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节
杜引之身子明显一僵,缓缓抬起头,与小叔四目相对:“我没把小叔睡了?”语气里竟还有些失落的意味。
“……”杜言疏无语,这失望的语气落寞的眼神是怎么回事?我是你小叔你能睡么?能么?
“小叔没骗我?”杜引之神情十分认真慎重,再次确认。
“放心,你若真做出那禽兽之事,我会亲自把你阉了。”杜言疏咬牙切齿。
“恩……那也值了。“杜引之神思恍惚,一时将心里话说了出来。
“……赶紧从我身上滚下去。“杜言疏忍无可忍,声音颤抖,再不复平日的云淡风轻。
杜引之迟疑片刻,缓缓坐起身,日光漏进屋中落在小叔瓷白的胸膛上,两点玲珑的粉红在耀目的光线下颜色越发浅了,淡淡的,瞧得杜引之一阵心神恍惚。
要是昨夜趁着酒劲……想归想,他自然不希望伤害小叔,真要做,也等彼此心意相通,自己也做了充足的准备才行,不强迫对方,不让对方疼,毕竟是最珍视的人。
觉察到对方灼灼的视线,杜言疏就算再迟钝,也不能装作视而不见了,他沉下声道:“引之,有些心思,你不该有。”
小叔的话语如兜头一盆凉水浇下来,杜引之心冷透了,神色一凝,垂下眼道:“侄儿酒后失仪,还请小叔责罚。”
引之跪坐的地方正好逆光,杜言疏看不清他的表情,只这凝肃冰凉的语气,让他心中也莫名的难受。
说不清道不明的失落感……
但这心思,彼此,确实不该有半分。
“你先下去罢。”
杜引之点了点头,替小叔解了穴脉,乖乖的披衣穿鞋下了床。
长久凝滞的经络灵脉骤然复苏,杜言疏顿觉灵息翻涌四肢百骸酸麻不止,想要行动自如还需一点时间恢复。杜引之又变回往日那个贴心乖巧的小侄儿,替他掖好被子:“小叔歇一会儿,待会我让小二端盆热水来。”
顿了顿,他迟疑道:“我先出去一趟,小叔若有事,随时唤我。”
杜言疏点了点头:“你去罢。”他自然明白,引之这是怕他尴尬好意避开,彼此先冷静冷静。
说罢,杜言疏便闭上了眼睛凝神调息。杜引之深深看了眼被自己抱了一夜的小叔,微不可查地叹了口气,无声无息地出门了。
杜引之离开后不到一炷香时间,店里的伙计就端来一盆沐浴的热水,瞧见破了个大洞的窗户也不惊讶,动作利索用布帘暂时糊住破洞,还格外殷勤说客官暂且忍耐一下,现下客满没有可替换的房间,杜言疏淡淡点头,想必引之已赔了许多修葺银钱。
他此刻已恢复如初行动自如,他昏昏沉沉地泡在热水了,舒了一口气,让那些荒唐的心思纷纷扰扰的情绪都消融在氤氲的水雾里。
待他将自己收拾妥当,店里的伙计又来拍门,眉花眼笑说,楼下有一位唐姑娘,想邀杜公子赏脸去喝杯茶。
杜公子?哪位杜公子?
作者有话要说: 引之:原来小叔不是性冷淡(^_-)
小叔:……废话
引之:而且这么()感觉捡了个宝
小叔:……谁捡的谁╭( ̄▽ ̄)╯╧═╧
……
这两天的醉鱼料理还满意么?希望不会被扣押~
【请假预警:周一(11月13日)请假一天】
最近三次元崩坏了……我去处理一下哭唧唧,周二按时回来~嘛~反正废柴从不食言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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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船
能有姑娘寻上门的,自然是意气风发的杜小公子。
杜言疏嘴角抽了抽,吩咐伙计让那位唐姑娘稍等片刻,待伙计下楼了,才不慌不忙用传音符将引之唤了回来。
杜引之此时正魂不守舍地在双盘镇街市上闲走,满心满意都是小叔的事儿,杜言疏那句「有些心思,你不该有」如一根针刺进他心里,来回翻搅将他扎了个千疮百孔。
当时小叔的神色并非玩笑,但他不明白,为何不能动这心思,虽然唤对方一声小叔,但彼此又不是真的有血缘关系……
正当他失魂落魄之时,忽而接到小叔的传音信,一时竟欢喜得愣住了,他早已做好了对方暂时不会理睬他的准备,没想到……回过神儿来,立马风风火火的朝客栈奔去。
那厢杜引之正火急火燎往回赶,这厢杜言疏正优哉游哉喝茶醒神,约莫半个时辰后,门终于被推开了。
“见着唐姑娘了?”杜言疏眼皮都不抬一下,轻描淡写问。
杜引之莫名有些发虚:“见着了,唐姑娘此番来,是邀我们一道儿坐船前往海市的。”
玖江唐氏是仙门世家,自然也收到了蜃炎岛主的请柬,杜言疏淡淡的点头,挑眉道:“你答应了?”
