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节

  故事的主角各不相同,有年轻的国王,为理想奔赴的少女,还有一个……目前的他暂时不知道如何形容的奇怪的魔术师。
  “就是送你这把剑的人?”
  “嗯。”艾尔利的目光有些飘忽:“虽然一开始是挺好用的,但好像没用多久,就变成现在的样子了。”
  恩奇都沉默了片刻,道:“那个人是故意的吧。”
  “啊,真的吗?”
  “很有可能?哈哈哈。”
  从无意的一句话发展到讲故事的环节,起因还是恩奇都无时无刻不在的好奇心。
  他被艾尔利提起的一个女孩子成为国王还和另一个女孩子生出了性别为女的儿子勾起了强烈的兴趣,继而深挖,才从艾尔利口中得知了更为丰富的内容。
  原来,让艾尔利从一个非战斗型的特殊英灵,沦落成如今这凄惨境地的人,竟然就是他曾经提过几句的年轻的国王。
  艾尔利曾用宝具修改了那位国王的“过去”,
  “修改过去的代价多少,完全取决于影响范围。如果说,那个人只是一个普通人,即使人生轨迹完全改变,也不会对世界造成明显的影响,那么,代价通常就是,将他所需要丢弃的‘命运’交由我代为背负,那样便显得微乎其微,不足为提。”
  “相对的,同样的道理。”
  “如果说,那个人深受命运的眷顾。他过往的经历无论何处发生了些微的改动,都会带来颠覆性的灾难,那么……”
  那会是仅用噩梦,末日,人间地狱,亦无法形容的绝望。
  艾尔利为那位国王动用宝具,并非是因为改动了他的过往而得到了近乎灭顶的打击。
  不止,情况比这复杂了太多太多。
  那个时候,摆在英灵面前的是两条路。
  第一条,冷眼旁观。
  因为他的出现,让国王的未来发生了极为严重的偏移。
  冥冥之中早有注定,某一些人必须生,某一些人必须死,某一些人定将成为永远被历史铭记的耀眼日光——若是他死,他生,他在阴差阳错下未能达到预期的地位和高度。
  无形之中永远关注着众生,也为他们铺设各自道路的“命运”,亦或是所谓世界的意识,就会自觉地将脱轨的人与物,尽数肃清。
  没有任何回转的余地,也再没有后悔、弥补的机会,在“命运”察觉到依照如今的路无法走到预期的目的地的那一刻,结局就已经定了。
  国王,还有他的国家,即使什么也不做,都会因为突来的翻天覆地的打压,化为彻彻底底的历史的灰烬。
  英灵可以什么也不做。
  他不插手,一眼可望到尽头的世界线也会在消亡的同时分化出的新的轮回,一切皆合心意,更是碍不到他已是英灵的他什么。
  第二条……就只剩下决绝的选择了。
  只用短短的几句话就能够概括:
  他将国王的“未来”引导至其应当拥有的光明方向。
  他承受了与被改变的“遇到艾尔利,奥兹曼迪亚斯无法在死后成为英灵”这一内容相对应的代价。
  等同于心脏的灵核破碎了,身在英灵殿中的本体也遭到了近乎毁灭性的重创,他差点就彻底地从英灵王座中消失。
  多么侥幸,幸好他是一个特殊的、非正常的英灵。
  几乎彻底消散的魔力堪堪依附在某个世界的一尊废弃的盔甲上,暂且苟延残喘了数十年,才勉强重回了英灵殿。
  这个可怕的后遗症,直到再度被御主召唤时也仍未彻底消失。
  弱小,狼狈——那就是,吉尔伽美什和恩奇都如今所看到的艾尔利的样子了。
  ……
  ……
  当艾尔利于王之宝库沉睡时,自然而然地,外界的声音也被宝库隔绝了。
  “——黄金的,余的耐心有限。”
  赫然呈现的,是一双有着烈日光辉的金瞳,可在闪耀的光芒中,流露出的却是与日光相反、宛如冰川之下永凝寒冰的目光。
  至高无上的太阳王至此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冒犯。
  他向前迈出一步。
  脚下传出的,也是低闷而又暗藏冰冷的铿锵声响。
  然而——
  被这让天下之人皆不敢直视的双眼直视着的男人,嘴角仍勾着嘲讽而不刻入心中的笑意。
  “可笑,你威胁的对象怕是搞错了,太阳的。”
  英雄王冷冷地说。
  他是自上次圣杯战争遗留至今,且意外拥有了肉体的英灵。
  身体的外表和黑色修身的制服让他看上去格外年轻,除却那过于惹眼的金发赤瞳以及外国人的长相,仿佛就只是一个生活在这平凡世界的普通人类。
  可是,他只需要站立于此,用高傲的言语和睥睨的目光,就能够毫无疑虑地让人知晓他的身份。
  “虽然离挚友的程度还差了一些,但那家伙也是本王难得认可之人。本王收藏在王财中的东西,也是你能染指的么!”
