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节

  沈歌没什么天分,又不感兴趣,跟着兴趣班的同学从素描开始学,素描和速写都会一点,水粉也学过,但都学得不怎么样,当年硬塞进脑袋里的绘画知识也忘得差不多,好在审美还有一点。
  荀飞光看他眼里闪着光,饶有兴致地追问一句,“哪里好?”
  沈歌看着他笑了笑,答:“自在。”
  荀飞光眼里闪过一丝讶异,不由也跟着笑,“心无所拘,确实自在。”
  第10章 解疑
  沈歌到底留下来吃了晚饭,饭桌上还拿一个小碟子装着他弄的鹿肉辣椒酱,沈歌看着一桌丰盛的菜和那一小碟辣椒酱,心里默默地觉得有些不好意思。
  荀飞光看了他一眼,仿佛知道他在想什么一样,道:“味道非常不错,如在野外不方便生活时能有此酱佐餐,则能大大减少麻烦。”
  沈歌没想到他会夸自己,瞬间受宠若惊,“大人若是喜欢我可以把方子写下来,其实干辣椒会少几分鲜甜,要是不放久的话,用鲜红辣椒做会更好一些,放什么肉都行,只要带点荤味就挺好吃了。”
  “可。”荀飞光没有拒绝,“吃菜。”
  荀飞光这边似乎并没有食不言之类的规矩,边吃他会边和沈歌聊天,聊天内容也大多是民风民俗。
  沈歌上辈子作为一个二本学渣,这辈子又只是秀才水平,要真聊学问,他连话都接不上几句,而聊民风民俗就简单多了。沈歌上辈子和这辈子都没少皮,肚子里有笸箩的童年趣事,随便捡几件就是有趣的谈资。
  吃完晚饭,绿枝端茶过来漱了口,荀飞光带人来到旁边的静室,真让他写了方子。
  荀飞光的静室里不仅有成套的座椅,还有直接坐在地上的垫子,室内空阔有致,非常通透,沈歌很喜欢这感觉,尤其喜欢它三面都有大窗,外面满是绿植的设计。
  天色已晚,静室里高低错落地点着五六根粗大的蜡烛,映得一室通明。除此之外,静室中还熏了熏香,三面窗也放下了纱,关紧了门,防止蚊虫进来。
  这个环境极其舒适,沈歌拿起笔,应荀飞光的要求在纸上认认真真地写下鹿肉辣椒酱的方子,见下面有空位,他还顺手写了好几种搭配,材料涉及笋干,菌干,牛肉,猪肉等。
  沈歌这具身体有记忆,上辈子他的字也写得不差,拿起毛笔来并没有感到多少不适,相反,他的字还挺不错。
  荀飞光看了一眼,点头,“字不错。”
  沈歌清楚自己的字好看也只是普通的好看,荀飞光应该就是这么客气地一句,然而能得到这么一位大人物的称赞还是挺让人高兴,他嘴角不由浮起一丝微笑。
  两人正聊着,忽然有人轻轻敲门,他们的身影映在门格糊的纸上,荀飞光让他们进来。
  沈歌好奇地向门外看,只见绿枝带着一位老人进来,老人身后又跟着一位提着木箱的青年男子。
  荀飞光对沈歌说道:“徐老最擅歧黄之术,你刚病了一场,身体虚,让徐老帮你看看。”
  沈歌没想到荀飞光会让自己过来看大夫,心里着实有些感动。他看了徐老一眼,知道能进入荀府的都不是什么庸人,忙向荀飞光道谢,“多谢您记挂。”
  荀飞光颔首,“无碍。”
  徐老走上前来,朝荀飞光略一拱手,“荀大人。”
  荀飞光还礼,拉过沈歌,“他刚大病了一场,你帮他看看。”
  徐老感兴趣地上下打量他一番,示意他坐到椅子上,笑道:“你就是那位患了尸厥的小哥儿?福大命大啊。”
  沈歌朝他作揖,“多亏荀大人施以援手。”
  “也是你们的缘分。”徐老示意易风凡坐在椅子上,把手伸出来,而后从木箱里拿出腕枕。
  徐老身后的青年立刻从旁边搬了张椅子过来,徐老和沈歌呈直角的姿势坐下。
  徐老问:“近些日子可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夜里睡得可好?”
