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0节

  柳侠看着床头上满满当当的书和桌子上摊着的一张张线条交错的图纸,很是佩服地连连点头:“估计是。”
  柳葳说:“凤河叔这样哩,要是最后还穷困潦倒,老天爷就该剖腹以谢天道。”
  柳侠在背上重重给了他一下:“不准对老天爷胡说八道。”
  柳葳被打得一咧嘴:“小叔我知了,我错了。”
  他双手合十看着天念念有词,“老天爷,将是我胡说八道哩,你可别跟我记仇哦,不过,凤河叔那事儿是真哩,你要是真跟人间传说哩那样英明神武,那你就睁开眼看清楚,叫凤河叔跟俺小叔这样努力哩好人都成功吧。”
  柳侠忍不住笑得满脸牙,嘴里却还是对柳葳没好话:“少拍马屁,拍也照样打你。”
  柳佩环在旁边看着这两个人笑:“小葳,柳侠哥,您俩到一堆就打,那您别成天搁一堆儿不中?”
  柳侠说:“当然不中,我是他小叔咧,我得管教他,不搁一堆儿咋管教?”
  柳葳说:“我是老大,您柳侠哥是老小,我得照应他,不搁一堆儿咋照应?”
  柳侠对着柳葳伸巴掌。
  柳葳跟没看见那个大巴掌一样,揽着柳侠的肩膀往外走:“走走走,俺五叔快下班了,咱现在过去正好跟他一起回家。”
  柳佩环提包跟上,柳侠和柳葳要顺路把她送回学校。
  柳凌加了半个小时的班,所以三个人回到老杨树胡同的时候,天已经黑透了。
  王正维不知道哪根筋受了刺激,不年不节的,他忽然给律所的所有员工发福利,一人一箱食用油、一袋五十斤装的泰国香米和一箱火腿肠。
  柳葳提着大米、柳凌扛着食用油、柳侠抱着火腿肠,刚一进家门,就听见后花园传来夸张的呼救声:“啊——,救命啊,饶了我吧——,我真的不行了啊——”
  柳侠转头看哥哥和侄子:“这货咋来了?”
  柳葳说:“肚子里哩油水最近叫涮光了吧?”
  因为店里生意特别忙,也因为柳侠最近老不在京都,马鹏程号称他瘦了十斤,现在已经成了可以直追柳凌叔的玉树临风的美男子。
  柳侠心有余悸地说:“所以这是听说我回来了,就赶过来吃大户?”
  柳凌笑着说:“没事孩儿,明儿星期六,我不去上班,我给马鹏程做饭。”
  柳侠说:“不是谁做哩问题,这货要饭的还挑肥拣瘦,实在是是可忍孰不可忍。”
  三个人说着话,已经到了厨房门口,马鹏程不知怎么就发现了他们,已经大叫着冲了过来:“小凌叔小柳叔小葳哥,带啥好吃的没有?”
  三个人还没来得及回答,后面就紧跟着跑来了胖虫儿。
  胖虫儿手里还牵着一个跑得磕磕绊绊但却横竖摔不倒的小家伙,小家伙边跑边叫:“爸爸爸爸爸爸爸爸……”
  柳凌把箱子递给从厨房出来的程新庭,蹲下身体张开双臂:“慢点,别摔着了。”
  小家伙一下扑进柳凌怀里:“爸爸爸爸爸爸爸爸。”
  柳侠嫌弃地在小家伙的脑袋上敲了一记:“你个小笨蛋,比您小萱哥哩嘴还笨,快两岁了还是光会叫一个爸爸,还不分人,见谁都叫。”
  思危高兴地两只小手抱脑袋,去摸被敲的地方,仰起脸眼睛亮晶晶地看着柳凌:“爸爸,啊。”意思是再敲一下。
  柳凌摸了摸他的小脑袋,把人抱起来:“不能再敲了,再敲敲傻啦。”
  曾广同站在厨房门口,有点歉意地对柳凌说:“将胖虫儿回来,思危搁大门口看见了,非撵着他来咱家,不叫来就哭,我看孩儿哭哩可怜,就叫他来了,简姐说一会儿就来给他抱走。”
  柳凌整理着思危的衣服领子说:“没事大伯,我待见小孩儿,思危也可听话,带着一点不费力。”
  马鹏程抗议:“他哪儿听话了?他咋不费力?他比谁都费力好不好?我得一直跑着让他追,我一停他就哭,我都快给累死了。”
  柳葳把马鹏程推进厨房里:“你将叫唤哩跟杀猪呢样,原来是叫个一岁多的孩儿给撵哩?”
