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3节
“问题很难说清。总之,谈判过程很不顺利,屡屡受到其现在股东,伯利恒钢铁公司管理层的阻挠,可以说百般刁难。”在华尔街混迹多年的商业精英林凤城,很难得地出现了颓然沮丧的语气。
夏小洛皱眉思索片刻道:“淡水河谷的第一大非公股东是美国伯利恒钢铁公司,代表的是美国的利益,国有股东其实已经占据了弱势地位。这两个大股东,你认为是谁在起作用?”
“从谈判的反应上来看,他们双方的股东代表,都是一种口径。不仅仅是价格上提出了很过分的要求,而且,他们质疑我们收购方的经营和管理能力,是否能良好地履行股东职责,他们甚至说,收购方很可能把淡水河谷带入深渊。”林凤城语气沉重地道。
“会不会是他们从经济安全的考虑?虽然天下集团的资本是国际化的,但是,他们是否会察觉到天下集团和华夏政府的关系?”夏小洛担心地道。公安部经侦局能查出这些信息,难保淡水河谷的管理层就不会。
“这个可能性不大。”林凤城思考片刻,坚定地道。“巴西是被誉为坐在矿车上的国家,对国内的矿产资源很是重视,绝对不允许别国的国家资本控股。美国伯利恒钢铁公司只所以能获得这家公司的股份,一是因为他本身就是私人公司。第二个是因为在60年代,伯利恒公司堂而皇之地支持了巴西新政府的政变,巴西新政府成立以后,投桃报李,才把股份私有化一部分。这是是经济利益和政治利益的高级置换。”
夏小洛心道,产业安全方面,倒是有一些国家是明白的,大多数国家都是很重视的,并没有被以美国为代表的西方国家的国际化全球化理论忽悠了。只是华夏这方面还很欠缺,现在经济学领域,正是以张维迎等一批少壮派经济学家提倡的新自由主义当道的时期。这种思想固然有进步性,但是也有不少欠缺。
对于世界的理解有三种,一种市场论,二是阴谋论。瑞士联邦理学院的学者们现在提出了第三种,控制性的市场论。但显然,控制性的市场论非常接近于“阴谋论”。在下曾经算是一个市场原教旨主义者,但涉世越深就越怀疑教科书上过于简单化的原理。真实的世界更接近于丛林。
在二十一世纪,爱因斯坦的母校瑞士联邦理工学院的学者们,基于全球3700万家公司以及投资方组成的数据库,分析了43060家跨国公司和它们之间的股份所有权关系,发现巴克莱银行、摩根大通和高盛集团等147个拥有40%全球财富且高度关联的金融机构,的的确确控制着全球经济并导致全球市场动荡!
但是,这个理论发布的时候,在全球化国际化的导向下,在新自由主义的指导下,华夏已经没有节制地开放了三十多年,很多行业已经被国际资本占据了有利地位。
想到这里,夏小洛的眉头皱得更紧了。
林凤城深吸了一口气,看了一眼南半球耀眼的太阳,擦了一下额头的汗水,道:“所以,我们提前就设计好了并购的方案。都是用影子公司的形式,成立了三家由天使基金控制的三家影子公司,聘任的管理层都是西方人。但是背后由我和胡舒文二人坐镇指挥。但是,他们还是很警惕。这些新公司资金充足,但是肯定在矿产方面没有什么经验,所以,他们就以此为借口,百般刁难。”
