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1节
反正,柳侠今天是铁了心要把柳长发这个带着头吸血还反咬一口的白眼狼给剔除出自己家的亲戚名单,如果捎带着再除掉两个更好。
柳魁听完,拍拍柳侠:“你先搁屋别出去,等咱伯回来再说,我跟您大嫂俺俩先去会会这几个腌臜菜。”
玉芝气得直想抖:“这都是啥人呐?大伯跟俺娘贴补了他们几十年,这还给惯出仇来了?不中,我得出去看看,他们要是敢再胡说八道,咱大哥他是男哩不好动手,我跟大姐大嫂一起上,非撕了那个祸事精哩嘴不可。”
柳侠说:“二姐你别去,你出了门哩闺女,他们要是……”
玉芝一甩手:“我就是出了门哩闺女,打她照样疼,我平常离咱家几十里,有本事叫她去俺婆家找我闹,看您二峰哥不骟了她。”
小蕤也跟着她跑了出去:“我去看着,及时给您报信。”
他俩再一离开,屋子里只剩下柳侠、柳岸和柳茂。
柳岸盯着柳侠的眼睛:“小叔,她肯定不光厥俺大爷爷跟奶奶,还说我了吧?”
柳侠一本正经地摇头:“没,你现在离家十万八千里,她能说你啥?”
柳岸说:“说我跟你没有血缘关系,却跟着你享福,他们心里不忿。”
柳侠刚想否认,柳岸揽住了他的肩:“小叔,我跟你说,我一点都不在乎有人说我,只要你搁我跟前,他们随便说,对我产生不了任何影响。”
柳侠笑了起来:“所以呀,要是他们真说你了,我为啥不承认?猫儿我跟你说吧,我就是想趁着这个机会,一脚给他们踢出去,不叫他们成天膈应您大爷爷跟奶奶。”
他看到柳茂一直看着他,满眼都是愧疚,笑着过去挤在柳茂身边:“二哥你又瞎寻思啥咧?”
柳茂的神情缓和下来:“没有孩儿,我就是觉得,因为我,叫你做那么多难。”
柳侠嘿嘿笑着看柳岸:“才没咧,我这一辈子最美哩事,就是养猫儿,我都不想叫他长大,这样他就不会跑恁远,就能成天跟我搁一堆儿了。”
柳岸温和地微笑着,摸摸柳侠的头发,再摸摸他的脸:“唉,你呀孩儿……”
院子里。
柳魁在众人的注视下,走到最大的那个树疙瘩上坐了下来。
秀梅用尊敬但却明显带着不高兴的语气对柳长发老婆说:“婶儿,俺伯俺妈都恁大岁数了,你不明不白哩跑到俺家哭成这样,你觉着合适不合适?”
终于有人接话了,柳长发老婆一下就坐直不哭了,但说话时却努力地带着哭腔:“您叔都快叫您家幺儿打死了,我连哭两下都不中?”
“俺幺儿?”秀梅十分惊讶,“咦,婶儿,你不会是胡说哩吧?咱大队,不,咱望宁公社,谁不知俺幺儿是名牌大学毕业哩,是最懂事最讲道理哩人,俺幺儿平常回来,见了人都是不笑不说话,他今儿跟俺猫儿就出去一会儿上了个坟,咋好好哩就跑您家去打俺叔了咧?”
柳长发老婆看着秀梅,一时不知道该怎么说。
她只要说柳侠没有跑到他家打人,那秀梅接下来肯定要问‘柳侠在哪儿、为啥打的人’,她和柳长发说的那些话实在拿不到人前。
而且,现在的柳长春一家,她和柳长发也就是在背后嘀咕嘀咕,当着面,她是绝对不敢惹的,所以她坚决不能把今天关于柳岸的那些话说出来。
盯着秀梅看了几秒钟,那女人忽然又拍着地哭天抢地嚎了起来:“哎呀,这还有天理没了呀,当侄儿哩打他亲叔,我这个当婶儿哩还得叫侄媳妇当贼问啊——,俺家没个大学生,没个搁公安局当官儿哩,就得这样叫人欺负呀……”
这是没有理,开始倚老卖老耍无赖了。
秀梅冷笑一声,变了脸:“张书英,我跟你说,柳长发跟俺家一点关系都没,只不过是俺太爷养了他恁些年,俺伯孝顺太爷,为了叫老人高兴,给柳长发个好脸,你现在却拿着这,就给自己当成个正神,想端着辈分来拿捏俺家咧不是?”
张书英一下就停住了,愣怔地看着秀梅。她和柳长发仗着三太爷理所当然占了太多年便宜,早就忘了这一点。
秀梅斜睨着她,厌恶地说:“你再敢搁俺家嚎一声,信不信我叫俺几个兄弟抬着给你扔到凤戏河里头喂鳖?”
