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33)
佐伊就算了一个向导,老院长作为哨兵怎么也没听见动静?难道上次的事带给他身体的影响还没消除?
江别秋决定提高一下存在感。
咳咳。他清了两下嗓子。
佐伊:老师,我觉得这两组序列可以分成一组,你看,他们的各项数值相差不到1%,只是在这一项上面差别比较大。
咳!江别秋咳嗽了一声。
老院长:不错,懂得举一反三,比江别秋那小子聪明。等一下你把破晓的数据记录一下,我们这段时间已经分析得差不多了
江别秋:
他站起来,走到老院长背后,笑眯眯道:老头儿,背后说别人坏话不太好吧?
老院长头也不回地说:过来了?赶紧把你那猫带走,昨天差点把我实验台给打翻了。
佐伊看见江别秋,连忙摘下护目镜,哒哒哒跑到角落里,抱出一只浑身脏兮兮的黑猫。太久不见,原本巴掌大小的个子现在已经涨大了两倍,估计刚吃饱,肚子鼓鼓囊囊像充满气的球。
江别秋将煤球随手揣进胸口的大兜里:你什么时候发现我来的?
你进门我就知道了。
真的?
你在怀疑我哨兵的能力?老院长转过头,我虽然老了,但没傻。江别秋,别把我当老年痴呆患者。
江别秋没说话。
他审视的目光落在老院长身上,后者也大大方方地让他看。等到实在看得他不耐烦,老头儿才把护目镜一摔,开始转移话题:我还没问你呢,跟你在一起那人是谁?
江别秋默默移开视线,不再纠结老院长的身体。他想,老院长总归心理有数,于是哼哼两声,反问:谁啊?
跟你通讯的时候我听见你那边有别人的声音。老院长这时倒目光如炬了,有情况?
江别秋:没有。
老院长想到什么,眼睛一亮:方觉吧?
江别秋
江别秋:老头儿,你在佐伊面前怎么这么不正经?
佐伊捂住耳朵表示什么也没听见。
*
闹了半晌,老院长总算想起来正事。
他们在江别秋离开的这段时间里,充分把破晓的成分研究了一遍,还找黎明塔搞了份亚特兰蒂斯的样本。两者对比后发现,在数据上每一项数值都相差不大,这也是佐伊说的。
也就是说,亚特兰蒂斯和破晓出自同一批次。佐伊说,现在已经可以肯定,亚特兰蒂斯的作用和破晓一致,都是用来改造异能人的基因。
江别秋问:改造成什么?
佐伊摇摇头:不知道。注射过破晓和亚特兰蒂斯的人都死了。说着,她抬头小心翼翼地看了眼江别秋的神情,没见人有太多反感,才接着道,如果想弄清楚到底要改造什么,可能需要在活着的人身上发现。
气氛一时有些冷凝。
老院长知道江别秋对此很是抗拒,出来打圆场道:这个事不急,目前还是要先解决子夜区污染体的事。
之前由于黄昏塔派来的人的失误,导致整个子夜区陷入炼狱。而高子默躲藏在其中,借诸多人类作为掩体,在背后搅弄风云,实在可恨。
老院长盯住他:叫黎明塔时刻注意你的精神状态,一有不对立刻断开,不要逞强。
江别秋点点头。
还有一件事。老院长拦住江别秋,等这件事解决,我跟你一起去一趟比格星。
*
江别秋回到宿舍时,方觉正靠着雪球的身体小憩。彼时日早已西沉,一人一豹呼吸均匀,看起来睡得很安稳。
雪球肚皮朝下趴着,脑袋搁在前爪上,肉垫下还按着一个黄色的东西。
江别秋定眼一看,差点笑出声。
正在这时,方觉忽然睁眼,正对上江别秋的目光。
在他微微一愣的间隙,江别秋就已经朝他伸出手掌,说道:方长官,起床了。
方觉静默了两秒,似乎觉得不给江别秋的面子不大好,索性就将手掌放了上去。
江别秋略微一使力,方觉便顺势站起身。他比江别秋高上许多,惯性使然,动作一时没止住,肩膀直接朝人下巴撞了上去。
对不
两人同时出声,又一同住了嘴。
良久,又双双笑开。
方觉笑得很淡,江别秋却忍不住多看几眼。夜里的黎明塔有些凉,雪球和煤球各自睡着。