夏小洛手指下意识地弹动着,频率极快地敲打着桌面,道:“他们规避一个很严重的问题,我们出资并不低,他们却视而不见。却从我们弱势的企业经验来考量这起并购事宜。”他沉吟片刻,道:“从大的方面来说,资本都是逐利的。谁给的钱多,按照市场竟争的理论就本应该具有最大的优势。如果说,他们要考量企业经营的经验,这不符合常理。并购方经验丰富在其后的公司治理过程中,更容易对对方出现侵吞和掠夺。他们本应该避之不及。我觉得,恐怕是淡水河谷内部出现了问题。”
林凤城心中一跳,夏小洛一提醒,他就觉得眼前忽然就出现一丝亮光,在重重黑幕之中,那一丝光亮很明显,但是,他却无法完全冲出这并购的重重迷雾。眉头紧皱,嘴巴动了两下,却没有说出来。
夏小洛哧地一笑,道:“这样,我马上就去里约热内卢一趟。我亲自督阵,看看他们玩什么花样。”
林凤城一颗悬着的心终于放下来了。眉开眼笑地道:“那感情好。”
以往的很多大的金融战、产业战,大多都有夏小洛督战,哪怕他不亲自操作,只要在背后支招,往往就无往而不利。
这几年来,夏小洛早已经成为天下集团的灵魂人物。
夏小洛笑道:“这件事啊,我大胆地猜测一下,事出反常必有妖,要解决这件事,功夫在诗外,你们整天盯住谈判的标的、价格、以后的董事会席位啊,是没有用的。”
林凤城点了点头。道:“只要您来了,我们就有主心骨了。”
夏小洛挂断了电话。忽然一皱眉,心道,靠,林老师说这两天就公布考试成绩。还得找她请个假。
夏小洛给情报科的负责人莫贝贝打了个电话,让他们暂时停止手头的工作,让他们在中州市待命。又让雷霆挑选几个精兵强将,为去里约热内卢做铺垫,毕竟,这不是自己的一亩三分地,自然要加倍小心。
第二天下午,没课。夏小洛去林安纯的办公室,找她请假。走进经管学院办公楼,来到她的办公室门前,敲了敲门。
门猛地被拉开,林安纯看到夏小洛来了,很是惊喜,道:“咦?你怎么来了?”
夏小洛笑道:“不是说你以后要当我的红颜知己么?当然要经常联络啊,没事打打友谊赛什么的。”说着,那双眼睛就肆意地瞄向林安纯那被丝袜包裹着的美腿。
林安纯心里美滋滋的。也察觉出他的眼神,但是,他知道,他这种不老实只是一种挑逗和玩闹,并不见得他对自己有什么想法,亲昵地拍了一下夏小洛的胳膊,把他让进办公室。道:“切,你少来了,你是无事不登三宝殿。说,有什么事情需要我帮忙的?”
夏小洛坐在靠墙的一排沙发上,讪笑道:“看你说的,好像我多无情无义似的。我就那么功利世俗?”
“我还不知道你?喝茶还是咖啡?”林安纯忽然觉得,这种感觉也不错,夏小洛这种男人,其实对朋友说不定比女朋友还要好。
“茶吧。”
“上好的西湖龙井。全国一年只有十公斤,我这有半斤,院长来我都不给他喝。留着自己解馋。”林安纯扬了手里一个精致的茶叶盒道。
“得,别给我那么好的。全浪费了。我还真喝不出什么别样的味道。在我这,几万开一斤的,跟几块钱一斤的,我喝不出差别来。”夏小洛笑道。
“那不成,你难得来。”林安纯把冲好的一杯水递给夏小洛。
夏小洛接过雅致的杯子,抿了一口,道:“我想请个假。估计得一个月。”夏小洛也没底儿,什么时候能把并购淡水河谷的事情谈好。索性把时间多说点。
“一个月?这么久?”林安纯诧异道。倒不是觉得他不上课有什么妨碍,只是这么久不见,心里肯定有想念了。
“真有事!准多久的假,还不是你一句话的事情?”夏小洛皱眉道。
“你不知道。短期的假,一周几天的,我能批。一个月以上的,得院长批。”林安纯道。“最近在院里不顺,好多人盯着我呢。”
“不是吧?”夏小洛瞥了她一眼,哑然失笑。“你林家大小姐,还有人敢惹你?”
