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节

  “他敢!”钱则羽怒目圆睁,“我辛辛苦苦怀着他儿子,他敢给我出幺蛾子,我不打烂他的头!”
  钱夫人扶额,当初就不该让女儿跟着跑商,这是什么论调!钱夫人苦口婆心掰开了揉碎了的讲:“我知道你们夫妻感情好,女婿也不是那等不尊重的人,可你不是不方便吗?现在孩子最重要,什么都得给你这肚子让位。”
  “他都三十的人了,之前没娶妻纳妾不照样过了,憋着!”
  “你呀,夫妻相处要懂付出,你娘难道喜欢一屋子莺莺燕燕?咱家就没这习惯,你看你三哥想抬个妾,都让我打回去了,嫡妻还没生,抬个什么抬!我这是让你提前做预防,姑爷有心自然不会收用,用了也得卖出去!这男女之事上,最重要的还是心意。官宦人家和江湖儿女不一样,我看女婿还是喜欢官宦人家做派,你……”
  钱则羽让老娘烦的一个头两个大,道:“娘,你就别出馊主意了,我们好着呢。他早就给我保证了此生不染二色,不然你以为我为什么嫁给他!”
  “小没良心的,老娘还不是为你好。”看女儿又要炸,钱夫人摆手,表示话题到此为止,她又何尝不希望女儿女婿恩爱一生,无外人插足。她这不是没信心吗?
  “娘,这高官阁老家中只有一老妻的比比皆是,你就甭操心了,我们心里有数。”
  “那是阁老年纪都大了,自然只有一个老妻,年轻时候也爱热闹……”钱夫人呸呸两声,道:“说好了不说这个的啊,给我说说外孙子怎么样了,可还爱踢你肚皮?”
  “爱踢,晚上惊醒要么抽筋,要么这小东西不消停。昨晚他用真气绕着孩子走,孩子就更活泼了,简直在肚子里演大闹天宫。你别说,真气还真是有用,孩子蹦跶得再厉害,也感觉不到疼了。”
  “真气什么的我不懂,让大夫看过没有?”钱夫人不放心问道。
  “哪儿用得着大夫,你女婿就是神医你忘了,当初叶孤城剑入心脉都救下来了,何况这小事。”钱则羽兴奋道,从叶孤城又发散到他的新飞仙岛,再说到江湖八卦,京城秘闻。她娘来了,钱则羽一肚子八卦可算有地方倾吐了。
  严立德办完事儿回来,给丈母娘媳妇儿带了八方斋的点心。
  “岳母喜欢红豆馅儿、桂花馅儿的,羽妹则是玫瑰花馅儿,居所说云贵那边传过来的新样式,你不是想尝新鲜的吗?”严立德亲自打开包装摆盘,递给两位女士。
  钱夫人接过笑的见牙不见眼,道:“还是女婿贴心,那杀千刀的啥时候记得我爱吃红豆馅儿,生了三个滚刀肉,到了到了享我女婿的福了。”钱夫人这就夸张了,年轻时候安昌伯还是记得自家妻子爱吃什么的,只是日久年深,掌勺的大权都掌握在夫人手上,夫人给啥他吃啥,哪里还有这些小浪漫。儿子嘛,天生粗心一些,没想到这样照顾老娘也是正常的。
  钱则羽翻白眼,她娘的立场已经叛变,还能说什么?钱则羽咬了一口玫瑰饼,啧……“太甜了,八方斋打翻了糖罐子吧。”钱则羽嫌弃得把咬过的饼子塞到严立德嘴里,严立德接过咬了一口,“没有吧?就一般水准。”
  花香伴着甜蜜滋味,正好啊!人家八方斋开了几百年大名鼎鼎的糕点铺子,会和一般铺子一样认为糖放得多就是好吃吗?
