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节

  每回他这样问,施与美都答:“回叶大少爷,他不是你的儿子,是我的。”
  叶竹贤有气,瞅着施与美温柔和善的表情,发作不得。回回都摔门而出。
  后来,施与美带叶径离开了叶家。
  离开的原因叶径不太清楚。反正他那父亲除了家世,皮相之外,并无可取之处。
  他母亲走了也是好事。
  住到香山街,施与美对叶径嘘寒问暖。
  只是他似乎个性遗传自叶家,寡言少语。
  那个被他砸到的叶翘绿是少见的聒噪。哪怕他不理她,她依然会“哈哈哈”地向他奔过来。
  她梳着歪斜的两条辫子,整日在他耳边叽里呱啦。
  他忍不住了,会把她的辫子摆正。
  后来的年月中,他竟然一直记得这个歪辫子的爱笑小女孩。
  离开施与美,回到叶家的叶径个性更加内敛,喜好孤独。
  叶竹贤本就是浪荡性格,没了施与美的管束,更加胡来。三天两头不回家。
  某天遇见儿子,他又琢磨起来,“你怎么越长越像我了?”言语中充满惋惜。“像你妈多好,眉如远山,眸似星辰。”这话又像是在怀念。
  叶径懒得理他,转身走人。
  叶竹贤看着他的背影,“不过,你这性格不知是遗传了谁。”
  叶径其实还是遗传的叶家本性,只是在施与美的教育之下,谨守克制。
  退避女色则是因为他的要求过高,无人入得他的眼。他要的端正的骨骼,爱笑的性格,圆圆的脸蛋。
  这么些年下来,也就叶翘绿符合。
  叶竹贤陷害叶径的事,让他对亲生父亲的自私了解得透彻。
  叶竹贤不止坑了儿子,还坑了一位名叫贾凯的管家。
  这个贾凯负责照顾叶径的日常起居。十岁那年,叶径差点遇上车祸,是贾凯替他受了那一撞。
  叶径感恩在心。
  叶径十岁到十九岁的整整九年,和贾凯虽然是主仆,但关系不错。在叶径心里,贾凯的地位比叶竹贤都要来得高。
  2007年秋天,叶竹贤以高回报、低风险的说辞,引诱贾凯入了进林股份。
  第二年春天,股东们纷纷抛售,进林崩了盘。
  叶竹贤逃了。
  叶家那些人收到风,都溜了。
  留下的都是被风暴波及的人。
  贾凯的配资是杠杆,他在一夜之间血本无归。
  憧憬的幸福晚年成了幻影,催债的连环电话让他精神崩溃。
  他还不起配资公司的高杠杆利息,在一个暴雨夜,跳楼结束了生命。
  人是死了,债台仍然高筑。
  贾凯那个给叶径当保洁工的女儿天天被催债,走投无路时,求助于叶径。
  叶径这时伸了援手。
  他不是同情心泛滥。只是因为知恩要图报。
  叶竹贤的卷款逃跑连累了很多人,叶径只帮了贾凯这一家。
  他一个学生还不起那笔钱,更不能向施与美开口。
  在出了事之后的很长时间里,他不想和施与美过多联络,担心她被叶家牵连。
  正在此时,关老师借了他大额资金。
  然后他去了k市给关老师做事。
  一人在外,没了施与美的叮嘱,叶径的性格渐渐锋利。
  开始两三年,他逢年过节还是回香山街。
  后来,他借口忙,淡了联系。
  叶径给自己预了十年的时间还清关老师的借款。
  前年,k市省级博物馆项目的得奖,他声名鹊起,设计费水涨船高。
  无债一身轻。这个时候他才有心思顾及爱情,终于回到d市。
  椭圆机的女人拿着毛巾,扭着跨过来,一边擦汗一边搭讪,“嗨!你怎么不练啊?”她的目光溜在他的胸膛间。
  叶翘绿转头看去。这不是她刚刚问过的问题吗?
