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节

  嗯,就是这样,她说完还严肃地点了一下头。
  陆季迟:“……”
  看来是没什么事了。
  “陛下,都已经处理好了。”这时秦铮满身血腥气地走了过来,他身后不远处倒着十来具猛兽的尸体,另外还有几只还在垂死挣扎,禁卫军们正在做最后的处理。
  昭宁帝点头,表情没什么变化地说了两个字:“去查。”
  这些猛兽不可能无缘无故出现在这里,且它们的样子明显不正常……秦铮目光冷厉地点了一下头,转身去安排了。
  “陛下,那这奖赏之事,咱们还继续吗?”一旁捧着宝剑的林福来突然上前两步问道。
  幽深的目光缓缓扫过在场众人,昭宁帝眼睛微眯,点了一下头说:“继续。”
  费心安排猛兽突袭,不可能只是为了吓唬人,这件事,还没完呢。
  “是,”林福来应声,随即转头看向众人,高高托起手中的宝剑,“陛下有令……”
  话还未完,眼神突然一变,这胖胖的总是笑眯眯的老太监竟猛地一个转身,舞着手中不知何时出现的匕首狠狠刺向昭宁帝。
  “陛下小心——!”
  事发突然,林福来与昭宁帝离得又很近,众人惊骇之余,竟只能眼睁睁看着那把泛着冷光的匕首直直地刺进了……
  “阿迟!!!”
  方珍珠的尖叫声令所有人都惊呆了。
  晋王……那个野心勃勃,素不安分的晋王,他竟然不顾自己的安危,在千钧一发之际扑上去替陛下挡了刀子?!
  这……他们不是在做梦吧?
  就连昭宁帝也看着猛然倒在自己身上的熊弟弟切切实实地愣住了。
  “都……都愣着做什么?”陆季迟疼得直抽凉气,哆哆嗦嗦地抬起手捂住自己血流如注的腹部,艰难地挤出几个字,“叫……叫太医啊……”
  妈耶没看他都快被捅穿了吗?还一个个傻乎乎地杵在那,猪队友啊!
  昭宁帝猛然回神,见他满脸嫌弃,心里复杂极了的同时竟有点想笑。
  “为什么这么做?”他顿了一下,用一种与过去完全不同的目光看着这与过去完全不同的熊弟弟,“阿迟以前……不是一直想取代朕吗?”
  林福来是打从他出生起就一直守在他身边的老人,昭宁帝虽早有防备,却也实在没想到最终动手的人会是他。而他对他十分了解,下手又狠厉,如果不是陆季迟,昭宁帝知道自己今日是躲不开这一刀的。
  可陆季迟……为什么呢?
  这是他第一次这么直白地提起这件事,陆季迟愣了愣,突然就反应了过来——握草自己这下意识救的可不是普通人啊!
  这事儿关系到他的脑袋能不能彻底保住,甚至顺利的话……也许他以后就再也不用夹着尾巴做人了!少年顿时就激动了,忍着身上的剧痛,用一种深沉敬仰的目光看着他:“从前我……我不懂事,总觉得自己不比……不比皇兄差,可那日的梦里,母妃……母妃要我睁眼,好好看看如今的大周……我……我听她的话去看了……然后终于明白,这天下可以没有我,却不能没有……没有皇兄……”
  前面的话是假的,可后面的话却是真的。
  大周刚摆脱亡国之险,如今百废待兴,处境算不得很好。昭宁帝膝下又只有一个刚刚出生不久的儿子,他要是在这种时候出了什么意外,大周必然会再次陷入内忧外乱的危险之中,而这一次,也许大周百姓们面对的,就是真正的国破家亡了。
  陆季迟这么想着,就觉得自己真是伟大极了,简直就是传说中那种救国救民的英雄!
  昭宁帝不知他这个时候还有心情嘚瑟,只低头看着熟悉又陌生的弟弟,心中复杂地笑叹了一声:“朕本该命人细查之后再行判断,可这一次……朕竟想直接相信你。”
  “你信我……我……我不会再让你失……失望……”陆季迟心中一喜,谁想话还没说完,眼前突然一黑,紧接着就失去了意识。
  昭宁帝笑意一凝,低头一看,发现陆季迟伤口流出的血竟不知何时变成了黑色。
  匕首上还抹了毒!