  “夜里睡得挺好,基本无梦。不舒服的地方也很少,只是偶尔会觉得容易疲惫,脚有时会出冷汗。”
  徐老点头,“那还是虚了点。来,看看舌头。”
  沈歌依言把舌头伸了出来,他嫩红的舌头上浅浅地覆盖着一层白色,徐老看了眼,伸手给他把脉,而后道:“重病亏阳,五脏六腑都有些虚,体寒。我给你开个方子你照着抓药,平日里多动一动,早睡早起,睡前可以多泡泡脚。”
  徐老拿出纸,荀飞光把装有墨子的砚台递过来,顺手递了支笔,徐老接过来飞快地开药,接着说道:“年轻人多养养,忌房事,自渎也要少,不能亏了阳气。”
  沈歌努力装出若无其事的样子,脸颊却还是飞上一抹红,“谢谢徐老。”
  “嗯。”徐老颔首,写完方子之后示意荀飞光坐在沈歌刚刚坐的位置上,“荀大人,老朽给您号个平安脉?”
  荀飞光笑了笑,“有劳。”
  徐老号了会儿脉频频点头,“不错,这可比您在京都里耗气劳神的时候好多了,没什么问题,给您开副养脉茶,当茶喝就行。”
  等徐老开完药方之后,荀飞光谢过他,客气地把人送出门。
  徐老就住在荀家庄,前阵子应老友相邀,去看了药材,今天才回来,所以沈歌一直没见过。
  徐老身体硬朗,并不需要人扶,绿枝将人送到台阶下,又回来取了两张药方,配药的事宜自然会有下人打点。
  “天色已晚,就在这里休息罢,荀七已遣人去村里告诉那经常给你陪夜的邻居,你莫担心。”
  沈歌早就发现这位荀大人的性格不是一般的强势,拒绝也无效,只能顺着他的意思来。沈歌闻言后跟荀飞光道谢,“那小子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荀飞光嘴角微弯,温声道:“既然如此,你去沐浴吧,按徐老说的,多泡一泡,我让步莲带你去。”
  守在门外的另一个侍女听到声音,盈盈出现在门前,行了个福礼,道:“沈公子请随我来。”
  沈歌前几天被荀飞光拉来喝茶的时候见过她,她和绿枝两人似乎是荀飞光的贴身婢女,也可能是大丫鬟。
  沈歌在荀飞光这里泡澡是一回生二回熟,他谢过带路的步莲后照旧拒绝了她的伺候,放下帘子在下游洗干净身体就入温泉池泡澡去了。
  池子前错落有致地点了几根蜡烛,灯火摇曳,十分明亮。池子里热气腾腾,有隐隐有硫磺味,并没有飞虫过来,但火光周围有小飞虫绕来绕去。
  沈歌看着虫子泡在水里发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个时空只有他一个人的缘故,沈歌心里常常升起一种上不着天下不着地的恐慌,却又不知道究竟在担忧什么。
  沈歌正发着呆,步莲给他送衣服过来,就放在亭子外面。
  荀家庄的衣服都是丝绸做的,沈歌虽然分不出布料的具体种类,也知道这衣服价值不菲,要是送去当铺,少说也能得到镇里一家人小半年的花费。
  他来了两次,就在这换了两套衣服,其实又何止衣服,荀大人的救命之恩,荀管事送来的药材、银两,哪一样沈歌都还不起这个恩,何况他跟荀家本就无亲无故。
  沈歌好歹是读书人,虽没出过镇,却也听说过镇国公荀大人的名声,就算这里的这位荀大人不是镇国公家的嫡系,就凭他京城来的名头就够吓人了。
  沈歌坐在水里,思绪飘得漫无目的,此时荀飞光正在静室里召见荀管事。
  “可有查到?”
  “回老爷,查到了。沈歌现在的字迹确实与先前的略有不同,性格也变了些许,不过徐老把脉确定他先前的确生了场重病,身体还亏着,沈家的人也道帮他换衣服时他身上的胎记疤痕都对得上路。”
  “不存在换了人的可能?”