  “你是说我尝不出好歹来?”钱则羽瞪眼。
  “没有,我是说八方斋的水平下降的太厉害了,这也就给一般人吃的水准。”严立德赶紧改口风。
  看他们小夫妻如此亲密,钱夫人笑得眼睛只剩一条缝儿,当然为了找回面子,她还是要假意训斥几句的:“瞧你,怎么把吃剩的给女婿,也就女婿疼你。”钱夫人轻拍女儿几下。
  “娘你到底是亲娘还是婆婆啊,婆婆都没你这么苛刻的。”钱则羽萌翻白眼,两个手指一撵,严立德腰间皮肉一痛。
  严立德心想,内力还是有不好的地方啊,如果不是内里深厚,他不会现在还穿得这般轻薄,如果不是穿得少,怎么能掐得这般痛。“嘶——”严立德吃痛,忍不住龇牙咧嘴。钱则羽毫无意外又被自家老娘捶了一顿。
  严立德多么经验丰富啊,他想哄人,上至六十老妇,下至六岁女童,都对他露出笑脸。钱夫人在严府的日子,严立德一会儿给钱夫人送布匹首饰,一会儿赞美钱夫人手艺高超,连连道:“在这个年龄段,身体还这么健康的可不多见,也就我知道您的生辰,不然和羽妹走在一起,保准为您是长姐呢!”
  一番甜言蜜语哄得钱夫人眉开眼笑,这不钱则羽闹着要吃山楂酱和严立德拌嘴两句,钱夫人连着数落她三天,说的钱则羽举手投降:“娘啊,您可真是亲娘,树行他亲娘吧!您行行好,放我清净两天,家里一堆事儿等着你做主呢!嫂子你说是吧!”
  钱则羽早把嫂子通知来了,猛对嫂子使眼色。柳大奶奶抿嘴微笑,并不说话,心中既羡且慕,这种甜蜜的苦恼她巴不得多多益善呢。
  “就知道赶你老娘,把养你二十年。等会儿,我还要给树行做麻辣兔腿呢,给他备上吃三天的量,吃完我在送过来。”钱夫人被严立德恭维的自认厨艺大涨,主要是她老家蜀中,就爱麻辣,偏偏京城人的丈夫儿女吃不得,如今碰到个识货的,钱夫人立马精神百倍,拼命安利家乡美食。
  钱则羽仰天长叹,拉着嫂子的手哽咽道:“好嫂子,快把严老夫人带回去吧,妹妹求你啦!”
  家庭幸福,拼事业的时候就放心了,比如查到太平王世子不简单的消息,严立德也能沉下心来。
  这世上公认武功最高的人有六个,剑仙叶孤城、剑神西门吹雪、少林方丈大悲禅师、武当长老木道人、青衣楼总瓢把子霍休、峨眉掌门独孤一鹤。但严立德认为还应该加上四个人,这四个人是大大的隐士,身份特殊武功不显于人前,可知道他们底细的,谁也不敢小瞧了他们。不谦虚的说他自己算一个,他的武功与叶孤城西门吹雪比肩;玉罗刹必须加上,大约玉罗刹太过神秘,“江湖公认”的时候没把他排上去,尤其他身后还有雄霸西域的西方魔教,个人武功背后势力都不可小觑。太平王世子宫九也是一个,沙曼曾经形容他“毒蛇的液、狐狸的心、北海中的冰雪、天山上的岩石、狮子的勇猛、豺狼的狠辣、骆驼的忍耐、人的聪明,再加上一条来自十八层地狱下的鬼魂。”宫九的武功已是登登峰造极。作为徒弟的宫九依旧如此让人胆寒,那他的师父小老头无名呢?
  看着桌上摆着的消息,严立德曲起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他遇到了混江湖以来最大一个难题,直接威胁生命的难题。
  这辈子谁能直接威胁他的生命?在朝堂,只有皇帝,可凭借他的智慧才干,严立德自信不会走到这一步。在江湖,只有两个人,一是玉罗刹,二是无名。其他人,少林掌门与世无争,独孤一鹤和霍休与他有旧,武当木道人剑心不纯,西门吹雪和叶孤城遗世独立,不招惹他们绝无危险,宫九身有疾,还是精神类疾病,在严立德眼里也无威胁。最后只剩下玉罗刹和无名,玉罗刹打过几交道,别看他口气差,可也知道两家血缘上的关系,总有香火情。孙秀青还住在他府上,那可是他的亲孙子,几次都没把玉罗刹惹火,日后也大约不可能了。
  唯一能威胁严立德的只有无名了。
  小老头无名,据说他的武功当世天下第一,比玉罗刹还略胜一筹。严立德和玉罗刹几次交锋略占上风,可利用的都是先知和其他手段限制,比武功,他是绝对比不上的。那比玉罗刹武功还高的无名严立德如何应对,如今无名已经察觉到朝廷在查他,新成立的演武司损失惨重。
  无名一手建立了无名岛,太平王世子宫九都隐约在他的控制之下,这个人,不是坐以待毙的蠢材,更不是光明正大的君子。演武司由他监管,他的武功在各大势力中并不是秘密,刚有飞仙岛突破一事,消息是瞒不住的。
  若是无名来了,他能胜吗?若是无名从钱则羽下手,他怎么办?更有甚者,无名对京城百姓或者皇帝动手怎么办?
