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道寻常 第170节
李休并没有生气,只是轻轻行了一礼,道:“既如此,却之不恭。”
剑修的战斗很少会有四散的灵气,狂暴的花哨。
他们讲究的只有快准狠三个字,所以手中的剑越快越好,斩的越准越好。
话音还未落下,他的剑已经向着罗浮渊飞了过去,飞剑乃是游野修士才有的手段,脚踏飞剑是五境修士才能够做到的事情。
李休只是上三关,这一剑乃是著名的踏千秋。
千山万水只在一剑之间,所以这一剑很快,从脱手而出到映入眼帘就只用了一瞬的时间,强如罗浮渊甚至都来不及反应只能在仓促间微微侧身。
身后的山岳发出一声轻响,剑尖刺进山岳掀起阵阵涟漪。
他的神色微微发生变化,远处的花雨瑶眼中却隐有惊骇一闪而逝。
李休这一剑很快,比之之前的两场战斗还要快,甚至快了接近一倍,所以罗浮渊才会半点防备都没有。
难道说他之前并未使出全力?
这不可能!
罗浮渊的目光在须臾间变得凛冽起来,脚步踏出,双手平推,山岳像是要倾倒一般横压而下。
阴影从头顶落下。
“书中有句话叫泰山崩于顶而面不改色,以前总想试试,想不到今天倒是遂了心愿。”
李休仰头看着倾倒下来的山峰,脸上竟是带着些许追忆,从前在听雪楼不能修行之时,他想的最多的便是书中所描述的各种场面。
现在还记得上古第一文士三两道人所写的一剑光寒十九州,那该是一副什么样的场面?
李休心中时常会向往,如今想来这泰山崩于顶也就是那么回事,就像是当初在落仙峡与醉春风和香满路一起等死。
原来死也就是那么回事。
李休的手中握着剑,剑身之上突然绽放出许多的光亮,并且越来越亮刺激着所有人的眼眸,当光亮燃烧到最盛的那一刻之时陡然消失无踪,像是从来没有出现过一般。
那把剑的剑身古朴,淡淡的银白色。
李休的身体绷直,双眼之中散发着若有若无的黑色气息点滴的向着四周蔓延,他的手腕轻转,一股剑意透体而出。
起初渐起锋芒,随后锋芒毕露。
山岳黑影遮蔽了苍穹而落,李休的剑意竟是硬生生的将苍穹冲开了一个口子,阴影随之消散了一部分。
他的剑向前斩了出去,漫天剑影归于一剑,平地扬起风尘,树木自中间裂开分为两半。
罗浮渊的面色瞬间产生剧变,那倾倒而下的山岳竟然被剑势所阻顿在了半空当中不得寸进。
青山飞扬,李休的手臂之上翻涌着漆黑色的灵气波动,剑意变得更加纯粹,这一剑笔直向前生生的撕开了山岳虚影。
剑气吞吐向前,遮天山岳消失,罗浮渊双臂交叉身前,如同大地一般厚重的气息挡在前方,却无法挡住那惊艳天空的一剑。
他的双脚在地面不停向后滑行,直到踩在了那条长线上方才堪堪停止下来。
发丝略有一些散乱,双臂上的衣衫破碎,古铜色的皮肤暴露在空气当中,在他的胸前出现了一道极淡的血痕,虽然勉强挡住了这一剑,但却被剑气斩伤了胸口。
他直起身子,目光阴沉冰冷的盯着李休,那张脸上有苍白之色一闪而逝。
李休长身而立,两个人的视线在空中对视着,并不闪避。
“游野之下有四境,我为一境,天下人为一境。”
李休的声音平静而漠然的响彻在所有人的耳畔,无数人只觉得耳膜轰隆作响,震撼非常。
还有人更是有些失控的向前冲了好几步方才停下脚步,内心只觉得像是被什么东西重击了一般,强烈无比的骇然在这一刻冲击着他们的脑海与心灵,更像是从灵魂深处出现一般。
那些视线震惊无比的落在了李休的脸上。
便是花雨瑶在这一刻都是将瞳孔缩成一点,呼吸为之紊乱。
实在是因为李休这话有些太过于霸道,所有人都知晓游野也被称之为武道第四境,在其下有三个境界,分别是初境,承意以及上三关。
而李休此刻却放言说游野之下有四境,天下人为一境,他为一境。
这话何其霸道狂妄?
他明明是上三关修士,却扬言说自己在上三关之上,在游野之下,为第四境。
可怕的沉默弥漫全场。
书院弟子们目瞪口呆的看着他的背影,唐人们目光中泛着异彩,不知是谁发出了第一声呐喊,然后瞬间响起了山海般踊跃的呐喊之声。
狂热的目光铺天盖地一般向着李休压迫过去,听着这些呐喊之声那些来自荒州的人和许多妖族都是面色难看,默不作声。
想说什么也是卡在喉咙上无法说出口。
他们似乎没有办法反驳那少年口中说出的这句话,强如圣宗罗浮渊竟然被一剑斩退,胸前染血,衣襟破碎,便是那座山岳命魂都被一分为二。
罗浮渊的脸色浮现出一层阴霾,隐隐有些难看,他在圣宗同辈之间可入第三,即便是放眼整个荒州可入眼者也是不多,谁能想到今日竟然会败的这么惨?
