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节

  待到了追荐度亡法会时,便更从容了,长乐观的主神是太乙天尊,太乙天尊主救度,但凡度亡科仪,都会请太乙天尊加持。对于主法的戴道长来说,这是最本行的了。
  在此之前,还要告城隍,请来阴庙神夫力士协助,做点搬运之前之类的工作。
  谢灵涯在旁协同念经,只见几名穿着差服的力士到坛前来听令,他睁大了点眼睛,看来今天日子选得好,感应很强啊,没开眼都见到阴差了。
  那几名力士看到他,也微微颔首表示问好,大家虽然从未谋面,但谢灵涯身上有提举城隍司印,他们也知道这是大老爷的亲戚。
  其中一名力士忽而走到坛上来,绕到牌位旁。他看起来脸孔很年轻,不过十六七,但单从外貌可不能确定阴寿。
  谢灵涯便盯着他看,一旁的施长悬碰了一下他,还以为他走神了。
  谢灵涯微微摇头,继续看着那力士,不知道他要干什么。
  只见力士手结阴阳,竟是上了一捧心香,随即好似察觉到谢灵涯的眼神一般,回头对他一笑,指了指其中一个牌位,有些调皮地道:“这个是我。”
  谢灵涯霎时间又感动又想笑,对那边悄然拱了拱手。
  施长悬瞥见他的动作,也若有所思,不提什么了。
  ……
  法会要持续那么久,中途大家暂停轮流吃饭,谢灵涯还抽空给耳报神喂食。
  戴道长把谢灵涯叫过去一会儿,给他介绍一个虔诚的外国信众,谢灵涯这才发现还有外国人参加法会。
  好险谢灵涯为了考研没落下英语,能聊一聊,就是对方说及道经,他还得在脑海里想想怎么翻译,不像戴道长,谈笑风生,自如得很。
  没讲几句谢灵涯就找借口脱身了,“英语太不可爱了,我从小到大学得最艰难的就是这门,怎么办,以后咱们道观要是也来外国游客……”
  商陆神讨好地道:“me,adorable。”
  谢灵涯一惊,看到是商陆神说的,一时被萌坏了,把它抱起来便亲了一口,“看把你给能的!”
  作者有话要说:  戴道长那两句改自武当山宣言
  第76章 五鬼倒搬财
  谢灵涯时间很紧,要回到法会上了,亲完商陆神后,匆匆转身。
  施长悬过来低头听了一下,确认商陆神已经晕了,于是把它和柳灵童放进盒子里,再交给看守的义工,自己也离开了。
  商陆神沉浸在那个亲亲中,飘飘欲仙,不可自拔,回味了半晌后才美滋滋地道:“看把我给能的……”
  柳灵童:“……”
  柳灵童弱弱问道:“老大,你怎么会英语的啊?”
  商陆神得意地道:“早我就自学了,不学英文怎么把《小跳蛙》唱标准啊。”
  快乐的一只小青蛙,l-l-l-l-l-l-leap frog嘛!
  柳灵童一时充满敬畏,不愧是先天木灵,考虑得就是多。同时也对传说中的《小跳蛙》更加敬畏,早在他刚到谢灵涯手里时,就听过这三个字了。
  柳灵童羡慕地道:“什么时候我才能像你一样优秀。”
  商陆神傲然道:“我说了,只要你好好表现!”
  ……
  谢灵涯回了坛上,继续诵经,法会持续了近三天,大多数人都疲惫无比,也就谢灵涯还精神抖擞了,白天念完经后晚上还有体力在长乐山上游览一番。
  法会一结束,他就会赶回杻阳,不打算多留,因此也只能晚上游览了。
  施父施母极照顾他,不过他们也有一定年纪,白天念完经后晚上实在没精神闲逛,而且习惯了早睡早起,只叫迟青蕴和施长悬领谢灵涯玩。
  夜晚的长乐山十分安静,可以俯瞰山下的灯火,见谢灵涯在观景台上探头探脑地拍照,迟青蕴伸着懒腰道:“你们真有精神,我背都僵了……”
  “那你回去吧。”施长悬说道。
  迟青蕴迟疑地道:“师父说……”
  施长悬平静地道:“你不是累了么。”
  迟青蕴挠挠头,总觉得哪里怪怪的,但仔细一想也找不到什么破绽,可能是他师弟搭理他,他反而不习惯了吧,“我回去休息,你陪谢师弟逛一逛?”
