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3天哥
“喂!王亚芝!.........你听没听到啊?.......阿爸叫你回家吃饭啊,..........哎,好好好,不说话就是不吃是吧?我会搞惦的啦,........你.......”
电话一头的人面对这场已经几分钟的静默没辄,他叹了几口气,“你就出个声,让我知道你还活着就行了,不然我即刻,现在,马上就去你家找你,........还不出声?我在路上了啊!..........听到没,进地铁站啦,........”
絮絮叨叨不肯放弃,稍稍拉回王亚芝游离的神思,她张了张嘴,勉强“嗯”了一声,显而易见的气息声传来,电话那头的人似乎终于呼出一口长气,
“好啦好啦,我不吵你,阿爸那里我会讲的, ”,他静了静,一时似乎也不知说什么,“王亚芝,你只要记得,家人之间互相支持,大家都很关心你,尤其阿爸,...........仲有我......我都系!我知你需要空间,但不要一个人躲太久,.........”
依然只是静默,听背景,依旧是王亚芝那顶楼天台的风声,最终他摇摇头,心底沉重,只得无奈地率先挂上电话,
那夜之后,一切如小秘大人所说,又过了叁日王亚芝才苏醒,然而普吉岛已近乎废墟,他们转移到泰国本土的酒店,正在等待班机回香港,没人知道该怎么解释,而小秘大人和五轮也已经离开。
沉非明那家伙只扔了一句说他最不知道怎么面对女人哭便脚底抹油逃之夭夭,说去超市买菜,他差点大骂,住酒店叁餐不愁买什么菜啊! ?
而金毛阿天仍未清醒,王家豪长吁短叹心理建设了半晌,只得硬着头皮面对王亚芝着急着找潇洒的各种问句。
起初她不信,但海啸新闻信息铺天盖地,接着她又吵着要回普吉岛,说潇洒一定不会死,就连后来,沉非明都只能无奈地说真的感觉不到潇洒的气息,但她仍不肯放弃,一番折腾,实在安抚不住,只得让人将刚清醒的金毛送回香港,两人再陪着王亚芝想办法回普吉岛。
情况一片混乱,国际救援队,泰国军方,家属,媒体,到处都是,道路封锁,好不容易进岛却根本不知道从何找起,水退之后,原先奢华的度假酒店和设施只剩废墟,阳光刺眼,热气蒸腾,恶臭扑鼻,触目所及根本是人间炼狱。
幸而岛的另一侧没有直接受到巨浪冲击,相对完整,任何还能运营的酒店都住满了人,他们花了不知几倍的钱有了两个房间,找了近一周,自然是毫无所获,每日除了固定去认尸,这女人更是在那婚宴海滩来来回回转了无数次,拿着沉非明给的罗盘。
其实那日之后,王家豪自是明白潇洒几人绝非什么特异功能村出来的人,中年人讲话颠叁倒四,但地府两个字却听到好几次,加上他们种种强悍异能,自己虽不愿轻信这些荒诞的怪力乱神却也没有解释,他和沉非明的意见一致,潇洒不是普通人,若没死,一定会来找他们的。
无奈王亚芝听不进去,疯魔一样,后来也不知沉非明用了什么办法,让她暂时冷静下来,他们才能炫风般立刻将人带回香港。
原担忧这女人会不会想不开,但她似乎一下子便冷静了,只是陷入长久的沉默,想陪她住几日,她却不许任何人来,两个朋友急得不行,叁人甚至组成创伤关怀小队,然而王亚芝却说她没事,只是需要一点时间。
一切,也许真的只能冀望时间,他们不去打扰,但每日需要有她的消息,他不知道一个人的伤什么时候会康复,只能做到安抚老豆给王亚芝空间,其实想起那个男人,他也挺难受,虽然不算太熟识,但大家怎么说也共患难过两次,惊险危难生死一线间他都临阵不惧,很能给人安全感,加上看上去对王亚芝也十足有心,原以为这蠢女人终于又有了春天,没想到却是昙花一现。
