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节
贾母顿时听愣住了,是啊,布政司要听令于巡抚,那岂不是新媳妇头上顶婆婆……
“老爷这一去,办得好差事,功劳不定要交给哪个皇上要起用的人。这倒也罢了!可一旦办不好差事……只怕,只怕就是牵族之祸。”
贾母吓得手都颤了,“你,你说的可是真的!”
“这是哥哥让嫂子来告诉我的。”王桂枝面上苦笑着,她可真没说谎,贾政这回办的真不是轻松的差事,“户部亏空严重,大行皇帝在世的时候圣上于潜邸就要办的大事。山西更是重贪之地,污史横流,亏空库银三百多万两。一等老爷上任,追回亏空就是他的头等大事。但山西上下官员官官相庇,老爷又不是山西人,之前也只是在工部当闲差。要想收复当地官员就不是件易事,更何况要在及时缴税的情况下还要弥补亏空。去年旱灾,今年还不知道怎么样。这差事,简直是千难万难,再加上,老爷还只是个布政司……”
“这可怎么办!这可怎么办呀!”
贾母立马为贾政担心起来,她可怜的儿子。
王桂枝续道,“所以我才敢冒言,带着孩子们一起去外任。”
“这,这是怎么说的呢?既然那样凶险,你就应该跟孩子好好呆在家里啊!”
作者有话要说: 求治满面油光的办法,拿手一抹都是油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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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5章 换屋
“老太太, 您一片呵护之心我们都明白。但要是这样,万一出了什么事, 我们二房牵连荣国府全家, 老爷怎么对得起列祖列宗!就是儿媳也无地自容。”王桂枝摇头反对,“老太太, 我知道您一向疼我们。可如今,就是您再疼, 也只得忍痛, 暂且放我们二房一家出去。”
贾母满脸讶然, “你,你这是什么意思?”难道她想分家!
“荣禧堂原是国公爷住的地方, 如果国公爷不在了。我们住在这东边,而袭爵的大哥却住在外头那边,虽说这是因为您在世, 子孙本就不应分家的缘故, 没人觉得有什么不对。但这次老爷外任, 前途未卜, 不如趁这个机会让大哥跟我们调换个地方。”
贾赦没住荣禧堂, 反而是弟弟贾政在这边, 也这是红楼一大谜, 更是王夫人甚至二房贾母被议论, 授人以柄的最大恶证,说贾母偏心,明明是贾赦袭爵长房, 反倒住到马棚边上什么的,连原书上对于人家院舍的描写视而不见,大幅度夸张,把贾赦说成天底下最惨的可怜虫,所以他贪色爱钱都是被逼的……
当初众多红学家们猜可能当初贾赦是修稿的时候补写的,所以有漏洞;有说曹大家都明说了假亦真做真亦假,有推论是贾赦跟贾政其实都是贾母过继的,她本身一个子息也无……
总之王桂枝却是拿这个当借口,来让贾母同意她带着孩子们也去山西!也算是为二房洗去这个“污名”吧,在王桂枝看来,在哪边住着不是住呢?只要一家人齐齐整整,健康快乐就行。
“这?”
“老太太,我是这样考虑的。大哥本就是荣国府的袭爵大爷,长房嫡子,他住在荣禧堂是理所当然的。这回如果老爷外任无事,那我们也不过是换了个地方住。一样到您跟前孝顺,一家子玩乐。”王桂枝笑着,“大老爷的院舍可是很精致漂亮呢,再说老爷这一去,家里大小事都得大老爷照看着,他搬过来也近便。”也让贾母能好好看着贾赦别犯事,虽说有李夫人,她已经放了一半的心,但加上贾母就更稳妥了不是。
见贾母轻点了下头,她又低下头道,“如果,如果外任不顺利,只轻轻受到申斥之类,我们住在那边,也好先冷一冷,凡是节庆,黑油大门闭着,做出个面壁思过的样子来,免人让人说嘴。”
还有最坏的打算,那山西一行就是她最后的快活。历史上的年大将军,从提拔到重用,再到风光无限,最后是登高跌重,一贬再贬,倒在城郊荒野地上,英雄末路都如此堪怜,更何况是贾政。
“要是……您就只当大树分枝,君上圣明,有什么责罚也不用连带到整个荣国府头上。”
王桂枝幽幽说着,如果贾政山西当官失败,在这个一言九鼎,君主龙意□□的时候,男孩子们可能还好些,没有娘家支撑的元春,美玉能有什么好下场!能与荣国府撇开,起码还有贾母可以像照顾林黛玉一般照看着。
贾母泣泪把王桂枝拉起来,“唉,也难为你想得这样周全。”她拉着王桂枝的手慈祥道,“只是你想的过于严苛了。”她脸上有着岁月与智慧给予她的阅历,“我们毕竟是四门八公的贾家。”
这是长年来对于贾门荣耀的自信,如果不是王桂枝,而是原本的王夫人,只怕也会觉得无所谓吧。
“老太太,就因为我们是四门八公之一,到如今服侍到第三位帝王,就更要安不记危才是。千里搭长棚,没有不散的宴席,君子之泽,五世而斩。要是我们光是想着依靠祖宗的恩德,不思进取,不虑后路,天子之意,圣心难测啊!”王桂枝宁愿把败放在前面,也不愿意觉得也许没事呢。
“您只想想,如今咱们这位圣主子,何等决断……”
是啊,又是一任新帝了呢,贾母顿时入了神,国公爷在世的时候,还能入宫面圣,而如今,还是让儿媳妇的哥哥带着,且是因为贾珍胡闹这等事!
