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8节
哪会做出这等自毁门楣的事情,我来宫里向嫂子进言,实在是芸芸闹得太不像话了……”
惠安太后搁下手里的茶盏,慢条斯理道:“芸芸是闹得不像话,不再匹配郡主之荣,哀家会褫夺她的封号。”
……这就完了?
柔嘉公主忍不住道:“嫂子就这样处罚芸芸?她如此不守妇道,怎能不加以严惩?更何况,女不教,母之过,仪萱她就一点责任也不担?嫂子……这也太不公平了罢,想当初,我两个儿子也没做什么天
怒人怨的事情,还在宗人府蹲了三年大牢呢,我也因此连连削爵,怎的到了仪萱这里,嫂子就这般轻易揭过,莫非是单瞧妹子我一人不顺眼么?”
一边说着,一边还委屈无比的哭了起来。
“所以呢,依你之见,哀家应该把仪萱和芸芸怎样?”惠安太后不答反问。
柔嘉公主擦着眼泪道:“当然是也该公正处置,芸芸犯下如此弥天大错,怎能只叫她舒舒服服的在公主府关着,不拘是宗人府,还是慎役司,也该关上几年以儆效尤,至于仪萱,她身为其母,教女不严,也不能放任不罚,不管是削爵,还是罚俸,嫂子总得罚她一样吧。”
惠安太后眸光一转,瞅着含泪轻泣的柔嘉公主,忽然说道:“柔嘉,你与仪萱之间当真没有半分姐妹情谊么?”
柔嘉公主略有不解,努力维持着受了委屈的模样:“嫂子这话是何意?”
“仪萱的身体状况,你又不是不清楚,你是非要了她的性命不可么?”惠安太后沉声说道。
她不用亲自去看,也知道仪萱这回受了多大的打击,次女如此无行无德,自是在她的心口狠狠扎了一刀子,而幼女也因着此事,没了一个期盼许久的孩子,仪萱这几年本就病歪歪的,如此接二连三的
沉重打击,她的身体怎么吃的消,而现在,她一心想遮掩的丑事被人翻了出来,自己的亲姐姐还在一个劲儿的落井下石……
柔嘉不怕气死自己的亲妹妹,她还担心惩罚旨意下达后,把仪萱气出个好歹呢。
正当柔嘉公主因为惠安太后的话神色微变时,忽有一个宫女急匆匆进来禀告:“启禀太后娘娘,仪萱大长公主府来报,说大长公主……薨了!”
第292章
仪萱大长公主是被活活气死的。
高芸芸闹出丑事以后, 高、韩两家之间虽多有摩擦龃龉, 但两家针对此事的态度, 却是不约而同的牢牢捂严实,对知道真相内幕之人个个三令五申, 绝不许泄露一丝一毫的马脚, 是以,当高韩两家的和离之事渐渐被人所知后,虽闹了一阵纷纷扬扬的流语笑资,却没掀起来太高的风浪。
次女与韩家和离, 肯定会在京城引起流言非议,这点心理准备,仪萱大长公主还是有的, 她最怕的只有和离真相被张扬出去, 如此一来,她的老脸也算是彻底丢完了,提心吊胆了一阵子,见最难堪的秘密未被人挖出来,议论声也慢慢平息了下去,仪萱大长公主高悬许久的心, 这才终于缓缓放下。
这便好,次女以后永禁深宅, 再不显露人前, 待过几年,这事儿就更淡了, 也不耽搁儿子议亲。
然而,仪萱大长公主才宽心养了几天病,关于高芸芸的丑闻,却忽然爆了出来,乍闻此讯,仪萱大长公主又急又气,直接呕血厥死过去。
之后,她再也没有睁眼醒过来。
高芸芸偷人的丑闻闹发,仪萱大长公主又猝然离世,京城仿若炸了锅般热闹起来,季子珊简直无语崩溃的要死,到底是谁这么缺德这么损啊,很快,她就从自己太后亲娘那里得到了消息,乍闻幕后黑手应该是柔嘉公主,季子珊忍不住气歪了眉毛,怒声叱骂道:“她有病啊她!”
都是姓季的,又没有杀母夺夫的深恨大仇,纵算姐妹俩素来不和、常常斗嘴争吵,也没有必要如此心狠手辣吧。
惠安太后也甚是无奈头疼的模样:“你是没瞧见她的样子,那脸上就差写着‘是她干的’这四个字了,说来说去,她还是为着被削的爵位不满,想把你三姑母也一道拖下水去。”
季子珊不悦的冷哼一声:“那她倒是管好自己的儿子呀!”
