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5节
邵云安一边轻拍粟辰逸，一边给他擦泪，好不容易让粟辰逸平静了一些。君后问：“云安，你已经知道了？”
邵云安摇头，王石井出声：“是臣猜到了，此事老将军也知。老正君服下仙水之后，臣告诉了云安。只是因为没有证据，臣也只只能猜测，不能证实。”
邵云安跟着说：“小，小爹每次看到我，都有些激动，我和，小爷爷长得，又那么像，我也怀疑自己是不是。”
粟辰逸听到这里，眼泪又往下流。邵云安放开他，走到老将军、老正君和老夫人面前，噗通一声就跪下了，磕头：“爷爷、小爷爷、奶奶，孙儿邵云安，给你们磕头了！”他有责任和义务为“邵云安”尽孝！为“邵云安”磕这个头！
“快起来，快起来。”
老将军、老正君和老夫人流着泪赶紧扶起他。邵云安用袖子给三位老人擦眼泪，然后又对沈冰、代明戈、代滢香、代明戈的夫人司马雅茹四人行礼。
“太伯母、三叔、三婶、姑姑。”
“哎哎！”
沈冰抱住邵云安，眼泪哗哗流。代明戈也是眼角带泪，重重抱了抱邵云安，同时也为二哥、二嫂高兴。
邵云安接着和同辈的相认。同辈的比他年长的都在边关，只有代颖思和夫婿这一双姐姐姐夫，剩下的都是弟弟妹妹。
因为邵云安的身世，相认的场面伤心大过于喜悦。等到大家都稍微平静一些了，君后发话：“云安，你与家人相认，这名也要改一改了，即日起，就改回代战安。”
王石井心里一紧，邵云安跪下：“千岁，我离开家的这十几年是很苦。但如果没有这十几年的苦，也就不会有现在的我。代战安是我，邵云安也是我。正是因为我成了邵云安，我才能懂得那么多的东西。如果我变成了代战安，我不知道老天爷会不会收回他曾经给我的。若我只是一个人，我自然愿意成为‘代战安’，可现在……”
邵云安说得隐晦，永明帝、君后和代老将军却是听得明白。“邵云安”是永明帝的那颗福星。但“代战安”是吗？虽然两个名字其实是一个人，但真的不会影响吗？
邵云安又磕头，说：“找如今已是忠勇侯正君，嫁鸡随鸡、嫁狗随狗，不管我叫什么，我都是忠王氏，改不改回本名其实也无所谓了。我只要知道我的亲爹娘是谁，我是谁家的孩子就够了。我邵云安不是没人要的孤儿，是有爷爷奶奶，有爹和小爹，有伯父、叔叔，有一家子亲人疼爱的，我死而无憾。”
永明帝深吸了口气：“好，好。你的这份忠心，朕，领了。郡云安，王石井，你二人不愧这‘忠勇’二字。”
王石井在邵云安身边跪下，发誓：“我王石井三生修来的福气才能娶到云安为妻。我在此发誓，此生只有云安一人，若违誓，天打雷劈不得好死。臣请皇上与千岁做个见证。”
“好！”君后第一个出声，“息勇侯，若你日后违誓，本君判你个绫迟！”
“臣遵懿旨！”
以邵云安现在的身份和能力，所有人都会认为王石井真心配不上他。别说别人，就是王石井本人也始终认为自己配不上邵云安，他能得到邵云安完全是捡了个便宜。现在，王石井当着皇上和君后的面发毒誓，倒是让代家人对他有了不一样的看法，至少心里是十分的安慰。
王石井以前是泥腿子，邵云安又厉害，他还真不敢动再娶、纳妾的念头。现在他是忠勇侯，—等的候爷，不知多少人排着队等着往他身边塞人，他能一直忍得住？这是很多人心里的怀疑。现在，王石井主动这么做，还有皇上和君后见证，起码代家人是放心了。
让王石井和邵云安起来，代老将军代儿子做主，把那块玉佩重新戴在邵云安的脖子上，然后把邵云安的手放到王石井的手里，握紧两人的手，郑重地交代：“石井，老夫，就把云安交给你了，你要疼他、护他，千万莫要辜负了他。”
“爷爷您放心，我们家云安做主，我什么都听他的。”
“好，好。”