见贾母好容易动了心,王桂枝趁胜追击着,“宝剑峰从磨砺出,梅花香从苦寒来,我们本来就是二房,再不好好发奋图强,难道在您跟前跟着大老爷争家产吗?”
“唉……”
贾母闭着眼,想了好半天,才艰难得同意了。皇命不可违,贾政夫妇本来就是要去山西的,这是绝对不敢变动的,如今她只是要带上孩子们,她再不体谅孩子们的一番苦心,如何能当这荣国府的老祖宗呢。
“你快回去吧,穷家富路,九月之前就得上路,你带着那么些孩子,要准备多少东西,忙去吧。”
“多谢老太太!”
王桂枝拜下来给贾母行礼,欢欢喜喜得回屋去。
贾母把佛珠捻着转了几圈,“去把大老爷跟大太太马上请过来。”她肃着脸,“说我有要事。”
“是!”
好在贾赦正被李夫人按住没去真味馆,两个人来的倒也快。
贾母让众仆都出去,也不罗索直接便道,“你们二弟要派外任,你们打算出多少银子给他在任上使用?”
贾赦原以为是什么事,一听结果是这样的正事,便也正色起来,“山西自古来就是兵家要地,在吕梁太行山脉正中,关口重要且煤多矿富,晋中富饶……”他也清楚去山西当官,不是在京中当个学差那么容易的,“好在这两年来弟弟倒也不全无增进,他在金陵置办的祭田家学就很不错。”
这可是贾家能重新起复的时候,贾赦咬着牙道,“每年给他三万两银子。”只要差事办得漂亮,多少钱还不能捞回来!最主要的是,难得有机会能在皇上面前露脸。
可惜,他没有一个愿意提携他的内兄。再说他已经袭了爵位,不论是谁都不会再派他贾赦正职的。
对于圣上来说,他弟弟贾政若是无能,正好责斥贾家后代不兴,若是有才,与他感情不谐互相争斗起来倒更合意。
可贾赦总也记得,父亲躺在床上对他说的话,“恩候,你要记得你的字……”他何尝没有过意气抱负的时候,倒也更明白,世家子弟因恩有官,又因恩而荒的可笑。
贾母见贾赦并没糊涂,点头赞道,“好!果然你们是一对好兄弟,都在为对方着想。”她抱歉道,“以前是我不对,想着你弟弟官小位低,只能靠着家里才能生存,却又伤了你的心,也让他更尴尬。”
“不等你二弟走,你们先搬到荣禧堂来住吧。”贾母看着贾赦道,“把你那院子,给了你弟弟,可以吧?”她笑中带泪说着,“我再偏疼偏疼他,跟你给他讨屋子。”
贾赦满脸震惊,他,他可还没想过,毕竟母亲在世,但他心里,不是不高兴的。他眼眶里慢慢有着泪花,“当然可以。”这也是他弟弟啊!
李夫人没敢出声,这样的大事,在她看来如此轻易就办了,简直跟做梦说笑话一样!
