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节
洋夷首领已死,他那些手下一问三不知,压根逼问不出消息。韶信手下的兵丁押着那青年过来,喝道:“前头带路,若耍花招,小心你身上这皮!”
青年显而易见地紧张起来,他脸色苍白,脚软得几乎要跪地。咽咽口水,他哑着声音说道:“不敢欺瞒大人。”
韶信使个眼色,另有兵丁出来安抚他,“莫紧张,若你所言属实,必大大有赏。”
荀飞光身先士卒,等先头的探子仔细探查过后,跟着钻进地洞,沈歌也一弯腰进了去。
进去之后方发现,这里并不全是人工挖出来的,走过先前浅浅一段,后头便是天然形成的岩洞。
沈歌让人拿火把试探,怕这么深的洞会令人缺氧。
走过前头一段,来到两条岔路前。那青年被提溜上来,兵丁问:“这里哪条路方通向洋夷的仓库?”
青年眼睛看看这扇门又看看那扇门,满脸犹豫不决,汗水沿着他的鬓发往下滴。
押着他的清凌卫按着他的肩,冷冷提醒,“你可莫随便指一条,不然指错了要你吃不了兜着走。”
“这位小兄弟能找到这已不容易,莫为难他。”韶信出来,“小兄弟好好想一想。”
荀九盯着青年冷声问:“你也不知洋夷的私仓究竟在哪?”
青年跪地磕头,“回大人,小的亲眼见着洋夷抬着装满黄金的箱子进来此处,至于洞里还有岔道,小的从未进来过,实在不知,望大人海涵。”
荀飞光淡淡道:“先退出去,我见洋夷养有狗,把那狗赶进来探路。韶信,你去找绳子,连起来,一个牵着一个走,尽量避免意外。”
“是。”
韶信马上着人去找狗找绳子。
“既然这位小兄弟并无其他情报,让他回去与大伙一起待着罢。”沈歌一指那青年,“待此间事了,那位将军便会着人送你回家。”
“谢大人。”
青年被带下去,里外都是自己人,沈歌四下望了望,道:“这里倒隐蔽,若无人带路,恐怕我等将整座岛翻过来也找不到这地方。”
荀飞光眼底流露出笑意,凑到他耳边低声道:“可不是,谁让我小相公运气极好。”
沈歌与他脑袋挨在一起,惊讶道:“你想起往事了?”
“那倒没有,韶信与我说过,你逢考必中,逢赌必赢,做什么事都如有神助。胡奈青还夸过你是他见过运气最好之人。”
“你们私下还聊这些?”
“嗯?看不出来?韶信他什么都聊,大抵是没有女娘的缘故,一人憋得慌。”
沈歌斜眼瞧他,“你为何老针对韶信?”
“没有的事。”荀飞光一本正经在沈歌耳旁道:“这本就是实话,若有女娘,他哪会成天缠着你?”
“他也没少与你在一起,难不成我也要喝你与他的醋?”
荀飞光轻咳,目光飘忽,“我并未喝醋。”喝醋什么,打死也不能承认,无论他是十六还是三十二。
韶信很快便带人回来,除了赶着两只狗,还赶了十几只大白鸭,狗与鸭被赶到左边那条岔道上,鸭飞狗跳地前行。
海上养鸭,这帮洋夷也是人才,沈歌看面前这群嘎嘎叫的胖大白鸭一眼,心头有些好笑。
有狗与鸭在前头开路,一行人的速度快了些,不必像先前那么小心翼翼。
这洞并不深,路也比较平整,虽无阶梯,但能感觉到洞一直向下。
嘎嘎的鸭子叫在前面散开,没有再往下走。
沈歌与荀飞光向前,只见面前的石洞足足有一亩田大,在火把光芒的照耀下,能看见四周都堆满箱子。
“打开瞧瞧。”荀飞光一声令下,将士立刻打开箱子。
金块,宝石,金块,宝石,宝石,金块,金块,珍珠……一共有四十二箱金块,三箱珍珠,五箱各色宝石,七箱银块,外加十五箱各色首饰摆件,金、玉、象牙、犀角、玛瑙等各种材料的物品都有,一大箱一大箱的财宝摆开,还有不少叫人认不出材料来。此外,靠边的角落放着三箱书画,架子上还有各种绫罗绸缎,瓷器与漆器也有好些。
这是名副其实的藏宝洞,先前那个仓库与这一比,都显得无比寒酸。纵使一国皇帝的私库,怕也就是这模样。
沈歌目瞪口呆,喃喃自语,“也不知这伙洋夷从哪夺得这么些财富?这些东西,养一支军队都够了。”
荀飞光轻轻揽着沈歌的肩,沉声吩咐,“将这些东西登记在册,小心运回去,别落入人耳目。洞内财宝,拿出五成分给底下将士,其中韶信、荀九、百里宜你们一人一箱。”
“是。”
韶信与荀九带着人查点财物。
沈歌被这些财物烫得有些心惊肉跳,低声道:“不知有多少人知晓这个洞有财宝,若消息泄露到帝都那去,恐怕会有麻烦罢?”
