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节
“夫人,我知道您跟芷柔有矛盾,可说到底,咱们还是一家人啊。芷柔喂养小世子必然会比对待自己亲生孩子要好,说实在的,我们从侯府出去以后,过得那简直不叫人过的日子,芷柔从小娇生惯养,哪里受过那样的苦呢?我说这些也不是要夫人可怜我们,只是想让夫人念在都是亲戚的份儿上,给我们娘儿仨一条活路。我们定会记得夫人的恩情,一辈子都不敢忘的。”
宋夫人越说心里越是没底,因为在她的想象中,只要自己跪在席宝珠面前,她总能听她说话了,她跟芷柔从前有梁子,现在芷柔都愿意屈尊降贵的跟她赔礼,还主动提出喂养她的孩子,这就跟主动提出当伺候她的丫鬟没什么两样了,席宝珠应该不会这么绝情吧。
她和宋芷柔 的想法是,只要席宝珠同意了让宋芷柔喂养小世子,那宋芷柔一定会尽心尽力的,将来哪怕凭着小世子的欢喜,她们也能在宣平候府里落得一席之地。
然而,宋夫人没想到自己不仅连席宝珠的面儿都没见着,说了让芷柔生了孩子就给小世子喂奶的事情后,席宝珠也没有给出应有的反应,这种情况,让宋夫人一度怀疑,根本就是这些丫鬟婆子在戏耍自己,席宝珠可能根本就不在里面吧。
“夫人?您听到我的话了吗?”宋夫人探头往屏风后看,阿金依旧尽责拦着,正想发做这些丫鬟耍人的时候,才听见内间传出席宝珠的声音:
“宋夫人说的这件事情我可做不了主,还得问过母亲才行。”
第69章
宋夫人听见席宝珠的声音, 面上一喜, 而后就是一惊,喜的是席宝珠在里面,惊的是席宝珠要问戚氏。宋夫人自己心里清楚的很,这件事情找席宝珠还有成功的可能, 若是找了戚氏,那就十成十是不可能成的。
“不不不,这件事情少夫人自己决定就好,你也知道,老夫人最看重的就是夫人了,当初也是为了夫人把芷柔赶出府的,现在她恨我们入骨, 又怎么肯让芷柔喂小世子的奶呢。纵然我们愿意跪地认错, 她也决计要顾及少夫人的感受,不愿原谅我们了。但只要少夫人首肯,相信老夫人那边也不会不近人情就是了。”
席宝珠真是很佩服这宋夫人, 什么话到了她嘴里好像就多了几分道理,长篇大论,遇到个糊涂的说不定还真给她绕进去了, 她现在等于是把戚氏拉着和她们站在一拨, 之所以戚氏赶她们出门, 不是因为她们做了不可原谅的事情,而是因为戚氏要给席宝珠交代才做的。
现在席宝珠要是不同意她们的要求,那就是蓄意破坏家庭和谐, 逼着戚氏不原谅她们。
“你们自己做了那种恶事,非但没有悔改,还在这边挑拨离间。若非我亲耳听见,还真不敢相信世上竟有如此不要脸之人。”
戚氏的声音从门外传来,不知道她什么时候就站在那里,又听了多少,宋夫人听见戚氏的声音就慌忙扭头看向门外,果真看见戚氏从门外进来,脸色不善。
“姐姐。”宋夫人惭愧的低下头,轻喊了声。
“别喊我,我可承受不起。”戚氏让房中伺候的丫鬟婆子们尽数离开,席宝珠在内间也跟阿银比了个手势,阿银也躬身告退,出门的时候,还特意把房门给关了起来。
戚氏没有入内,直接坐在外间的太师椅上,低头整理着袖口,对突然忐忑的宋夫人问:
“她怀了孩子?”