  严立德想不出行之有效的办法,只能愁眉苦脸,吩咐人加大府中护卫力量,加强京城安保巡查。刚巧,十月是皇帝生辰万寿,提前几个月准备布防也说得过去。拍皇帝龙屁,谄媚小人!严立德背起这口钢锅,为了身家性命,他忍了。
  然后,严立德接受了岳母、嬷嬷和钱则羽的好意,搬到外书房睡觉。每天早起练武,晚上不是在书房冥想,就是在演武场练武。再快一点,在精妙一点,再熟悉一点,早知今日,严立德过去练武不会如此吊儿郎当。说什么不在意武功,境界反而提升的快,都是骗人的。一分耕耘一分收获,如今想快速提高武功,除了苦练,又有何法?
  钱则羽在怀胎中都忍不住,不安问道:“你最近是怎么了,冬练三九,夏练三伏的,是不是出事了。”钱则羽也混过江湖,最重要的是她了解自己丈夫,不会无缘无故如此焦虑。
  看着钱则羽怀孕浮肿、长斑的脸颊,严立德如何敢说这样的消息刺激她。
  严立德扶着她的肚子,笑道:“孩子就要出世了,我心里紧张,不知日后该怎么教导才好呢。想先把武功再练好点,等他们长大教他们。嗯,长不大也没关系,我练好武功保护他们。”
  “都说一孕傻三年,我还好好的,你怎么就傻了。儿子还没出世,你习文练武的安排好了,真是个傻爹!”钱则羽轻笑道,严立德前科太多,不怪钱则羽轻信。
  严立德配合傻气微笑,他的确只是担心儿子而已。
  十月二十七日是皇帝寿辰,各地藩王将遣使入京贺寿,看着名单上太平王世子的名字,严立德不敢肯定这是宫九本人,还是他留在府中的替身。大明律例,藩王非诏不得离开藩地,宫九常年在无名岛和海上飘着,太平王不会不知道,知情不报、协助隐瞒,查出来也是杀头的罪过!
  各地藩王为表诚意,大多派自己的世子、长子、最受宠爱的儿子来京城贺寿,朱厚照此时未有子嗣,先帝又只有他这一根独苗,宪宗陛下独宠万贵妃,生下的孩子大多不长寿,导致现在皇帝只有两个叔祖。皇室嫡系血脉凋零,世子、嫡子显得尤其珍贵。此次入京贺寿表现,日后极有可能成为继承王府爵位的参考,各家藩王都十分重视。
  还有牧守一方的朝廷大员,也在想方设法逗皇帝开心。远在边疆,谁若在皇帝面前说两句算酸话,他们又怎么辩白。最后,只能给皇帝跟前受宠的人行贿送礼,不求说好话,更不用你冲锋陷阵,只需在地方官受到谗言、弹劾的时候通知一声就够了。
  全国都在为月底的皇帝万寿街做准备,街上已经是人山人海,准备抢定位置看皇帝登基后兴起的烟火表演。街道两旁花草树木早已装点一新,准备让“乡下人”见识帝都繁华,用以震慑藩王诸臣。
  太平王世子入京贺寿队伍进城的时候,严立德包了茶楼临街的包厢观看。太平王世子骑在高头大马上,接受京城百姓对自己的围观和品头论足。
  京城百姓大胆得很,对藩王也该敢指指点点,主要是这些日子来的“贵人”太多,他们已经习惯点评两句。
  只一眼,严立德就知道窗外的世子是假的。严立德轻叹一句:“李代桃僵?看错的人是瞎吗?”
