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节

  江鹤咧嘴笑笑:“大人,您别这样,属下看着怪难受的,以后属下保证好好干,再不让您伤心了——”
  江远朝指指门口:“要不说正事,要不滚出去。”
  “是,那还是说正事吧!”江鹤立刻直了直腰,接着道,“黎姑娘不是进了苏尚书府吗,属下就扮成个卖冰糖葫芦的小贩,站在尚书府外面等啊等,终于把她给等出来了。属下原本是想继续跟上去的,谁知还没行动呢,黎姑娘就站到了我面前!”
  “然后呢?”
  “然后她就说,嘿,小哥,昨天咱们在五味茶馆见过吧?属下不承认,她就让婢女买了几支糖葫芦,临走前还提醒属下以后再卖糖葫芦别把脸涂黑了!”
  “噗嗤。”听到这里,江远朝轻笑出声。
  江鹤怔怔看着,心道:大人这样的笑可真少见。
  江远朝敛了笑,淡淡道:“出去吧。”
  江鹤受宠若惊。
  大人居然没叫他滚,可见对他今天的表现也没有那么失望嘛。
  江鹤松了口气,走到门口听身后传来一句:“记得把今天的马桶刷了。”
  江鹤脚下一个趔趄,扶着门框狼狈出去了。
  江远朝收回目光,弯唇轻笑起来。
  看来,那小姑娘有些生气了,这是借着打他属下的脸来提醒他呢。真是个聪慧非常的丫头,也不知是否已经猜到他是锦鳞卫了?
  江远朝忽地对下一次的见面有了几分期待。
  到时候试探一下好了。
  泰宁侯府的花园八角亭里,朱彦与朱颜兄妹正在对弈,一个丫鬟走来把信笺奉上:“姑娘,是尚书府苏姑娘给您的信。”
  朱颜伸手把信接过来,冲朱彦笑笑:“五哥,我跟你说,别看每次下棋你都能碾压我,若是对上洛衣,可就不一定了。”
  朱彦抬手,轻轻敲了敲朱颜额头:“别在男子面前随意提姑娘家的闺名。”
  放眼京城,若是有下棋赢过他的女孩子,他只能想到一人而已。
  说起来,他们三个当初与黎姑娘相处那么久,除了知道她在家中排行第三,还一直不知道她叫什么名字呢。
  “古板!”朱颜吐了吐舌头,把信打开,扫过内容立刻目露惊奇。
  对面而坐的朱彦虽因妹妹的表情心生好奇,却好风度没有出言询问,反而是朱颜主动说道:“还真是奇了,洛衣居然邀我为一人联名举荐入馥山社。”
  朱彦闻言笑笑。
  朱颜眨了眨眼,晃着信道:“五哥猜猜那人是谁?”
  朱彦心中一动。
  七妹这么说,他还有什么猜不出来的,那人定然是黎姑娘无疑了。可一想到上次惹了妹妹不高兴,他还是佯作不知,笑问道:“谁啊?五哥可猜不出。”
  朱颜一听,很是满意。
  她可不想兄长时时把哪家姑娘放在心上,这和那姑娘好坏无关,嗯,主要和她心情有关。
  一想到自小疼爱她的兄长快要娶嫂嫂了,还真有些不是滋味。
  “是佛诞日被无梅师太召见的那位黎姑娘,五哥还有印象不?”
  “没……”
  朱颜已是无心下棋,喃喃道:“还真想看看能让洛衣心服口服的人棋艺究竟如何高明呢。”
  “对了,你们馥山社什么时候再聚?似乎有段日子没动静了。”
  朱颜闻言,面上浮现几分伤感:“我们社长不是才病故了没多久,再加上北地英灵们的棺椁进京安葬,这些活动暂且停下了,缓些日子再说吧。”
  接下来几日,乔昭日子过得风平浪静,而邵明渊那里又有了新动静。
  邵知从远威镖局副镖头林昆的老家风尘仆仆赶回来,向邵明渊禀告道:“将军,属下带着林昆一起回来了。”
  “问到了什么?”
  邵知摇摇头:“林昆什么都不说,他说要见您。”
  “见我?”
  “是,他说只有见到您,才会说。”
  邵明渊听了面无波澜,淡淡道:“你安排一下,让他在春风楼等我。”
  邵知心知将军很多事不愿在侯府办,可想到春风楼毕竟是人来人往的酒肆,又有几分迟疑,只听将军大人轻飘飘道:“放心去安排,我把春风楼买下了。”
  邵知:“……”能别乱花钱嘛,他们这些属下还指望将军赏钱娶媳妇呢!