戚氏连宋芷柔的名字都不想提起,可见对她有多深恶痛绝。
宋夫人咬着唇直接跪下:“姐姐,不管你认不认我们,你都不能见死不救啊。”
戚氏眉头蹙起,一副不愿与她多言的样子,宋夫人还有点识相,不再说废话,把刚才跟席宝珠说的那番话,重新又拿出来说给戚氏听,听得戚氏眉头越蹙越紧,到后来说到宋芷柔一定会把小世子当亲生的看待的时候,戚氏终于听不下去了,一拍桌子,桌上的茶杯都跟着一震。
“说的什么混账话!我宣平侯府难道连个乳母奶娘都请不起,要你那蛇蝎心肠的女儿来喂养我叶家的世子?见过无耻的,从未见过你们这般无耻!算计了宝珠不说,现在居然还异想天开的要来算计我的亲孙儿。你是真当我不敢杀了你们吗?”
宋夫人可没见过戚氏这么生气的样子,上回宋芷柔算计了席宝珠,戚氏生气的把她们赶出去,但也没说过要杀了她们,没想到今天却说了。
感觉自己的计划就要泡汤,宋夫人干脆一不做二不休,直接瘫倒在地上撒起泼来:
“这日子是活不下去了。当初让我们娘儿俩来京城投奔的是你,芷柔不过是犯了个错,已经道过谦,也悔恨了,你这个当姨母的却还不肯原谅她,非要把我们娘儿俩往绝路上逼。你们宣平侯府家大业大,我们娘儿俩斗你们不过,你要杀便杀好了,反正我们也没有活路了。”
戚氏气急败坏的指着宋夫人,气的半晌没说出话来,憋了好一会儿才吼出一句:
“你当你这么说,我就不敢杀你了吗?来人!”
戚氏真的看透这对无耻的母女,只恨自己到今天才彻底认清,她绝不是糊涂的人,在关键事情上绝对不会受人威胁,宋家母女留着是祸害,她们能害宝珠一次,就敢害第二次,这种人决不能姑息纵容。
外头进来两个身强体壮的婆子,戚氏吩咐道:
“把这个疯婆子给我拉下去,还有海棠苑的那个,一并给我赶出去,若是不走,直接开打,打死不论。”
对付这种胡搅蛮缠的,戚氏已经没有那么多的耐性了。
宋夫人见戚氏毫不念旧情,整个人都傻了,直到被两个婆子架住才敢相信这居然是真的。
被推出去的时候一路惊叫,被两个婆子扯了几块碎步直接堵住了嘴,片刻之后,管家就收到戚氏的命令,直接把在海棠苑里休息的宋芷柔也给迅速请了出去,从后门直接押走,然后送上马车,保管在不惊扰宾客的情况下把人给送走了。
奔驰的马车里,宋芷柔扯开了宋夫人嘴里的布条,崩溃的吼道:
“你到底跟姨母说了什么,她为什么一点旧情都不念了?不是让你跟她说点好话吗?她不肯原谅你就跪下求她呀,你不看看我现在什么情况了,马上都要生了,你还让我没有个安生日子过,你是不是想害死我呀?”
宋芷柔已经受够了在外面颠沛流离,东躲西藏的日子,她一直以为自己纵然出身一般,却有才有貌,只要稍微勾勾手指就一定得到自己想要的。
可是命运对她实在太不公平了,让她遇到个欺骗女人感情的坏男人,现在那个坏男人也遭到了报应,宋芷柔想继续回到侯府去过太平的日子,就算没有以前那么受重视,可好歹是个安全的地方啊。
她甚至都提出要替席宝珠喂养她的孩子了,她们居然还这么绝情。
宋夫人见女儿发火,不知道有多悔恨,先开车帘子,看着马车奔驰在空无一人的管道上,跳车肯定是不能了,戚氏连杀她的心都生了,定然不会容她们再闹到侯府去,没准闹到最后,她真的会杀了她们也说不定。
“你别吵吵了。都这么大个人了,能不能懂点事?”
