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8节
“表妹觉得如何?”
季颜:“自然是好的。幼童开蒙,习字懂礼,到比那些艰涩的文章好的多。”
“是啊,是极好的。”太子悠悠到,他沉得住气,可心里却并不痛快。
季颜手里拿着扇子,手在外边上有一下没一下的摸着。
太子却似乎陷入了沉思,久久不再开口。季颜想了想他的心思,又琢磨了下季家跟太子和秦王之间的关系,又开了口:“我听说……”
她一开口,太子便回神,看了过来。他从不敢小瞧这位表妹!拥有那样心性的人,足以让他抛却男女的偏见,而真正重视起这个人来。
“我听说,在森林中,树木虽然有高有低,可却很少有一枝独秀的。因为那些长的特别高的,每到打雷的时候,就难免要受了雷电之灾。可惜我以前生活在宅院里,如今更不能亲眼去看,也不知是真是假。”
太子气息弱了一瞬,很快又回神,笑道:“以前不曾注意,现在想来,到确实如此。”他的眼睛微微闪亮,他父皇皇子众多,他是太子,自不必说,从他是太子的那一刻,他就是与别的皇子不同的。可近年,随着父皇年纪渐大,诸位皇子的心也开始不定了。以前他们还都小打小闹,谁也不突显。父皇的眼睛就一直盯着他,可现在,秦王露了头……
这对他来说,未尝不是好事。
“表妹真是博学。正所谓身在家中坐,却知天下事。”
“没有旁的消遣,除了看书,还能做什么呢!”
太子心生怜惜,又一次感叹。
之后,太子又去沉思去了。这些人的事情,一点小事也要想出十七八种方案来。季颜也不打扰他,拿着扇子,有一下没一下的扇着。她觉得,秦王真没多聪明。
季顷手里的技术有多少她不知道,但以她的见识,能给的提醒还是挺多的。可她没想到,他们居然选了《三字经》。《三字经》好不好?自然是好的。可对于一位皇子来说,却算不得好。
它能给他赚取士林名望,可以让他的呼声高到一定的程度。又因为对蒙童有益,延泽后世,所以,它真的是好到不能再好了。可是,他忘记了,他是皇子,而不是皇帝。
如今皇帝是个什么样的人她是不知道,但只要是皇帝,都是唯我独尊的。他绝对不会允许,下面的人比他拥有更高的东西。不管是权力还是名望。民心是个烫手的东西,谁手里抓的多了,都会被烫到。不但被烫到,还要被皇帝惦记上。皇帝再睿智,也绝不会允许民心掌握在不是他自己的人手里。
当皇帝的,从来都不会忘记,水能载舟,亦能覆舟这句话。民心,就是水。
其实皇帝的态度已经摆出来了。
为什么秦王才把《三字经》拿出来,皇帝就让太子来跟季相学习处理政事?
为什么以前,皇帝将季相的嫡女许配给秦王?
为的不过是平衡罢了。
而如果皇帝想要打压他,只要顺势而为。既然他能编出《三字经》来,这足以证明他在这方面有天赋。为了不让他的天赋被埋没,那就专门修书去好了。
所以她才说,秦王不够聪明啊。修书容易出成绩,却也足以将他与政治中心拉的远远的。
不过,皇帝现在显然更重平衡,还不准备将秦王一打到底。
可没想到,在《三字经》之后没几天,秦王居然又拿了《弟子规》出来。
当《弟子规》一面世,季颜就知道,秦王已经失去了平常心。而皇帝对他的容忍度,也到了头了。尤其是外面的那些传言,只知有秦王,而不知有帝王。
太子这次到十分坐得住,不但不着急,反而为秦王的声势助了一把威。而他自己,认认真真的做事,不骄不躁。
这一天,太子又从季府回宫。一进宫,就被皇帝宣了过去。
见过礼,皇帝便道:“这两本事,太子觉得如何?”