  施长悬点头。
  迟青蕴迷糊地走了。
  谢灵涯从观景台下来后看迟青蕴不见了,问道:“迟师兄呢?”
  施长悬答道:“他背不舒服,我让他回去休息了。”
  “噢噢,辛苦他了,那是该休息。”谢灵涯自然地道,“长乐山空气真好啊,我又羡慕这里的环境,又舍不得我们那地段的繁华,唉!”
  他说完琢磨了一下又道,“我也有点瞎想了,我就是想也买不到这么大的山地啊。”
  施长悬:“去那边看看吧。”
  其实迟青蕴一走,谢灵涯有点想回去了,但施长悬招呼了一声,他又不好意思拒绝。
  施长悬对长乐山很熟,他将谢灵涯带到长乐山最高的一处,山风呼啸,令人豁然开朗,眼前毫无遮挡,与天空的距离也更近了一般,更让人觉得难怪道士要把道场建在这里。
  施长悬将一处草丛拨开,用手机照亮给谢灵涯看。
  谢灵涯一看,这地方用水泥铺过,日久天长旁边的草长起来便挡住了,原来水泥地上有字:乾三连,坤六断,震仰盂,艮覆碗,离中虚,坎中满,兑上缺,巽下断。
  “八卦取象歌?”谢灵涯辨认了出来,这是用来帮助记忆八卦卦象的歌诀。
  施长悬道:“我写的。”
  谢灵涯懵了,“这不是朱熹编的吗……”他一下反应过来,“哦,你说你写在地上的,不好意思我没想到。”
  他不知道施长悬还会干这种事啊,在水泥上写写画画,所以第一反应愣是没往那边想。
  施长悬微微一笑,“小时候写的,那时正在背八卦,正巧这里在铺水泥,我上来玩儿,便写了下来。”
  后来水泥干了,也就这么留了下来。
  谢灵涯瞬间不知道怎么说才好,半晌道:“……我以为你一生下来就拿着桃木剑到处撵鬼,别人玩泥巴你给你们幼儿园老师解签,”
  施长悬:“……”
  他实在想象不到施长悬蹲在地上划拉是什么场景,当然,这个娱乐活动其实也够那什么的,反正他小时候舅舅给墙上糊水泥,他也就写些“xxx是小狗”之类的。
  施长悬倒好,往上头默写八卦取象歌。
  施长悬无奈地摇了摇头,忽而又道:“你是不是觉得我很沉闷无趣?”
  谢灵涯吃惊地看着他,“我没这么想过……”
  施长悬问完这个问题后也不看谢灵涯,风吹过他冷淡俊美的眉眼,却让人从中读出几分不好意思来。
  的确,不要说和谢灵涯比,和一般同龄人比,施长悬也显得不……至少太好亲近吧。
  但谢灵涯没想到,施长悬心中居然在猜测自己嫌弃他无聊。无聊不无聊另说,闷骚他倒品出来几分了……
  谢灵涯笑着看施长悬,他转过头来看见,陷入了有些窘然的沉默。
  谢灵涯乐得停不下来,卧蚕更为明显了,星河倒映在他满是笑意的眼睛里,“你说你,平时一声不吭的时候到底都在想些什么啊!”
