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节
沈曼到底是有宗室关系的,怡郡王家的两个表哥,如今还挺受徒元义看中,他父亲也有些才干。赵贵虽然给沈曼下黑手,但她现在有钱,给钱了手下也一时不好为难,不然长期财路就断了。
邢岫烟说:“没关系,我回去洗洗就好。”
说着微微福了福身离去。
邢岫烟是直接从太极宫赶来的,此时候在栖凤宫门口的还是太极宫太监李荣。
邢岫烟不要他陪着进去,但他哪能就这么走了?
见她出来就上前请安,扶着她回落霞阁,招呼了各司添上份例之外的吃用,顿时落霞阁中忙碌不已。
同住阁中的谢贵人不能听不见,但见侧屋人员络绎不绝,心中更忧怨缠绵。这就是承宠和没有承宠的区别吗?
邢岫烟想去补眠,但是这里实在太小,人员进出哪里能听不见,只椅在贵妃椅上,李荣站在她身边指挥。
“呸,这点心不新鲜,你这么办事的?要现做知道吗?”
尚膳监的小太监回道:“这是王三娘昨天做的,今天御厨房还没有做点心。”
李荣哼了一声,尖声道:“让老李头亲自做,邢才人这里的每天的点心全由他做,旁的宫里事儿就不用管了。”
上小太监应声道:“是。”
说着就要下去了,李荣叫道:“回来!”
“啊?”小太监又恭身道:“李公公还有什么吩咐?”
李荣说:“大热天的,你们就准备些点心吗?才人爱吃新鲜的瓜果,每天拣时鲜的送来,旁人有的才人这里不能少了,旁人没有的也先紧着才人这里。”
尚膳监领头小太监深呼吸,连连点头,躬身告退,带着另三个小太监离开。
李荣再看向尚衣监来的一个姑姑和四个宫女,看了看托盘中的衣物,脖子一歪,说:“打发要饭的呢?我们才人是邢织造家的千金,什么好衣服好料子没见过?这是尚衣局三等绣娘的做的吧,回去重做四身,就用苏州、杭州、蜀地和外番进贡的四种料子。还有,我们才人不喜欢红配绿,喜欢兰花、桃花、牡丹和月季,你们就和陆尚宫说是我吩咐的。”
“是,公公。奴婢告退。”掌事姑姑福了福身。
“慢着。”李荣又朝打着哈欠当中的邢岫烟说,“才人,尚衣局临时给您裁衣,这也不能照着旁人的尺寸来做,那您穿着也不舒服。让王姑姑给您量一量吧。”
邢岫烟点了点头,说:“行,那有劳王姑姑了。”
邢岫烟站了起来,就有那名姑姑上前来给她量身,肩背腰膀胸加上脚。
量过之后,她又坐下,见李荣又让人供着冰,夏天的落霞阁能热出翔来,李荣擦了擦额间的汗。
还是邢岫烟让金瑶冲了茶,凉了凉奉上给李荣。
金瑶笑着说:“真是有劳李公公了,我们初来乍到的,若不是公公安排,真不知如何是好。”
李荣笑着说:“金瑶姑娘你别客气,赵公公亲自嘱咐杂家,一定要让才人就像是家里一样,不,现在宫里就是才人的家了。咱们做奴才的服侍好主子是本份。”
金瑶道:“但旁人可没公公这般细致,咱们才人在家里锦衣玉食惯了,就怕宫里人生地不熟,真是多亏公公一番心意了。”
李荣抱了抱拳,说:“若是才人这里没有什么吩咐,杂家也要去向赵公公复命了。”
金瑶忙向他塞了个荷包,李荣却坚持不敢要,这种“不爱财”的奉献精神让金瑶一阵愕然。李荣心想:师父可是提点过的,勒索谁都行,但勒索邢才人怕是要紧着屁股。
师父的几个干儿子王福、周安、卓平都是下过江南露过脸的,他掌管着太极宫的日常所以没有拍过圣人心尖尖的马屁,现在机会可不就来了?圣人宠爱邢才人圣人的近侍心腹太监是知道,不知道的是天真的后宫妃嫔。东西两厂和司礼部是不一样的,和后宫妃嫔原牵扯不深,却是皇帝的近侍。
谢贵人到了侧屋门口,看着尚衣局一个姑姑和四个宫女出来,又有内宫监、司设监、宝纱司、混堂司等的太监们送来东西,大家布置如火如荼。
落霞阁侧屋不过三间房,硬是被布置得清爽富丽,大不相同。
谢菀莹暗想侍过寝和没侍过寝的差别有这么大吗?但想自己屋里有些空荡荡的,住了这么多天也没有个好东西吃用。但是这些天,她也看出来了,虽然今天格外夸张,但是就算是几天前,邢才人这里的一切用度也比她好,各监各司太监没有什么怠慢的地方。
看来,当初邢才人说的父亲当着内务府的官,和大内总管太监相熟不是假话。
第71章 传召伴驾
她终于带着贴身宫女素兰、素梅走了进去,看吧,她只有两个宫女服侍,素兰原是她的贴身婢女,素梅是宫里分下来的,另有两个小太监,身边四个人就是贵人身份的份例。
邢岫烟是才人,但是她从家里带了四个丫鬟过来,宫中又分派了一个宫女下来,更名蓝玖,还有两个有些气度的太监。关系户呀!