“你三姑母薨逝的消息报进宫里时,她就在慈宁宫里坐着,一听宫女的禀告,她也傻眼了,后来也不告状了,直接失魂落魄的走了。”惠安太后轻轻叹息一声,“也不知她是后悔了,还是被吓傻了。”
季子珊拉着脸道:“人命关天的大事,她若是一点悔意也没有,那也太没心肝了。”但是,就算柔嘉公主后悔了又如何,已经死去的人,难道会因为她的悔过重新死而复生么,季子珊闷闷的喝了一口茶润嗓子,然后又道,“那母后,这事儿你要怎么处置呀。”
高芸芸先前只是低调的和离,惠安太后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算让她混过关了,不过,现在的局面却不同了,她不守妇道的事情吵嚷的不可开交,惠安太后不可能再没有一点表态。
“高芸芸的郡主身份,会下旨给她褫夺了,至于你仪萱三姑母的丧仪,死者为大,没必要在她的身后事上苛待她,就还按照应有的规制来办吧。”惠安太后缓缓说道。
母女俩正坐在一处说话时,躺在旁边睡大觉的满满小朋友忽然醒了,本来眉头微紧着的惠安太后见了,立时喜滋滋的笑了起来:“哎哟,哀家的小满满睡醒啦,来,外祖母抱抱。”将睡眼惺忪的外孙女抱到怀里后,惠安太后一边轻轻逗着她,一边又对季子珊道,“哦,对了,太子妃已经有喜了,过一会儿,你到东宫瞧瞧她吧。”
“真的?”季子珊也跟着展颜大喜。
正月快下旬时,圆圆小太子才与沈兰华正式圆房,如今还不到五月,沈兰华就怀有身孕了,看来,圆圆小太子的效率够高的呀。
惠安太后摸着外孙女的柔嫩小脸蛋,温声说道:“才诊出来没多久,你可别到处声张啊。”
“瞧母后说的,我难道是个大喇叭嘛。”季子珊不咋高兴的撇了撇嘴。
惠安太后白小闺女一眼,语气凉凉道:“母后不过多嘱咐你一句,你撅什么嘴。”躺在自己怀里的外孙女忽然蹬了蹬腿,惠安太后便又垂下眼睛,神色慈爱的看着小女婴,片刻后,她又轻轻叹气道,“唉,你元宝哥哥那里……到底什么时候才能有消息啊……”
皇帝长子膝下已有四儿两女,压根不用她再操一点心,新婚刚一年多的小闺女,娃娃都四个多月大了,唯有小儿子那里还是没有一点喜讯,惠安太后少不了要为他愁一愁。
“母后,我元宝哥哥都不着急,你着急什么呀。”季子珊温声含笑的劝道,“你就别替他操心了,他都那么大的人了,什么事心里都有数的,他现在每天高高兴兴的,有事时去衙门里忙忙,没事时和嫂子到处转转,时不时再来找我吵吵嘴,我瞧他挺惬意知足的,您老可别总拿这事说他,您要是催得紧了,他心里难免藏事儿,对身体可不好的。”
惠安太后瞥一眼长话连篇的小闺女,略没好气道:“母后哪里经常催他了,他大婚至今,只和他说过两次而已。”
而且,只是简单的询问一下情况,压根就没有给他施过压力好不好。
“好好好,是我失言了,母后千万别和我一般见识,咱们不生气哈。”季子珊赶忙赔礼道歉道。
惠安太后又接着叹气道:“你元宝哥哥那里,母后是不敢催他,你嫂子那里,母后也没法子催她……”当年,小儿子能活着降世,已着实不易,如今又平安长大,她其实早该知足了,可她身为一个母亲,还是希望她可怜的小儿子,能真正拥有一个圆满的人生,娶妻生子,含饴弄孙。
“可母后心里搁着这件事,不与你唠唠,还能和谁说去。”惠安太后目光幽怨道。
季子珊略为难的挠了挠额角:“可是,母后,你就是再与我说,我也帮不上什么忙啊。”她又不是治不孕不育的大夫。
“你只当在听母后吐苦水,听完就过,谁让你帮什么忙了。”惠安太后低下头,继续逗弄粉嘟嘟的漂亮外孙女,“母后把你疼养这么大,怎么,连母后的几句唠叨话都不愿意听啊。”
季子珊赶忙举手表孝心:“哪有,我只是因为不能替母后分忧解愁,在自责而已……”
惠安太后这才满意道:“这还像点话。”
季子珊在宫里耗了小半日,先和太后亲妈唠了好长一嗑,又到东宫慰问一番沈兰华太子妃,午膳时,还与自己皇帝老哥解了会闷子,直到半下午时,季子珊才抱着满满小朋友回到公主府,不久之后,穆淮谦也从外头忙回来了,季子珊叠着穆淮谦换下的衣裳,对正低头逗女儿的穆淮谦道:“明日,咱们去我三姑母府里一趟。”
穆淮谦头也不抬,只冲着漂亮闺女傻乐,随口应道:“好,都听你的。”
过世的仪萱大长公主,是公主老婆的姑母,他却几乎没怎么见过面,对于她的骤然离世,感慨和唏嘘或许略有一点,要说什么伤心难过的情绪,那还真是没有。