太子一看,正是《三字经》和《弟子规》。便连声夸赞:“有此二书,将来百姓向学之心更重,即便不能科举入士,百姓亦能受益许多。且那《弟子规》,更是教人仁德守礼,于国于民,皆是大善。”
“太子觉得极好?”
“自然是极好。”
“是啊,极好,当是极好。”皇帝笑了起来:“到是没想到,老七有这样的能耐,以前到是小瞧了他。既然他在这方面有天赋,那以后,到不好再叫他耽误了。”
太子眼睛微闪:“父皇英明。”
皇帝便揭过这个话题,转而问道:“你跟着季相学的如何?”
太子立刻便一脸感叹道:“以前儿臣还觉得自己拜了大儒为师,又在父皇跟前耳濡目染,所学已经足够。可现在才知道,儿臣还差得远呢!”
“知自己有不足,当更谦虚,以求改进……”
“谢父皇教诲。”
“你是个好的。”皇帝点了点头。
待太子告退出来,皇帝又将两本书翻开,一字一句看了起来。半晌突的问道:“老七那里查的如何了?”
一个黑影突的出现在角落里:“属下无能,并未查出可疑之人。”
“好啊,好啊!”老七是个什么人,他自然知道,任何一本书,从起意到修编,无不需要大量的人手,资料的查询。可他的老七却在极短的时间里就拿出两本如此有意义的书来。他到是装模作样的找了些文人,可以那些人,还真没本事弄出这两本书来。
想来,他这七皇子,手里还有一股,他这个做父皇不知道的势力吧!他还真是小瞧了他!
第456章
很快, 皇帝的旨意就下达了下去。只是接到旨意的人,并不高兴。
秦王大发雷霆,将手边能摔的东西全都摔个稀巴烂。父皇居然要他去修什么书?
修书当然是好事,可却要跟一群酸儒一起,整天埋首书堆。这对于那些好沽名钓誉的酸儒当然是大好事, 可他是秦王,是一个还未大婚的年轻人。他父王居然让他去干这种,分明就是用来养老的工作。
个中深意,由不得他不多想。
是真的因为那两本书, 所以觉得他在这方面有天赋, 还是暗喻,他该老实本份, 不要再贪想不该想的?
君心难测, 不管是什么, 他现在也不敢再多做什么。既然皇命已下, 不管他愿不愿意,且先做着再说。现在他却有些恼火季顷了, 如果不是他出手害得季颜眼瞎, 他退了婚。现在到可以去请教未来岳父了,那可是个老狐狸……接着又恨季顷, 如果她还是季家的嫡长女……
紧接着又想到,那两本书也是那个女人拿出来的。那个女人不是什么省油的灯, 那么现在这样的结果,她是不是早就猜到了?
想的越多, 心里对季顷的怨怪就越深。脚下一转,就去了季顷所在的院子。他心中怒火难灭,总要有个发泄处的。
而同时得知皇命内容的其他人,也在思考,皇上这旨意里的深意。
想什么的都有,只除了太子。
太子跟皇帝最亲近,他最能体会皇上的心情想法。且因为他是太子,学的亦是帝王心术。很多事情,他都能从一个帝王的角度去看。所以,这旨意一下,他便明白了。
只是他此时想的,却不是秦王,也不是皇上。而是季颜,想到她那天说的话。
果然,独秀于林的,等着他的,就只有雷霆之怒。
“太子?”
“太子。”
太子猛的回神,“父皇。儿臣走神了!”
“太子在想什么?”
太子顿了一下,才道:“儿臣在想季二小姐。”
皇帝想了想,才道:“就是那个,跟小七有了婚约,却又眼盲的那个丫头?”
“正是她。”
“到是可惜了。”又道:“太子似乎很欣赏她?”
太子点头:“儿臣这段时间常去相府,见过她几次。”顿了一下又道:“父皇可还记得,许将军家的那位公子?”
