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失联

  盛夏时节的生意格外好做,不到一个月的功夫,邱霜就攒到一笔小钱。
  秉持着既然这笔钱赚来了,就不能让它放着生灰的原则,邱霜横下心在经常进货的村里与人合伙包下一块复种的地,人家种玉米,她种红豆。
  红豆对土壤质地的要求并不高,但却喜阴怕晒,之前的农户把红豆种在玉米地间,既省下一半租金,又能天然遮阳。邱霜见地里一片片的豆荚长势良好,也就爽快的签下合同付了款。
  忙活完了地里的事后手上还余下些钱,她想了想,决定去给夏明轩买双新鞋。
  他们两人家里都极拮据,没什么闲钱能用来给小孩子打扮。好在邱霜一贯不爱穿戴,也很少给自己买什么东西。夏明轩虽嘴上说着不在乎,但在重点高中读书富家子弟云集,被人指指点点多了,难免也会因此生出困扰。
  而邱霜是舍不得让他困扰的。
  所以从高中时起她就一直记着换季的时候要给夏明轩买套新衣服,虽然买不起什么名牌,但也不至于看上去太寒酸。现在眼见着他要上了大学,买一双好点的运动鞋也是应该的。
  于是下午邱霜坐车到了市里最大的商场,虽然带够了钱,但走进鞋店里的一刻,她还是没来由的有些紧张。店员打量的眼神让她愈发窘迫,只能强作镇定的开口:“这双,有42码的吗?”
  店员讪笑道:“什么码都有,但这双可是新款,三百八。”
  邱霜瞬间被她的态度激怒,赌气般拔高声量:“三百八三百八呗,买不起我今天也不会进来了,有码你就去找就行了,废话什么?”
  店员狠狠白了她一眼,转身进了仓库。
  火气冲天的买过鞋后,邱霜拎着鞋直接去了夏明轩家。天色已暗,踮着脚望进去,屋内似乎没有灯火。
  于是她便绕到后院,把鞋盒扔进围墙。回家的路上邱霜给夏明轩打去电话。
  “嘿,给你留了个礼物,在你家后院墙底下,回去别忘了看看。”
  “什么礼物,你别唬我了。”夏明轩声音难得的轻快。
  邱霜笑了:“我什么时候唬过你,真的有礼物,你肯定喜欢的,赶紧回家看!”
  “我马上就到家了,你先别挂,要骗我你死定了。”
  “好,不挂,你快看。”
  邱霜停下脚步,夏夜的晚风和男人的呼吸声一起拂过她的耳畔。她站在原地静静等待着,片刻过后终于听到了夏明轩惊喜的欢呼声。
  “这鞋太好了,太好了,谢谢你真的,真的谢谢你宝贝。”
  这好像是夏明轩第一次叫她宝贝,邱霜酸酸的想,看来这礼送的颇合他心意。
  “高兴了吧,那以后对我好点,别老和我吵架好吧?就这么说定了。”
  “好,以后都不吵了。”夏明轩满口答应道。
  邱霜他欢欣成这样,也跟着觉得有些庆幸,都说千金难买一笑,还远不到千金呢就让男友高兴成这样,这钱花的确实是很值了。
  而之后的几周里,夏明轩也确实言出必行,没和邱霜再怎么冷战过,反倒是常常和她聊到将来。
  邱霜自知现在跟着他去外地并不现实,就也只说想把这边的小生意好好做做看。夏明轩对此不置可否,却没有把话题再延续下去。
  一个月后,夏明轩收到录取通知书,是他一直梦想的那所大学。而邱霜此时却收到了如同晴天霹雳般的消息:她包下的红豆,全部遭了虫灾。
  还来不及向夏明轩道声恭喜,邱霜就急忙赶到村里了解情况。
  满地落下的豆荚被卷在残破枯黄的草叶里,合伙包地的农户心疼的叹道:“卖给咱的那家图省事没有翻好土,这一茬都完了,不剩什么了,你自己挑挑看看,不行就赶快打药吧。”
  邱霜无力的摇摇头:“不行,我这卖的时候宣传的就是不施肥不打药,让人知道了我以后都没得卖了。”
  消沉了半晌,邱霜还是强打起精神,挽起袖子裤腿下了地,一陇一陇的排查起来,想看看还有没有能拯救的植株。
  看到仍有些豆荚完好的生长着,她也终于稍微放下心,开始独自翻土除虫。
  折腾了十几天过去,红豆收获,邱霜又把剥出来豆子一颗一颗挑选后铺开翻晒。她借住在合伙的农户家,每天从早忙到晚,结束劳作后饭也不吃倒头便睡,就这样一直干到了八月末。
  那天邱霜罕见的没有早起,在睡梦中被电话的铃声惊醒,她迷迷糊糊的接起来:“喂?”
  “邱霜,你不来送我?我今天去学校了。”
  电话那头夏明轩的声音里,有什么东西让她感到非常陌生,以至于思绪一瞬间恢复了清明。
  “怎么今天就要走?我这……最近过得颠三倒四的忘了日子,你等等我,我马上过去。”邱霜连滚带爬的穿衣服下了床,却听见夏。夏明轩低声冷笑道:
  “算了,别来了,我马上上车了。”
  邱霜急的快哭出来了:“对不起明轩我真的事太多了最近,真的对不起我现在就过去。”
  “没事,你忙你的吧,不用来了,来也没什么用。”夏明轩说罢,直接挂断了电话。
  在那半天中,邱霜一遍又一遍的试着打给他,却只能听到一遍又一遍的关机提示音。一直到晚上,夏明轩才终于接了电话。
  “你到学校了吗?怎么样?东西收拾完了吗?”邱霜试探着问道。
  夏明轩并不回答。
  邱霜心虚极了,忍不住讨好道:“对不起,明轩,真的对不起,你原谅我吧,我下次绝对不再犯这种低级错误了,下次我……”
  “邱霜。”夏明轩开口打断了她的话。
  “我就问你一件事,你什么时候来这边?”
  “去你那边?过几天我就可以去那边玩啊,我去你们学校找你好不好?”
  “别装傻,我没问你能不能来玩,我问你什么时候来这里生活。”夏明轩语气平静,“我既然考来了这里,就不会再回去。你自己选,如果不打算搬过来,那也别来找我。”
  邱霜无奈的闭上眼睛:“明轩,我现在真的不知道怎么回答你,你说让我现在过去,那我住在哪?怎么赚钱?你想过这些吗?”
  “我没想过,你才应该自己好好想想。”夏明轩不以为然道。
  邱霜深吸一口气强压住怒气:“明轩,求你了别闹了,如果是今天没送你的事我真的很抱歉,但你现在直接要我换个城市,我确实没法跟你保证一个准确的时间。”
  “好,明白了。”
  夏明轩的声音里没什么情绪,邱霜揣度着他也差不多该消气了,便柔声道:“那好明轩,让我再准备一段时间,以后我每天联系你,这样行吗?”
  “别给我打电话,我也很忙,没空接。”
  “那好,那我不打扰你,我等你有空了联系我,行了吗?”邱霜顺势哄道。
  夏明轩沉默了很久,久到邱霜以为他是忘记了他们还在通话。
  但最终夏明轩还是开口,声音轻得仿佛叹息。
  “行,你等吧。”
  从那之后,邱霜就一直等待着夏明轩的联系。
  然而夏明轩再也没有给她打过一次电话,再也没有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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