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3节
陆光明扔了手里的骨头:“哎我说小柳,你说那个大楼倾斜,还有那个桥墩子沉的没影儿,是不是你们给人家测量的不准啊,你们把下面的地层结构土质什么的弄错了,所以人家建造时挖的不够深,柱子打的不够粗,钢筋水泥的标号也不够……”
柳侠指着陆光明的脸:“倒打一耙是吧?电视里他们那钢筋还没毛衣针粗,混凝土一抓一把渣,下面就是从地表到地心都是钻石结构,也照样得塌吧!”
陆光明拿起一块豆干扔嘴里:“这些人也真特么有种,简直贼胆包天。”
柳侠说:“是利欲熏心,良心被特么的让铜锈给沤成屎了。”
陆光明又拿起一块豆干的手顿了顿,才扔进嘴里:“兄弟,哥这儿正吃饭呢。”
柳侠正想再臊嗒陆光明一句,店面被推开了,马征程和一对三十五岁左右、穿戴时尚讲究的男女一起走了进来。
他首先看到的是柳侠和陆光明之间茶几上吃残了的鸡架子和饮料瓶,脸色有点转青的意思。
柳侠正想起身解释。
马鹏程已经跑到了马征程几个人面前,他先给了两个生面孔一个青春洋溢的笑容:“您好!”
然后才看着柳侠和陆光明对马征程说:“马经理,那两位顾客是从原城来的,下了火车直接就打的来到我们店,没来得及吃饭,我就让小阎去给他们先买了点东西垫吧一下。
他们要在中原省好几个城市开连锁网吧,因为牵扯到的资金比较大,他们要求的优惠幅度我做不了主,而且后续服务也需要协商,所以我请他们和你当面谈。”
陆光明和柳侠同时站了起来,陆光明有点难为情的看了看自己油乎乎的手,又看了看茶几上的东西,十分憨厚地说:“这个,不好意思哦。”
马鹏程伸手把刚进门的两位客人让到店门西边窗下的沙发上,闫晓琳马上端了茶过去。
马鹏程微笑着和那两位客人解释了几句后,伸出右手满面春风地向柳侠和陆光明走来:“两位好,请问怎么称呼?”
柳侠一本正经地握着马征程的手晃了两晃:“免贵姓柳,马经理,您好。”
柳岸看着柳侠会心一笑,继续边敲键盘边对方峥几个人讲解。
…………
——
柳侠和柳岸开车回家时已经九点多了。
那两位衣着考究的顾客是一家合资企业的中层管理人员,他们公司本部原来在南都,现在要迁到京都来,公司的办公地址已经选好,现在要准备各种办公设备了。
闫晓琳以接待人员适合拥有的专业知识为两位本地客户推荐产品,发现客户的问题超出了自己的能力后,柳岸做为专业人士的身份被马征程推出来。
马鹏程急中生智吹出来的中原省多个城市建连锁网吧的牛皮,被他堂兄发挥得恰到好处。
马征程这个非专业人士接待两位外地来的土豪客户,中间插播一两句对另一场谈判的指导。
陆光明和柳侠这两个土豪听了店家的推荐意见后,需要单独商量一下,马征程正好去陪另一波客人。
柳侠听到柳岸在那边跟那两个人讲解以国际贸易为主的公司内部网和以网络游戏为特色的网吧之间需要的从硬件到软件的各种差异。
马征程加入,并介绍柳岸正在m大留学后,他们之间突然开始使用英语进行对话。
柳侠懵了两懵,然后有点担心,心跳过速了半分钟,听到柳岸和两个人流利的对话后,他才缓过来。
然后,马征程以他们的业务“牵扯到的问题比较多,今天肯定回不去,所以干脆先去吃一顿正经的饭,然后今天晚上好好想一想,有了更具体的思路后咱们明天再接着谈”为由,派马鹏程和楚昊几个人陪着两位远道而来的大客户出去吃饭。
于是,马鹏程真的吃到了烤鸭,柳侠被几个能吃穷老子的半大小子狠狠宰了一笔。
至于他买的那些卤味,被分成了五份:楚昊、方峥、闫晓琳各一份带给同寝室的兄弟姊妹们;马鹏程两份,一份是寝室兄弟们的,一份是他自己的。
柳岸听说柳侠一下午花出去一千多,心疼的不行:“你给他们买那么多干什么?一人一个鸡腿儿就行了。”
柳侠说:“他们是你的朋友啊,就冲他们专门请了假等着看你,我也得多给他们买点好吃的。”
柳岸不说话了,把手放在柳侠扶变速器的手上,靠着椅背,微笑着看着前方。
到了家,他们发现柳凌的车不在。
柳侠说:“你五叔又加班,王教授哪儿都好,就是使起人来太狠。”
五点多的时候他给柳凌打电话,想让他和柳葳一起过去吃饭,柳凌说他早上和王正维一起去燕南了,估计今天晚上都回不去,让柳侠晚上不用等他,柳侠当时心里就有点抱怨王正维,五哥那么瘦,就不能少给他派点活儿吗?