  第465章 柳侠的第一个手提电脑
  柳侠深深地愧疚了。
  他冤枉了马鹏程,人家马鹏程今天来不是纯打秋风的,人家还捎带着给他送温暖来着,还是个非常大的温暖。
  柳葳看着那深沉凝重的炭黑色电脑,眼睛里活像要伸出两只手:“手提电脑?这这,马鹏程,这得……一……两万吧?”
  马鹏程一副闲看花开花落的模样,熟练地插线、开机、噼里啪啦拨号上网:“那是市场价,咱们自己人,说钱就俗了。”
  柳葳兜手给了他后脑勺一下:“再给我装洋蒜!现在我不俗了,我高雅,咱自己人,你再给我来俩,我跟五叔一人一个。”
  胖虫儿举手:“我也要。”
  马鹏程捂着后脑勺,转过头来瞪柳葳,脸揪得比包子褶子还多:“轻点,我每学期都挂科,就是让你们给抽的。”
  程新庭说:“你不装洋蒜不就没人抽了吗?说吧,自己人,多少钱?”
  马鹏程看看柳侠:“这个是我送给小柳叔的礼物,不要钱;你们如果要,跳楼价,一万二。”
  程新庭歪着头仔细端详机器外观,又眯着眼看屏幕上的蓝天白云和草地。
  他一直在为买房子攒钱,但他并没有因此过度苛待当下的自己,事实上,他的消费水平一直都在平均水准以上,他有好几件从毛建勇那里买的衣服,要知道,哪怕因为柳侠的缘故那辉给他打了很低的折扣,那些衣服的价格一般的工薪阶层也不会去尝试。
  柳凌抱着思危,微笑着说:“我暂时用不着,我们那里各种材料都是要求手写。”
  马鹏程对着柳葳一甩头:“哼,看小凌叔这品格,再看看你……”
  柳葳又给了他一下:“干你的活儿去吧。”
  马鹏程招手喊柳侠:“小柳叔,过来我教教你怎么用。”
  柳侠还处在懵圈状态中,对马鹏程的话反应慢半拍:“你,你怎么忽然想起来送我电脑?”
  马鹏程一副很受伤的样子:“小柳叔你那什么眼神儿?你平常对我那么好,总是请我吃好东西,我觉得这种电脑特别适合你,就送你一个,你为什么用看特务的眼神看着我?”
  柳侠慢慢地点着头说:“我觉得这里面有阴谋,马鹏程你什么时候干起赔本的买卖来了?”
  马鹏程愤愤地瞪了柳侠好几秒,然后伸手把他给拽过去:“这里面有测绘计算软件,你以后只要把测量的数据给填进去,然后按一下计算按钮,结果就出来了,比你现在拿个小计算器吭哧吭哧算半夜快一千倍一万倍,你学不学?”
  柳侠眼睛瞪得跟个鸡蛋一样:“啥?”
  ……………
  一个小时后。
  柳侠手里拿着一摞他以前的测量报告,看着手提电脑上的表格傻笑:“嘿嘿嘿,嘿嘿嘿,人家咋就这么能咧?你只要给数填到里头,摁个计算结果就出来了。”
  马鹏程坐在他旁边,非常有成就感:“柳岸说,他早就想给你做这个了,可是,测绘本身就是一门比较高深的知识,如果不是精通,根本做不来,漏洞特别多,他说这个版本也不完美,他觉得改进的空间还有可大,尤其是制图,他觉得离他的想法还差可远可远。”
  柳侠在嘴巴真要咧到耳朵后头去了:“没,我觉得已经可美可美了,我再用几套数据试试,要是全都一模一样,那我给队里头哩几个工程师一人配一个。”
  马鹏程偷偷看了柳侠两眼,表情说不清的诡异,可柳侠的全部心思都在电脑页面上,一点没发现。
  马鹏程说:“小柳叔,我不是专业干这个的,俺哥也一样,计算这块简单,俺几遍就学会了,制图这个俺都不中,俺根本不知你那些啥导线啥差是啥东西,也不知该咋拉线,以后你照着柳岸的说明自个儿慢慢摸索吧,要不就等柳岸回来了亲自教你。”
  柳侠傻乐呵:“中中中,您不用管了,我独个儿慢慢摸,嘿嘿,先替我谢谢您哥哦,下回回来我请他吃锦绣谷。”
  马鹏程本来想说不用谢,他只是顺路,可听到柳侠要请客吃饭,立马改嘴:“中,你可不能说话不算数哦,俺哥他是个特别守约的人,而且你不知,出国带电脑回来可不容易,俺哥路上叫难为孬了。”
  电脑是马征程带回来的,他陪领导去美国出差,行程里有一站是n城,柳岸开车过去,请他吃了一顿饭,然后,在酒店里教了他两个小时的测绘软件使用。