“邢妹妹回来了?”谢菀莹笑着上前。
李荣刚好告辞,也没有怎么当这种低级妃嫔是一回事,径自出去了。
邢岫烟起身来,招呼:“谢姐姐,快请坐。”
两个围着一张雕花酸枣木桌子坐下后,邢岫烟打起精神陪谢菀莹说话。
金瑶给两人上了茶水,谢菀莹端着喝了一口,叹道:“还是这里的茶好。”
邢岫烟笑道:“这种六安瓜片倒算不得是什么稀罕物,不过是我家里在江南有点产业,平日有几房人时常往来,这是今年新出的。”
谢菀莹嗔笑道:“姐姐莫要哄我,极好的瓜片是贡茶,民间喝不到,便是稍次的也是达官显贵才喝的。我家里也喝过瓜片,便觉没有姐姐这个好。况姐姐这水好,这宫里用的,竟也是山泉水,不是井水。”
邢岫烟说:“我素来不爱喝井水的,若喝井水,那也是要百年老井,总觉新井之水有股子土味。”
谢苑莹却说起她在家里喝梅花上的雪水煮的茶,邢岫烟说:“在江南时倒也这般喝,但是今春刚进京来,这边已然没有雪了。”
谢菀莹叹道:“我何尝不是,想到去年今日尚在家中,与姐妹们一道煮茶赏花。现在就孤身一人进宫了,往日亲人便再难相见。”
说着,她抹了抹眼泪,邢岫烟暗叹:徒元义呀徒元义,你真是造的什么孽呀!放在现代,这少女才上初三,现在却要在这宫廷中熬着了。三品学政,在民间都多大的官了,他女儿在宫里却屁也不是。
邢岫烟不由得安慰:“待到姐姐父亲调任至京都,圣人许会给后妃个恩典,恩准探望呢。姐姐还要凡是往好的方向想。”
谢菀莹抹干泪,说:“倒没有想着宫里不好,就是想我母亲和姐妹了。看到妹妹这般人才,我就想起家中姐妹,是以才这翻话都说了出来。”
邢岫烟笑道:“深宫寂寞,有姐妹说说话我也欢喜。”
两人说了一会儿话,就到午间,尚膳监送来了午膳,摆开了三道精致的淮扬小菜,两个香辣开胃的小炒和一碗羹汤。邢岫烟留了她一起用饭。
但见菜肴不像是宫中大锅烧制的份例,倒像是开了小灶炒制的,谢菀莹见与她吃的又是不同。
吃过午膳,谢菀莹才回到她自己屋中,邢岫烟解放,回屋睡去。
她睡得昏天又暗地,紫玥过来叫起床,邢岫烟翻了个身叫她一边自己玩去。
“圣人传才人御书房伴驾呢。”
素兰跑进屋里,向谢菀莹回服说:“邢才人那里又是太极宫来的太监,小轿接了她去,看来今日又是她侍寝。”
三品以下的妃嫔没有自己的步辇,但是太极宫派人来接人伴驾,当然是有小轿的。要说太极宫离后宫也是有些路程的。
谢菀莹绞着帕子,心中难受,自己堂堂三品学政之女,清贵人家,竟还被一个内务府奴才出身的人得了先去。
“素兰,我长得不及邢才人吗?”