虽然仪萱大长公主死在风言风语的当口,但宫里的旨意是按制厚葬,是以,前来吊唁的人家,也称得上络绎不绝。
季子珊和元宝小王爷比邻而居,既然要到仪萱大长公主府走一遭,自是相约一起同去,穆淮谦和元宝小王爷均骑马而行,季子珊则和姚得锦共坐一车,也算是做个伴儿。
“没想到事情竟然会变成这样。”姚得锦不无唏嘘的感慨道。
季子珊拨拉着身上的素色衣裳,深以为然:“我本以为,那事儿叫人说一阵子,自然而然也就过去了。”再火爆八卦的新闻,总有销声匿迹的时候,就比如,前些年屡屡在京城爆刷存在感的季子铭二哥,现在还有谁会提他荒唐不羁的旧事呀,“谁知道,柔嘉二姑母偏偏要把事情闹大……”
柔嘉公主这一举措,的确把事情闹的很大——自己的亲妹妹都被活活气死了。
姚得锦轻轻叹了口气,都不知该如何评价柔嘉公主的做派了。
此时的仪萱大长公主府,府里各处悬挂的灯笼,早已换成统一的白色,各处屋舍的院门也都扯起了白幔白绫,装点的煞是氛围凄清。
仪萱大长公主撒手离世后,本就病弱的高驸马更是一病不起,是以,在府内负责张罗料理白事的,主要是本家齐国公府的亲眷。
闹出丑闻的高芸芸,正是流着高家血脉的姑娘,齐国公府本就跟着颜面无光,却还得顾着亲戚情分,来料理养出如此祸患闺女之人的丧事,想想就抑郁憋气的慌。
放置仪萱大长公主的灵堂里,高芸芸不被允许来此守灵,只有高妙妙、两个弟弟、外加一些高氏后辈,分作男女两班待在此处。
第293章
高妙妙穿着一身纯白色的素服孝衣, 眼眶红肿的跪在地上, 季子珊见她面颊消瘦, 脸色苍白,不由走过去低低问道:“妙妙姐姐, 你身体吃的消么?可千万别逞强啊……”她三月初时才小产, 虽已经休养了一个来月,但瞧着明显还没恢复过来,而且丧事又相当熬人,根本没法子好好吃睡, 季子珊只怕高妙妙扛不下来。
“扇扇,我没事的。”高妙妙涩声回道。
季子珊轻轻叹了口气,没再多说什么, 只叮嘱她多注意身体, 别把自己熬坏了。
到月底时,仪萱大长公主风光下葬,当天晚上,高妙妙就撑不住的病倒了,与此同时,稍稍打起精神状态的高驸马, 已在张罗着从住了大半辈子的公主府搬出去,皇家御赐的每座公主府, 皇家公主只享有生时的居住权, 一旦公主薨逝,驸马及其子孙都需按照规定迁居别处。
仪萱大长公主在生前时, 早就购买备下两所宅子,一所占地十分宽敞,地段也好,是留给自己亲儿子高宝玉的,另一所位置较偏面积小些的,是置给过继来的长子高宝福的,因高宝福还没成亲,高驸马便带他一起先到大宅子里安置,预备等给他办过亲事后,再叫他分出去独过。
时光如水。
待到盛夏六月时,满满小朋友已经能稳稳的坐着了。
这日,季子珊刚给满满小朋友洗过澡,正给她擦胖嘟嘟的小身子时,梅香忽然从外头进来,笑着说道:“公主,定国公府刚刚来了人,说宁三奶奶生了个闺女,请您后天过府去观洗三礼呢。”
“知道了。”季子珊亲了亲闺女的小漂漂脸,随口应道。
季子珊每天都能接到好些请帖,若她有邀必赴,那她估计出了门就别想再回家里来了,是以,大多数邀请她都不会亲赴,该送礼的,该问好的,自有桂香等人帮她安排处理,至于定国公府的洗三礼,季子珊也没兴致去,只叫人送了份礼过去,并附上她满月宴时一定会去的话。
宁玉泽长女洗三礼的当天,定国公夫人的脸色微微有些不好。
一则,小儿媳妇生的是个闺女,不是她期盼中的大胖孙子,这叫她十分失望,二则,公主外甥女以及王爷外甥的王妃媳妇都没有亲来,这叫她脸上十分过不去,好歹是他们兄妹俩的亲舅舅家,竟然如此不给面子,一个都不来露露脸。
季子珊和姚得锦没去,作为儿女亲家的穆老夫人和穆大太太倒是去了。
因定国公夫人曾经苛待过自己闺女,穆老夫人哪怕脾气再好,也忍不住动了气,如今虽已时过境迁,她心里仍是膈应的不行,与定国公夫人只略说几句话,就去瞧新生的小女婴了,之后,便与苗韵灵的母亲闲聊起来,并不怎么多和定国公夫人攀谈,见状,定国公夫人愈发感到闷闷不快。
季子珊可不知道定国公夫人有多郁卒,这会儿,她正和姚得锦一起逗小满满玩儿。
话说,姚得锦本来是打算去宁府观礼的,却被元宝小王爷噼里啪啦批评了一顿:“这么热的天,有什么好去的,你不怕自己热中暑,我还怕你中暑以后没法照顾我呢,去什么去,不许去,给我老实待在家吧你!”