永明帝拍了拍桌子：“哈哈，朕今日真是太高兴了。老将军，找回了云安，这是大喜事，等骠骑将军回来，大将军府一定要宴请宾客，告诉他们，‘战安’回来了。”
邵云安吃惊：“骠骑将军要回来了？”
君后立刻说：“怎么还叫将军呢？”
邵云安赶紧改口，不过还是做了一下心理建设。
“爹。嗯，我爹，要回来了？”
君后道：“找回了你是大事，你爹和战骁都应该回来。皇上就等你回来后下旨，让他们回京。不过你大伯和堂哥还需坐镇边关，暂时还回不来。”
邵云安从王石井那里了解到不少边关的事情，他问：“我爹和我哥回来，边关不会有问题吗？”
永明帝没有回答，只说：“他们找了你十几年，应该回来见见你。”
这一来一回最快也得两个月。邵云安看向王石井，王石井握紧他的手，邵云安对永明帝道：“皇上，边关并不安全。等我爹和我哥回来我和井哥也该回去酿酒了，很可能见不到面。不如等我和井哥忙完酿酒的事，我和井哥带着孩子去边关看他们，还能给他们带点补给过去。”
永明帝脸上的喜色褪去，邵云安说：“我爹和我哥回来，也不能呆太久，实在不必要折腾他们。井哥也很惦记他军中的战友，我也很想去边关看看。如果皇上允许，我和井哥去边关看我爹、大伯还有两位哥哥吧。”
永明帝是真的很感动，这么为他着想的臣子可真的不多啊！那必须得见着一个抓住一个啊！
“好！好！老将军，您以为如何？”
代老将军行礼：“老臣也觉得这样最好。还请皇上允了石井和云安的这份忠心、孝心。”
永明帝：“好！待你二人酿酒回京后，朕就下旨，着你二人前往边关。”
“谢皇上！”
第186章
永明帝和君后是真的很欣慰邵云安和王石井处处为他们、为社稷着想。君后更是高兴中带着几分骄傲，邵云安可是他代家的人。代明荣和代战骁不回来，但这认亲宴还是要摆的。代老将军当然是想越快越好，永明帝直接下旨，认亲宴就摆在宫里，当做是为不能回来的骠骑将军的补偿。
这样当然不妥，但永明帝高兴啊，君后也没有反对，所以这件事就这么定了。要说永明帝现在心里的红人是谁，那妥妥的是王石井和邵云安无疑。王石井虽然有沾自家媳妇儿的光的嫌疑，但他一直以来“忠勇”的表现和对外的气度，也却实是实实在在得到永明帝和君后的赏识的—一个会挣钱又不贪财不贪权，对君王还忠心耿耿的人，哪个上位者不喜欢。
王石井和邵云安是一路赶回来的，代家人还仍然在激动中，君后拉着他们说了半天话后就让他们回去了，不过要邵云安明日进宫见他。代家人一直克制着回到府里，大门一关，代家除了小—辈的之外，全都拉着邵云安又哭又抱的，让邵云安已经平静了好半天的眼泪又控制不住地不停往外冒。或许是那个“邵云安”残留的情感；或许是这个邵云安对代家人的愧疚，总之，代家人哭得哗啦啦，邵云安也哭得哗啦啦，王石井在一旁不停地安慰，他跟媳妇儿—起这么久，还是第一次见他哭成这样，自然是十分的心疼。
好不容易份心的人能勉强平静下来了，邵云安又跪下恭恭敬敬地给长辈磕头。老正君和老夫人把他扶起来拉到身边挨着坐下，紧紧握着他的手。“以前”的记忆，即使邵云安有灵乳，也找不回来，那毕竟不是他的记忆。但他能和这里的邵云安拥有相同的名字和模样，也许冥冥之中已经有了某种安排。在与大家人相认前，邵云安就已经把代家人划入了自己的亲近范围，现在他的身世查明，作为代家真正的一份子，那自然是要更亲密了。
擦湿了不知几条帕子，粟辰逸还带着哭泣过度的颤音开口：“安哥儿，你和石井，还要回去酿酒？”
邵云安不改名字，粟辰逸索性唤他“安哥儿”，心里，他还是有些排斥“邵”云安这个名字，甚至是憎恨“邵”的。
都是自家人，邵云安如实说：“再过两个月就是羊奶子果成熟的时候，我得回去酿酒。不过我今后的发展重心是酿葡萄酒，皇上赏赐了那么多良田，我和井哥打算拿—部分种葡萄，建一个葡萄酒庄园。羊奶子酒我打算教给一个放心的人负责，另外千岁那边还交代了一些事，得回去处理。”