  第112章 抽丝剥茧
  春风楼青白酒旗迎风招展依旧,出入的酒客浑然不知这家在京城颇有名气的酒肆已经悄然换了东家。
  这一次邵明渊是从后门进的,连前面酒楼都没去,直接进了后院一间屋子,跟着来的两名亲卫悄然守在门口。
  屋内布局明朗,临窗的桌上摆着一只细白瓷大肚的酒壶并一对酒蛊,窗台上一盆芍药花开得绚烂。
  邵明渊坐下,没有斟酒,只是静静等着。
  大约过了两刻钟左右,门外传来动静,片刻后门推开,邵知领着一位中年汉子走进来。
  “将军,林镖头来了。”
  邵明渊看向林昆。
  远威镖局在京城开了多年,甚至在一些大城市开设了分局,作为镖局的副镖头,此人可算得上一号人物。
  眼前的中年汉子身量不高,却很壮实,饱经风霜的脸上有一双明亮精神的眼睛。
  “林镖头。”邵明渊率先出声。
  林昆目光灼灼望着邵明渊,忽地拜了下去:“见过将军!”
  他双手轻颤,似是竭力忍着激动。
  邵明渊有些意外,伸手把林昆扶起:“林镖头不必如此多礼——”
  林昆站起来,一双眼亮亮的,眼中满是见到崇敬已久之人的热切。
  邵知没好气地想:这人执意要等见到将军才说,该不会是因为纯粹想和他家将军见一面吧?
  邵知这样想着,目光落在林昆紧握着邵明渊的手上。
  哼,还不放手!
  邵明渊比邵知淡定得多。
  这样的眼神,他在北地见得太多了。
  “邵知,你先出去吧。”
  既然此人要见了他的面才肯说,可见是不愿意有旁人在场的。
  “领命。”邵知扫了林昆一眼,默默退了出去。
  室内只剩下邵明渊与林昆二人,邵明渊抽回手,指指桌上的白瓷酒壶:“林镖头,喝一杯么?”
  “不,不用了。”在大名鼎鼎的冠军侯面前,作为一名走镖混日子的普通百姓,林昆显然有些激动,望着那张近在咫尺年轻而英俊的脸,忍不住表白道,“将军有所不知,想当年我还年轻的时候,就听说过您的英雄事迹了,对您特别崇敬——”
  邵明渊:“……”
  他垂眸,伸手把酒蛊翻转过来,执起酒壶依次倒满,而后推过去,温声浅笑道:“我的荣幸。”
  手指碰上冰凉的酒蛊,林昆才清醒过来,不由呆了呆。
  他刚刚都胡说八道了些什么?
  “这酒名‘醉春风’,林镖头定然是喝过的。”
  “哦,喝过,喝过。”林昆接过邵明渊递过来的酒,晕乎乎就喝下去了。
  邵明渊没有觉得好笑,反而心头发涩。
  百姓就是如此,你保护了他们,他们便把你敬在心里,饶是平时顶天立地的汉子都能流露出孩子气的一面。
  没有党争,没有忌惮,这些最朴素的感情,一直是他坚守北地的动力。
  邵明渊理解林昆的心情,没有直接进入正题,而是如朋友小聚般闲聊了几句,见他心情渐渐平复下来,才谈起:“林镖头应该知道,我的妻子当初落入鞑子手里,是因为走错了路——”
  林昆神色一变,放下酒蛊肃然道:“是。”
  将军夫人被掳走时,他就在场,哪有不清楚的,那是走错了路吗?
  眼前的人虽年轻,却是他敬仰已久的人,林昆心一横,把那个在脑海中盘旋已久的念头说了出来:“将军,小民认为,当时不是走错了路那么简单,是前来接夫人的人有问题啊!”
  “所以当初前来替换的将领提议改路时,林镖头才会强烈反对吗?”
  “不错,将军有所不知,小民其实是北地人,七年前才逃难到了京城,现在的老家其实是我婆娘的娘家,所以别人对那条路线一无所知,小民却再清楚不过,从那处岔道走的话,有一处山道特别适合设伏。”
  邵明渊一听林昆是北边人,没有太意外。
  当时他听邵知回禀的情况,就隐约猜到,这位因为改道不惜与苏洛峰吵起来的林副镖头若不是心中有鬼,那么就一定是曾到过北地的。
  也难怪侯府托镖,远威镖局会派这位林镖头走镖。
  邵明渊又斟了一杯酒递过去。
  许是说开了,这一次林昆没有丝毫局促,接过来一饮而尽。
  邵明渊定定望着他,忽然起身,抱拳一礼:“那么林镖头能否仔细想一想,在队伍未改道之前,可发生过什么异常?”
  林昆吓了一跳,腾地站了起来,无措道:“将军,您可折煞小民了!”
  他想去扶邵明渊又觉得不合适,急得脸色通红。
  不忍他为难,邵明渊重新落座,语气郑重:“请林镖头好好想想,这对我很重要。”
  林昆一听,便绞尽脑汁想起来。
  他想了好一会儿,迟疑道:“要说异常嘛,似乎也算不上——”
  “林镖头说说看。”
  “就是过鬼哭林时……鬼哭林将军知道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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