  外面那位世子,没有丝毫武功,以宫九的年纪境界还到不了返璞归真哪一步,所以这个人不可能是宫九。不仅不通武艺,假世子还为人轻浮,多次扫过街上围观的年轻女郎少妇,加上那脂粉勉强遮住的黑眼圈……如果太平王准备用这个假货降低皇帝对太平王府军权的猜忌,太平王无疑做的十分出色。
  严立德自言自语,没拿到对面包厢有和自己一样感兴趣的人,不仅武功好耳力好,手里还拿着千里眼,严立德说的一切都落入这人眼中。
  宫九用千里眼轻轻击打着手心,喃喃道:“有意思!”
  晚上,严立德从刘瑾府上出来。他接管演武司后,和东厂的联系更加紧密,如今东厂督主是谷大用,这批伺候皇帝的旧臣一向以刘瑾为首。
  严立德身边只带了连个随从,慢慢踱步在夜里清冷的街上,已是宵禁时分,只有严立德这种自己能给自己批条子的人,敢明目张胆夜里闲逛。
  突然,严立德停下来,前方有一人等着。
  与白天在街上看见的人有同一张脸,但严立德不认为自己见到的是同一个人。
  严立德抱拳作揖,道:“下官见过太平王世子殿下。”
  “严阁老折煞小王了,请起。”宫九深秋夜里拿着一把折扇轻摇,白天看着是一派翩翩佳公子的风流气度,在这夜晚惨白月光的照耀下,就显得阴森了。
  宫九一步步走进,言笑晏晏,道:“小王初来京城迷了路,好不容易找到人,劳烦严阁老派人送小王回府可好?”
  “臣送殿下回府。”严立德自持武艺高强,并未带软轿或护卫队,到了他们这个地步,平常武功对他们早已无用。此时不管宫九葫芦里卖得什么药,严立德都不准备退了。
  “那小王就厚颜劳烦阁老了。”宫九这个表情可不像是不好意思的模样。
  严立德挥退跟着自己的两个护卫,示意他们站的远一些。宫九一路走来,严立德对他的武功有了初步估算,和自己旗鼓相当,护卫站在旁边也插不上手,反而白白牺牲。
  “说来奇怪,皇家总是有长得相像的人。先平南王世子长得和陛下一模一样,阁老说奇怪不奇怪?”
  “人有相似物有相近,臣不觉奇怪。”严立德瞥了宫九一眼,“臣也没有好奇心。”严立德以为宫九是来试探他的。
  “原来如此。”宫九意味深长的笑了。
  就在严立德以为他们初步达成默契的时候,宫九突然暴起发难。
  招招狠辣,处处夺命,宫九是好不担心在京城击杀一名阁老是多么难以收场。他似乎如沙曼所说,有来自十八层地狱的灵魂,真是名不虚传呢。
  一上手严立德才嫉妒的发现,世上果然是有天才的,天子骄子诸神赐福,名不虚传。宫九年纪不比他还小,功力却与他相当。严立德是老黄瓜刷绿漆,从出生开始就坚定知道自己的目标,并为之奋斗。宫九却是由懵懂婴儿长大,他能精通这么多种武艺,有这样近乎直觉的战斗素养。这是多么不容易啊!
  更可怕的是宫九的自愈能力,宫九的功法十分神秘,轻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重伤也从未造成致命伤害。这是什么样的人啊?小老头无名究竟把他的徒弟改造成什么样儿了?
  严立德不相信天生能有这种能力,不然宫九何必又那种隐秘癖好。
  宫九招招致命,严立德却不打算以命相搏,找机会借力退开,离宫九好一段距离。
  宫九回身抱拳,道“打扰严大人,小王回府了。”宫九没有为自己突然跟严立德打起来做解释,也不准备邀请严立德进屋小坐,直到现在严立德才发现他们斜对面就是太平王府。
  严立德满头黑线,他为什么那么轻易答应宫九的邀请,因为据说宫九是路痴,在海上就了习惯按海上的规矩辨认方向,陆地上更不不识东南西北。这个愚蠢的错误影响是怎么到他脑子里的!对了,严立德突然想来,这不是他看了一本同人里的剧情吗?果然同人小说害死人!