“你敢。”张书英一抹脸,不哭了,坐直了瞪着秀梅,“俺就不是您长辈,您家哩人打了俺,您也得赔。”
“赔?”秀梅冷笑,“你随便诬赖俺一下俺就得赔,法院是您家开哩?你说俺幺儿打柳长发了,谁是证人?你给我叫来,叫我问问他,俺幺儿恁好哩孩儿,为啥好好哩会去您家打人?”
“别管为啥,他就是打俺了,就是打俺了,您叔……,长发心口上还有您家柳侠哩脚印咧。”张书英开始拿出泼妇们的绝技,不说证据,不说道理,就是撒泼闹。
“切!”秀梅一扭头,冲着屋里开始喊,“小钰,小侠,猫儿,有人来咱家撒泼耍不要脸,想讹咱家哩钱咧,都出来,给她给我扔出去。”
柳钰和柳侠、柳岸答应着分别从堂屋和自己的窑洞跑出来,可他们还没跑到秋千那里,云芝和玉芝就卷着袖子走到了张书英身边:“大嫂,打发这种腌臜菜,哪儿用得着他几个动手,俺俩就妥了。”
两个姑娘平日里都不是泼辣的人,可遇到张书英这种不要脸的,还是尽量不要让男人们动手,省得被泼一身脏水。
俩人说着就走过去拉张书英。
张书英摆着手秃噜着往后退,边退还边嘴里不干不净地吆喝着骂:“您俩嫁出去哩闺女,搁这儿算啥东西,小心我以后叫您进不了柳家岭哩村口。”
云芝和玉芝一人拉着她一条胳膊就往坡口拖:“你试试,看你有那本事没。”
柳长安和柳长顺的老婆过来拽住云芝和玉芝:“哎呀,这是俺自个儿家哩事,您俩出了门哩闺女管啥咧?”
秀梅走了过来:“五娘,八婶儿,你跟谁是自个儿家?柳长发跟张书英?”
两个女人互相看了一眼:“秀梅呀,咱自个儿家这一点事,就别叫外人插手了,要不叫村里人笑话。”
秀梅笑着说:“谁是外人?云芝跟玉芝是俺妹子,从小就搁这儿长大哩,您一句话就给俺隔开了?柳长发跟张书英诬赖俺幺儿,我原想着,外人帮不帮俺,本家哩总会说句公道话,现在看来,呵呵……”
秀梅皮笑肉不笑地看着两个女人:“您是跟柳长发一自己家,俺搁您跟前都是外人。”
两个女人也变了脸色,同时端起了长辈架势,看向柳魁:“柳魁,咱家是没一点规矩了不是?你就看着她一个女人家搁这儿对着长辈说三道四?”
小蕤恼了,看着她俩说:“您俩不是女人?”
柳魁冷淡瞥了那俩人一眼,拍拍小蕤,让他先让开,然后看着张书英说:“五娘八婶儿,您说哩规矩是啥?是随便谁都能拉扯个长辈哩名头来俺家讹一把,俺还得陪着笑脸认?
您给俺家当成啥了?随便谁都能啃一口咬一口哩绵羊?”
两个女人一看柳魁也不给他们脸,有点不知所措,可还得硬撑着:“你看你这孩儿说哩都是啥?咱不是一家么,就算您十一婶儿做哩有啥不妥当,您当晚辈哩……”
“我没这贱毛病,别人做事不妥当我赔礼认错;”柳魁打断了她们:“再说了,将秀梅说哩可清楚,柳长发跟俺家一点关系都没,您要是跟他是一自己家,那肯定跟俺就不是。”
柳魁忽然扭头,对着柳侠说:“幺儿,你不是说陪完猫儿回来就去给太爷送东西么,快晌午了,还搁这儿楞啥咧?”
柳侠嘴里“哦哦”着往堂屋跑:“忘了忘了,我马上去。猫儿,来帮我收拾一下。”
一大袋子各色食品是孙嫦娥和秀梅提前准备好的,准备让柳侠和柳川一起去看太爷的礼物,还有就是那些旧衣裳。
他们每年给太爷和六爷的,都是崭新的,旧衣裳是让老人打发下面一群孩子的。
柳侠和柳岸交换了一个眼神,两个人迅速把四个装衣服的包的系扣拉松,然后,柳侠左手提着装食物的大篮子,右肩背着一个包,右手还提着一个。
他慌里慌张地往外跑,还没到坡口,肩上和手里的包同时松开,里面的衣裳散落了一地。
几乎所有人的目光都盯着那一片花花绿绿。
和柳长青这一支早已出五服的柳老九站在人群边上看热闹,一件羽绒服掉出来后弹开,盖在了他的脚上。
柳侠急忙放下篮子,准备蹲下身拣衣裳,看到柳老九的眼神,他笑着说:“九爷,你想要这羽绒服?”