宋夫人现在真的是自食恶果,小时候怕她有寄人篱下的感觉,就总是在女儿面前伪装自己有很多钱,根本不需要靠叶家接济,哪怕偷东西也要维持女儿庞大的日常开销,现在想想真是后悔,不自量力的后果就是让女儿养成了这种不食人间烟火的刁钻性子,完全不知道体谅别人的辛苦。
其实宋夫人自己也挺难为情的,当初被戚氏那么赶走,但凡有点骨气,今天也不会腆着脸上门,可还是为了女儿,让她能有个安稳的地方待产,她算是豁出老脸不要,该说的她都说了,该求的她都求了,甚至该跪的她也跪了,叶家不谅解她也没办法啊。
本来就够没脸,够郁闷了,女儿还来指责自己,宋夫人的耐性都快要被近来的事情给磨的消失殆尽了。
“我怎么不懂事?我不过就是倒霉罢了,生在宋家,生为你的女儿!我要是生在叶家,哪怕像叶彩蝶那个庶女,也好过当你的女儿!”
宋芷柔的情绪完全崩了,习惯性的把一切都怪罪到别人身上去。
宋夫人被戚氏和席宝珠说什么,还不觉得伤心,毕竟当年是自己负了她们,可被一直以来娇惯着长大的女儿这么指责,她就受不了了。
红着眼眶,抬手给了宋芷柔一个巴掌!这是从小到大,宋夫人第一次打女儿,宋芷柔也是没想到,在自己最最倒霉的人生时刻,居然迎来了来自母亲的教训,哪里还忍得住,也顾不得挺着肚子,张牙舞爪就对宋夫人扑了过去,母女俩扭打在一起。
马车外赶车的人听到马车里的动静后,嫌弃的摇头叹息,根据管家的要求,他负责把这对母女送到离京城远远的地方,还要确保这对母女将来不会再到京城找麻烦。
把人送走这件事倒是好办,可该怎么保证她们不再到京城找麻烦呢?
宋夫人母女撕扯了半天,两人脸上都挂了彩,以宋夫人脸上居多,因为她虽然对女儿动了手,却实在不愿下狠手,毕竟女儿怀着身子,要是打得狠了,一尸两命,到时候哭的还是她。
宋芷柔跟母亲扭打一阵后,稍稍冷静下来,见宋夫人鼻子在流血,从自己袖子里抽出一方帕子丢过去。
宋夫人正擦着鼻血,奔驰的马车忽然停了下来,宋夫人以为到了地方,掀开车帘子一看,却是荒郊野外,前头不远倒是能看见边远的城门,宋夫人问那车夫:
“你停下做什么?”
声音带着颤抖,像是意识到什么似的。
只见那车夫从马车上跳下,直接从腰间抽出一把短刀来,指着宋夫人道:
“我们老夫人交代了,找个僻静的地方把你们处理了。”
宋夫人和宋芷柔大惊失色,宋夫人下意识护在宋芷柔身边,掩护她下马车,色厉内荏道:
“你,你胆大包天!你们老夫人不可能真的让你杀我们的,我了解她,我是她的亲妹妹,她不可能这么对我的。”
车夫冷哼一声,一刀砍在车辕上,车辕上立刻一道深深的印子,如果这刀砍在人身上的话,那是必死无疑的。
宋夫人害怕的咽了下口水,身后宋芷柔惊吓问:
“娘,姨母不会真的想杀了我们吧?”
“不会!”宋夫人坚定道。
马夫阴冷一笑:“哼,若非老夫人下令,我一个无名小卒又怎敢对你们动手?来吧,受死吧。”
说完,那马夫就直接往宋夫人和宋芷柔扑过去,手中短刀耍的飞快,宋夫人英勇扑上去抓住了马夫的手,对身后宋芷柔道:
“快跑,你快跑。”
宋芷柔吓得腿软,看见那刀离她娘就一点点距离,那人表情狰狞,可一点不像是开玩笑,宋芷柔哪里还敢多留,从地上爬起来,捧着肚子,麻溜的就往林子里跑去。
马车夫忽的松开宋夫人,指着逃跑的宋芷柔道:“别跑!”
宋夫人趁机从马夫手上逃脱,抬脚踢了马夫一脚,马夫就抱着肚子哀嚎两声,宋夫人见状赶紧拔腿就跑,就听马夫的声音在后面响起:
“你们跑不过我的手掌心,我总会抓到你们的!”