“没人知道我身份。我爷爷告诉我,要低调。”林安纯笑盈盈地道。“再说了,我倒没什么事儿,关键是这件事要是被院里知道了,对你不好。”
“那你就找张云墨么!院长肯定得听你的吧。”
“这事儿啊,真有难度。”林安纯狡黠地道。眼帘一挑,偷看夏小洛的反应。
夏小洛皱眉道:“反正我是得出去。这课程真没办法上。”
第628章告状
那两个儒雅中年人苦笑着对视了一眼。其中一个道:“刘老啊!整个公司都希望你回去的,自从你离开后,公司在海外的全球资产组合几乎一直处于巨亏,聘请的那些所谓享誉世界的洋顾问都是只拿钱没有做一点贡献。现在公司无论是来自政府层面的压力,还是民间的舆论声讨都使秦董的日子很不好过,所以他才派我们来请你重新出山的。”
另一个戴着眼镜的中年男人也是说道:“秦董希望刘老你能够重新进入中央银行投资公司的投资决策委员会,继续担任全球首席投资专家,他特别交代这次将对您最大限度的放权,不再对你的决策意见有任何的干预。”
刘院长轻轻的摇了摇头,略有些沧桑的道:“我不行了。现在全球的金融创新一日千里,我是理论派,实践经验跟不上了。别说我,现在被称为帝师的吴敬琏和厉以宁,这些所谓的高层参谋,真正去一线搏杀,都只有一个亏字!哼!不是我看不起他们?这帮学者说起来算是我的师兄们,但是,他们那算是搞学术么?闭门造车出门不合辙,鲜有创建,一群英美的鹦鹉而已。顶多算是翻译师!唉,国内就缺乏有实战经验的操作高手啊!所以我的目标也是培养一批能和华尔街对抗的学生!我的乐趣在于教书育人,把我在金融圈见到的浮浮沉沉了几十年的经历告诉我的学生,现在只想在大学里安静地当几年教书匠,让那些经验不至于白白的流逝,争取教几个能在未来赶上你们的学生,到那时我这一生就没遗憾了。古语怎么说的,得天下英才教育之此人生一大幸也。哈哈!”
那个戴眼镜的中年男人不甘心的道:“如果刘老您不愿意辞去大学的职务,那么你可以在投资公司挂名当一个顾问或是担任独立董事也可以啊!那样你既可以在学校教书又可以在投资公司任职,一举两得啊!”
刘院长摆了摆手略有些严肃的道:“这件事不用再提了,我是不会再担任任何不管是实的还是虚的职务了,无事一身轻,很好的。”
他点了一根烟有些愤恨的道:“那个老东西是诚心不想让我过几天舒服日子啊!我就不相信他会找不到合适的人,天天就知道来烦我。你们两个什么都不要说了,我是不会答应的,给你们透个底吧!很多公司老总都来找我,其中不乏一些国字号的航空母舰,但都被我拒绝了。这次我是铁了心的从金融圈退休了。不愿意是其一,还有一个原因,一个怕字啊!怕什么?平怕误国误民!”
那两个中年人看话都说到这个份了,只好遗憾的摇了摇头不再提刘院长到中央银行投资公司去任职的事了。刘院长对他两人有知遇之恩,当年要不是他的大力提携,破格任用,那么哪有如今金融圈赫赫有名的中央银行投资公司投资风控双杰。
三人接下来边喝茶边聊起了92年深圳810事件,还有天下集团对英格兰银行的利弊得失。对于天下集团,他们是很敬佩的,佩服这帮操盘手的胆色。据说里面有不少是华人经济学家金融学家,而且,戴眼镜的那位还说,他曾经和天下集团的高管林凤城算是校友。
大家不由的感叹,林凤城在华夏金融投资公司,这个“华”字头司局级的公司担任首席经济学家的时候,也没有做出什么杰出的贡献,到了一个外国资本的公司做事,偏偏就有所成就。这难道就是国有投资公司的体制性障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