“无论有多少人知晓,这些财物到我们清凌卫手上便属于我等。”荀飞光神色淡然,“你不是曾言要给众将士娶妻?正好此处有银钱。”
这些财宝虽多,但荀飞光家大业大,这点东西还晃不花他的眼,“还有学院,料着胡奈青即将抵达,来年开春,学院应当也要开起来,这些正好用作经费。”
沈歌望着一地的财宝,道:“一件一件慢慢来罢,我们有钱有人,并不必急。”
另一边的山洞中没有财宝,却放着不少兵器书册,还有沈歌梦寐以求的海图,沈歌在那个山洞中徘徊许久,翻看洋夷的收藏后,惊喜一个接一个向他袭来,沈歌笑得腮帮子都快酸了。
“我们这次可真占了大便宜。”沈歌一直兴奋到快二更时分都未睡着,他回过神来,问:“荀哥,这岛上的铁矿与金矿如何?”
洋夷会选择在这个岛上落脚,一个重要原因便是这里有铁有金,可以制作武器。
“据采矿人所言,金矿已开采得差不多,已有两个多月都未见着金子。铁矿则还有一些,估计能采三四个月。”
“铁矿的纯度高么?”
“都是赤铁矿,含铁量七成以上,稍冶炼便能用。”
“我们这次可真是走大运。单洋夷仓库里的财宝,我们便赚了一大笔,再加上这金矿与铁矿,想不发财都难呐。”
“嗯。”
沈歌得到认同,财迷得又感慨一句,“怪不得人说打仗最花钱也最挣钱。”
荀飞光亲亲他耳朵,在黑暗中望着他道:“此次多亏有你,将士才无人死亡。”
这次清凌卫人多兵强,洋夷人少且被打个措手不及,清凌卫中无人死亡,伤得重些的六人有大夫及时裹伤,目前情况良好,应当不会有大碍。
听着荀飞光低沉的嗓音,沈歌耳朵有些热,“我也未做甚,这些是大伙的功劳。”
顿了顿,沈歌又道:“这边不知有多少海岛藏着矿产,落到洋夷手上,实在可惜。”
荀飞光握住他的手,“不可惜,待我们一一将其夺回来便是。”
第83章 野心
这伙洋夷不知在海岛上盘踞多久, 金银财宝尽堆在此处, 几乎没有转移, 荀飞光他们将岛攻下来,很是捡了一番便宜。
事后清点财产, 所有金银珠宝加起来足足有十万两银之多,这还是保守估计。哪怕荀飞光拿出五成犒赏手下兵丁, 也仍有五成进荀飞光的私库。
犒赏兵丁的五成中,韶信、荀九、百里宜每人各占半成, 另外三千多清凌卫平分三成半, 最终分到普通兵丁手上有近十两。这么一分,清凌卫中人人都想过年一样, 极为欢喜。
这年头, 层层拼搏成为廪膳生的秀才一年到头也就拿六两廪银。许多农人在地头面朝黄土背朝天,累死累活干一年, 也赚不出十两来。
在大燕, 唯有清凌卫中,一名普通兵丁方能在一次战斗分到十两银钱。若是放在其他军中, 哪怕上头有赏银赏下来, 层层盘剥之下,最终能到普通兵丁手上的也就两三成。
清凌卫待遇好,军纪严明,能打胜仗,伤亡极小,故凝聚力一直极强。人心都由肉长, 对比其他地方军与私军,清凌卫别提多好。久而久之,清凌卫将士从上到下,对荀飞光都发自内心地崇敬。
清凌卫拿到银钱的消息渐渐传出去,过来开荒的青壮农人听到消息,越发心底痒痒,明里暗里打听清凌卫是否招人,就算不能成为正式的兵丁,成为辅兵也好,待遇这么好的军队可从来没有。
沈歌将消息传出去,言明清凌卫不招壮丁,不过众将士少有成婚者,若有女娘愿嫁进来,上头还会帮忙建房。
消息一扩散,不少人蠢蠢欲动,清凌卫的兵丁都是正当年的健壮男儿,大多数清凌卫身材高大而面目周正,手里还有银钱,再受欢迎不过。
那等不爱护女儿的家庭,恨不得当即便把家中女娘嫁进来,好好收一番彩礼。
爱护女儿的家庭则担忧女儿生下的外孙是否也要参军,清凌卫要打的仗多不多,女婿是否有丧命之忧。嫁女儿总要为女儿好,总不能让女儿嫁人却随时都要准备守寡。
沈歌感觉到这股风气后并未着急,反而吩咐下面暂时不必准备将士的婚事,让百里宜与荀九的手下将消息扩散开来,最好扩散到南关城以外,多扩几个府也行。
清凌卫中都是大好男儿,长州县与飞羽县太小,出色的女娘也少,沈歌虽想帮底下将士尽早成家,但也并非来者不拒。