老太太要是早有这个心,当初贾政娶亲的时候,就应该跟他们商量,把院子调换过来。可怎么到这个时候,又是先问了外任才说这个话……
啧,老太太肯定是怕老爷不愿意出银子助弟弟升官,所以这才故意这样拿话酸老爷,这也太把她家老爷看得轻了,虽然他这些年是没干什么正经事,却也……
想了半天,李夫人竟也没想出来贾赦干了什么事,不由心里恼着直啐,平日不种树,夏日无荫避,不行春风难得秋雨。看来还是要多催督着他办些正事,哪怕是闲差也要好些办。
二弟跟二弟妹不是为着孩子们,能这样拼命去想着外任?官大一级压死人,起码弟妹不用再穿五品夫人的冠服了。
“我老了,这都不是我想到的,还是你弟弟主动提出来。你们以后也要这样,兄弟之间互相关爱着想,这样我就是到了九泉之下,也好跟你们的父亲交代了!”贾母感动道。
贾赦更是半跪了下来,“母亲!”
“好了,我知道你们都是好孩子,别做小儿女情态,让我又生感慨。荣禧堂正厅的东西还是老样子,你弟弟跟弟妹都是住在东边的屋子,其实要比宽敞只怕还不如你那里。所以你那边先收拾起来,先搬到大正房去住。琏哥儿跟琮哥儿都住在荣禧堂后头,你们看行不行?”贾母也不是拖拉之人,早让人取来房屋图纸,戴了老花镜与以后就要生活在一起的长房商量。
李夫人瞧了布局,心中暗自点头,孩子小,先离他们近些,之后娶亲,就把后头那个院子收拾起来给长子琏儿,不,又或者把弟妹眼下住的东跨院重新整治一下也行,让琮儿住在后头更好些。
“老太太选的很好!”
李夫人心甘情愿得捧着老太太。
贾母见他们没意见,“那我这边不动,再从我这后门里出去,原是你妹妹的屋子,等他们大了,要从我这里挪出去。那里以后就给咱们家的女孩子们住,你们东边,就给男孩子们住。”
“嗯,不错。”见母亲有兴致贾赦随口应着,他对这些细末小节也不是很在意,要不然他早跟贾母闹着要住荣禧堂了。
彩云一听太太问她们哪些愿意跟她去山西的,立时连亲都不想结,只求太太让她也跟着一道去。她心里清楚,太太是宽厚人,不会故意把父母子女、夫妻分开,可她本是想着就算是成亲之后也能跟着太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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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6章 陷阱
“太太, 我在您身边这么些年,您对我的好就是下辈子做牛做马也还不清……我不嫁了, 说什么也不离开您!”
彩云跪在王桂枝面前泣说着, 太太知道她这一走就得三四年,不想耽误了她们, 可她却不愿意此时就离了太太。想着前不久余信家的来探望她,虽说气色并不算差, 言笑晏晏的。等到两人私下里独处, 到底一同长大的, 说些心底话,嫁了人之后总也不像以前那样自在, 一心一意服侍太太就成,又能跟着太太屋里的姐妹们说说笑笑。说她那婆婆眼看太太生了第三个哥儿,眼热得跟什么似的, 原还好些, 她毕竟是在哥儿身边, 不敢挑刺。
可太太一要派外任, 婆婆就觉得她男人定能跟着去(谁都没想到王桂枝想把一家人都往山西带), 她肚子里没个消息, 岂不又是几年没有生养, 正歪嘴呢, 还暗地里跟她男人说在山西找个婆娘生娃。
听她这样淡淡一说,彩云整个思慕的心都被冻住了,她仔细想过, 她倒是不怕吃苦,以前她想着,服侍公婆跟照顾太太能差到哪里去呢,她尽心尽力,不过是换个屋子住,如今看来只怕不是那么回事!
王桂枝忙把她拉起来,才说了半句哪里能不嫁呢,到时候都跟她一起去就好了那下半句还没出口。
贾政大步迈进屋里,“你们先出去。”
“怎么了?”王桂枝看他脸色,看不出来是生气还是高兴。
王子腾生怕贾政在京里习惯了当学差,去了外任不会打理。毕竟外任来的不论多有才有钱,一到了这天子脚下,都自觉矮了一截,哪怕是个门子都不敢随便得罪,更何况要去贾府的,个个不说是俯首听耳,也是恭敬到底。贾政在工部闲职,又清又贵,应该到手的孝敬都是定规,哪怕是参了贾政一本的上官,也不敢把他的落下。
可到了地方,那可不一样!