柳岸说:“小葳哥不知回来了没?”
两个人说着话就进了家。
走到月亮门,正好碰到程新庭和江帆走出来,看样子是江帆要回去,程新庭出来送。
柳岸就问他小葳回来没有。
程新庭说:“回来了,不过柳凌没回来,柳葳说他跟着王教授去外地出差了,可能得好几天才能回来。”
柳侠和柳岸的情绪瞬间都有点低落,柳岸就在家这么几天,他们还没和柳凌好好做下说说话呢。
第440章 父子相抗
地佑街罗家胡同陈家大院。
西厢房前的海棠树下,陈震北笔直地坐在马扎上,嘴唇紧闭,凝固的表情和似乎没有焦距地刺向远方的眼神却散发出凛冽的杀气。
北屋窗口的石榴树下,思危坐在一张小椅子上,端着一个小瓯,正自己用小勺子挖着虾仁蒸蛋,保健大夫坐在他旁边,微笑地看着。
两个战士则蹲在他前边,不时夸奖一句:“嗯,又挖到一口,思危真能干。”
“啊,这一勺比上一勺还大,思危越来越棒了。”
然后,两个人小心翼翼地交换一个眼神,再一起偷偷看一下西边。
终于,大门口传来汽车发动机的声音,很快,大门被推开,陈仲年在老田和一位战士的陪同下走了进来。
陈震北在听到汽车声的时候就已经站了起来,但看着陈仲年进来,他却没有动,也没有称呼问候,只是目光笔直地盯在父亲的脸上。
陈仲年仿佛没有感觉到他几乎凝聚出实质的愤怒,眼神都不波动一下地说了声“到我房间来说”,就径直向自己的房间走去。
保健大夫站起来:“思危,咱们去后院看看小白好不好?”
小白是一只经常在附近出没的一只野猫,不过似乎日子过的比一般家猫还好,总是干干净净的,它几乎每天都要在陈家的院墙上经过几次,每次都是轻盈地飘忽而过,留下一道美丽的幻影,思危每次看到,都要惊艳得半天回不过神来。
思危眨了眨眼睛:“白白?”站起来,把小瓯递给了一个战士。
保健大夫牵着他一只小手,战士端着小瓯,慢慢往后边走去。
陈震北走进书房的同时,压抑地怒吼已经出口:“是你干的?”
陈仲年稳步走到写字台前,坐下,平静地对老田说:“茶,加一点蜜吧,给他也来一杯。”
老田点点头往外走,经过陈震北身边时,微微点头。
陈仲年抬头,眯着眼睛看陈震北:“他怎么样了?即便暂时看不出伤筋动骨,车祸这事,我还是觉得在医院里多观察几天更好。”
陈震北眼睛赤红,睚眦欲裂:“你还要怎么对付他?”
陈仲年指了指靠墙的沙发,声音平静道甚至有点慈爱:“我没动柳凌,你坐下说。”
陈震北没动,看向父亲的眼神冰冷而疏远。
陈仲年垂下眼帘:“我再说一遍,我没动过柳凌,前天的事你大哥给我打电话我才知道的。”他抬手制止了要插话质问他的陈震北,“听我说完,也不是你大哥,他打电话就是问我是不是我做的。”
陈震北冷笑:“您觉得我会信吗?”