柳老九呵呵地笑着,有点不好意思。
柳侠拿起羽绒服塞到他怀里:“给,你个儿高,这个穿上应该差不多,哎,正好还有两件毛衣,冬天配羽绒服可得劲,你也拿着吧。”
秀梅和玉芝、云芝都走了过来,秀梅把一件郭丽萍穿过的长款枣红羽绒服塞进一个半大小子怀里:“是不是想给您妈拿回去?给,看看还有啥您妈穿着合适哩,自个儿拿吧。”
这是吴玉妮的孙子,不爱学习,在柳家岭小学毕业后,就开始跟着吴玉妮学点粗浅的医学知识。
秀梅一下子给他拿了四五件,才又开始给旁边的另一个女孩子找合适的。
两大包衣服,转眼间就没了。
柳侠如释重负地说:“正好,背着跑恁远使的跟啥样,最后还不落好,叫人家讹咱,干脆以后俺回来都不带这些东西了,就光给太爷买几件新衣裳,再拿点好吃哩妥了。”
他说着拎起大篮子,高高兴兴地走了。
第431章 宅斗进行中
转过柳福来家的那个坡,柳侠老远就看到,老歪梨树那儿有三个人,柳长青和柳川在老梨树几乎趴到地上的一根树枝上坐着,永芳站在他俩面前好像在说话。
柳侠提着篮子跑了过去。
永芳看见他,就停住不说了,柳川冲他招招手:“过来孩儿。”
柳侠嘿嘿笑着还没站稳,柳长青就问:“张书英咋不哭哩咧?”
永芳只在张书英那一群刚过来的时候站在自己院子边上看了几分钟,大概听明白了是咋回事,就跑着去通知柳长青和柳川了,后来的事她都不知道。
柳侠简单把事情叙述了一遍。
听到柳侠故意把旧衣裳洒了一地并随手给分了,柳川呵呵直笑:“这一下咱那几个大伯几个叔就都高兴了,不用埋怨太爷偏心了,大家都一样,啥都没。”
柳长青也笑了,推推柳川:“去跟幺儿一起跟您太爷送吃哩吧,哄哄您太爷,别叫他生气。”
柳川站起来,拍拍屁股:“太爷多清楚个人啊,他才不会咧。”
柳侠和柳川一路说笑着来到了大街,这边也站了很多人,应该是在等着看张书英把柳长青闹来之后的热闹。
偏僻困顿的地方没有什么娱乐活动,屁大点意外就能掀起三丈高的围观热情。
看到过来的居然是柳川和柳侠,俩人还一副没事人的样子,人群开始窃窃私语。
柳川和平时一样笑着和熟悉的人打着招呼,和柳侠径直往太爷家走。
柳侠从有了猫儿开始几乎不再踏足这边,很多人都不认识,他也不刻意放低身段装什么谦逊懂事,只管一脸无辜地东瞧瞧西看看往前走。
三太爷在当堂屋的窑洞前一棵洋槐树下,躺在一张竹躺椅里闭着眼,六爷坐在他身边闷着头喝茶。
躺椅是柳川和塑料藤椅一起买回来 ,柳长青试了试,觉得躺椅很适合老人,就给太爷送来了。
茶是柳侠从京都带回来的,王德邻送的那些。
太爷早年在开城当掌柜时,有喝茶的习惯,后来日子不好断了,柳长青那边日子好起来以后,老人的习惯又被养回来了。
院子里除了六爷家的孙男娣女,还有老老小小十来个人,柳侠不全认识,不过大概知道是柳长发、柳长安几个人的儿子、儿媳或孙子、孙媳。
柳侠和柳川都是十几岁就出去了,成年后回来又在外面工作,和这边的本家都不太熟,加上今天又算是发生了矛盾,气氛尴尬,而柳川虽然面带微笑,给人的感觉却很冷,一时竟没有人主动招呼他和柳侠。
还是六爷发现他们院子里的吵闹声忽然没了,抬起头看到他们,才慌忙站了起来。
柳川紧走了两步过去扶住六爷:“爷你别起来了,家里还有事,俺少坐一会儿就得走。”
柳侠则跑到了三太爷身边,把篮子放在旁边的石桌上,自己拉了个小板凳坐下,亲亲热热地喊了声:“太爷。”
老人睁开了眼,迷糊了几秒钟,忽然绽开笑容:“呵呵呵,我当谁咧,是幺儿呀。”
柳侠掀开篮子,拿出一个用塑料袋包着的、卤得金丝油黄的鸡:“嗯,太爷,我给你送好吃哩了,咱先吃烧鸡中不中?”
老人说:“中。”
柳侠侧身,拍了拍大着胆子凑到他身边吸溜嘴水的茶壶盖的脑袋:“孬货,去拿个手巾,给太爷擦擦手,拿了叫你吃香香烧鸡。”
小家伙兴奋地说了句“中”,转身就往厨屋跑,边跑边喊:“妈,妈,快点拿个手巾,给太爷擦擦手就能吃烧鸡了。”
柳侠又对旁边一个看上去有十一二岁的小女孩说:“妮儿,你去拿个盘儿吧?我得给烧鸡撕一下。”
小姑娘腼腆地答应了一声,也往厨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