杜言疏神色莫测摇了摇头:“侄儿正是来请小叔定夺。”
若不是他顾虑唐家也是世族大家,不好驳了人家面子,且与杜家也有些交情,早就一口回绝了唐雯芝。
沉吟片刻,杜言疏道:“也是唐家一番好意,应下罢。”
闻言,杜引之明显一愣,显然没料到小叔会应下。
“只不过,有来有往才不失礼,我们也应回礼才是。”杜言疏决定与唐家同船前往蜃炎岛,不仅仅是为了打趣引之,曾经杜子循身染鬼族奇毒,当年唐家家主为讨回解药也出了一份力,自己虽自在惯了,但此番是以杜家庄的名义而来,也不能太任性妄为失了礼数。
“侄儿明白。”说罢,杜引之又暗暗瞧了瞧小叔神色,看并无异样,才略略放下心离开客房,下楼回应唐姑娘。
听到脚步声远去,杜言疏才抬起眼,看着早已消失在门外的人影,心情微妙……这小子,倒是个风流胚子。
……
因搭唐家的便船,叔侄两又在双盘镇呆了一日,杜言疏简单的喝了一碗粥又去补觉了,杜引之将回礼之事打点妥当,看小叔睡下,又到镇上逛了几圈,在书画坊里消磨了一个时辰,落了夜才回到客栈,寻了个褥子卷在地上睡了。
翌日天未亮,叔侄两便抵达码头,与唐家家主唐文清、其妹唐雯芝寒暄了一番,彼此上船叙话。
不多时,唐家的船破水而行,驶向隐匿于西海流雾中的蜃炎岛。
途中,杜言疏让引之将一副天外镜作为拜礼交与唐家人。唐家人喜好搜集各类奇异仙器,天外镜能映照诸鬼怪原型,也算一件稀罕的宝物,送与唐家人,正是投其所好。
唐文清也是一副斯文俊美的模样,与杜引之同辈,故而唤杜言疏一声前辈:“杜前辈客气了,不过是举手之劳,况与前辈行方便,也是晚辈应该做的。”
杜言疏勉强与其客套了几句,杜引之不好插嘴,站在一旁看这位唐公子眉目含笑与小叔叙话,心中稍稍有些不舒坦。
唐雯芝作为唐家唯一的姑娘,自小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多多少少养成了些娇纵任性的脾气,此刻见杜引之一人无聊,也不忌讳男女之别,几次三番上前搭话,杜引之全副注意力都在小叔与唐文清的一举一动上,自然无心思理这大小姐,全程温文有礼地敷衍,让唐雯芝讨了没趣又生不起气来。
杜言疏这边客气地与唐公子叙话,也时不时注意引之那边的动静,唐姑娘的心意再明显不过,他瞧在眼里,忍不住将唐姑娘与戚蓉比较了一番,若是作为侄媳妇,他自然喜欢后者。
不过杜言疏算是看明白了,像戚蓉唐雯芝这样倾心于引之的姑娘,怕远不止她们两。
自己养大的孩子受欢迎,他心境稍微有点复杂。
……
入了夜,众人吃罢饭各自回房歇息,杜言疏沐浴洗漱完毕,正襟危坐于榻上入定,忽而听到一阵极轻的敲门声,以为是引之,遂漫不经心道了声请进,不料来人竟是唐文清。
唐文清笑容款款,杜言疏也忙敛了面上的诧异之色,一番客套后,终于切入正题:“先前在玄灵洞狩魂,多亏杜公子出手相助,才救得舍妹一命,晚辈一直没寻着机会前去杜家庄答谢,雯芝她对此一直耿耿于怀,今儿能顺路搭载杜前辈与杜公子前往蜃炎岛,也算是了了晚辈一个心愿。”
他这番话说得冠冕堂皇,重点却是在他妹妹唐雯芝身上,杜言疏心中明白,面上却装糊涂:“唐公子客气了,他们同为修行之人,理应相互照应。”
嘴上坦荡,却忍不住在心中戏虐一笑,引之这孩子,当真处处留情,思及他前日夜里的行为,若当时被他那样轻佻对待的不是自己而是某位姑娘,引之可就要翻船了。
唐文清点头莞尔:“杜公子天纵之资,年纪轻轻便有如此高的修为灵力,当真令人赞叹。”
杜言疏谦虚一笑:“唐公子过奖了。”心中却道,这是众人皆知的事情,还需你深夜与我唠叨一遍强调一次么……
顿了顿,实在是有些乏了,不愿再与他打太极,心平气和道:“唐公子有话不妨直说。”
唐文清愣了愣,旋即朗声一笑,直言道:“杜公子人品天资如此出众,可有欲结道侣的对象?”
