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节

  “是侄儿大意,侄儿糊涂,侄儿保证一定不会有下一次。”见卫太后不为所动,他不停地磕头,随着“呯呯”的声响,额头很快红了一片。
  尹秋轻声劝道:“太后,事已至此,生气无用,眼下最要紧的是尽快解决这件事,不要令其继续恶化下去。”
  卫太后何尝不知这个道理,只是恼怒卫文斌的大意与糊涂,在调匀了因为气愤而急促的呼吸后,朝尚在不住磕头的卫文斌摆摆手,“罢了,起来吧。”
  “是。”卫文斌惶恐的站起身来,瞅着卫太后,一副想问又不敢问,卫太后知道他想说什么,冷声道:“这件事已是闹到了皇帝面前,哀家也不好过多插手,不过你怎么也是正二品刑部尚书,刘明道无凭无据,仅凭一张嘴与十箱无主金银就想定你的罪,那是痴心妄想。”
  听到这话,卫文斌顿时一颗定心丸落肚,舒展了双眉拱手道:“多谢姑母!”
  卫太后瞪了他道:“仔细一些,别又大意闹出什么事来。”
  卫文斌讪讪道:“经过这次的事情,侄儿哪还敢不仔细。”他眼珠一转,轻声道:“刘明道此人,侄儿一直以为只是脾气怪了一些,眼下看来,他分明未将您与陛下放在眼中,食君之禄却未曾忠君,这样不忠之人,侄儿私以为,不宜继续留在朝中为官。”
  卫太后嘴角凝着浅薄的笑意,“怎么,不乐意了?”
  卫文斌连忙道:“侄儿不敢,此事确实是侄儿失当,刘明道弹劾侄儿并没有错,只是在这件事里,他太过肆意任性,丝毫不顾及陛下与姑母,实在有负皇恩。”
  “行了。”卫太后抚一抚脸颊,淡然道:“你那点心思,哀家清楚得很,不过你也没说错,刘明道确实不宜继续留在朝堂里。”
  “姑母英明!”卫文斌高声称颂,眼中含着一抹得意之色,哼,三品左副都御史又如何,与卫家做对的人,只有死路一条。
  承德殿前,一道穿着蓝色官服的身影笔直站着,此人正是刘明道,这个姿势,他已差不多维持了一个时辰;秋风平地而起,卷着宫人未曾及时扫去的落叶在他身周打转,层层凉意透过轻薄的单衣渗进去。
  一个内监走到他身边,轻声道:“刘大人。”
  刘明道打量着这个面生的宫人,“公公有何事?”
  内监四下看了一眼,细如蚊呐地道:“杨大人让奴才告诉您,他已经找到那群镖师了,就在八方客栈中。”但凡在朝堂中有点份量的官员,或多或少都收买了几个宫人做为耳目。
  刘明道精神一振,当即道:“好,本官知道了,多谢公公。”
  “刘大人客气。”内监打了个千儿,悄无声息地退了下去,仿佛他从不曾来过,就在内监离去后不久,头发花白的怀恩自殿中走了出来,尚隔着一段路,已是朝刘明道拱手行礼,“让刘大人久等了。”
  “不敢。”刘明道简单应付了一句,追问道:“陛下可是醒了?”
  怀恩笑眯眯地道:“是,陛下刚刚醒转,听闻刘大人有要事启奏,让老奴赶紧请您进去。”说着,他伸手示意,“大人请!”
  刘明道点点头,随他一路来到内殿,东方洄斜倚在一张软榻上,面上还着几分睡意,取过宫女递来的帕子拭一拭脸后,道:“刘爱卿何事要见朕?”
  刘明道撩袍跪下,肃声道:“启禀陛下,臣要弹劾刑部右侍郎卫文斌!”
  东方洄故作惊讶地道:“弹劾卫爱卿?这是为何?”
  “臣已经具本写在奏折之中,请陛下过目。”说着,他自袖中取出进宫前写好的折子,呈予怀恩,后者赶紧递给东方洄。
  奏折所写之事,东方洄早已心中有数,略略看了一番后,沉眸道:“你在酒楼之中,亲耳听到卫爱卿与人交谈,说那十箱金银是他的?还答应救出关押在京兆府的聚火教徒?”