粟辰逸不问千岁交代了什么事，儿子有本事，他比谁都高兴。他又问：“那酿完了，你和石井是不是就回来了？”
“嗯。酿完就回来了，不过羊奶子果的果期长，可能要年底才能回来。”顿了顿，邵云安说：“如果小爹您没什么事，可以跟我回去。”
粟辰逸马上说：“我能有什么事。我跟例门回去，看有什么能帮上手的。”
老正君看向姐姐：“咱们两个老的在府里也无事，不如也跟着去看看？”
老夫人点头：“那感情好。安哥儿那儿清净。”
老将军一听，脑子一转，也跟着说：“我也去瞧瞧石井和安哥儿住的地方。”正好借口避开安国公府的那帮人。
邵云安笑道：“那太好了。正好青哥儿、妮子和熙哥儿想跟小郭哥住到王府，他们被养刁了嘴，想吃小郭哥做的菜，也正好陪陪小郭哥。”
老夫人拍板：“那就这么定了。老大家的、老三、老三家的，府里就交给你们了。等认亲宴过后，咱们就走。”
沈冰是哭笑不得，她也想去。奈何作为大儿媳、作为掌家的夫人，她还真就不能走。代司马氏也想去，但有夫君和孩子“拖累”，也只能望而兴叹。代滢香也要照顾一双儿女，没法去。女儿还好，儿子要读书，她这个当娘的总不能离开那么久。
一群人都没吃饭，邵云安亲自下厨煮了杂酱面，虽然只是一碗面，却吃得人人惊叹。粟辰逸吃面的时候好几次没忍住眼泪，有喜悦，更有心疼。
等到都吃饱了，老将军让其他人都先回房休息，他留下了王石井和邵云安。老将军的心情还没有彻底平息，不过面儿上已经完全平静了。他开口就问：“石井、安哥儿，你们真要去边关？”
两人点头，邵云安问：“爷爷，有什么不合适的？”
老将军蹙眉说：“路途遥远，爷爷是怕会有人趁此对你们不利。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你二人现在可是不少人的眼中钉、肉中刺。”
王石井出声：“爷爷尽管放心，我和云安自是做好万全之策才会动身。”
邵云安压低了一些声音：“爷爷，我去边关可不仅仅是去看我爹和，哥哥。我只是听井哥描述，都觉得边关的将士们太苦了，实际的情况肯定更糟糕。我和井哥再有钱，也不可能支持一个军队，就算能支持，也不能那么做。但我们总要想办法改善一下吧。别的人我管不了，爹和大伯我得想想办法，我不能让我亲爹、亲伯、亲哥给燕国打着仗、交着命却吃不饱、穿不暖。”
老将军的目光闪动，他的孙子，是他的骄傲！压下心中的激荡，老将军也压低声音：“你准备怎么做？”
“找拿手的是物资方面，其他的，先看情况。边关之行我打算带三个孩子去，给他们长长见识。”
老将军沉默了片刻，没有反对，只说：“你们既然想好了，那就去做。有时候，也不要总是为皇上考虑。”
老将军的隐晦的意思是，该找皇上要人就找，该要钱也不要省。邵云安笑，他明白。随后，代老将军冷下了脸，问：“那邵家人，爷爷不会轻饶，安哥儿你也不要给他们求情。”
邵云安面无表情地说：“随爷爷处置吧。不过邵家村的人是真的不知道，后面知道也是我和井哥结婚的时候。”
“爷爷不牵连其他，但总要给他们一个教训。”
邵云安点点头。
等到两人回到房间，邵云安一头裁在王石井的怀里，王石井抱住他，抚摸他的后背：“你今天哭的太多了。”
“控制不住。”
抱住王石井的腰，其实邵云安心里也没有平静下来。这一切都是因为邵家人贪婪才导致的。而最叫邵云安放不下的就是粟辰逸的眼泪和痛苦。
“他们以后都是我的家人了，我要对他们好，特别是，粟辰逸。”
“你怎么做我都支持。他们就是你真正的家人。或许，那个邵云安也去了你的世界。”王石井只能这么安慰，抛开代家人的身份，他其实挺高兴邵云安和代家人相认的。邵云安有了真正的亲人，那他在这个世界都多了一份牵挂。王石井总是担心邵云安哪—天会突然“不见”了。
