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节

  百里闲之挑起长眉,不明他为何问,为何意,不过还是回道,“曾经自然有过,不过如今已是故人。”
  苏子青紧紧地盯着他的表情,但对方的脸上从始至终没有露出一丝伤感。
  他握手成拳,松开又握紧,如此反复着,如鼓足勇气,将书桌上的画轴拿起递给他,“我娘这一辈子都在等一个人,可是到死那个人都没有出现过,我想她生前一定希望亲手将这幅画能还给那个人了。”
  “这是……”百里闲之接过把画轴打来,表情松动了一些,似有感触地道,“想不到这幅画你会为她留着。”
  “想来你还是认得的……”苏子青终于看到他眼中的波动,然后一字一句地道,“这幅画,我娘说,是我爹画的。”
  而听到此话,百里闲之眼眸一缩,猛地抬起头看他,“你是……”
  “不要说出来。”苏子青阻止他说下去,发白的嘴唇发抖着,笑得比哭还难看,“这样你还是那个逍遥自在的‘百里公子’。”
  百里闲之的心中顿时百般不是滋味,目光复杂地望着他,“你娘她……临走的时候还有没有说过什么?”
  “没有。”苏子青惨笑了一下,“那当初你为何没有带她离开。”
  百里闲之跌坐到凳子上,眼神变的深远,仿佛带着回忆痴痴地道,“当年我只听她要嫁与礼部尚书为妾,……那时听到消息就如五雷轰顶,然后一怒之下离开了京城,数年前回来才得知她已去世……”
  这个琴技冠绝的艳丽男子,想不到竟是如此没有担当之人,这二十几年来只顾自己悲春伤秋,却对他娘不闻不问。
  “呵!”苏子青苦笑之极转过身,不愿再面对着他,“你走吧,事到如今既已不能相认,今生也不必再见,保重!”
  “子青……”百里闲之伸出手,可终究还是放下,垂头丧气地叹了一声,“希望你能与大将军永结同心,白头偕老,你俩成亲那日我必当为你献上一份薄礼。”
  ……
  第15章
  王其几人站在院子中等候着,马文善瞧着屋里的烛火通明,用扇子抵着下巴若有所思地道,“你们觉不觉得,百里先生和子青有点像,先不是说相貌,单说气质都属于那种淡漠疏离之人。”
  赵明诚点着头道,“听你这么一说,我还真觉得他俩挺像的。”
  二人想法达到共识后,一致望向林轩之。
  “我不知道啊。”被他俩看着,林轩之一脸茫然,然后询问着王其,“王其你与子青最亲近,你觉得呢?”
  王其淡淡地扫了他们一眼,没有发表言论,这时,就听见门打开了,百里闲之从里面走出来,神情中多了几分怅然若失,看到他们也视若无睹地走了。
  “唉,他怎么就走了,我还想让他再弹几首曲子呢。”林轩之看他连招呼也不打一声就这么走掉,不禁有些郁闷。
  赵明诚嗤着一口白牙,用扇子敲他的头,“啧,你以为你谁啊,人家可是大将军的剑架着脖子才来的,面子可大了,能给你弹曲子?弹了一首西江月你就知足吧你。”
  “不过,你们觉不觉得这百里公子的表情有些奇怪,”马文善话语间带出一丝疑问,见王其一直望着百里闲之的背影,便道,“王其,你又再想什么呢,都看出神了?”
  “哦。”王其愣了一下,回神过来,“没有。”
  就在这时,宇文飞一身玄衣,不知从哪里走了出来吓了他们一跳。
  “大将军。”他们纷纷反应过来拱手拜见。
  宇文飞笑了笑道,“今日真要多谢你们来陪子青。”
  林轩之赶忙道,“大将军哪里话,凭我们与子青的交情,他生病来看望也是应该的事。”
  宇文飞颔着首道,“那现在天色不早了,你们也该回去了。”
  “呃,那我们先去和子青说一下。”见对方有驱人之嫌,他们几人也不好再作逗留。
  “不必了,我自会和他说的。”
  林轩之皱了皱眉,“可是……”
  王其给了他一个眼神,然后向宇文飞拱手道,“那就有劳大将军了,我们走吧。”
  “喂,王其,到底是什么事啊?”
  “……有些事不该我们知道的就不要问。”
  “啊?”
  看着他们渐渐远去,宇文飞才敛起笑容,踏上台阶推开房门。
  晚风吹拂着淡青色的窗纱飘扬在半空,苏子青呆呆地立在古琴前,修长的身形越发显得纤细,仿佛那风就能将他吹倒,宇文飞从衣架子拿下一件外袍慢慢走了过去。
  只见两道清泪滑下他苍白的脸颊,便把外袍为他披上,再领到床上坐下,声音轻柔地说道,“我已让你的朋友回去了。”
  此时,苏子青的心中空荡荡的说不出的难受,他缓缓地看向他,笑容变得有些虚幻,“将军是不是都已知道……”
  宇文飞坐在他旁边,执起他冰凉的手,问道,“那子青的心结是否已经打开?”
  “自从遇见将军的第一日起,子青的人生可谓是大起大落……”苏子青扯了扯唇,“……简直毫无防备。”
  宇文飞将他的手背放到唇边轻轻一吻,抬眸与之对视,“那就从今日起,你便舍弃苏子青的身份,只做我宇文飞的夫人如何?”