  刘明道拱手道:“是,臣听得清清楚楚,断不会有错。”
  东方洄屈指轻敲着桌案,沉吟片刻,道:“可是据朕所知,卫爱卿一直廉洁自律,吏部年年考核优良,风评极佳,又岂会做出这样的事。”
  见他有意坦护卫文斌,刘明道有些激动地道:“臣愿以顶戴花翎做保,奏折上所写的,字字属实,绝无半分虚假!”
  东方洄也不说信与不信,话锋一转,道:“那十箱金银现在京兆府中?”
  “是,臣本想抬来承德殿,但魏府尹坚持不肯交给臣,说一定要有陛下手谕,方可。”
  东方洄微一点头,唤过怀恩道:“派人去传卫文斌入宫,另外你去一趟京兆府,让魏敬成带着那十箱金银来见朕。”
  “遵旨!”怀恩依言退下,在经过刘明道身边时,暗自叹了口气,这位刘大人倒是个嫉恶如仇,不畏权势的好官,可惜他不懂官场规矩,早在踏进承德殿的那一刻,就已经一败涂地,偏他自己还不知道,唉。
  第一卷 第一百四十章 反咬一口
  第一百四十章 反咬一口
  很快,卫文斌来到承德殿,紧接着魏敬成也带着那十箱金银到了,三人当面对质。
  对于刘明道的弹劾,卫文斌自是大呼冤枉,不止抿不承认八仙居一事,更倒打一耙,说是刘明道故意陷害;至于魏敬成,有了之前宁寿宫那番对话,自是百般偏着卫文斌说话,令刘明道气愤不已。
  卫文斌见戏做得差不多了,双膝跪下,一脸愤慨地道:“自臣入朝为官以来,从不敢有一刻忘记陛下恩德,多年来,一直恪尽职守,为百姓谋福祉,不敢有半分懈怠;臣自问对得起陛下,对得起天地良心;岂料竟遭来刘御史这样诬蔑,实在令臣难过。”他努力挤出几滴眼泪出来,悲愤地磕头道:“求陛下还臣一个公允!”
  他之前在宁寿宫磕红了额头,来之前特意拿粉遮了遮,这会儿一磕,那粉立刻掉了下来,露出又红又肿的额头;不知情的人见了,还以为他真是遭含冤莫白。
  魏敬成适时地拱手道:“启禀陛下,臣与卫大人虽不相熟,但臣同窗好友吕平在江宁为官数载,之前回京述职之时,曾与臣说过一些卫大人的事情。”
  东方洄扬眉道:“朕记得吕平,是江宁织造,他都说了什么?”
  “吕平说卫大人自任江苏巡抚以来,屡平冤假错案,疏浚河道,禁止循私受贿,深得百姓与底下官员爱戴;此乃吕平私下与臣所言,当无虚假,所以刘御史说这十箱金银是卫大人搜敛民财所得,臣实在难以苟同。”说到此处,他瞟了一眼站在身侧的刘明道,垂目道:“还望陛下彻查此事,以免受小人蒙蔽,错冤忠良!”
  刘明道性子耿直,哪受得了魏敬成这样明嘲暗讽,愤然道:“魏府尹这是在说本官?”
  “不敢。”魏敬成言不由衷的说了一句,转而道:“有一件事,下官一直不明,想请刘御史解答。”
  “何事?”
  “自从上次围剿之后,聚火教就销声匿迹,下官派了无数差衙在城中几番搜捕都未有所获,刘御史只是去酒楼饮酒,却一下子找到他们的藏身之处,实在巧得有些过份了;更巧的是,那些聚火教徒仿佛早就知道我们会去围捕,撤得一干二净,除了十箱金银,什么也没留下;这种种巧合,令下官百思不得其解,只有请教刘御史。”
  刘明道怎么说也是在官场摸爬滚打几十年的人,哪里会听不出他的言下之意,面色铁青地道:“魏府尹认为本官与聚火教勾结,联合起来陷害卫文斌?”
  魏敬成勾一勾下垂的嘴角,凉声道:“是与不是,刘御史心中最清楚不过。”
  “没有!”刘明道气愤地说了一句,朝坐在御案后的东方洄道:“陛下,臣自幼禀承圣人之训,敬天地,忠君王,绝不敢做出此等不忠不义之事!”
  不等东方洄言语,魏敬成再次拱手道:“陛下,臣相信卫大人为人,这十箱金银绝不会是他所有。”
  刘明道见东方洄面有犹豫,唯恐他被说动,发了狠心跪下道:“陛下,臣愿以人头担保,今日所言无一句虚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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