陈仲年抬起头,脸上也有了怒意:“一个柳凌,把你的心给挖了去不留给家人半点也就罢了,脑子也给挖去了吗?我如果……”
老田端着托盘进来,打断了陈仲年的话,他把一杯泛着乳黄的茶放在沙发前的茶几上:“震北,喝点茶。”
然后又走到陈仲年跟前,把茶杯放在写字台上:“首长。”
陈仲年说:“不是说梅子感冒了吗,你早点回去吧。”
老田退回了两步:“哎,我一会儿就走。”
陈仲年喝了口茶,目光又转向陈震北:“我如果想要一个人的命,我手里的兵却把事情办成现在这样,我不要说活到今天,压根儿就不会有咱们现在这个家,我的骨头早就沤成渣了。”
陈震北却并不信任他看似推心置腹的话:“战场杀敌跟背后杀人不是一回事,而且你现在的兵也不是以前的兵了。”
陈仲年火了,一拍桌子吼了起来:“你是打定主意要把这事赖我头上了不是?老子现在手里的兵再没用,还能开着辆进口大轿子都撞不死一个站在路边一点防备都没有的人?撞不死还撞不残吗?柳凌现在怎么样?他连骨头都没断一根,就是身上磕了几块青紫。”
房门再次被推开,陈震东一路小跑到了父亲跟前,扶着他说:“爸、爸,您别生气,震北他就是一下子给吓着了,神志不清才会说这种混账话。”
陈仲年喘着粗气说:“打电话给柳凌安排医生检查的时候他怎么不神志不清?磕了几块青就把人家一个堂堂大军区医院的院长都给折腾过去做检查他怎么不甚至不清?他神志不清就只管冤枉自己的爹跟大哥吗?”
陈震东给父亲拍着背,瞪了陈震北一眼:“他就是神志不清,才会只是磕了几块青就去折腾苗长功嘛,平时他也不敢啊!”
陈仲年喘着粗气不说话了。
陈震北依然笔直地站着,神色虽然不那么激烈了,看向父亲和大哥的眼神却依然是满满的愤怒和质疑。
陈震东叹了口气:“震北,都已经两天了,你还不能冷静一点,从爸爸和我是杀人凶手的阴谋论中暂时抽离出来,往正常的事故上去考虑一下吗?”
“不可能是什么正常事故。”陈震北十分肯定地说,“怎么可能那么巧,小凌刚从车里出来,那辆车就冲过去。”
陈仲年无力地转过头看着陈震北:“那你说,什么样算是不巧?”
陈震北一时语塞。
陈震东说:“震北,智子疑邻我记得是小学课本里的吧?你如果认定柳凌这次的意外是我和爸爸所为,无论我们说什么,拿出什么样的证据,在你眼里都是假的,而你,毫无疑问在得知柳凌出意外时的第一反应就是我,或者爸爸对他做了什么。”
陈震北没有说话,他沉默良久,最后坐在了沙发上,脸上的表情丝毫不见轻松。
后院里传来思危欢快的笑声:“啊啊,白白,呀,爸爸。”
一阵凌乱的脚步声,是保健大夫和两个战士追赶思危的声音。
“思危,慢点。”
“思危,不敢跑,摔了。”
“啊,跑,爸爸,爸爸,白白……”
思危奶糯糯的声音不断传来。
陈震北忽然悲从中来,他靠在沙发上捂住了眼睛,片刻后,他突然站起来,走到陈仲年面前,屈膝矮身……
“震北!”陈震东伸手想去拉陈震北。
陈震北却并不是真的下跪。
他只是膝盖轻轻触地,双臂伏在陈仲年的膝上,头深深埋进自己的臂间。
陈仲年怔忪了片刻,不由自主伸出的右手在碰到陈震北的发旋时悬空停在了那里,最终慢慢收回。
“是我把他逼上这条路的,他只是和他们家的人一样……死心眼儿,哪怕开始时被逼得以命相搏,认定了之后却再也不肯变。”陈震北伏在父亲膝头,仿佛在喃喃自语,“爸爸,您说过,只要我活下来,只要我不叛党叛国,您什么都依着我。
我不要求那么多,现在有了思危,我也不会再冲动到动不动就跟您拼死拼活,我不再要求……和小凌长相厮守,我只求……小凌活着,平平安安地活着,让我……有个念想,就……一个念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