  施长悬愣了一会儿,才垂着眼道:“我在想……”
  谢灵涯一下不敢笑了,甚至有点局促,他仿佛预感到了什么,但山风吹得太舒服,令他竟挪不开步子。
  可能只过去了一秒,施长悬微微低头,含住了谢灵涯柔软的唇瓣。他们的脸颊被风吹得有些发凉,但嘴唇仍是温热的,施长悬轻轻裹住他的下唇吮了吮,感觉耳朵好像要烧起来了。
  施长悬只离开他一点点,语气中有一丝无奈,淡淡道:“我在想,你到底喜不喜欢我。”
  谢灵涯的脸也发红,但不如头一次那样惊惶失措了,反而能更清楚地想到与施长悬相处的细节。他和同学探讨时,考虑的都是外因,后果,然而此刻他没有思考任何条件、因素,只是他们两人而已。
  虽然从来没有谈过恋爱,但是谢灵涯觉得自己似乎想清楚了。
  他局促地一抬下巴,凑近了一寸,像是没站稳一样,一口印在施长悬唇上。
  施长悬还在考虑他是不是真的没站稳时,他无辜地道:“有点喜欢师兄。”
  施长悬的表情凝固了。
  _
  再说杻阳方面,谢灵涯他们离开之后。马小川坐在躺椅中,身上盖着薄毯晒太阳,脸色还有些发白,身旁蹲着几个徒弟。
  徒弟们小心翼翼地道:“师父……最近郝师弟的朋友打电话来问他了,我们说他出差去了,但是恐怕瞒不了太久。”
  马小川上回魂魄被勾出身体一次后,就病了一场,现在还要天天晒正午的太阳。但是比起身体上的不适,内心的煎熬更严重。
  他今天还摔了手机,就因为看微信的时候,发现同行群里有人发“滑稽”的表情。
  虽然知道对方不是有意的,但马小川还是气得要命。
  听到弟子们小心地提起这件事,马小川憋气地“哼”了一声。
  “昨天谢灵涯和施长悬去省城了,我打听了一下去参加法会,少说也要三天才回来。”一个弟子谨慎地道,“师父,那家伙太变态了,咱们要不趁他不在报警吧,去把师弟救出来。”
  要是报警了,不说谢灵涯威胁的要投靠鲍老板,他自己还要不要脸面了?马小川瞪了弟子一眼,不甘心地道,“只要找到他弱点就行了。我听说,这家伙攒钱很积极。”
  众人你看我,我看你,还是不懂马小川想怎么样,迷糊地道:“可是,我们也骗不到他的钱吧。”
  谢灵涯那么精,根据查到的资料,他自己还是学财务的,抱阳观的财产都是他本人在打理,难不成还能骗他去买垃圾股票啊。
  在场没一个上了大学的,真不知道该怎么打击。
  马小川翻了个白眼,看着其中一个弟子道:“我记得你,今年流年正好逢十二岁君中五鬼凶煞管辖之年吧。”
  意思就是他这个弟子,年犯五鬼。而且他这弟子命里还颇带偏财——否则也不会跟他了。
  这些条件加起来,使得他弟子今年非常、非常适合使用五鬼运财术。
  大家恍然大悟,五鬼运财术是役使五鬼帮忙运财给自己的,一般是没有指向性,但他们如果稍加改造,完全可以使五鬼专门去搬指定对象的财运。
  而且,五鬼运财不是什么去人家里把现金、存折给你偷过来,而是偷财运,明面上钱虽然可能来得有些偏或者突然,比如拆迁,但自然合法,他人揪不出什么错。
  “可谢灵涯现在虽然不在,小鬼也进不去道观吧。”
  “你们不是说,他有个租屋,另外还有个门面做诊所吗?另外,他家在哪儿?”在外人看来,海观潮和谢灵涯那就是一伙的,至于租屋就更不必说了。
  虽然搞谢灵涯本人很难,但是他身边的亲朋好友要是都破财了,他能不伸手援助么,那不就等于他自己破财了。
  马小川这个拐弯抹角的理论听得大家也是服气的,看来师父真是报仇心切。
  “哼……给我把金银纸、香烛、五牲、铁犁头等物准备好,今晚就开坛!”马小川一捏拳,下定决心不让谢灵涯好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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