  宫九亦正亦邪,严立德想不出他下一步会做什么?严立德一瞬间想到的是禀告皇帝,加强保卫。可如何给皇帝解释,自己发现了太平王世子有替身,演戏唱双簧的,他没有证据来源,难道要他夜半三进在院子里做法不成?
  第99章 严立德世家
  宫九已经到了,那吴明还会远吗?打了小的,再来老的,严立德不想自己陷入这样的套路。更何况宫九不是炮灰,武功、手段、心性都是一流的,若不是他碰上的身负主角光环的陆小凤,鹿死谁手还不一定呢!
  严立德决定兵行险招,试探宫九。
  一封信第二天早上递到了太平王府京城府邸之中,点明是严阁老给世子的。宫九接过一看,胸中怒气翻滚,片刻之后他却笑了。
  “有意思,果真有意思,这回小老头儿居然没有骗我,当真是好得很!”宫九在微笑,手中信纸却在他的微笑中碎成齑粉,轻轻一抖随风飘散,再无踪迹。
  严立德信送出之后就密切关注着太平王府,还没等来王府的消息,下人就来禀告,“老爷,夫人要生了!”
  什么!在这个时候?预产期不是没到吗?他正准备把钱则羽送到别庄别院去,现在哪里来得及。
  严立德猛然起身,大喝道:“十八卫何在?”
  燕一从阴影处快步走出,单膝跪地道:“属下在。”
  “进入应急模式,府中安保现由你接手,有强敌将至,武功之高与我仿佛,注意用战阵弓弩围困远攻,不能硬拼。”严立德从怀中取出令牌交给燕一,这座府邸严立德居住十多年,应急预案早已制定完善,演习过无数次。
  “管家呢?”
  “奴在。”管家在听说夫人发动之后就亲自来请了。
  “全力配合燕一,再通知内管家预防敌袭,内院现由你接手。夫人陪嫁若不听从指挥,格杀勿论。”严立德眉眼冷酷,他怕自己往日爱妻的态度影响了下人对钱府陪嫁的态度,又从书桌匣子内取除印信交给管家,令他全权处理。
  吩咐清楚,严立德小跑去了内院正房,拉着岳母的手道:“岳母,突发急事,事关重大,无暇细说,这里就拜托您了!别告诉羽妹!”
  严立德说完深深一揖,不等钱夫人反应,马上又出去了。
  钱夫人当了多年诰命,陪着安昌伯一路风雨,见一向稳重的女婿如此着急,如何不知出大事了。只见她环视周遭人等,威压犹如实质,看得偏厅众人尽数低头,才道:“管好自己的嘴,就是管好自己的脑袋。”
  钱夫人穿过偏厅去了产房,钱则羽正大汗淋漓得被稳婆扶着走路,“那杀千刀的呢!”钱则羽和她娘一脉相承,都爱叫丈夫的“爱称”。
  “你可消停些吧,我刚把女婿劝到偏厅,让他别来捣乱。你是没见他满头大汗的模样,你再不生,他都要晕过去了。”钱夫人如常打趣道。
  钱则羽能想像他急得团团转的模样,哈哈大笑,一笑却扯得下面发痛,笑脸又扭曲成痛苦。“啊,疼,好疼,我不生了,我不生了!”
  稳婆察看一番,道:“夫人才开到三指。”
  “别理她,扶着她继续走。”钱夫人当机立断,指挥稳婆架着钱则羽在产房里绕圈,自己拧了帕子给她擦满头汗水。
  “娘,好疼啊,爹啊,女儿疼啊!严立德,混蛋,我不生了,你在哪儿啊,过来陪我。啊——”钱则羽疼的语无伦次,不知自己在呼喊些什么,双手深深掐在两个稳婆手臂上,若非稳婆都是健仆,如何禁得住这般。
  “别叫,别叫,留着力气。”钱夫人接过丫鬟准备好的帕子塞进她口中,道:“别咬了舌头,更别叫,后面有你用力气的时候。跟着娘的话做,呼吸,来吸气——呼气——吸气——呼气——”
  钱夫人为自己女儿全力护航,不管外面出了什么事,她最重要的是诞下子嗣。好则锦上添花,坏,这个孩子就是最后的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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