虽然被王爷老公数落了一脸口水,姚得锦心里却很感动。
他是怕自己去了会感到不自在,她都知道的。
毕竟一个成婚数年的女人还没有生育过,尤其又是在小孩子的洗三礼上,哪怕明面上没人讥笑议论,异样偷窥的目光却是少不了的。
姚得锦捉着满满小朋友的小脚丫,眸光盈盈的温柔,好似两汪粼粼的清澈湖水,她默默想了一会儿在家里睡大觉的王爷老公,然后轻轻挠起小女婴的脚底板,逗的她发出一阵咯咯咯的笑声,这时,尿遁离开的季子珊回来了,她听到女儿的笑声后,不由弯眉道:“傻妮子,乐啥呢你——”
闻听母亲活泼轻快的调子,满满小朋友顿时乐滋滋的瞅了过来。
“哦,原来是舅母又挠你痒痒了是不是?”季子珊往软枕上一靠,顺手勾了一下闺女的小鼻子。
满满小朋友扑腾扑腾俩小胳膊,表示自己现在正处于亢奋状态,俩大人陪小满满玩了好一会儿,直到她累的睡着了,两人才低声聊些旁的事,只听姚得锦轻声问道:“前两天你去董府瞧妙妙,她如何了?”
自仪萱大长公主下葬后,高妙妙就病倒了,听说调养了一个来月,还是没有康复好转。
闺女睡在自己和姚得锦中间,随着她悠长甜甜的呼吸声,裹着红肚兜的小肚子也跟着一鼓又一鼓,季子珊轻轻捏着女儿的小胖爪,低声叹气道:“还是不大好,人瘦瘦的,精神也不行,饭也吃不下去多少,我与她说了,什么事都没有自己的身子重要,叫她多想开些,好好保重自己,也不知道她能听进去多少。”
“事情一桩连着一桩的,也是太为难她了。”闻言,姚得锦也跟着幽幽叹气。
季子珊蹙眉,有些担忧道:“可她总这样下去哪成啊,她身子本来就弱,若是再一昧的只伤心难过,什么时候才能真的好起来?!”
姚得锦也没什么好主意,缓缓道:“她怕是钻了牛角尖,只盼她能早点想明白,她的日子还长着呢。”
季子珊丧丧地垂下眼睛,但愿如此吧。
又过一阵子,满满小朋友便学起了打滚,左滚一圈,右滚一圈,自己玩得很怡然自乐,穆淮谦和季子珊也看得很嗨,小满满每顺利滚一圈,她亲爱的年轻爹娘便给她拍响亮的巴掌声以示加油鼓励,满满小朋友一高兴,就又表演了一遍驴打滚,然后踢着自己的小脚丫咿咿呀呀个不停。
待满满小朋友玩累了,穆淮谦就将闺女揽抱到怀里,狠狠亲了她两大口:“我闺女滚的真好看!”
季子珊顿时无语的去瞅房梁:“……”这男人有点讨打啊这是。
宁府之前办的洗三礼,季子珊没有去,这一回的满月酒,却是不能再推辞不去了,是以,这日清晨起床后,季子珊就让人给自己收拾妆扮,至于请假在家的穆淮谦,他还赖在床上没下来,他倒不是在睡懒觉,而是在和……满满小朋友玩儿,听着帐子里男人温温的诱哄声、以及时不时的婴孩咯咯声,季子珊也没打扰父女俩的沟通交流。
“哎,这么热的天儿,真不想出门。”出了屋门,季子珊一看到白花花的阳光,就觉得晃眼热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