  舍弃苏子青的身份……
  苏子青低下眼帘,但是两个男子是否真的可以不顾世俗成亲么,倘若将来对方对自己失去兴趣时,自己又该何处何从……
  宇文飞看出他还陷在情绪里,便似随口道,“时辰不早了,我们睡吧。”
  “!”苏子青猛抬起头来看着他,竟见宇文飞站了起来正要解下腰带。
  “放心,我只与你同榻而眠,不会做什么的。”
  宇文飞脱去外衣,脸不红心不跳地道,“更何况那鱼水之欢自然是留到洞房花烛夜。”
  “将军还是回去吧,子青已经没事,无需留下来。”苏子青缓过一口气,立刻回绝道。
  “不,我不走,今夜,我就睡在这里。”说罢,宇文飞直接躺到床上。
  苏子青哑口无言地望着他,想不到堂堂大将军竟如地痞无赖般。
  宇文飞见他站在那里,就伸手将他拉下来,苏子青一个不备扑到他的胸膛上,面上一热正要起来,却被那人两只手死死困住。
  “将军!”
  “你再动,我可不保证会做出什么事来了。”对方的一个警告让苏子青不敢再动。
  宇文飞见他突然一滞,模样可爱了许多,就继续道,“按你这性子,若留你一人,只怕会胡思乱想的很,我睡在你旁边,你就会防着我,也不会多想那些烦心让你难受的事了。”
  苏子青愣了愣,原来此人行为粗鲁,今夜一事更是让自己措手不及,却是处处为他着想。
  “那你放开我。”可是维持这个姿势实在过于暧昧,何况两人只穿着里衣,让他有些不自在。
  而为了不惊吓他,宇文飞忍住亲他渐渐发红的脸颊,也配合地放开了手。
  “里……”苏子青没了束缚连忙爬了起来,但因一紧张,差点咬到舌头,看到宇文飞似笑非笑地望着自己,为了掩饰自己的窘态,立刻板起脸道,“请将军睡里头。”
  “好。”宇文飞挪了进去,把位置给他空了出去。
  苏子青迟疑了一会,一睡下果然头脑一片空白想不了事,哪知对方又坐起,便紧张地侧身过去背对着,深怕他会做什么事。
  然而宇文飞只是将被子拉上为他盖好,又重新躺了回去。
  “……”苏子青转过头,看着他用双臂做枕头,闭着眸子面具也未摘下,憋了许久,半响才问道,“你不盖被子么……”
  宇文飞没有睁开眼睛,只是回道,“我不用盖,怕若再热就着火了。”
  此人果真就是流氓,苏子青羞得将被一把盖住了头,不再理他。
  不知过了许久,苏子青听着旁边清浅平稳的呼吸声,才慢慢将被子移开,此时房中的蜡烛已自燃熄灭,银白色的月光落在窗台上……
  第16章
  清早,从窗外传来雀儿的欢鸣,苏子青惊醒般坐了起来,却发现身边已经没有人影,他揉了一下太阳穴,感觉到身体轻盈了许多,喉咙也没有那么干疼,想来病痛来得快去得也快。
  却不知道自己昨夜是怎么睡了过去,还睡得如此之沉,环视了一下房间也没看到宇文飞的影子。
  他去哪里了……
  “公子,您醒了么?”门外,翠儿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路。
  “进来吧。”
  话语刚落,翠儿就推开门捧着热水走了进来,见他还坐在床上,将脸盆放下来后就走了过来道,“公子,可用奴婢扶你。”
  “不用!”苏子青见她脸红红的,必定是想到什么,就赶紧穿鞋走了两步说道,“我没事!”
  “哦,是。”
  苏子青盯着她一阵无语,怎么觉得她眼里闪过一些失望。
  待去洗漱期间,下人端来早膳,砂锅做的白粥和几样可口的小菜。
  穿戴好后,苏子青就坐到桌子旁,望了望门口,又下意识地瞄了眼翠儿。
  翠儿在旁伺候着,看出他欲言又止的样子,就问道,“公子可是想问将军去了哪里?”
  “没有……谁要问他了。”苏子青被点破心事,神情一慌,忙低下头喝粥。
  见此,翠儿掩嘴轻笑道,“将军起得早,说是回去一趟,等下便会来的。”
  苏子青直起身子,嘴硬着道,“他来不来与我何关,我又未叫了他来。”
  “二公子,话不是这么说的,大将军他是真的关心你,昨日奴婢可是看得真切,还把夫人狠狠骂了一顿呢。”
  “翠儿。”苏子青放下勺子,严厉地道,“这些话你在我面前说了便算了,但传了出去只有你苦果子吃。”
  “是。”翠儿撇撇嘴应着,但马上洋洋得意地说道,“不过啊,奴婢以后是公子的人了,公子是要与将军成亲后,反正是跟着走的。”
  “你这丫头……”苏子青对她简直无奈。
  “子青,你起来了?”正当他要准备训斥翠儿时,宇文飞便从外面跨了进来,换了一身墨蓝色的劲服,显得器宇不凡,看桌子上摆的膳食,就直接坐下吃了起来,才吃两口似乎想起什么,就伸手摸了摸苏子青的额头,“看来已经好得差不多,气色也红润了许多。”
  苏子青本想谢谢他,但见翠儿目光灼灼地望着他俩,要说的话都梗在喉咙中。
  用过早膳,苏子青也喝了药,翠儿就识趣地撤下碗筷离开。
  宇文飞望着窗外的阳光较好,便道,“今日天气爽朗,子青你身子孱弱,不如与我到校场一趟散散步,晒晒太阳。”
  但还未等苏子青回话,常安就领着几名伙计捧着衣物进来禀报,“大将军,在‘轻纱坊’做的衣服送来了。”
  “嗯,你们放到床上就下去吧。”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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