  叶径当然不会回答这个女人。
  叶翘绿按停跑步机,步子渐渐缓下来,“你问他吗?”
  女人之前没留意到叶翘绿,这时听到问话,打量起她来。
  只要是正常人,都会觉得叶翘绿配不上叶径的美貌。
  全天下只有叶径和叶翘绿才坚信两人是天作之合。
  女人笑笑,眼前这圆脸妹的长相不如她,让她有艳压的优越感。“是啊,我问他。”
  叶翘绿跳下跑步机,“我刚刚也问了他这个问题,我知道答案。你来问我好了。”
  女人满脸吃惊。
  叶翘绿一本正经,“他不爱说话,你有问题我来回答你啊。”
  “打扰了。”女人识相地离开。
  叶翘绿看向叶径,“她是来干嘛的?”
  “谁知道。”他拿起毛巾给她拭汗。
  她笑,“我运动完啦,我们去看看吴天野唱完没有。”
  叶径看她对唱歌极为热衷,便随她去了。
  去到时,吴天野一群人已经走了。
  她失望,“我回别墅清唱给你听。我们的主题曲啊,最好听了。”
  叶径不忍扫她的兴,忍着听了半个小时,然后躺倒在床上。
  直到要离开,他才起来。
  脸色泛着白。
  ——
  d市这个没有秋天的城市,一夜入了冬。
  叶径递交了请辞报告。
  窦正森沉眼,抖了抖辞职信。上面电脑打印的几行字没什么好看的,都是假话。他将目光移至署名处。“能给我一个真实的理由吗?”
  叶径:“其实,我女朋友受伤之后,设计部的大部分工作我都交给副总监了。”
  “爱美人不爱江山,成。这理由我服了。”窦正森枕着老板椅。“我辛辛苦苦三赴k市聘回来的叶总监,半年就要换了。”
  “副总监工作能力强,而且开发商那些门道,他比我熟。”
  “除了只做技术的工作,其他的哪个没有些门道啊。”窦正森起身伸出手,“成吧,以后有缘再聚。”
  叶翘绿得知叶径的辞职,愣了下,“那你怎么养我啊?我每顿饭都吃两大碗啊。”
  “还有些存款。”叶径躺在小房间的嫩绿床铺上,懒洋洋的,“我们先到处走走,明年再考虑工作的事。”
  “两人都游手好闲了?”
  “什么游手好闲。我们去各大城市考察建筑。然后出国玩,看看建筑大师的作品。”
  叶翘绿一听来了兴趣,“那要好多钱吧?我存款有十来万,我贡献出来吧。”实诚的娃,把身家掏了出来。
  “钱不是问题。我们最大的问题是——”他深深看她一眼,“你爸。”
  “我爸?”她疑惑,“我爸怎么了?”
  “你爸不知道我们的事,怎么会让我们俩单独出游。”
  “噢……对。妈妈也不知道呢,我晚上就去和她说。”
  “嗯。我们的幸福就靠你了。”叶径抱她亲了亲。
  她笑道:“包在我身上。”
  叶翘绿很有义气,说到做到。
  施与美一到家,她就上前,“妈妈,我有事要告诉你。”
  施与美微笑,“什么事呀?这么开心。”
  “我和叶径恋爱啦,以后准备结婚呢。”叶翘绿笑容大大的。
  施与美怔了下,看着默默站在女儿身后的儿子。
  所以,果然女儿才是主动方?儿子就这么妥协了?
  “妈妈,你不会反对吧?”叶翘绿这会儿才想起存在这个可能性。
  施与美回过神来,“呃……妈妈就是一时间难以……接受。”
  叶径点头,“过几天就能接受了。”顿了下,他补充说,“我刚开始也不能接受。”
  叶翘绿转头,“我和你很般配啊。”
  施与美长叹一声,“老叶那里要怎么说啊?”
  叶翘绿:“就直接说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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