虽然他此刻仍在长线之前,只是受了一点皮外伤,消散的命魂随时可以重新凝聚。
但李休只用了一剑,他此刻方才彻底看懂了夜凌云脸上的那抹不可思议是怎么一回事,也知晓了夜凌云临走之前为何要说李休所到之处他必然退避三舍的真正原因。
因为那一剑李休并没有用尽全力,否则他夜凌云一定活不下来。
这是不杀之恩,所以心高气傲的夜凌云才会扭头就走,连句狠话都没有撂下。
第191章 南来剑,洛以翁
之前说过的那句话现在似乎还隐隐萦绕在所有人的耳侧。
而结果却恰好相反,李休若是认真起来,他就连拼尽全力反抗都是无法做到。
罗浮渊静静地站在原地,没有后退,长线就在脚后,骄傲如他绝不甘心如此退却。
但也没有向前,那把长剑就这么被李休轻飘飘的握在手里,威慑力却是无比强大,罗浮渊的双手垂在身侧,十根手指以极小的幅度颤抖着,肉眼不可见。
就连他自己都不清楚这身体之上的颤栗是遇见对手的兴奋还是面对那道青衫所带来的恐惧。
“有意思,还真是有意思,我倒要领教领教究竟是何许人也竟然有这么大的口气?”
梅岭上空突然亮起了一道剑光,李休仍然在原地一动不动,显然这道剑光并不是出自他的手笔,与之伴随而来的还有一道极为轻佻的声音跟着响起。
回荡在书院门前,回荡在梅岭上空。
地面的梅花与清尘像是被什么东西掀开了一般左右分开,然后一把剑从所有人的面前穿行而过插在了地面,插在了那条长线之前,插在了罗浮渊的身侧。
轻轻地脚步声响起,脚掌踩在花瓣上发出来的轻响,一个人从远处走来,站在了那道长线之前,弯腰将插在地面上的长剑拿了起来。
然后抬眼看着李休。
“我用剑,你也用剑,既然都是剑修那就直来直去一些,你我剑下分分生死,决决高下,如何?”
这人一身的素衣,臂穿黑带,头发上系着摆绳,这是孝服。
从出场到如今,他的视线一直落在李休的身上不曾移开,眼中有着强烈无比的战意在一点点的升腾而起。
突然出现的素衣青年引起了所有人的注意,李休与罗浮渊之间是巅峰一战,他是什么人竟然也敢来插手?
不过好在在场的人虽然多,但有眼力的却是不少,看到那二人都没有出言反对,想来着素衣青年的实力也是不凡。
“这把剑不错。”
李休看了一眼他手里的那把剑,难得的出声夸赞了一句。
“但你不如我,这点你应该比我清楚。”
李休看着来人,轻声道。
剑修之间的感应很纯粹,不如就是不如,那道当空而来的剑意很强烈,却不如李休的纯粹,也不如他的锋锐。
对于剑修来说这就是不如,除非他还有其他的手段。
素衣青年并没有否认,脸上带着笑容,很干脆的点了点头承认道:“我的实力的确不如你,但我想试一试差在哪里,差了多少。”
他的双眼很清澈,看得出来他并不在能不能进书海,他只是突然见猎心喜,打算与李休试上一试。
李休沉默了会儿,问道:“你是什么人?”
素衣青年哈哈一笑,长剑在身前的空气当中斩出了一道白线很快散去。
“南来剑,洛以翁。”
六个字从他的口中传出,听起来满是快意。
荒州来人一方在听到这个名字之后顿时响起了一片倒吸凉气的声音,双眼瞪得大大的似乎是不敢相信自己耳朵里听到的这句话。
洛以翁,在荒州沧澜榜上排名二十七,所谓的南来剑并不是他的称号,而是他所在宗门的名字。
南来剑是一个剑修势力,偏居一隅,势力算不上强大,在荒州属于中等势力,和叶家差相仿佛。
但十年前南来剑挡住了圣宗崛起的道路,所以整个宗门从上到下所有人全部死于圣宗修士之手,无一幸免。
洛以翁在十年前只是一个普通人,是小村之中的牧牛郎,但他却不甘平凡,在一位前辈的介绍下前往南来剑打算拜入山门修行剑道,成为一名敢于撼天动地的强大剑修。
可是当他赶到南来剑宗门的时候却发现这里已经成为了一片废墟,血腥之气弥漫空中久久不肯散去。
失魂落魄的他在山门之内行走了数日之久,最后机缘巧合捡到了一把剑,剑上残存着南来剑当代掌门的意识,洛以翁就这样得到了南来剑的传承。
那日不久南来剑掌门的残存的神识便彻底消散。
也就是从那日开始最后的南来剑随之消失。
但也就是那日开始,洛以翁捡起了南来剑的名字。
南来剑洛以翁就这么开始踏上了修行之路,直到进入沧澜榜之时这个名号才彻底被世人所知,圣宗的追杀也随之开始。
但几年过去他仍然活的好好地,这次甚至出现在了大唐,出现在了梅岭之内,书院之前。
正所谓仇人见面分外眼红,罗浮渊的脸从他出现的那一刻开始就变得冰冷无比,那一身山岳般的恐怖气势也点点的碾压过去。
但洛以翁却像是没有看到,所有压迫而来的气息全部被其轻飘飘的化解于无形。
“沧澜榜上你的排名在我后面,所以现在就不要丢人现眼了。”
他瞥了一眼罗浮渊,淡淡的声音响起。
“你再说一遍?”
罗浮渊向着他踏出一步,地面都像是要随之震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