一切还如初,一切都正好。
作者有话说:
谢谢大家,我错了,我不该起小芳这个头儿
听起来像隔壁村准备出嫁的小姑娘
第61章
找高子默的事已经刻不容缓。
据军区传回的消息,子夜区仅剩的一些没被感染的人群被罗山统一收治在安置区,在极度恐惧并且与外界隔绝开来的情况下,他们撑不了多少天。
高子默想做什么是一回事,他们想极尽所能拯救想活着的人,又是一回事。
翌日,黎明塔给江别秋挂了通讯,叫他去一趟三十七层。
三十七层走廊两侧的模拟海洋景象依旧似投影般,斑驳地落在地面,又水纹似地溅荡开来。走廊尽头,门禁是打开的,黎明塔正在等他。
走进这间封闭的空间后,就能看见黎明塔的数据团正悬在半空,偶尔上下移动。它那星云般的躯体仿佛又大了几圈,零星火点似的光隐隐约约闪烁着。
在这个方向,江别秋可以远远地看见,有几个穿着白大褂的人正围在一起摆弄着什么。
江别秋的脚步一停。
多熟悉的画面。白色、病床、实验室,还有一群把同胞当牲畜的人。
他不想害怕的,可他控制不住自己的生理反应。
影像、声音、味道,对于人们来说,都是不可能忘掉的记忆烙痕。不管过去多少年,只要重新把这些东西放在你面前,记忆就会翻涌而至。
江别秋呼吸有些急促。
他想迈动步子,但发现好像有什么东西将他从头到脚钉在原地。
灵魂里蛰伏着的恐惧,几乎令他作呕。而思绪也像被一层浓雾裹住,五感尽失,飘去世界之外。
正在这时,一个人影从他身侧率先走了过去。
是方觉。
他的脚步声惊动了屋内的白大褂,也惊动了江别秋。
屋内的那两人回过头来,面孔竟然是熟人。一个是老院长,还有一个是佐伊。
也就是在这一点间隙,场景便像被蓦然被按了启动键,视线之外凝固的逼仄空气开始流动,记忆里那些冷冰冰注视着江别秋的面孔鲜活起来。
江别秋回过神,看见方觉站在前面回头看他。
分明是很平淡的一眼,却瞬间让江别秋回到人间。
走吗?察觉到江别秋的气息平稳了,方觉才问道。
江别秋抿嘴一笑:走。
事实上,江别秋虽然答应梨迁帮忙把高子默揪出来,但具体应该怎么做,他一概不知,更没想到佐伊和老院长也被黎明邀请来三十七层。
屋子的正中央放着一台可移动的修养舱,半开放式,三面透明,顶部大开。
走进去江别秋才发现,除了老院长和佐伊,更深的地方还站着其他人,依旧是清一色的白大褂。但他们只是站在那里,什么也没碰,什么也没说。
这么大阵仗?江别秋长腿一迈,漫不经心地坐在黎明塔的主控台上,怕我半路跑了吗?
不是。黎明塔认真答道,让你的精神触网与我的数据连接,本就是一件危险的事,如非必要,我不会答应。但一切以人类利益优先,所以我会在可控范围内,给你最大的保障。
佐伊原本就忐忑,闻言忍不住出声:很危险吗?江教授到时候会不会有什么后遗症?
理论上不会。黎明塔说,毕竟江教授是ss级向导,虽然心理评级没有过f,但精神力很强悍。
江别秋:
时隔这么久,黎明塔忘了很多事,却竟然还记得最初他的那份体检报告。
不过,既然黎明塔在此时提起,是不是可以趁机讨个条件?
江别秋好整以暇,从台上跳下来笑道:那既然我都牺牲这么多了,可不可以讨个好处?
黎明塔像是知道江别秋指的什么,接着他的尾音道:去比格星?
让江别秋没想到的是,一直以来对去比格星持反对态度的黎明塔,竟然答应了。
等找出高子默,将这件事了结,我会安排。
他罕见地发出一声无奈的叹息,此次被唤醒之后,黎明塔仿佛变得更像人类了。
其实你的心理评级过低并不是我阻止你去的原因。但好像冥冥之中,一直有一个声音在告诉我,比格星很危险,而你们,不能去。
四下很安静,空旷的房间里唯有黎明塔的电子音。
我醒来后对此很是困惑,所以我决定违背这份仿佛来自程序里的命令,希望你们能解开我的疑问。
比格星有什么?