他叹了口气,收起票卡转身走出地铁站,虽然距离上次澳门赌场惊魂并没有太久,但确实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托王亚芝的福,现在家里经济宽裕了不少,他已经大四,原想明年毕业就出来做事,不管是继续教补习班或是其他,总之能赚钱便行。如今倒是能重新考虑是否读研究所,然而现在准备有点晚,恐怕得延一年,从泰国回来后,一直到这两日系上教授提起,他才从乱糟糟的心绪中静下来思考这件事。
工作的补习班在铜锣湾,大四课少,基本上不再需要天天过海从北角家中赶到马料水校本部,他租了个小套间从家里搬出来,邻近湾仔。
这个夏天过得实在刺激,他摇摇头,撑起小伞,这几日天气不稳定,预报说有个秋台在南海徘徊,多方系统拉扯下来不来不好说,但阴雨不断,打电话跟家里说他也不回后便在路上买了份咖喱鱼蛋,准备提回家吃顺便准备一下研究所的资料。
转进庆云街,他一边摸钥匙一边撑伞同时手机也响了起来,手忙脚乱间差点将那旧iphone给摔进水泽,没注意窄巷前方几人的影子,随着路灯长长触在他脚边。
“喂!扑街仔,”
王家豪抬起脸便见四五男人堵在前方,背着光源,面目不是太清晰,当头那人身旁揽着一个女孩,她长发披肩,一身轻柔短洋装,既青春又性感,仔细一看却是中学的师妹,他微微一愣。
“扑街,就是你沟(泡)我女朋友?”,那男人满面横肉穿着一身飞仔皮夹克,一脸鄙夷,身旁几人鼓噪蓄势,
“家豪,唔好意思,我.......我说得好清楚我同你冇(没有)可能,.........“,女子呐呐开口,王家豪有些反应不过来这什么情况,原先他确实对这个师妹有朦胧的好感,但自从上次欠债还钱事件之后随即又去了泰国,两人再没联系过。
”唔讲就是承认咯!衰仔,我条女你都敢郁(动)?给我揍他!“,那人狞笑,几人抡着木棒就奔过来,
王家豪早已不是当初没见过啥世面的书生,怎么说也是水里火里闯过的,他强装镇定高声喝道,”你跟边位大佬?在湾仔搞嘢,和胜联天哥知道吗?”
那几人果然愣了愣,似乎被他的反应镇住,“和胜联华天?你跟他什么关系?”,领头那男人开口,
“天哥我大佬来的,这位哥哥,你系唔系痴咗线(傻了)?人人都知而家铜锣湾同埋(和)湾仔天哥大晒,你郁我?真是不想混了?”
“巴闭哥,.....”,面对男子迟疑,那女孩附在他耳边说了些什么,只见那男人转眼变脸,凶神恶煞,“好啊你个烂仔,敢呃(骗)我?我打断你的腿!上!”
王家豪实在不知道向来温柔可人的师妹究竟为何来这一出,昏暗的光线中,她的脸显得陌生,一时之间他心底又气又怕,知道糊弄不过去,咖喱鱼蛋一扔,爆了几句粗口转身就跑。
巷外是热闹的石水渠街,转角那间物业甚至还没打烊,车水马龙的路口莫名给人一些希望。
然而刚转身,白亮的物业广告版反射在一个身影上,那人远远挡在窄巷必经之处,王家豪心中一凉,这见鬼的巴闭哥竟派人从后包抄,瓮中捉鳖啊!看来真是要给自己好看了。
无奈,他已经收不住势,搏一搏!定下念头,这人要是阻挡,便全速撞过去。
没想到全速冲刺下,竟被那人一手抓在衣领上,打了个转便拎回来,巧劲精妙,王家豪愣是反应不及,整个人被抓住。
“喂喂喂!放手放手!”
下一秒,那衣领果然松开,王家豪正奋力挣扎,伸脚就要踹,没想到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整个人差点摔出去,就在此时,一张熟悉的脸转过来,脸上拉出一个莫名其妙的笑容,也不知道是得意,还是什么别的。
“豪仔,既然认我做大佬,我自然要睇住你啦!”
