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二:Simon & Silent(姜闻儒)2

  姜闻儒心想这人怎么那么倔啊?索性转了个话题。
  「你还回宿舍吗?学校说会帮你换房间。」
  「不想回去,但也没地方能去。」
  姜闻儒看着眼前这位忧鬱又灰暗,即使病奄奄也不失帅气的转学生一时无语。
  「好吧!这些事等你病好后再说,饿不饿?我去叫人拿点吃的来。」
  「你饿吗?」
  「饿,我的情况没比你好多少,发现你的时候我自己也在发烧,看完医生吃个药就昏睡了,比你早醒一点点而已。」
  「你有想吃再让人拿来就好。」
  「……」
  这语气、这态度感觉像是要配合他,但口气却有点高高在上是怎样?
  而且那带点傲慢的气质也不像是故意装出来的,八成是个落魄的贵公子。
  「看你还病着不跟你计较。」
  「?」
  姜闻儒直盯着simon,盯得对方一脸莫名奇妙回看着他。
  之后他掀开棉被下床,到楼下让厨房阿姨帮煮两碗鸡蓉粥后端上来。
  simon在英国吃过牛奶粥,来美国后还是第一次看到鸡蓉粥这种料理。
  若是以前的他,就算这食物虽然闻起来挺香,但毕竟不是自己熟悉的料理风格他是不会吃的。
  可现在他离了家又身无分文,再加上飢肠轆轆的情况下没得选择,遂皱着眉小小的抿一口试味道,只求味道不要太奇怪就好。
  反正只是想填饱肚子,食物不会让他食不下嚥他就非常感谢上天垂怜了。
  然而当他吃了一小口后忽然双眼发亮,没有预想中的怪味道,粥里有鸡蓉香和油香,还有葱花和一点香菇提味,而且米饭口感燉煮得软糯好吞嚥,让他一口接一口停不下来。
  坐在一旁的姜闻儒把他的反应看得清清楚楚,忍不住嗤笑道:「先不说你们英国料理如何,但就食物来说,东方料理绝对没有你们那边雷,安心吃吧!」
  吃完粥,两人各自回房洗澡休息,或许是吃饱喝足情商也回来了,落魄的贵公子simon隔天主动去找姜闻儒说明自己的情况。
  毕竟对方帮了自己,为了替自己先前失礼的态度赔罪,他必须主动些。
  simon是英国某名门望族的后代子孙之一,因为其母不受其父宠爱,所以虽然享受着优渥的生活条件,但他父亲在外还有个“真爱”。他父亲和真爱有个儿子,小他一岁,取了个很有意义的名字“asa”,虽然没住一起,但都在同一所学校就学。
  初期simon也告诉自己,孩子无法选择出身,所以这个弟弟是无辜的,不能把自己对父亲作为的不满发洩到对方身上,对于弟弟不说亲近,但也不刻意排斥。
  直到simon的母亲因为忧鬱症自杀离世没半年,他父亲便迫不及待地把真爱和那位弟弟一起迎入家门,这时弟弟的真面目才完全表露出来。
  那年他十四岁,弟弟asa十三岁。
  asa想要simon拥有的一切,哪怕他自己早已拥有,但他还想要更多。
  那位继母也是朵白莲花,只要在他父亲面前便是贤妻良母,说着弟弟多不懂事一直要和哥哥争,幸好simon这位哥哥心胸宽大不跟他计较。
  他父亲都还没开口接话,那位弟弟就跑去撒娇说:「那些东西我看哥哥也都没去动就以为他不想要,既然哥哥不想要也不想给我,那我就跟爹地要嘛!我知道爹地最爱我了!」
  然而,simon不是不计较,而是他心眼没那么多,面对这个特别会看人下菜的弟弟,他头一次知道被人从背后捅一刀是什么感受。
  asa跟他要的东西都是房间的小摆件,有的是生日礼物,有的是母亲生前特别买来送他的小玩意,都是些有纪念价值的东西,平常就是摆在那装饰。
  想也知道,谁会把不想要的东西刻意放在房间当装饰呢?