除了污染,还是污染。
那份被遗落在宇宙一隅的荒星,除了人类为探索资源会冒险前去,再没有一个生物愿意在那片土地上驻足。
数十年前,第一向导江行知带队深入,整个小队都在此埋骨,再也回不到家乡。
那里就像一个对他们敞开怀抱的潘多拉魔盒,既危险,又迷人。
*
安排好一切,江别秋躺进修养舱里。
余光被物体遮挡,江别秋只能直挺挺地看着天花板。三十七层的天花板原本也是白茫茫一片,但当他躺到那里时,墙体便像水纹一般荡开,紧接着,就是一片宁静的海域。
黎明塔解释道:我给你模拟了一片和你最契合的精神海。它可以安抚你,能够不让你的精神海在过程中受到伤害。
意思是,这场景模拟的是别人的精神海?
等等,这片海域怎么看着有点眼熟。
礁石拍案,浪花一层覆盖一层,原本宁静的海域上空像突然刮起一阵风,哗啦啦的海潮声充入耳膜,与催人入眠的白噪音同等频率。
想起来了,这是方觉的精神海。
黎明塔:你看到了什么?
老院长和佐伊在一旁观测数据,见江别秋半晌没吱声,还以为是出了什么问题。结果回头一看,人面色古怪,白皙的脸上青一阵紫一阵。
像是一只被踩到尾巴的狐狸。
老院长轻笑一声,摇摇头不再管他。
黎明塔也不过随口一问,等江别秋整个人彻底嵌入修养舱之后,开始细细讲注意事项。
你等一下只需要张开你的精神触网,然后在大量画面涌过来的时候保护好你的精神海就行。其他的,由我们来。
江别秋点点头。
在全然未知的情况下,江别秋其实并不想上赶着去当这个人形探测仪。当初因为方觉晕倒,他们又被关在基地外面无法进入,情急之下就答应了梨迁。
倒也不是怕,只是觉得忐忑与不安定。
但眼下,这间小小的屋子里,几乎已经挤满了所有与他有关联的人。
短短几十年里,他再也没有一刻比现在更能感受到自己的存在了。
在一众杂乱的声音里,方觉始终一言不发。
这是他的性格。
但只要他站在那里,只要江别秋知道,那个强大的、冷静的、内敛的男人还站在那里,他的心就不会乱。
直到这时,江别秋才恍然原来这就是方觉说的陪你。
*
江别秋闭上眼,将所有感知凝聚在精神海之中。
说起来,他从未有过这般清晰的时刻,审视自己已经破碎不堪的精神海。那被破晓肆虐一番的地方,没有小红狐的踪迹,也不再有生的气息。
即使在治疗最痛苦的时候,他也从来没想过死亡这件事。
现在更是不会有。
精神触网在不知不觉中伸出,它们来到黎明塔跟前,轻轻松松穿过塔身的防护墙,往更远更深的地方游去。
而另一面,老院长正凝神看着前面的全息影像一张属于子夜区规划的地图,正被大片黑暗笼罩在其中。
随着江别秋精神触网的出现,一个不起眼的小光点突然像万里夜空中的星点,在图像上一闪而过。紧接着,这些光点越来越多,越来越密,一个接一个,形成大片的光面,将黑暗吞噬。
子夜区的大半面貌终于展露出来。
也正在这时,江别秋突然发出一声闷哼。很轻,也很短促,痛呼声溢出嘴边的下一秒,就被他下意识地吞了下去。
仿若条件反射。
没人听见。
但方觉已经几步走到了修养舱边。
黎明塔敏锐地察觉到异常,问:别秋有情况?
方觉顿了顿,想起什么似的,缓缓摇头:没。
话虽这样说,但方觉也没离开,反而在修养舱边蹲下身,淡淡地看着脸色苍白的江别秋。
半晌,他问黎明塔:我能握着他的手吗?
啊?
这一问,不仅是黎明塔诧异,就连盯着影像一丝一毫都不敢分神的老院长都回了头。
黎明塔没问为什么。
方觉肤色很白,手背也像从未晒过日光一样,白得能看见皮肤下的血管。只是这双手并不像娇生惯养的少爷,也不像不闻世事的长官,常年握枪、格斗,使用过度的地方都结了一层茧。
他把手插进江别秋的掌心。
江别秋的掌心却意外得很软。
一个能徒手砸坏钢化墙,在酒吧赤手空拳和几个哨兵打得难舍难分,看起来什么都不在乎的人,手心却这么软。
方觉收紧手掌。
他不觉得自己的动作有什么意义,只是下意识地希望,江别秋感受到的痛能少一点,再少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