婚事乃双方相互挑选,女娘们可挑清凌卫将士,清凌卫将士也要挑女娘方成。
至于广大女娘担忧的清凌卫下一代是否要入清凌卫,沈歌将清凌卫的收入待遇放出去,又放出每年想报名加入清凌卫的人数与清凌卫真正招收的人数,用事实表明清凌卫不需强求。
清凌卫待遇好伤亡小,每年想入清凌卫之人不计其数,纵使清凌卫的后代想加入都得经历层层考核,绝不可能直接强硬要求下一代参军。
清凌卫的兵丁条件一直不错,不过他们南来北往地跑,一直未安定下来,荀飞光等人一时又未考虑帮底下将士成家的问题,故大伙儿成婚的少。若真论起来,清凌卫的兵丁但凡想成亲,媒婆那都有一大堆好女娘介绍,压根不必愁。
这半年多以来,沈歌与清凌卫联系越来越紧密,渐渐地,整个清凌卫的后勤都归沈歌管。在沈歌管理之下,众将士的日子越发好过,吃穿住行都比以往上了个台阶,将士心中的感激越发强烈,恨不得肝脑涂地以报荀飞光与沈歌之恩。
这次端下洋夷的老巢,一大笔银钱进账,沈歌又重新规划一番,打算再次扩建营地。
别的不提,近十年内,清凌卫应当都会住在此地,因此建起一个个小家十分重要。
沈歌打算建两种营房。
一种为集体营房,一屋睡十名兵丁,床铺分开,配置箱柜桌椅,让每人都有自个的小空间,尽量住得舒适一些。这种营房为清凌卫官方营房,一切都由清凌卫付账。这十名兵丁中,有一名班长,而十个班即一百人中有一个百夫长。这样比较能形成一种纪律严明而又亲密的关系。
单身汉住集体营房,成家的将士则住另一头。
沈歌打算另外一边建造排屋,也是十名兵丁住一排,每家配置三间房一间厅一间厨房及一间冲凉房。这种住房虽统一建造,造价则为清凌卫出一半,将士出一半。将士可将家人迁入其中,正好这边人少地多,可顺便开荒。税收按照大燕规矩,直接交入清凌卫当中。
清凌卫的兵丁大多都是荀家收养的孤儿,其中孤儿比例高达八成,对荀飞光忠心耿耿,若他们有下一代,下一代在清凌卫中长大,忠心自不必提。
当然,不愿在这安家的将士沈歌也不会勉强,待他们到四十岁,拿上粮饷赏银,高高兴兴归乡便是。
沈歌做好规划,砖厂那头的规模自然需要扩大,更多将士被抽调过去,找土造窑烧砖。
烧砖极苦,开荒也苦,但所有将士无一句怨言,大伙都心中都充满期盼,期待早日过上沈歌规划的日子。
荀飞光将沈歌做的事看在眼里,沈歌的规划图中已有良田,有护营河,有大规模的营房,若规模再大一些,连一座小城也算得上。
荀飞光从后头抱着他,将脑袋搁在他肩上,带着笑意问:“小相公打算在这久居?”
“有何不可?”沈歌拖着这个大累赘走到从洋夷那头收缴过来的舆图面前,将地图指给他看,“荀哥你瞧,这是大燕,格格大陆在这,也许更远一些的海外还有其他大陆。洋夷现今有大船,有司南仪,还有火器等,他们野心勃勃,流窜至各处发财。”
“大燕这么大一块肥肉,这些洋夷必不会视而不见。这么一来,大燕始终要受洋夷骚扰。打退一批又有一批,层出不穷。”
荀飞光神色严肃了一些。
沈歌接着道:“我们能拒洋夷一时,却无法拒洋夷一世。现在虽已将周围肃清得七七八八,但迟早还有别的洋夷会过来,到时若我们不在,再来胡一庸那般昏庸的两广总督,什么时候大燕外头的岛全丢光也不足为奇。”
“在北蛮那头,你已妥协一次,吃苦的最终是跟着你的将士与当地百姓。南关城这头,我们已创大好局势,万万不可能再拱手让人。”
荀飞光望着他明亮的眼眸,心里头陡然不是滋味,“这大燕归根结底还是他燕家的。”
“不,荀哥,你错了。”沈歌认真地望着他,“这片土地属于居住在上头的百姓,永远不属于哪一家。哪怕现在皇帝们轮流坐拥天下,最终也还是会被百姓推翻,建立一个没有皇帝的天下。”
“我想守护一方,也并不为皇帝,而是为这一方的百姓。我最大的心愿便是愿生活在这片土地的人们不受欺压,不必像畜生一般任人抢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