  意识到这一点,青年眼底猛然一沉:“快传太医!”
  “母后!母后您怎么了?!”
  却是方珍珠受不住这样的惊吓,两眼一翻背过气去了。
  场面顿时乱成了一团。
  不远处,姜姮用力抿住了自己隐隐发白的嘴唇。
  急促跳动的心脏和背后那股渗人的寒意叫她一瞬间明白了自己的心意。
  可她却高兴不起来。
  如果可以……
  目光扫过一旁正在擦汗的骆庭,姜姮闭眼盖住了眼底的复杂。
  如果可以,她更希望自己永远都不要明白。
  第46章
  陆季迟这一睡就睡了整整三天。
  三天后, 他终于死里逃生醒了过来。
  方珍珠没忍住, 眼睛一下就红了:“臭小子, 老娘还以为自己要白发人送黑发人了呢!”
  她一脸憔悴,显然这几天过得很不容易, 陆季迟心中歉疚, 面上却是咧了咧干涩的嘴巴说:“哪儿能啊……亲妈都在这呢,我这做……做儿子的,哪敢丢下您一个人……”
  方珍珠眼泪流了下来, 连拍了他手臂两下骂道:“不孝子!谁让你逞英雄了!你知不知道自己差点……差点就两腿一蹬去见你那死鬼老爸了!”
  林福来那一刀是奔着昭宁帝的要害去的,虽然陆季迟扑过去的时候角度有差, 没被刺中目标位置,但也离得不远, 再加上那匕首上还抹了剧毒, 这要不是太医反应快,陆季迟又实在命大,这会儿他身体都该凉透了。
  越想越后怕,方珍珠霍然抬起头,“这破地方是不能再待了, 回去!一定得想法子回去!”
  她显然是吓得狠了, 陆季迟顾不上询问具体情况, 忙安抚道:“珍珠女士说什么就是什么……不过现在,劳烦您老人家先给我倒杯水好不?我喉咙……喉咙快烧起来了……”
  他一脸故作出来的苦逼,方珍珠想哭又想笑,忍不住轻拍了他一下, 这才一边起身去倒水一边高声喊道:“来人,十一醒了,快让太医进来看看!”
  昭宁帝遇刺,围猎比赛自然没法再继续,众人因此三天前就启程回京了。想着陆季迟情况危急,府里又没个能照顾他的人,昭宁帝便把他留在了宫里,命太医随身照看。
  而眼下屋里之所以没人,是因为方珍珠怕自己绷不住会哭,让他们都出去了。
  “见过太后……”
  候在外间的太医听到传唤声,忙起身走了进来,方珍珠着急,不等他说完就摆手道:“不必多礼,快看看十一怎么样了。”
  “是。”
  太医不敢耽搁,快步走到床边坐下,检查了一下陆季迟的身体。然后,他抬头笑了起来:“禀太后娘娘,晋王殿下已经脱离危险,没有大碍了,只是还需好生调养一段时间,方才能够彻底康复。”
  心头大石重重落下,方珍珠用力吐出一口浊气:“好,辛苦你们了。”
  太医受宠若惊,忙道不敢。
  方珍珠心中高兴,让人赏了一干人等,又吩咐宫人去熬粥,这才彻底缓过神来。
  正想说什么,昭宁帝来了。
  儿子半死不活地躺在床上,随时都有可能没命,她哪里还有心思去演戏,因此这几天……想起昭宁帝望向自己时越来越深沉的目光,方珍珠顿时就紧张了起来。
  这便宜儿子肯定看出不对了,他会怎么想?又会怎么做?