素兰道:“贵人是谢家族中最出色的姑娘,才貌都是一等一的,邢才人才什么出身?不过是她在内宫有关系,你想赵总管、李总管都是御前大总管,有他们帮邢才人,她才得了先。贵人总会获宠,到时圣人便知贵人的好了。”
谢菀莹叹道:“但愿吧。”
……
邢岫烟拉着裙摆扶着李荣的手上了台阶,在两仪殿御书房门口禀报,赵贵迎了出来。
赵贵笑着微微拱手请安:“才人大安。圣人正批着折子呢,您快些进去吧。”
“有劳公公。”邢岫烟放开李荣的手,提裙跨进殿中,却有几分惊奇这个宫殿让她觉得似曾相识。
那方秘境中,大叔幻化的一座宫殿就是长得八分像这模样,想必这是大叔当年生前最常活动的地方。
徒元义正在御书桌后批折子,穿着常服龙袍,一身白色绣黄龙的龙袍,头上只用镶宝石的发带束着,问题是那条发带还是她送的。
“臣妾参见皇上,皇上万安。”邢岫烟按本朝制后妃礼节福身行礼。邢岫烟此时面对他时却是少了昨晚的那种恨,她什么不满都表达喧泄了,心中最痛苦不堪的时间过去,情绪就像海浪退潮一样。心底不过意难平,日子还得过,只能适应“工作环境”,她的背后站着的不只有邢家,还有相关的林家、石家,甚至贾家,便是宫里还有“染房五婢”和苏、赵二监,现实由不得她“一将无能累死三军”。
然而,她还有一种是无法用语言表达的东西,但凡男人女人有过云/雨之情之后,与从前总是不同,便如袭人和宝玉。也只有如徒元义这种帝王,与平常男人不同,通常不会对自己睡过的女人有什么感情。
“过来。”徒元义合上奏折。
邢岫烟踏着小碎步上前,徒元义看看站在桌前的低头的人,说:“这里。”
邢岫烟越过大书桌,走到他旁边,他一把将人拉进怀里,手拥住她的腰,说:“大白天的就窝在屋里睡觉浪费时光?”
邢岫烟平常还好,这时被男人这样拥着难免紧张,昨晚乱七八糟的画面不合时宜地充满脑海,脸不由得通红。
“补眠。”她侧开头,陈述道。
徒元义哈哈笑起来,扶过她的脸来,说:“爱妃为何不敢瞧朕?”徒元义觉得她气性大,但是他见过世间多少女人,偏有气性的她留在了他的心里。
邢岫烟说:“谁说我,臣妾不敢?臣妾落枕,活动一下而已。”
徒元义笑着点点头:“朕信你敢,毕竟爱妃是第一个敢将朕扑倒的女子,实在是很豪放,当不会如寻常女子害羞。”
邢岫烟:……
她当然不能说她正是对他折翼美好前程心里有股怨气,避不过她就想试着压皇帝看看,捡回点可怜的尊严。
但事实证明她技术太差,最终一直被他占领高地,她一点力气都没有,业务又生疏,业务以后要练练,她就靠这种服务吃饭了。早知如此,在现代就多看点动作片了,也不至于技术差成这样,她都不好意思说自己是技术流了。
邢岫烟岔开话题:“圣人不用批奏折了?”
徒元义丹凤眼一闪,淡笑:“无妨,近来无大事。爱妃宫里可住得习惯?”
邢岫烟抿了抿嘴,忽说:“圣人可不可以别叫臣妾‘爱妃’呀?”
“为何?”
“一、圣人并不爱臣妾;二、臣妾也不是‘妃’。圣人叫臣妾岫烟或者邢才人都好。”
徒元义敛去笑容,脸上现出一丝失落却只一纵即逝,说:“昨日朕都让着你了,今日又来?”
邢岫烟侧开了头,说:“臣妾已经在努力学了,臣妾本就是这般人,能学成这样不错了。圣人要嫌弃也怪不得臣妾,是入宫门槛太低,才让臣妾这杂鱼混了进来。”
徒元义手在她腰上一用力,她微吃痛皱了皱眉,徒元义凤目幽幽,说:“你已经进宫了,朕做了你丈夫,这就是事实!从前你怎么想,怎么计划,那是从前的事,你还想怎么任性?”
邢岫烟噘着嘴,说:“我这是任性吗?在这宫里,你叫过多少女子爱妃?圣人是我唯一的男人,但我又不是唯一的妃嫔,你叫爱妃,我怎么知道你在叫我?我有名字,有明确的位份,你跟我说话不要用这么含糊不知道叫谁的称呼。”
“原来……在吃醋。”徒元义凤目波光一闪,终笑道。
“呵呵,我吃你妹的醋……”
邢岫烟话出口后不禁僵住了,她多少还是了解徒元义的,这人耍点个性和脾气多半没事,但是骂他脏话可是会让她受惩罚的。这个人不能受污辱。
好女不吃眼前亏。男人嘛,就爱绿茶婊撒娇那套,况且她是他小老婆,小老婆都是奸角,又不用装大方得体,她只是做符合她身份的事。
小员工在公司上班,见着经理都要拍马屁,更别说是老总了,这就是社会现实和职场现实。装冰山美人?新进职员倒是在老总面前装装看,现代都没有,到古代能有?
邢岫烟心里有一种她自己也说不上来的角色混乱感,只因她的经历种种太特别了,而他的身份也太多重了,让她无法马上统一对他的态度。也因她的生活大变,尚还没有进入一个新阶段的稳定期。
在他凤目幽幽像是要透视她的骨骼时,她攀着他的肩膀轻摇:“叫人家岫烟嘛,或者你爱叫秀秀也行!圣人,你好坏~~~你不要吓臣妾嘛,臣妾胆小~~~圣人吓着臣妾了。”
徒元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