“这事儿恐怕你得亲自问引之了,他从不与我谈及这方面的心思。”此话并非敷衍唐文清,引之从未与他吐露过对哪家姑娘倾心,凭他迟钝的神经,更不可能觉察到了。
唐文清得了这话,便知杜引之未有以家族为纽带的结亲联姻对象,替自家妹妹松了一口气。
得到了答案,唐文清却也没有要走的意思,杜言疏寄人篱下也不好下逐客令,彼此枯坐片刻,对方竟坐下来沏茶,杜言疏无语,索性一不做二不休,盘腿于榻上敛息闭目入定。
“……”唐文清为对方坦率的‘不见外’感到微微诧异,素来又听闻杜言疏为人清冷淡漠,遂笑得客气:“时候不早了,晚辈就不打扰前辈歇息了。”
听到唐文清起身,杜言疏刚想松一口气,却听得对方朝自己走来……
他倏忽睁开眼睛,抬头一瞧,那张眉目含笑的俊美面孔近在咫尺,难得露出了凝肃的神情:“杜前辈,这半年来,你的梦境可有何异常之处?”
杜言疏怔了怔,沉吟片刻淡然道:“无”
他自问没有说谎,前世被鲛魔杀害的梦魇重生后一直重复不断,算不得这半年才出现的异常。
唐文清蹙眉:“奇怪,杜前辈身上,有被人使用过枕蝶的痕迹。”
“枕蝶?”杜言疏只在博物异闻录中见到过相关记载,枕蝶暮生朝死,以灵火燃其尸可入他人梦境,故枕蝶又名引梦蝶。
唐文清点头:“杜前辈若是不介意,晚辈倒是可以用灵识为前辈探查一番。”
唐家喜欢研究各类仙器灵虫,在这一方面自然比较擅长。
杜言疏毫不迟疑摆摆手道:“不用麻烦了。”他心中了然,能对他用枕蝶而不让他察觉的人,除了引之还有谁?
所以,他是什么时候看到的,前世的梦境……思及至此,杜言疏心头一沉。
被杜前辈如此果断的拒绝,倒是唐文清怔了怔,心中莫名有些失望,可对方态度坚决他又不好再争取,正在踌躇之际,忽而听到一阵拍门声,轻而急——
“小叔,你可睡下了?”
明知故问,屋中烛火未熄,杜言疏睡觉时容不得一点儿光亮,此刻哪有睡下的道理。
“进来罢。”
杜引之推门而入,瞧见的就是小叔坐于榻上,而唐文清则虎视眈眈立于他身侧的画面,顿时窝了一肚子火气,面上却笑得温文得体道:“这么晚了,唐公子也在。”
唐文清面上讪讪的,与引之招呼了一番,便知情识趣地离开了。
待门关上,杜言疏淡然道:“有何事?”
杜引之坦言道:“方才我听到唐公子进了小叔的房间,久久未见出来,有些担心过来瞧瞧。”
杜言疏觉得这话有些别扭,又说不上哪里不对,未及细思道:“唐公子深夜来此,也是为了与我说你的事。”
“我的事?”杜引之蹙眉。
杜言疏点头,云淡风轻道:“两件事,一好一坏。”
顿了顿,瞧引之有些发懵,挑眉道:“好事是,唐姑娘瞧上你了,唐家有意与杜家结亲——”
杜引之面色微沉:“那坏事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