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节

  喝这么醉,必定是有心事了。
  “你要喝酒?!”
  她倏地瞪大眼睛,极力想撑起凶巴巴的“姐姐”架子。
  奈何醺然醉意使她的动作和表情都软绵绵,活像一只龇着牙吓唬人的傻兔子。
  傅凛忍不住探出手去,轻轻捏了捏她的脸颊,“我可没说我想喝。”
  醉成这样,无论问她什么只怕都是讲不清楚的,还是明日再问问她究竟在烦心什么吧。
  “你没说,”叶凤歌歪着脸打量着他,哼哼笑道,“可是你想、想喝。”
  “没你这么诛心的。”傅凛眼中噙笑,随口应着她乱七八糟的醉话,思忖着是不是该叫人打盆热水来替她洗脸。
  叶凤歌歪着脑袋默了半晌,忽然强撑着坐直,“好吧,只能给你喝、喝一点点。”
  她茫然四顾,“咦,我酒坛子呢……算了。”
  傅凛正想哄她先安分躺下,她却倏地倾身过来。
  柔嫩甜唇带了些微桃花酿的残香,轻轻贴上了他的薄唇,稍触即离。
  像小蝴蝶在花蕊最顶端一记轻盈跳跃,自家没心没肺,却扑腾得漫天全是蜜味。
  傅凛扶在她肩头的手僵住,总觉自己周身仿佛瞬间燃起冲天烈焰。
  “只给一口,”那没心没肺的小蝴蝶闭目一笑,口齿不清道,“你尝……尝尝味道……就行。”
  第三十二章
  什么“就行了”?!
  傅凛目光灼灼地攫着眼前这个试图歪身躺倒的家伙,喉头紧了又紧,心跳得厉害,脑中晕晕乎乎什么也想不了。
  仿佛他才是喝醉的那一个。
  他的眼尾因极度渴慕而发烫着,某种不可言说的欲求在短短瞬间里,就已从心底蔓延到四肢百骸。
  就如冬日里干燥荒芜的草地里落进一粒漫不经心的火星子,立时就疯狂鼓张起烈烈燎原的火势。
  半晌后,他终于忍不住握着她的双肩晃了晃。
  叶凤歌醉意慵慵地略掀了眼皮,不满地拿眼缝瞪他。
  天色已暮,透窗而入的那点光愈发幽微,房中二人的面目在彼此眼中都略显模糊。
  “别晃,我难受。”
  因着酒醉的缘故,她的口齿含混不清,话尾拖出软弱无力的气音,竟似委屈求饶的隐隐哭腔。
  这对心中早已野火燎原的儿郎来说,实在有些要命了。
  傅凛缓缓将自己的脸凑近她,嗓音沉哑,却没忘要先确认一个重要的细节。
  “我是谁?”
  “傅凛别闹,”叶凤歌难受又无力地抬起下巴,“有什么就、就说,再闹、再闹,打你了。”
  很好,知道自己是在谁的怀里。
  傅凛低低哼笑,右掌贴上了她左摇右摆的后脑勺,左手徐徐下滑,长臂一圈扣住了她的腰背。
  “那我说,方才的那口‘酒’没够尝出滋味,”他的嗓音沙哑得厉害,隐着笑,轻轻颤,“能不能,再给一口?”
  “哦,小孩子贪嘴,不、不好的,”叶凤歌忽然乐不可支地笑了,“好吧,谁叫我、谁叫我疼你呢。”
  话音未落,她倏地前倾,再次打了傅凛一个措手不及。
  透着桃花酿馥郁余香的柔唇再度凑近,歪歪倒倒间很敷衍地在他唇角一啄后,又飞快退离。
  傅凛心情复杂地探出舌尖轻舐唇角后,托着她后脑勺的手略略使力,猛地将两张脸之间的距离消弭于无形。
  太近了,近到两人的鼻尖若有似无的轻触着。
  呼吸相闻,鼻尖彼此轻轻挲摩,暧昧至极,也缠绵至极。
  “没、没有了,”叶凤歌似有些慌张,又有些迷茫地强调,“没有了。你……”
  未尽之言被彻底吞噬。
  暮霭沉沉的天色像一幅巨大深色帘幕,隔绝了外界的光与声,为室内相拥相贴的一双人留出这处不受打扰的所在。
  幽暗与静谧使傅凛那颗躁动的心愈发肆无忌惮。
  情窦初开的少年人,带着满腔火热高涨的情意,不管不顾地在那柔软甜美的温软中生涩探索,很快转为强横掠夺。
  两道凌乱的呼吸声交织,间或夹杂着某种叫人面热耳烫的声响。
  窗外树梢上的小鸟儿们羞赧地振翅而去,纷纷躲向墨黑的天幕中。
  那些扑簌簌的声响使傅凛如梦初醒,恋恋不舍地“鸣金收兵”。
  怀中人水光潋滟的眸子在幽暗中格外醒目,盛满迷茫。
  傅凛抬起手掌捂住那对灿亮到叫他心虚的水眸,火烫的薄唇贴在她的耳畔,沙哑噙笑,哄人似地:“礼尚往来。”
  “什么?”叶凤歌的嗓音也哑得厉害,愈发显着娇慵无力了。
  “是你先表达了‘大人对小孩儿’的疼爱,”他笑得胸腔闷闷震动着,“所以,这是我的回礼。”
  叶凤歌似乎有些困扰地“哦”了一声。
  在他的护持下慢慢滑下去躺后,她终于疑惑地咕囔出声:“你那是……小孩儿对、对大人的……的疼爱?”
