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节

  第98章
  望着自己泪痕犹在、神却逐渐露出几分警惕戒备的心上人,刘涛只感觉糟心透了。
  由于前两个世界又是光暗之战又是宇宙争霸,实在有些累人,所以这一次的世界他特意选了一个轻松的任务,却不料又横生枝节,闹出了乱子,当真是……人算不如天算。
  ——不过回想起来,似乎每一次他想要选择轻松的任务休息一下,就会出现莫名其妙的麻烦,难道是运气太差?
  这一次的世界由于磁场比较独特,所以当真衍生出了“鬼物”这么一种存在。
  当肉体死亡后,或是由于怨念太深、或是由于心存留恋,但凡不愿意接受自己的死亡的魂魄都会在离体后成为另一种独立的存在形式,统称为“鬼物”。
  只不过,由于绝大多数人类精神力较弱,形成的鬼物也魂魄不全、缺少理智,很难完成死前心中的执念。而一旦时间长了,这些无法完成心愿的鬼物便会被自然力量逐渐消解,“魂飞魄散”。
  为了对抗这种自然分解的力量,另一些鬼物本能的学会了伤害活人、吞噬活人的魂魄补全自己,久而久之便成为了所谓的“厉鬼”。
  ——而被刘涛选中的原身,就是这么一个不幸遭遇厉鬼的可怜人。
  原身出生于农村,家庭并不富裕,但作为最小、也是唯一的男孩子,他却从小到大从来没有吃过什么苦,可以说是被家人捧在心尖上疼爱。
  为了能够让原主上大学,他的父母起早贪黑的下地干活,而他上面的三个姐姐也辍学在家,或是早早嫁了出去、或是进大城市打工,只为了供养自己的弟弟,让他能够上大学、有出息。
  所幸,原主也是个懂事的孩子,他感念亲人为他的付出,学习一直努力刻苦,最后也顺利考入了全国重点的名校,一旦毕业,就能够一飞冲天。
  然而,世事难料,这只从土窝里飞出的金凤凰还没有完全长成,便折了羽翼。原身万万没有料到,自己只是和社团的朋友出去玩了一场,便踏进了鬼门关。
  对于这样的结果,原身自然是不甘的。他不甘心自己年纪轻轻、前程光明便失去生命,更加痛苦于自己非但没有回报父母姐姐、没有让他们过上好日子,反倒让他们经历丧亲之痛,让他的父母白发人送黑发人。
  无论是奉养父母姐姐还是出人头地,对于刘涛而言都是再简单不过的任务,他本以为这一个世界自己能好好轻松轻松,与恋人谈一场清新纯洁的校园恋爱,却不曾想刚一睁眼,这个世界的画风就变得让他措手不及。
  说实话,刚刚附身便听到恋人那熟悉的嗓音、刚一睁眼便看到恋人美丽的面容,这对于刘涛而言当真是一件美好的事情,只可惜他一心放在恋人身上,高估了原身此时此刻的身体状态,情绪一时激动,一口气没喘上来,就这么……在恋人的怀抱中……去了……
  还没来得及跟恋人打一声招呼就被再一次排斥出肉体的刘涛:“……………………………………”
  说实话,虽然这是一场意外,但作为身经百战的任务者,刘涛并不是没有遇到过类似的情况。
  很多的时候,愿意与他们交易的对象都处于生命危险之中,刚一附身、还没有反应过来就遭遇重创,生命垂危甚至死亡,实在是一件十分常见的事情。
  最初进行任务的时候,刘涛由于经验不足,经常不慎把原身的身体弄死,所幸为了应对这种情况,灰色空间的任务者们也有自己的办法,那就是——死了,再重新附着上去不就行了?
  只要死的时间不长,各项机能尚未完全停止,身体也仍旧完整,如刘涛这般精神力强大的任务者便能够使用自己的灵魂力滋养身体、使之重新恢复运作——这也并不是什么太过不可思议的事情,毕竟就算是普通人,也会存在“假死”的状态,而任务者只不过是死得比“假死”稍微彻底那么一点。
  倘若自己没有死在恋人怀里,刘涛根本不会将这件事放在心上,然而自己就这么在恋人怀里咽了气,这……就有点尴尬了。
  只不过,刘涛却并没有来得及品味这一份尴尬,很快便被泪流满面的恋人哭得心肝都开始发颤。他着实见不得白缎的眼泪,特别是对方这种一边哭泣一边迷茫的可怜巴巴的样子,更是让他心中酸软一片,恨不得立刻就将他抱在怀中哄诱安抚,吻掉他的泪水、挥散他的迷茫。
  既然无法改变被恋人目睹死亡的事实,刘涛干脆一不做二不休,直接又一头扎进了失去生气的肉体之内,在白缎的面前还了阳。
  ——至于接下来……就更尴尬了。
  躺在白缎怀中,僵硬的维持着为他抹泪的动作,刘涛与白缎面面相觑了半晌。随后,白缎面无表情的松了手,任凭刘涛尚且还不能自由控制的身体重重砸在了阴冷潮湿的地面上。
  刘涛的后脑勺磕在地上,发出一声闷响,显然磕得不轻,所幸他的神经系统尚未完全恢复功能,也没有感觉到太大的疼痛,只是不由自主的露出了委屈的表情——不过说实话,这种表情配上青黑色的皮肤,还真是十足的诡异。
  站起身,抹了一把脸上的泪水,白缎冷冷的注视着地上扭动了一下、迟缓又僵硬的撑起身体的“人”:“你是谁?!”