这家伙竟是金毛阿天!王家豪傻眼,从泰国回来后,事情一大堆,两人也没联系过,这也未免太巧,而且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这家伙似乎有哪里不大一样。
巴闭几人冲到近前,看两人老神在在,画面奇怪,他猛顿住脚步,目光在陌生男子一头张扬的金毛上打量,而那女孩在看清金毛阿天后却是吓得不行,
“你边个?警告你,不要管闲事,”,他放出狠话,但竟有些奇异的心虚,这金毛太淡定了,
“喔,你们原先是不是想打折他的腿,然后再勒索他一笔钱?”,金毛阿天啧了两声,“真老套哇!而家洪胜就这些货色?欺负书生仔,连仙人跳都懒得玩了?”
巴闭没想到这人竟一语道破他的来历,脸上犹疑和恼怒交织,“死扑街,你到底系边个?”
“阿唔就你和胜联天哥哥咯?啱啱(刚刚)仲聊起我,这么快忘了?” ,他笑的神憎鬼厌,动作却如同惊雷,根本没给那几人丝毫反应机会,单枪匹马向前奔了两步,速度奇快,在王家豪几乎能塞颗鸡蛋的震惊表情中,几分钟不到将那班烂仔揍的哭爹喊娘,一瘸一拐鸟兽散去。
女孩吓得腿软,给金毛一下抓到近前,她放声尖叫,但也不知道金毛从口袋里摸出些什么废纸团,一下塞进她嘴里,女孩死命挣扎却分毫脱不开去。
“豪仔啊,不是我要说你,这骚货都弄你两回了,”,他上下打量,“也不多性感,读书人品味真奇怪,算啦,哎,今晚就强奸她一百遍好了,反正你这处男之身迟早要破,”,然而他又立刻摇头道,“我看这女人都不知道睡过多少男人,经验丰富,巴闭那烂仔都能看上眼,说不准是她强奸你呢,太便宜她了,要我说........还是让我一班细佬来处理,奸完之后还能拍咸片,既然书生仔钟意这款,那拍片卖给你这种宅男正好,嗯.....有市场............”
不着调的胡言乱语拉回王家豪恍惚的神智,他以一种看怪物的眼神看向面前的男子,金毛以前有这么能打吗?不可能啊,大家知根知底,在澳门酒店嗰条友可有吓得屁滚尿流的黑历史存在,现在这是怎么了?李小龙上身?
然而见自己喜欢过的女孩被吓得涕泪直流,浑身颤抖,他还是心软,叹了口气从他掌中抢过师妹的手,女孩一下扑在他胸前,啜泣的楚楚可怜,金毛翻了个白眼却被王家豪一瞪,他抬起师妹的脸,眼中有些复杂,大家也算相识几年,没想到自己倾心过的清纯女神竟是这般,
“晴晴,今晚D嘢,我唔清楚系咩情况,我都唔想去了解,以后,大家不是朋友,你.......你好自为之,”
女孩收起泪水,眼中不知是气愤还是羞辱,狠瞪他一眼便奔出窄巷,王家豪颇有些无语问苍天,简直是飞来横祸,一只手臂环上他肩头,金毛哈哈笑道,“哎唷,纯情书生仔不是要哭了吧?这种女人有什么好?没胸没屁股,走,今晚大佬带你去开荤!去最贵的店,干最靓嘅女,双飞叁飞麻雀飞都得,我俾钱!”
王家豪翻了个白眼,撞开这家伙的手, “咩大佬啊!别乱讲嘢,”
金毛夸张的向后一跃,一脸不敢置信,“唔系呀嘛(不是吧)!?利用完就扔,你话你个人好没良心啊!当大佬系炮友吗?”
什么跟什么?王家豪无语,有这样比喻的吗?这家伙是小学没毕业吧? “废话咁多,来找我做什么?”,金毛总不可能是刚好经过他家门口。
“刚好经过咯!”,他笑着又靠过来,“走啦,去宵夜.........”