  但是他知道父亲现在对继母和继弟维护的很,加上自己又是兄长,就算他去告状可能只会让父亲更心烦。
  他还有自己的计划要实行,暂时不能闹出什么麻烦让父亲注意到他,所以选择忍耐。
  于是他一声不吭,任他父亲对那对母子俩几乎予取予求。
  simon从小就接受礼仪课程和教育,个性又内歛,从来不会这样向大人们撒娇;对比活泼外向,一开口就是哄人开心的asa,即使刚开始还是有人对这母子俩感到厌恶,但时间一久却都能慢慢接受他们了。
  当年,simon早就看清了父母间没有感情,对于父爱也没渴望过,从他懂事起就只希望能和母亲脱离这个虚情假意的家庭;然而母亲不甘心,说只要她活着,就不会让任何不相干的人如意地坐上这个位置。
  父亲犯错,母亲却也不放过自己,最终得了忧鬱症而在某天早晨结束自己的性命。
  他母亲在遗嘱里写明,自己要留给儿子的财產都已经託生前信任的律师闺蜜emma处理好,用信託的方式待到simon十八岁就可自主使用。
  simon明白自己迟早会被赶出这个家,那不如早点离开,他可待不到十八岁才走。
  于是他利用原本就学过的绘画技术又去学了电绘,待画技比较成熟后偷偷在网路上接case赚离家基金,虽然一开始马马虎虎,但在家忍辱负重两年,努力下来至少也存了一笔不小的费用。
  要离开的那天他找了为家里服务三十年的老管家说明自己的去意,老管家老泪纵横,这孩子怎么说也是他看着长大的,如今却落到这种境地。
  一个还未成年的孩子固然不该在这时候离家出走,但他明白这孩子的脾性,自主而倔强,若是让他一直待在这个家受委屈也不是办法。
  老管家想到这孩子还在念书,显赫的姓氏和身份摆在那,去了一般学校容易被人孤立;但若去别所菁英学校也不好过,这贵族间的关係弯弯绕绕随便都会连在一起,肯定也会被奚落一番。
  老管家说:「我有个亲戚的儿子要到美国,你如果真的想脱离这个环境或许可以跟他一起去,都是认识的人,这样我放心,你也可以到美国念书,就是环境不一样,大少爷你肯定会吃苦。」
  simon本来就想离家里愈远愈好,他不在意吃苦,马上答应老管家的提议,待将手续办好时间又过了一星期,这才和老管家的亲戚儿子飞到美国。
  **
  跟着对方过来已经很麻烦对方了,他不想再让人多费心照顾他,除了因为未成年的关係还需要掛个监护人名字在旁边之外,之后他就表示自己住校便行,至于财物方面他也有准备,让对方不需要担心他。
  那人本来也只是因为人情才带他一起来美国,但若把一个孩子就这样放着他又过意不去,他让simon自己跟老管家说清楚这是simon自己的意思,不是他不愿意照顾这孩子。
  老管家无法,只得交代simon若有任何事需要帮忙一定要第一时间通知他。
  而后那人送他到学校宿舍,帮忙检查生活用品和确认环境没问题后就离开了。
  然而他一个转学生,不主动与人交际,给人的感觉又孤僻阴沉,室友认识都还没满二十四小时就直接被孤立排挤,私人物品被乱翻,一些值钱的东西还被偷了。
  他一开始还想和对方据理力争,奈何一对三根本没胜算。
  况且他现在在学校惹事,校方就会联络监护人来处理;当初是他坚持不让对方照顾的,这才没几天就要麻烦人家跑学校也太难看了点。
  于是他只能把苦吞下来,心里琢磨着是不是能到校外租屋,怎么样都比整天防备那些带着恶意的室友来得好。
  但校园生活才过了几个星期,就发生了姜闻儒看到的那些事。
  姜闻儒听完只觉得这人实惨,明知道自己是转学生本来就引人注目,再不满忍个一年就能毕业,偏偏像头倔驴一样不肯放下身段和同学打好关係。
  相较于他们这群东方脸孔的学生,英国来的simon是很容易被当地人接受的,没有语言隔阂,又加上他长得白白净净还挺酷的,应该也会有不少女孩子喜欢他护着他。
  不过都被他这臭脾气给搞砸了。
  活该落魄!
