谁都不用回去了,不过今天他们来的太急没有收拾好东西,原妈妈安顿好后便回家拿日用品去了。
  病房里,只剩下原昕跟原闵。
  原闵累的很,趴在原昕的怀里却不肯睡觉,一直强撑着眼睛看原昕,偶尔会轻轻喊两声:“爸爸。”
  原昕知道他是“冷静型”撒娇,便一直轻轻答应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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