“井哥，我想要你。”
“好。”
轻松地抱起邵云安大步走进里间，把人放在床上，王石井一手拉下床帐就压了上去。两人之间有着恋人的激情，更有着老夫老妻的默契。
王石井有些失控，邵云安默许了他的失控。交错了千年的两具身体、两个灵魂，在这样最原始的动作中彼此安慰。走到今天这—步，是谁都没有想到的。这—步步走来，看似顺利，可未来等着他们的又会是怎样的境地，王石井不知道，邵云安同样不知道。但他们谁都不能退缩了，必须挺着胸膛继续往前走，不管前方等待他们的是康庄大道，还是陷阱泥沼。
老将军没有去休息，他独自坐在书房内沉思。如果说，邵云安的忠勇侯府正君的身份会让很多人处心积虑地巴结他、结识他，那么，当他成为代家的孙子，当王石井这个忠勇侯又有了代家“女婿”这一层身份，两人引来的就会是忌惮了。来自于世家大族的忌惮，甚至是，富里的忌惮。
代家，有了一个君后；有了两位实权的将军；有了一个侯爷，还有一个帝王福星。看似风光的背后绝对不会是平静。一旦君后有后，一旦皇上有了太子，代家就等于站在了刀刃上。没有一个皇帝能容忍外戚做大。代家人从来没有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野心，即便代齐悠贵为千岁，他也从来没有夺权的心思。他相信皇上与君后的感情，但是他不能保证这份感情的纯粹能不能永远持续下去，人心，是最难保证的。要保住代家，保住还没有任何势力的忠勇侯，就必须保证永明帝对他们的信任。
想了又想，老将军站起来。
“来人。”
“太爷。”
老将军的贴身老奴立刻进来。
“备车，我要进宫。”
永明帝没有跟君后腻歪，两人回到寝富后自然是谈论起邵云安的身世。邵云安成为代家人，永明帝也是十分的满意，这样忠勇侯就等于和代家绑在了—起。至少现在，永明帝还是十分信任代家的。
老将军竟然又进宫了，永明帝十分的意外。老将军表示有要事面圣，永明帝要老将军去东临殿。果然永明帝出现时，君后并没有跟着—起来。永明帝心情不错地赐座，老将军却是行礼完毕后说：“皇上，大山部落的商人救了云安，代家欠了大山部落一个天大的恩情。云安的身世就要公之于众，老臣回去深思熟虑之后想到，若日后有大山部落的人认出云安……”
永明帝脸上的愉悦消失。让代家欠一个人情……永明帝开口：“老将军可有对策？”
“老臣斗胆跟皇上要一个赏。救云安的是大山部落的‘商人’，时至今日，也不知当初救下云安的是大山部落的哪个商人，如今京城有不少大山部落的商人等着做我们燕国的生意，老臣不懂行商之道，老臣只是想求皇上替老臣向千岁开口，替老臣，还了这份人情。”
永明帝又笑了，他对代家、对君后如此的放心不是没有道理的。代家的人情，可不是那么好讨的，一旦有人手上有人情可讨，还是别国的人情，绝对不是永明帝愿意看到的。
代老将军求皇上为代家还人情，就是一心一意把自己当成是皇上的臣子。一国之君替臣子还人情，谁还敢来找代家讨人情。永明帝点点头：“老将军所言有理，朕自去与君后说，这份人情，君后—定会愿意替老将军还的。”
“老臣还斗胆请皇上派人护忠勇侯夫夫周全，忠勇侯夫夫乃国之栋梁，无论他们会乡酿酒还是前往边关，老臣怕这路上，都不太平。”
永明帝眯了眯眼：”老将军说得对，怕是会不太平，朕会派心腹侍卫护他们周全。”
“老臣谢皇上恩。”
接下来，老将军又说了他准备和正君、夫人随忠勇侯夫夫—起去忠勇村看看，永明帝也准了。永明帝也送了个好给老将军，邵家人交由代家惩处，无需走衙门，老将军磕头谢恩。
第187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