  “应当不存在,老爷您上个月才决定要来这,沈歌春季就病了。再者,扮作村里的小秀才并没什么机会接近您。”荀管事顿了顿,说道:“老奴听说有人死过一回,多多少少都会有些许变化,沈歌也许也是这种情况。”
  荀飞光眉头微蹙,沈歌身上处处都弥漫着违和感,既然未换过人,也不知他为何仿佛忽然变了个人,“罢了,既然不是细作,就用不着再查。”“也算有缘。”
  荀管事应了一声,恭敬地站到一旁。
  “韶信那边的清凌卫安排得如何?”
  “新一批清凌卫即将训练出来,老爷要召韶信归来?”
  荀飞光颔首,“召罢,让他带十个人过来充作家丁,其余人马组个镖局,交给百里宜,慢慢练,把人情世故练出来。”
  “是。”
  荀飞光沉吟一下,拿起笔立刻写了信,又添了印鉴,交给荀管事道:“先让百里宜支两万银两给韶信,让他看着再添些人。”
  “是,我明日就去信。”
  “生意上的事——钦天监报近年恐有大寒,关外怕住不得人,蛮人要来劫掠,陛下雄才伟略,可能会出兵。让百里宜多换些好马回来,皮毛也多存一些,粮草都备着。这事你亲自去,别假他人之手。”
  “是。”
  “这事不用通知二房那边,他们胡闹就任他们去罢。各处都警醒些,别进了探子。”
  “我省的。”
  “早去早回。这才刚太平了几年,就处处危机,一着不慎,怕又要改了天地。”
  荀管事眼观鼻鼻关心不说话,荀飞光挥挥手,让他出去了。
  第11章 得意
  沈歌当晚住在荀家的客房里,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太阳早就升起来了,他迷茫地往窗外望了一眼,然后赶忙掀被子起床穿外衣。
  沈歌起来的时候整座庄子早已醒了过来,庄子内的一切井井有条。
  照例是绿枝听到响动过来,她身后跟着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年仆从,少年端着水盆等物过来。
  “沈公子先洗漱罢?”
  沈歌朝她点头,“有劳。”
  绿枝笑:“公子莫客气。”
  沈歌用漱口枝蘸着青盐漱了口,又用旁边的帕子洗完脸,问绿枝,“荀大人在何处?我去向荀大人道个别,我也该回去了。”
  “沈公子先用早点,待奴婢去通报老爷。”
  沈歌跟着绿枝去吃早点,用餐的地点在偏厅。沈歌刚坐下,就有仆从端着托盘过来,上面有一碗粥,一碟小孩拳头大的灌汤包子,一碟糕,还有两碟小菜,精致异常,比起山下农户家的早饭不知道要高端到哪里去,就算沈歌前世日常的早餐,也不如这一托盘早餐丰盛美味。
  沈歌吃完早餐,绿枝带他去荀飞光处,荀飞光正穿一件单衫在后院练武,沈歌走到近前他也没受影响,一招一式,张张驰驰,整套动作充满了力与美。
  荀飞光浑身热汗腾腾,衣服绷紧后,沈歌很轻易地就看见他结实流畅的肌肉,从胸肌到腿肌,每一个部位似乎都充满了力量。
  同为男人,沈歌心中十分羡慕,他现在的身体素质不太好,上个山都得歇三次,就算是前世,他状态好时顶多也就有形状不太明显的四块小腹肌,与荀飞光根本没有可比性。
  荀飞光练完一套动作后收势直身,从后院边缘立着的架子上取下一块布巾擦汗,眼睛看向沈歌,用眼神询问他有什么事。
  沈歌微微走近前去,微行一礼,“荀大人,多谢您的招待。”
  “不必客气,要下山?”
  沈歌有些不好意思,“村里建学堂,小子得回去看看。”
  “可用帮忙?”
  “不用不用,”沈歌忙摆摆手,“我就是来跟您说一声。”
  荀飞光“嗯”了一声,道:“你在我面前可不必如此客气。”
  沈歌脸上挂起一个有些傻气的笑,没有说话。
  与荀飞光道别后,沈歌下山回到了村里。村子里对学堂期待得紧,大家都放下手里的农活,群策群力,打算早些把学堂建起来。
  建学堂的钱由族里出,此刻大家也不吝啬,家里有好砖、好石头、好木头的,纷纷贡献出来,自家建房反而要往后推一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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