  刘涛眨了眨眼睛:“我是……刘涛啊?‘墨月’配音社的社员……”
  “你不是他。”白缎皱了皱眉,语气斩钉截铁。虽然没有与刘涛接触过,但白缎却本能的知道面前的“人”与“刘涛”之间的区别。即使用着同一具躯体,他们也宛若天差地别,最起码白缎先前与“刘涛”见过好几面,却从来没有在他身上投注过任何的注意力,而面前的“人”,他却很难忽视其存在。
  ——当然,也有可能是这家伙出现的方式太过诡异的缘故。
  冥冥中,白缎觉得自己刚才莫名其妙的反常表现就是与这个“人”有关,而不是为了“刘涛”,再加上功效明明为寻找关系密切者的追踪符却将他引来了这里,更是令白缎惊疑不定。
  ——他与这个家伙,是不是有什么他所不知道的渊源?
  在白缎胡乱猜测的时候,刘涛也终于用灵魂力蕴养完身体。他的肤色褪去了青黑,变得正常了许多,却依旧苍白的毫无血色,他从地上爬起来,摸了摸终于开始隐隐作痛的后脑勺,颇有些怀念曾经他说什么就信什么、极好忽悠的傻白甜恋人。
  “我是刘涛。”他耸了耸肩膀,强调了一遍,“从此以后,我就是刘涛。”
  白缎眸色一深:“恶鬼附身?”
  “鬼?嗯……我大概也能称之为鬼吧,但我可不是什么恶鬼,是好鬼。”刘涛努力为自己正名,“原身的死亡不是我的原因,我只是与濒死的他做了一笔交易,代替他达成心愿、奉养父母,名正言顺的使用他的身体罢了。”
  白缎怀疑的打量了一下刘涛,却并没有与对方探讨是不是“名正言顺”的问题。
  他与“刘涛”没有半分交情,素来情感淡薄的他自然也不可能替“刘涛”打抱不平,甚至,隐隐约约的,白缎还感觉自己内心深处松了口气,透着轻快的欢喜。
  对于自己的感情倍感无措,白缎不打算继续这个话题:“如果你是鬼,那你知道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我的表妹林琳去了哪?”
  “我并不是这里的鬼,所以也不清楚情况。”刘涛诚实的摇了摇头,他现在刚刚来到这个世界,了解的情况并不比原身多上多少,只是抬手指了指前方的通道,“我只知道,在‘我’死前,他们往那个方向跑了。”
  很显然,刘涛的回答并不能令白缎满意。他皱起眉,掏出符纸再次折了个追踪符引燃,但这一次,飞扬而起的纸灰却并没有为他指引方向,反倒绕着他与刘涛徘徊飞舞。
  “……失灵了?还是我弄错了方法?”白缎低声自问,很是烦躁,反倒是刘涛隐秘的勾了勾唇角,露出了一个愉快的笑容。
  ——虽然刚刚到这个世界,没有了解过这个世界的法咒,但这种法则性的东西,在各个世界都相差不大。
  刘涛知道白缎制造的追踪符的限制条件,心里自然是开心的。毕竟,他与白缎是有着夙世姻缘,又签订过道侣契约,自然要比什么表妹还要亲近得多——有他在,追踪符怎么可能还会飞到别人那里?
  如此得意洋洋的想着,刘涛也没有忽略焦急中的恋人。既然是白缎的妹妹,那就是他的小姨子,刘涛肯定不会见死不救。他默默命令系统扫描了一下整片防空洞,很快便发现了那一群作死的大学生的踪影,立即向白缎邀功:“我知道他们在哪了,跟我来!”
  白缎下意识举步跟在刘涛身后,跑了几步才意识到自己似乎太过轻信——他还根本不知道这个鬼物到底是敌是友、什么来头,竟然就这么……放心大胆的跟着他走了?