  「哦,我知道了,那你现在打算怎么办?」他站在房间外的阳台,转身背向外面,双肘张开向后撑着栏杆看向坐在房内的人问道。
  simon垂下双眸没回话。
  原以为自己身上还有些钱,出去租个普通的房子生活应该不成问题,谁知道那些人居然没下限到这种程度。
  「反正假请一星期,你还有四五天的时间可以慢慢想。」姜闻儒说,「这几天你就住我家,家庭医师来看诊比较方便。」
  「姜。」simon抬头看向走进房内的同学。
  「嗯?」姜闻儒把通往阳台的落地窗关好,回头看着对方。
  simon欲言又止,从小养尊处优,从来没开口求过人的他此时要向这位不算熟的同学求助实在为难。
  对方还是救了他的人,都救了他一命,现在还要对方继续帮助自己,会不会太过份了?
  姜闻儒哪不知道simon这人在想什么,但他偏偏不主动开口。
  其实他救了对方就不会置之不理,只要对方有需要他都会帮忙,但这位转学生很显然还无法适应落入凡间的日子。
  入境随俗,他已经不是那位大少爷了,独自出来生存哪有那么容易?
  他得教教对方怎么做个凡人,遇事自己不能解决就得寻求协助,老是这么端着可不行。
  两人对视了几秒,simon主动把眼神错开,他对自己的处境感到无助,也为自己的天真感到羞愧。
  「不用急,还一年才毕业,这一年要怎么熬自己想清楚。学校稍早打来说有学生捡到你的一些私人物品和证件,我们先去确认是不是都有找回来,没有的话再去补办。」姜闻儒边说边脱掉居家毛衣,走到书桌前的椅子旁随手抓了件厚衣服套上。
  simon见状呆愣了一下,穿好衣服的姜闻儒正好回头看到对方那怔愣的表情。
  「干嘛?」
  「没,你忽然直接在这换衣服让我吓一跳。」
  「这是我房间,我在我房间换衣服有什么好惊讶的?」
  「可是我在。」
  「都是男的有差别吗?」
  姜闻儒说得理所当然,simon一言难尽。
  在自己房间换衣服当然没错,可他是个外人,就算一样是男的,就这么当着外人的面换衣服也太坦荡了些。
  「啊!该不会你换衣服都要特别到更衣室?」姜闻儒觉得他找到simon惊讶的原因了。
  「不是,只是我不会在外人面前换衣服。」simon摇头。
  「哦,我又没把你当外人。」姜闻儒没想太多,随口回了一句后走到衣架子旁拿起羽绒外套穿上。
  他本想叫对方也回房换衣服,这才想到对方的衣服因为被打劫散了一地弄得脏兮兮的,有几件都还在送洗中,现在身上穿得还是他借给他的。
  原本已经整装待发走向门口的姜闻儒瞬间转了个弯,打开衣柜开始挑挑拣拣。
  simon因为姜闻儒一句“我又没把你当外人”这句话莫名產生了悸动,鼻头酸涩起来,彷彿这些年受的委屈即将要喷发而出。
  明明两人只是普通的同学,明明只是无心的一句话,可却让他在这个时刻有些不能自己。
  他眼里慢慢有了水雾,硬撑着不敢眨眼也不敢低头。
  因为现在的他知道,只要低下头肯定就会掉泪了。
  他可以偷偷舔拭自己的伤口,但不想让任何人看到他的脆弱。
  才想要把头转向一边假装揉鼻子稳定情绪时,劈头就是几件衣服裤子被丢过来正好罩在自己头上。
  「我不确定你那些被送洗的衣物拿回来没,现在先穿我的吧!」
  「嗯。」
  「我先去楼下客厅等你,你换衣服动作快点,外套在门边记得穿上,tommy车子已经开过来了,别让他等太久。」
  「好。」
  「对了,袜子是全新的,我丢床上了,自己找。」
  「好……谢谢。」simon有点哽咽,停顿了一会儿才装着平稳的口气道谢。
  待姜闻儒话说完后simon就听到对方开关门的声音,确定对方离开房间,他才把罩在自己头上的衣物慢慢扯下来,顺着自己的脸颊轻拂而过,不着痕跡地拭掉了他偷落下的几滴泪水。
  这套衣服质感柔软而舒适,还散发着淡淡的洗衣精香味,就像衣物的主人现在给他的感觉,贴心又温柔,默默地保护着他的尊严,縈绕在鼻间的清香令人温暖又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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