  陆季迟一看她的表情就知道大事不好,只是昭宁帝已经进来了,他再蛋疼也只能先忍下:“见过皇兄……”
  “行了,你才刚醒,好好休息,不必在意这些虚礼。”陆季迟昏迷这几天,昭宁帝已经将事情的来龙去脉摸得差不多,因此这会儿面对脸色苍白,失去了往日鲜活的弟弟,他的眼神比过往任何时候都要温和。
  看来这刀没白挨啊!陆季迟见此心中一喜,末了眼睛微转,看似理直气壮实则试探地说:“臣弟这回可是立了个比上回还大的功呢……皇兄准备怎么赏我啊?”
  这么不客气,顿时就叫昭宁帝笑了起来:“阿迟想要什么?”
  他显然喜欢直接简单一些的人,正好陆季迟也不喜欢太复杂的生活方式,因此喘了口气便笑道:“皇兄那把宝剑已经赏出去了吧?”
  昭宁帝有些意外,挑了一下眉说:“你想要?”
  陆季迟果断点头,暗搓搓地拍马屁道:“那是皇兄击退北戎,复我大周的象征,是一柄真正的英雄之剑,这天下谁会不想要呢?只是既然已经赏出去,咱们也没有再要回来的道理……皇兄,听说你那还有一把名唤寒凛的匕首,也是当年征战北戎时随身携带的,臣弟想要那个,皇兄把它赏给我吧?”
  他眼睛闪闪亮亮的,脸色虽然苍白,笑容却很灿烂。想起自己儿时养过的那只小黄狗也是这般逮着机会就讨赏,昭宁帝长满棱角的心忽然微微一软。
  “知道了,”他笑了一下,随口道,“别的呢?”
  “别的?”陆季迟先是一愣,随即就兴奋了,“还可以要别的啊?”
  除了那把寒凛,他显然没想过再要点别的,昭宁帝想笑又觉得新奇,这样的熊弟弟竟然还挺可爱的?
  “看来阿迟并没有什么其他想要的,那朕……”
  他故意拖长了尾音,陆季迟一听,顿时就急了:“别别别!我还有想要的!我有!”
  送上门的宝贝谁不要谁是傻子!
  昭宁帝没忍住笑了出来,片刻挑着眉头啧了一声:“还真是半点都不客气。”
  “都是一家人,这客气来客气去的多见外啊,臣弟想与皇兄做真正的兄弟,可不想再像以前一样了!”陆季迟嘴上这么说,心里想的却是:就你那赏人从来不赏贵重值钱东西的抠搜样儿,我要是客气了,你还不马上顺水推舟啊?我才不傻呢!
  刚拨出一笔巨款去搞互市,如今确实再次成为了一个穷逼的陛下还不知道自己被吐槽了,似笑非笑地睨了一眼这找着机会就顺杆爬的熊弟弟,意味不明地说:“那阿迟说说,你还想要什么?”
  “臣弟还想去皇兄的私库里看看。”
  “……嗯?”
  陆季迟觉得自己真是聪明极了,嘿嘿一笑说:“臣弟这会儿脑子还迷糊着呢,一时半会儿也想不起来自己还喜欢什么,不如等我伤好之后,皇兄领我去你的私库里挑一挑啊?”
  昭宁帝顿时就觉得这弟弟要上天。
  居然把主意打到了陛下的私库里去!
  那可是连皇后娘娘都没有进去过的地方!
  里头藏着陛下费尽心思搜集来的宝贝,那是谁都不给看的!
  他还挑一挑……
  当挑大白菜呢!
  “皇兄放心,臣弟肯定不会把皇兄的私库搬空的,就两……三样,我就从里头选三样东西,行不?”
  昭宁帝很想说不行,但看着少年毫无血色的嘴唇与消瘦了不少的俊脸,到底是眼皮微抽,有些肉痛地应了一声:“……等你伤好的。”
  “多谢皇兄!”心疼吧?心疼就对了!陆季迟面上感激,心下却是哈哈一笑。
  农奴翻身做地主的感觉简直不能更棒!
  正嘚瑟着,玉容端着药碗进来了:“太后,陛下,晋王殿下的药来了。”
  浓烈的苦味迎面扑来,少年笑容一僵,脸色顿时就变了:“一定要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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