半胁迫半因为肚饿,王家豪只得和他一起走到湾仔街市附近一家高朋满座的大排档,老板一见金毛竟是鞠躬哈腰,天哥长天哥短,殷勤的不得了,且立刻挪出一个位置,王家豪的疑惑越来越深,短短时日不见,这家伙到底怎么了?见他满脸不解,金毛笑的志得意满,颇有些欠打,
“行啊,难道你一统江湖了?”,王家豪略带怀疑,
“好说好说,”,金毛笑得更欢,
“还是你学了神打?鬼上身什么的,不然怎么这么能打?”,爆炒镬气缭绕,眼前的人似乎精气神都有些不同,甚至,竟离奇地隐隐给人一点霸道的感觉。
“不知道啊,”,他耸耸肩将一块炸鱿鱼放进嘴里大嚼,配上一大口啤酒。
王家豪有些莫名其妙,有没有鬼上身自己不晓得啊?
“真不知道哇!泰国回来后,身手就突然好了很多,反应好快,别人的攻击都像慢动作一样,也能看得很远,听得很细,丢,以前没感觉,左邻右舍一到晚上就扑嘢(做爱),叫的我一身邪火,半夜叁更还要出去找24小时的场子干骨妹(按摩小姐),看看,黑眼圈都有了,“,他指指自己眼眶,说出来的话却是令人无语。
还有这等事?王家豪怀疑地努努举着锅勺的大排档老板,”嗰老细(老板)的反应又是怎么回事?“
“喔,我已经正式坐馆......和胜联,. ........做生意嘅消息灵通,自然知道咯,”,他吃得满嘴是油,随口一句,王家豪不禁讶然,虽说他与古惑仔世界相隔甚远,但这种大社团还是挺有名,加上上一任坐馆豹哥惨死澳门的景况他是亲眼目睹,多少有些了解,没想到这家伙真能摆平那些叔父成功上位。
吃完饭,两人闲散地在附近瞎逛,热闹的都市,流溢的霓虹,人来人往充满生气,他心中有些淡淡的郁结思绪,这些繁华也许转瞬便会被一些预料不到的事摧毁,物质的世界,其实真的很脆弱,还有太多东西科学尚未发现和理解,就和物理一样,无数假设无法被观测,但那些东西不一定就不存在。
从泰国回来后,偶尔也会恶梦连连,也许多多少少都有点PTSD吧,沿着坚弥地街两人一路无话,行了片刻,接近庆云街时,金毛却突然开口,
“从香港........,到泰国,这中间.........好多嘢,其实我都明嘅,”
王家豪疑惑地抬头看他,只见金毛眼中难得正色而没有丝毫痞里痞气,“什么意思?”
他淡淡吐出一口烟圈,“我系讲,虽然我控制唔到(控制不了)我的身体,但我都能睇(看)到,我都记得,”
那日在天台被攻击,这家伙降头邪术发作被小秘大人锁魂,只留一魄好让他暂时有基本行动能力能让他们带去泰国找潇洒,两日中间,这家伙一直是傻痴痴的状态,在无数惊险万分的时刻,被他们东拉西扯的逃命,回来后,他甚至还羡慕过这家伙啥都不记得,醒来了,什么事都过去了,
但他竟然记得?
王家豪面上掩不住震惊,金毛接着开口,“肉麻嘅说话我不会讲,但我记得好多时候,再危险,你都没忘了拉住我,以后,你就系我真正嘅兄弟,我会更强,没人再找你麻烦,当然.......阿芝姐D嘢,我都会留心,泰国嗰边,我已经让人继续留意潇洒哥的下落。”
他语速飞快,说完后连吸了几口烟,幽暗的街灯下,一张脸似乎有些尴尬和微红,王家豪硬是愣了半晌才理解他都说些什么,一下子拍在他肩上,
“咩话?你......你都记得!?“
“记得啊,你在普吉岛机场脱我裤子还偷打我,”
王家豪气的仰倒,“胡说八道什么!你个扑街死金毛,长这么大还尿裤子我不打你我打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