特别还是山西那个地方,别的地方自然也有各种麻烦,可那地方资源多富人多,当官的也多!更要命的是,连外任官位也是不上不下的,还不知道要给贾政头上放哪个婆婆!连下马威都不知道怎么使,新官三把火都不太好烧,毕竟谁是傻的呢?才把贾政喂饱了,又来一个上官,就是下官们有心盘剥,就跟庄稼还没种出来,想割也没地方割去啊。
总共十六个巡抚,要说按照贾政的背景也应该能拿下一个的,就不知道圣上怎么想的,只给一个布政司的官位,好在没说马上就要让他即刻到任。
环境危险,暗潮汹涌,王子腾深觉妹夫是被自己带累,也顾不得什么,三天两头想到什么就赶紧递来口信给贾政出谋划策,把自己身边四个得用的师爷都借给了贾政,让他们先让贾政了解下情况。
那些师爷就把山西一些资料像是填鸭似得给贾政塞,把贾政弄得疲惫不堪,倒不是他无心学习,而是一方地区,方方面面,这个说田地,那个说赋税,还有什么明规暗规,让他一个头两个头大。
好容易今日王子腾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一早把师爷们都叫走,贾政才清净看了会吏治,他听哪个师爷讲的都有道理,可也越发清楚自己并不是能做到面面俱到的人,几个人在他面前一争论,他反而没有主意,不如自己一个人想的明白。
大哥贾赦又来到书房里,抱着他就是一顿哭嚷,嘴里说着什么,弟弟!弟弟我就知道我们是亲兄弟,又说什么打虎亲兄弟,战场父子兵,让他不用担心,他会好好照顾好家里,才去地方不用担心,从家里多带些银两去,不要堕了他们贾公的名……
等贾赦走了叫来人一问,才知道夫人居然真把贾母说通了,她跟孩子们都陪他去山西赴任!
至于等到山西回来就要住到大哥的院子里去,对于贾政而言也算是末节了。早应该如此的事,只是老太太不说,大哥也没说,他这个小的反而提出来,好像更不懂事。
“你是怎么说动老太太的?”
贾政没想到夫人居然有张仪之口,他原以为夫人最多能说动带着珠儿、元春一同上路,却一家子都能去山西。
还以为他舍不得荣禧堂呢,虽说他们也没住在正房,到底离贾母远了。
王桂枝笑着,“老太太心里可清楚了。”她也略讲了一下,接着问贾政,“您准备带哪些下人一起过去?一去最少三年,还是让他们自己同意才好。到时候不够用,我们可以在山西雇佣一些本地人。”更好了解当初民风俗情嘛。
又把自己担心的问了,“你这当官,有没有规制要求?比如说马车只许四五辆之类的。”她想着之前看新闻,总说当官的车不是都要明文要求嘛,反正要在可以允许的范围内安排到最好,硬是拿出来扎眼就没必要了。反正她可以把一些东西让商队带运,还可以用牛车嘛。
听完又见她问的可爱,贾政笑道,“只要你不用六匹马拉一辆马车,谁还管你一共多少辆车。”这么远的路,总不能让她跟孩子们挤在同一辆车,还有丫环婆子们。
倒是人员问题说的很是,贾政跟王桂枝商量了下他们用的一些人,有些成了家的直接看能不能一家都带上,要是没成亲年龄小的,就先放到一边看看,反正人手也要是简省,总不能屋里人都带上吧,那也太多了。
贾赦兴头头站在荣禧堂的正房里看着小厮们把家具往里面搬,还要盯着他们不许乱窜,毕竟东边后头就是弟妹住的,要忙着赶制冬衣不少媳妇丫环们都在那边,千万别冲撞了。
琏哥儿下了学,朝着父亲行了礼便问着,“父亲,以后我也住在这边了吗?”
“是啊!”贾赦笑着顿首。
“那太好了,我可以天天在这边吃饭了!父亲,我们今天点片皮鸭吃吧,那道菜一定得现制然后让他们当着面片得才最对味,头几回送到我们那边,虽然滋味也不错,但总觉得不够酥脆……”
贾琏如今身高四尺,一袭洋红遍底金滚白风毛直身锦袍,唇红齿白,说起话来眼眉弯弯,已经初显清俊面容。
“好,这道菜要说还是真味馆的李师傅做的好,眼下府里的只是他的徒孙,以后我带你去吃。”
他已经听夫人说了,弟妹什么都交割的清清楚楚,虽说账本还没看完,但只瞧着公中趴着那比以前多了两倍的银子,就已经是什么都足了。还请他们答应厨房的定例不要变动,毕竟真味馆还在继续开,山西开分馆也要人。只有延续下去,以后贾府也能继续培养出好厨子来,说不定还能在别的地方再开。
这种奠基之事,于贾赦也有益,当然没拒绝,再说他才搬到了荣禧堂,就对厨房横加动手,老太太会怎么看他。
贾琏便道,“真味馆不是要跟着婶婶去山西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