那边宋家母女连滚带爬的冲着城门口跑去,连一眼都不敢往后面看。如果她们现在回头看一眼,就会看见那从地上爬起来的马夫轻轻松松掸衣服的样子……
经过这么一吓,只怕这对胡搅蛮缠的母女,这辈子都不敢再踏足京城半步了。
第70章
侯府中, 戚氏让人把宋家母女送走之后, 因为气的太狠,便直接坐在椅子上按额头,苏绵扶着席宝珠走出屏风,戚氏看着苏绵无奈一笑:
“叫你看笑话了。”
“娘说的哪里话。事情解决了就好。”
说起来苏绵还是很佩服戚氏做事的魄力, 一般那种胡搅蛮缠的人最难处理,因为一个处理不好的话,可能会给自己惹上一身骚,反而徒增话柄,但戚氏没有给那对母女发挥的机会,直接强势镇压,很多人在面对自己的亲属时, 会下意识的犹豫或容忍, 但戚氏没有,许是真的被那对母女的无耻给恶心到了吧。
席宝珠坐在戚氏身旁:
“娘,你知道芷柔表妹腹中怀的是谁的孩子吗?”席宝珠从刚才就一直在想这个问题:“她们母女俩这么几个月来都没找过你, 为什么现在突然上门来呢?而且她们不在侯府里,怎么能确切的知道,侯府今天办宴席呢?”
戚氏刚才被气的过头了, 倒是没把事情往复杂的一面想, 现在被席宝珠这么一提醒, 好像还真是这样,怎么早不来晚不来偏偏这个时候来,是有人在背后告诉她们今天叶家办喜事, 而宋夫人说的那番话如今想来,似乎目的性也是很强了。
如果不是有人指使,她们怎么会想到以‘喂奶’做理由留在叶家呢?
这是她们拒绝了,如果她们没有拒绝,真的让宋芷柔留下来给小世子喂奶,那到时候又会是什么光景呢?那些背后的人的目的说不定就是小世子,他们想利用宋芷柔对小世子不利?
宋芷柔腹中的孩子,戚氏知道是谁的,正因为知道,所以现在才被吓出了一身冷汗。
那些人想利用宋家母女来探探叶家的风,要是成了那最好,直接对小世子不利,如果不成对他们来说也没什么损失,反正他们对宋芷柔腹中的孩子又不在意,是保住还是保不住,对他们都没有影响。
宋家母女可能到现在还不知道自己已经被人当枪使了。
想着自己刚才要是心软的话,说不定就会酿成弥天大祸,戚氏通体发寒。
“这件事我晚上要跟夫君说一说的。”
如果宋家母女背后真的有人的话,那她有理由怀疑最近肯定有事要发生。她记得,安王被判秋后问斩……就算已经是个废王,而且新帝已经登基了,但是就是会有那种冥顽不灵的人,成天想着要颠覆这个,颠覆那个,说到底不过就是为了自己在挣名声,挣地位。
如果安王被人劫走,再过几年,以皇子的身份起事,说不定还真能招募到些不怕死的追随,到时候若是形成了风气或势头,可就不好办了。
当天晚上,席宝珠把自己的这个猜测和发现说给叶瑾修听,叶瑾修也面色凝重的考虑到这个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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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绵的认母宴席过后,就是叶家小世子的满月酒,有些难得来的亲戚这个月就没有回去,直接等着吃满月酒。
儿子满月酒,最高兴的除了叶瑾修和戚氏之外,席宝珠也是相当高兴的,不是为儿子高兴,是为自己高兴,因为她终于可以洗头洗澡了。
古代就是这点不好,坐月子不科学。
现代人现在经过科学知识普及,已经知道了月子期间要格外注重卫生问题,不能不洗头,不能不洗澡,可这些道理要说给古代人听,是个人都会说她脑子坏了有问题,所以为了家庭和谐,席宝珠硬是让自己忍住了月子里洗头的冲动,规规矩矩的在房间里待够一个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