  白缎心里暗暗吐槽自己的戒心简直被狗吃了,但脚步却一点都没有停下的意思,只是再一次将符咒扣在了手中,谨防不测。
  一直在前方带路、并没有回头的刘涛通过系统清清楚楚的注意到白缎警惕防备的动作,不由自心中苦笑了一声。
  ——看起来,这个世界的校园小清新又要打水漂了,自己出现的时间太不凑巧,被恋人掀了老底,估计接下来……大概要演绎“人鬼情未了”了→_→
  第99章
  当白缎跟着刘涛找到自己的小表妹时,林琳与同伴正被一团黑雾逼到角落中瑟瑟发抖。
  他们面色苍白、双眼无神,就连尖叫声都无法发出,显然已经被吓得理智全失,只剩下身体本能的恐惧绝望。
  见到这一场景,白缎的步伐迅速加快,直接越过刘涛跑在了最前方,同时将手中的符咒扬起、用力甩了过去。
  黄色的符咒明明只是一张轻飘飘的纸片,但此时却似是一柄飞刀,激射而出,直接没入了那一团黑雾之中。
  黑色的雾气猛地一颤,发出一声尖锐的嚎叫——说是嚎叫也许并不贴切,因为众人并没有真正听到什么声音,只是觉得耳朵与脑子猛然一震、嗡嗡作响,与听到高分贝的噪音时的反应相差不大。
  很显然,白缎的举动激怒了黑雾,它暂时放弃了被逼到角落中的猎物,扭动着身体朝白缎逼近,却没想到仅仅移动了一步的距离,那黑雾便停了下来,踌躇片刻,又迅速如潮水般退去,钻入了不远处的墙壁裂缝。
  黑雾如此轻易便逃走,着实让白缎颇为意外,他定定的注视着裂缝几秒钟,确认那团黑雾不会去而复返,这才神色微妙的扭头扫了一眼跟在自己身后的刘涛。
  刘涛眨了眨眼睛,一脸的无辜,似乎也不清楚黑雾突然退走的原因。
  ——不得不说,虽然没有多少理智,但那团黑雾活得时间久了,倒是当真生出了更加敏锐的本能。它本能的感觉出新出现的两人不好对付,即使垂涎那庞大精纯的灵魂,却根本不敢下口。
  危险消散,洞内重新恢复了宁静,但缩在角落里的大学生们却依旧没有回过神来。
  白缎走到他们身边,蹲下身,在自己的小表妹额上画了一道安神符,这才唤回了林琳的神智。
  一恢复意识便看到自家沉稳可靠的表哥关心的眼眸,林琳愣了半晌,大梦初醒般望了望四周黑漆漆的洞窟,终于“哇”的一声大哭出来,一头扎进了白缎怀中。
  林琳的哭声也惊醒了其他几名学生,他们颤抖着身体,眼泪夺眶而出,紧紧拥抱住彼此,心有余悸的感受着对方的体温和心跳,确认自己仍旧还活着。
  “没事儿了,别怕,别怕。”抚着小表妹的后背,白缎将她拥进怀里轻声安抚,神色温柔。刘涛在后面看得极其不爽,却不得不默念几声“那是小姨子”,这才忍住了将林琳扯出来扔到一边的冲动。
  也不知是刘涛的怨念太深,还是林琳终于发泄完了心中的恐惧。她面色苍白的从白缎怀中钻出来,声音哽咽:“表哥……你怎么来了?”
  “我在图书馆感觉情况不对,觉得你似乎遇到了危险。”白缎答道,抬手勾住林琳脖颈上的红绳,将平安符拉了出来,意料之中的看到那装有平安符的红色小袋子已然漆黑一片。
  “这是……怎么了?”林琳也吓了一跳,表情慌乱。
  “没事,只是坏了而已,以后我再给你做一个新的。”白缎摇了摇头,语气庆幸,“幸好你找我要了它,不然你们大概坚持不到我赶过来。”说着,他扭头看了一眼刘涛,心里也对他感激了几分——倘若不是刘涛带路,他大概也会在防空洞内迷路,赶不及援救自己的小表妹。
  只不过,白缎此时此刻却并不知道,自己的追踪符失效,也正是因为这个家伙的缘故。
  顺着白缎的视线,林琳也发现了站在他身后的刘涛,顿时眼睛一亮:“涛涛,你也没事儿吗?!真是太好了!”顿了顿,她咬住嘴唇,面露愧疚不安,眼泪又落了下来,“对不起……你、你跌倒的时候,我太害怕了,没有去拉你起来,只顾着自己逃跑了……对不起……”
  其余几名大学生也纷纷为了自己丢弃同伴、自顾自逃生而表达了歉意——不管他们内心深处是怎么想的,最起码做出了忏悔的姿态。
  “没事的,如果是我的话,我大概也不敢停下来救人,我能理解。”刘涛面色苍白的笑了笑,接受了同学们的道歉,看起来并没有心怀芥蒂——由于原身的愿望中并没有报仇这一说,所以他也懒得跟这帮大学生计较,“说起来,我还应该感谢林琳你向白学长要了平安符,使得白学长及时赶了过来,在最后关头救了我呢。”
  对于刘涛“解释”,林琳根本没有半点怀疑,反而与有荣焉的挺起了胸膛:“我表哥最厉害了!爷爷说,他可是天才呢!如果专注走祖上的道路,肯定能成为一名出色的天师!——当然,我现在觉得他已经是出色的天师了!”