  傅凛热烫的掌心覆在她的眼皮上,沉沉哑声里有抑制不住的愉悦,“是大人对大人的疼爱。”
  ****
  翌日叶凤歌是巳时才醒的。
  虽说叶凤歌在日常小节上大多漫不经心,可于言行上还算颇为自持,这些年还从未纵性放任自己到昨夜那般大醉酩酊的地步。
  她坐起身来,以掌支着涨疼的额角揉了好半晌才醒透神,开始极力回想昨日的事。
  想了好半晌,只想起自己先去酒窖抱了一坛子桃花酿出来,之后遇到表小姐尹笑萍,对方莫名其妙剜了她一眼就跑走了,闹得她原本就烦躁的心情更加恶劣。
  回到北院后傅凛还没从书楼出来,阿娆、顺子见她似乎心情不佳,便上来关切。
  她懒怠多说,虚应几句后便抱着酒坛子回了自己房中。
  再之后的记忆就很模糊零碎了。
  “往后再不能这样了。”她难受地皱着眉头喃喃自语,莫名觉得唇上有点细微刺痛,忍不住“嘶”了一声。
  顺手掀开盖在身上的被子。
  掀被的动作到一半,她愣了愣,终于发现自己竟是和衣在外间的软榻上睡了整夜。
  她自嘲地笑着摇摇头,心道真是奇怪,喝醉了不记得除衣,倒记得给自己盖被子。
  正在此时,房门“吱呀”一声,片刻后便见傅凛端着托盘过来了。
  叶凤歌见鬼似地瞪着他,他却目不斜视地从容行到小桌前,将那个托盘下。
  “给你备了洗脸的热水,”傅凛背对着她坐下,若无其事地催促,“快去洗了脸来吃早饭。”
  仿佛他大清早亲自端着早饭出现在叶凤歌的房中,是一件极其理所当然的事。
  “哎不是,”叶凤歌急声脱口,听到自己嗓音里有宿醉后的嘶哑,忙清了清嗓子,才又接着问道,“你个小混球!嘶……”
  话说太急,扯得唇上又是一阵浅细的疼,她赶忙拿食指压住揉了揉,“大早上跑我房里来,连门都不敲的?!”
  说着便掀了被子下榻,匆匆忙忙穿好鞋,奔向梢间去洗漱。
  梢间与这外间只隔薄薄一扇木壁。
  叶凤歌一面用沾了粗盐的柳条在齿间摩擦,一面含糊扬声质问木壁那头的傅凛,“问你话呢……噗噗……你大清早进来……”
  “我让顺子把早饭送到门口的,我只站到门外去接了一下就回来了,敲门做什么。”
  傅凛的话让叶凤歌呛了一下,口中那点原本要吐出去的盐水霎时蹿进她的喉咙。
  她撕心裂肺的咳嗽声一起,傅凛已急急绕过木壁过来探看。
  他从梢间的铜壶中另倒了一碗清水,走到她身旁,待她终于缓过气,才将那碗水递过去。
  伸手替她拍着背,笑得无奈:“毛毛躁躁的。”
  叶凤歌怀疑自己酒还没醒。
  面前这个傅凛所说的话、做的事,全都反常得让她觉得荒谬。
  最古怪的是,明明他说的每一个字她都听得懂,却又让她有种云山雾罩、一头雾水的感觉。
  懵,特别懵。
  见她脑门上刻满疑问,傅凛俊颜泛红,抿笑转身去将铜壶里的热水倒进盆中,取下木架上搭着的洗脸巾子浸到盆中。
  “你做什么?”叶凤歌感觉自己的眼睛瞪了一早上,瞪得眼眶都酸了,“不会还打算帮我洗脸吧?!”
  说着她赶紧走过去推开他,火急火燎地捞了巾子拧干,胡乱往脸上抹了几圈。
  心中无端端跳得像打雷。
  ****
  两人一同回到外间的小桌前坐下后,叶凤歌瞪着桌上的白粥和小菜,沉思好半晌。
  “……你说,你叫顺子把早饭送到门口?”叶凤歌抬头看向傅凛,眼神特别复杂,“你‘只是站到门口接了一下’?”
  见傅凛镇定点头,她也说不清自己是震惊还是慌乱,“所以……请问,你到底来得多早?”
  醉酒误事,她起誓往后再不喝酒了。竟睡这么死,连这混球啥时候摸进她房里的都不知道。
  傅凛耳尖翻着红,垂眸将托盘中的小菜一一摆出来,又放了碗白粥在她面前。
  顿了顿后,他将那盘白灼菜心挪过来,也放到她面前。
  “问你话呢!”叶凤歌莫名心慌,愤愤舀了一匙粥塞进嘴里。
  “昨夜进来就没出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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