  柳侠实在太高兴了,根本没去想马鹏程那跟筛子一样、到处都是漏洞的话,他连连应着:“放心,绝对不会,你叫您哥提前想好,到时候想吃啥随便点,还有你跟楚昊,还有方峥他们,都一起去。”
  马鹏程心满意足地跑了出去,思危不喜欢一直呆在房间,柳凌抱着他出去玩,胖虫儿和柳葳他们也都跟着一起出去了,大家都看不懂柳侠的那些东西。
  柳侠对着电脑一个人又乐呵了半天,才恋恋不舍地关机:“臭孩儿,东西都带到家了,晌午打电话还不跟我说,光好搞突然袭击。”
  他已经决定了,明天中午再给乖猫打个电话,数落他一顿。
  柳侠收好电脑出来,就看到坐在院子里,就着灯光赏月的人们。
  阴历十月坐在院子里赏月有点傻,不过,思危不肯回自己家,也不肯进屋,柳凌要陪着他在院子里玩,其他人也只好舍命陪柳凌这个君子了。
  柳凌坐在高背靠椅上,右腿压左腿,思危就坐在他的右脚上,抱着腿,柳凌来回悠一趟,小家伙就笑一声。
  简姐在旁边柔声地说:“思危,到时间了,咱们该回家睡觉觉啦。”
  思危抱紧腿:“不不不不。”
  柳凌继续伸手想把思危抱起来:“思危,来,天黑了,思危先跟阿姨回去。”
  思危抱着更紧:“不不不不,不,爸爸。”
  柳凌说:“多睡觉思危才能长高高。”
  思危伸出小手:“爸爸,高高。”
  柳凌抱着他站起来,然后把他抛得高高的,再落下来接着。
  小家伙笑得咯咯的:“高高,爸爸高高。”
  柳凌连抛了他十来下,思危一高兴,更不肯跟简姐走了。
  柳葳还来凑热闹,他看柳凌有点累了,就接过思危,接着抛,小家伙高兴得吱哇乱叫,旁边曾广同和程新庭、胖虫儿还鼓掌加油,夸思危胆子大,是个男子汉。
  柳侠无奈地说:“大姐,您别站着了,坐会儿吧,等我五哥把思危哄睡您再带回去。”
  简姐也很无奈地说:“那我先回去,让宋嫂先别放热水,放早了水就凉了。”
  她走了几步,快到月亮门那里了,又停下对柳凌说:“先生,您别都依着他,要不他能玩到半夜,小孩子还是要保证睡眠。”
  柳凌正拿起杯子准备喂思危喝水,闻言道:“我知道,我这就哄他睡,等您回来,他差不多就该睡着了。”
  小孩子的精力有限,在有外界刺激的情况下,他们很容易兴奋,把兴奋的源头一断掉,他们睡起来也特别快。
  柳凌喂思危喝完了水,就抱起他,让他趴在自己肩膀上,两个人去后院转悠了十来分钟,等回来,思危已经睡成了只小猪。
  把他递给简姐时,柳凌交待道:“小孩子容易受惊,睡着的时候不能洗澡,要不您明天再给他洗吧。”
  简姐说:“就给他洗洗屁股,身上擦一下就好,不放进浴缸里洗。”
  柳侠在一边偷偷腹诽:现在的小孩真娇气,我们猫儿当初天天都跟个泥猴儿一样就睡了,现在不也长恁高恁帅?
  不过,五哥养孩子确实比他细心,小萱小的时候,无论多晚,无论小萱睡没睡着,五哥至少要给小萱洗洗脸,再擦擦手和脚,说那样睡着才舒服。
  柳侠又在心里偷偷想,如果能拐回去再过一遍,他也要天天把猫儿洗的白白净净,也要天天给猫儿弄一碗海鲜或肉蛋羹吃。
  他们的晚饭是鸡蛋甜汤和几样家常炒菜,简姐从自己家端了一盆虾仁蟹黄青菜羹过来,味道和营养暂且不说,光那颜色,就让柳侠看的眼馋,他忽然想起,思危好像每次都是带着美味汤羹过来的。
  在柳家大院笑声不绝热闹盈天的时候,地佑街罗家胡同的那家四合院里,还是一如既往的安静。
  不过,同样的安静,同样的兄弟严肃谈话,今天比过去的七八年里同样的情况,大院里其他人感觉没那么紧张了。
  陈震北沉默地坐在沙发上,眼睛注视着前方某个虚无的点。
  陈震东坐在他侧面的沙发上,表情凝重但不激烈凶悍:“……大哥是为你好,否则不会让老田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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