  说到这里,黄金的王望向已然震怒的法老,血色的双眸微眯。
  “更何况——”
  话音落定之时,似有微不可见的晦色将瞳孔染上了浊黑的颜色。
  “在本王看来,你,还是太碍眼了。”
  第23章
  奇怪, 怎么会呢。
  今夜意外地没能与迷蒙而舒适的沉眠紧紧相拥。
  有或许象征着什么的——梦,悄然从意识无意间留出的空隙潜入,没有征兆地将他拽入了瞬间构造而起的情景。
  ‘又是梦啊……我看看,这儿是哪里呢?’
  艾尔利向来能比较轻易地分辨出梦与现实之间那道模糊而又清晰的界限,虽然缺陷在于,在他意识到这是梦后,却无法随意操控梦中的那个“自己”, 只能做一些细微的动作,再以旁观者的视角审视着发生在眼前的一切。
  这次也不例外。
  他看见了。
  在这个来得突然的梦境里,艾尔利变成了一个颇为怀念的模样。
  用浑浊的魔力构成人形来将盔甲撑起, 只看背影还稍好一些,要是转到前面,就只能一眼瞧见头盔之内旋转着的光团——
  用稍微好听些的形容,或许, 这与只现身于晴朗蓝天过后的夜空之中的璀璨星云有几分相似。
  当然,那顶多算是心理安慰, 这久违的形象有多难堪他还是很有自知之明。
  ‘啊,原来如此,就是那个时候了。’
  他喃喃自语,很容易就从记忆中提炼出了关键的线索。
  ‘正因为遇到了吉尔, 梦才会将我带回到这里来吗?嗯,是应该这样,完全合了我的心意。’
  认真说起来,艾尔利并不想念自己现在这个形象。
  他只想念用着这具残破的躯体时遇到的让他历经百年亦无法不挂念的人们——看到了吗, 他们就在前方。
  “怎么了,艾尔利?”
  “杂种,你磨磨蹭蹭的在做什么。”
  金发的男人,绿发的青年,一人双手环胸,投来了按捺着不耐的不满视线,一人悠悠望来,唇边挂着浅浅的微笑。
  艾尔利——梦中这个套着银甲、腰间还挂着破得掉渣的铁剑的艾尔利,先前似乎正望着前方两人的背影发呆。
  虽然没人能看清他的表情,但含着略微不安的情绪总能够突破最表层的限制,传递到他人的心间。
  “我——在看你们。”
  一开口,说出的就是完全遵从现实的语句。
  果不其然,他的回答当即就遭到了嘲讽。绿发青年哈哈大笑,金发男人更是不客气地说着即使是瞻仰本王的英姿也要分清楚时间,现在,赶紧滚过来。
  艾尔利只好说——“哦。”
  他终于没继续站在原地踌躇了,向那两人的所在走去。
  尚且无法控制好力道的脚步时轻时重地落到雨后湿润的土地,因而留下了一个个深浅不一的凹陷印记。
  即使被催促,也走得很慢,很慢。
  大概是因为平日里他的行动一直都是如此缓慢,反应也一直都是如此迟钝,用这般沉重的脚步一步步走来,竟完全没有引来任何怀疑。
  艾尔利知道,他的目光始终都停留在那两人身上,从未移开过。
  以及,时隔多年再回答同样的场景,有了不少长进的他也终于明白了……
  为什么要注视着他们。
  为什么步伐缓慢,仿佛之间相隔的数米是一段不愿走尽的距离。
  是在拖延时间吗?唔,好像可以这么说。那就对了,他就是在拖延时间。
  不想……不想靠近啊。
  原来那个时候,沉甸甸地积压在心头的重量就是悲伤吗?
  所有还能流动的血液都聚集在胸口,让胸膛内部如被烈火灼烧,烫出一片乌黑的烙印。
  然后它们得到了号令,一齐往上涌,先让颤抖着的双唇紧闭,随后经过双颊,汇集在眼眶,让滚烫的泪水潸然而下——
  不对,那时的艾尔利根本就没有人形,怎么可能落泪呢?
  他的印象里也没有这回事。但是,当梦中的艾尔利下意识地抬手时,还是有晶莹的水珠忽然落下,砸在了袖甲的边缘。
  其后,微弱的水花就顺着弯曲的弧度继续坠落,直至没入湿滑的青草地,再也看不见踪影。
  “艾尔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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