  “天师?天呐,真的有这种职业?!”
  “我还以为都是故事里胡编的!”
  “白学长真是太厉害了!这种本事,我能学吗?”
  一听到林琳的话,大学生们顿时振奋起了精神,七嘴八舌的讨论了起来,下意识将白缎簇拥在了中间。
  刘涛因为要维持原身的性格,根本不可能和旁人争抢拥挤,不由自主的便被推出白缎身边,眼睁睁看着自己离恋人越来越远,中间隔着这么多碍眼的家伙。
  激动的大学生们没有注意到刘涛阴沉的面色与闪烁的锐利眸光,但白缎却敏感的察觉到了他周身危险的气息变化——或者说,白缎的注意力一直都在刘涛身上,即使在安慰小表妹的时候也没有转移半分。
  眼见白缎的目光越过众人,投在自己身上,刘涛的表情这才稍稍好转了一些,朝他露出了一个甜美的笑容——上个世界,白缎最受不了他这样笑,一露出酒窝就能令对方立即服软、任凭他予取予求。
  只可惜,这个世界的刘涛却完全没有上一个世界的艾迪那般甜美可爱的容貌,如此一笑,反倒越发令白缎觉得他不怀好意,眸中警惕更甚。
  默默收了笑容的刘涛:“………………………………”
  ——颜值果然是一道硬伤!他现在竟然在怀念艾迪那曾经令他深恶痛绝的样貌,是不是节操又碎了一些?
  安抚好这一群逢遭大难的学生,又随意回答了几个问题以满足他们的好奇心。当白缎将这群大学生平安带出防空洞的时候,终于长长得松了口气。
  重见天日,劫后余生的众人不禁又有点想哭。外省的学生相携着赶回学校休息,而本市的学生则干脆回了自己的家,找父母寻求安慰。白缎也将自己备受惊吓、如今缓过劲儿来后精神有些萎靡不振的小表妹送回了家,随后却并未返回学校,反而去了爷爷那里。
  与爷爷打了声招呼,白缎一头扎进了书房,开始翻阅祖上留下的典籍笔记,他迫切的想要知道今天遇到的“刘涛”到底是什么来历,而自己与对方……又有着怎样的关系。
  白缎的爷爷见大孙子难得如此废寝忘食,自然没有打扰他,只可惜白缎一直在书房内待到深夜,除了些借尸还魂的记录以外,并没有其他的发现——而白缎也不觉得“刘涛”是借尸还魂的恶鬼。
  揉了揉干涩的眼睛,轻呼了口气,白缎终于放弃了继续寻找。
  他活动了一下因为一直保持一个姿势而微微发酸的身体,站起身,走进浴室打算洗个澡睡觉,却不料刚刚脱下衣服,便感觉到一道存在感十足的注视。
  由于精神力强大了许多,白缎的五感更加敏锐。他不着痕迹的在浴室中环顾一圈,却并没有发现任何可疑的东西,不由面色微沉——不知为何,他突然想到了刘涛。
  由于脱光了衣服,白缎现在并没有什么压制鬼物的符咒,而在对方没有做出什么事情之前,他也不打算打草惊蛇,不得不硬着头皮打开花洒,匆匆冲洗了一遍后便裹上了浴袍。
  隐隐约约的,他似乎听到一声遗憾的轻“啧”声。
  额角青筋微冒的白缎:“……………………………………”
  默默咬了咬发痒的牙根,白缎走向自己的卧室、打开空调。他本想要换上睡衣,但最终却因为那如影随形的注视而放弃了这一打算,只是将浴袍更紧的裹了裹、系好腰带,然后钻进了被窝——反正他睡姿一向都很好,就算穿着浴袍也不必担心走光。
  暗暗摸了一下枕头下面藏匿的符咒,白缎心中稍定。他假意合上眼睛,想要引蛇出洞,却不料对方比他还要耐心,根本没有露出半点行迹,让白缎空握着一把符咒,却找不到攻击的目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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