皇帝点头,许将军乃是当朝一品,他家里的事,他自然知道。
“许公子前些年断了腿,从此仕途尽毁,便是当时说好的亲事,也在女方一力要求下被退。如今听说,在家里怨天尤人,经常打骂下人。便是对父母,也常恶声恶气,很是愤世嫉俗。”
“哦,竟有此事?”
“是啊!”太子每每提及,也是感叹。那许公子幼时也曾是皇子伴读,跟他虽不熟悉,却也是常见的。当时是何等的意气风发?因他是其父独子,其父又是父皇爱重之臣,在宫里,那些不受重视的皇子都要奉承于他。
“季二姑娘虽是女子,心性却要比他强上许多。虽是眼盲,却并不怨怪任何人。依旧坦然生活,有的时候,甚至还要反过来安慰为她伤心的父母亲人。”说到季二姑娘,太子到是真心赞叹,“说是一声奇女子,也不为过。可惜了!”
如果她还好好的,哪怕是惹了父皇疑心,他也定要求娶过门。可惜,她再好,皇家也绝不可能出一个眼盲的太子妃。
两人说了几句,便又转向旁的地方。一个女人,还不足以让他们重视。
而季颜此时却又迎来了范大夫。
为了不让父母疑心,范大夫还像以前那样,按时过来,替她把脉,为她调整药方。
其实,她的毒已经解了,这些药已经可以停了。可谁让她的眼睛没好呢!
而跟范大夫说话,也不让人觉得无聊。还能听一些府里听不到的消息。
“二小姐可知,秦王被派去修书了?”
他一说这话,春香就瞪他。明知道秦王退了二小姐的婚,他还说。可惜,她的眼神,对范大夫没有任何用处。
季颜面露惊讶:“到是不曾听说过。不过,想来是求仁得仁吧。秦王这么喜欢编书,皇上让他专心去做喜欢的事,他该是十分欢喜吧。”
范大夫笑而不语,突的又道:“皇上给太子指婚了。”
太子还年轻,总要再娶的。
季颜笑得更加坦荡:“恭喜太子。”
范大夫现在知道两人不可能了,试了一句也就再继续,“我那小师弟行踪不定,想要找到他,只怕还要有段时间。”
季颜心知,对方毕竟是太子的人。如果不是太子,他对她也未必就有多尽心。现在知道她再不可能跟太子了,能尽的心又要打折扣。虽然这样的人实际了些,却也在情理之中。
因此她并不在意,“无妨。我现在到是习惯了。”
这话并不虚假,她是真的习惯了。
“范某以为,这件事,还是要跟相爷说一声的好。”他怕的是,万一他一力替她隐瞒,最后却没能治好她的眼睛,让相爷怪罪他。从而影响到相爷跟太子之间的关系。“那些药,吃的多了,也未见得好。”
“也好。”总拖下去也不是办法,她也不想天天喝那些苦药汤子。
“范某告辞。只怕以后,到是不便再来探望小姐了。”
“范先生慢走。”
范先生果然去见了季父,说了什么季颜没关注,反正之后,她的药就停了。而之后一段时间,她到是看了不少大夫,每次都不同,却都不曾再开药。
他们得出的结论都是一样,不管身体还是眼睛都没有任何问题。至于她的眼睛为什么看不到,原因成迷。
时间一久,便是季父也放弃了。季家上下,也接受了她真的看不清的现实。她习惯了,大家也习惯了。更习惯了这位小姐虽然是个瞎子,可行动间却跟正常人没什么区别,甚至比正常人更加清明。
慢慢的,再说起季二小姐,虽然人人依旧可惜,却又敬佩。说她眼瞎心明,更是瞎如蝙蝠。
听了这话,季颜哑然失笑。没想到有,这样的话有一天会被放在她的头上。
夏日蝉声躁,季颜心静自然凉。到是季母这几天烦躁的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